“你這孩子！叫你別跑偏不聽！這下撞到人了吧？快給這位小娘子道歉！”

姜嫄恍然回過神來，註意自己的手搭在銀面臂上，正要縮回，卻註意到他腕上靠近手背處有幾道抓痕。

“姐姐，對不起。”小孩子稚嫩的話語將她的意識拉回。

姜嫄彎腰摸摸他的腦袋，“沒事，下次可要聽你阿娘的話，否則不小心摔倒可就慘了。”

走了一陣，姜嫄拉了下銀面的袖子，“我累了，你背我。”

語氣顯得有點嬌橫，銀面卻是求之不得，根本顧不得想她對自己的態度怎麽一下子轉變如此之大，竟肯主動親近他了。

姜嫄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神色覆雜，緩緩趴到他背上。

他手腕上的抓痕，與大哥的如出一轍，盡管她心裏百般否認，還是忍不住懷疑。到底是不是，確認一下就好了。

大哥後頸處有一塊拇指大的青色胎記，形狀似雲，很容易辨識，還是之前莊子上那一次她無意中發現的。

姜嫄撩開他的頭發，看到上面的青色雲狀胎記時，整個人震驚得無以覆加。

銀面和大哥，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娘子！”輕素跑過來，將姜嫄上下摸索了一遍，“您沒事吧？”

姜嫄搖頭，“我沒事。”視線落在旁邊的輕紅身上，她一如既往地沈默，眼中含著關切，卻並無絲毫焦慮擔憂。

想來她對於銀面就是大哥這事一清二楚，所以才能表現的這樣淡定。

“我們回去吧。”姜嫄感覺有些心累，登上馬車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回府後姜嫄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景明院。

秋鴻道：“大娘子，公子還沒回來，您要不明天再來吧？”

姜嫄放下茶盞，“你去忙你的吧，不必管我。”大哥她是一定要等到的，不弄清楚，她今晚哪兒能睡得安穩？

“混賬！竟敢當街刺殺皇子，真是反了天了！”神武帝怒而摔盞，茶水濺地。

旁邊侍立著的內侍總管趙徳潛被茶水濺了一腳，慌忙跪下道：“陛下息怒！”

神武帝背著手在禦書房走了幾圈，氣息平覆了些，高聲道：“宣陸伯勤！”

陸伯勤乃是禁衛軍統領。

很快陸伯勤就大步跨進殿內，沒等他行禮，神武帝就道：“速速給朕去查！朕倒要看看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陸伯勤抱拳肅聲道：“微臣領命！”

神武帝幾個皇子中，李瑱為皇長子，占了一個長字，李琮乃皇二子，皇後所出，占了一個嫡，楚貴妃所出的三皇子李琰則最受寵愛，至於其他的皇子，年歲都太小，根本不成氣候。

今晚除了李琮被刺客所傷之外，李琰同樣遭到了刺殺，被當胸刺了一劍，性命危在旦夕。唯有在平康坊尋歡作樂的李瑱逃過一劫。

短短的時間內，三位成年皇子中的兩位，太子的熱門人選，差點就被人一鍋端了，神武帝能不發怒才怪。

吩咐下去後，神武帝就迅速前往承乾殿，三皇子李琰的寢宮。

武德殿內，皇後滿面憂色地站在床邊，看著太醫為李琮診治。

一個身著大宮女服侍的宮人走到她身邊，湊近她耳邊道：“娘娘，皇上去了承乾殿那邊。”

皇後眼中閃過一抹恨色，“同樣是兒子，皇上卻只知道關心那個賤人生的！可憐我的琮兒……”

李玥道：“母後，我聽說三哥傷得很重，都快要——父皇先去看他也是應該的。”

皇後橫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一抹諷笑，“誰知道呢，那個賤人最擅長這樣的把戲，誰知道是不是她故意誇大其詞，也只有你父皇才會聽信她的話。”

正給李琮上藥的太醫手一顫，藥灑得多了，李琮痛得大叫一聲。

李瑱快步走進來，擔憂道：“母後，阿玥，二弟沒事吧？”

皇後掃了他一眼，見他渾身上下都好好兒的，目光一閃，緩聲道：“阿瑱，你怎麽現在才來？”

“我——”李瑱下意識掩了掩衣襟，將脖頸處的紅痕遮住。

皇後見了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

李玥湊到李瑱身邊，頓時一股子濃郁的脂粉香氣竄進鼻子裏，她嫌棄地拿手扇了扇，“大哥，你又跑出去鬼混了？”

李瑱暗中瞪了她一眼。

景明院。

姜覆回來看見坐在廳中的姜嫄，“嫄嫄，你怎麽還沒睡？”

“等你。”姜嫄說完才發覺這話有些歧義，忙補充一句，“我有話問你。”

“去我書房吧。”

踏進書房後，姜嫄一時沒有開口，姜覆也沒催，兩人默默坐了片刻，姜嫄註意到案上壓著一幅畫，垂下來的一角上畫著一朵幽紫色的蓮花。

她心裏一動，走過去一看，上面畫的不正是她嗎？在那個地洞中，那座開滿了紫色蓮花的湖泊旁，四周亮黃色的螢火蟲一閃一閃，在她身邊飛舞。整個畫面美得仿佛是一場夢。

她靜靜佇足註視良久，姜覆來到她身旁，輕喚道：“嫄嫄……”

姜嫄將他按坐下來，伸手遮住他上半張臉，只露出嘴巴和下巴。

姜覆視線被遮擋住，忽聽得一聲啜泣，心下大驚，將她的手拿下來，她已經淚流滿面。

他忙伸手給她拭淚，姜嫄重重拍開他的手，“別碰我！”轉身就朝外走。

姜覆一揮手，房門“砰”的一聲自動關上，上前拉住姜嫄，“嫄嫄，你聽我解釋。”

姜嫄背對著他沒有轉身，面上淚水無聲流淌，“你就是銀面，對不對？”

“……不錯。”

“那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啊！”她忽然轉過身，對他拳打腳踢，“混蛋！畜生！誰家兄長會對妹妹起這樣的齷-齪心思！”

一通亂踢亂打之後，姜嫄開門跑了出去，姜覆追上去從背後抱住她，不顧她的掙紮將她死死箍住。

姜嫄使勁兒掰他的手，掰不動就掐，像只憤怒的小貓咪，將自己的爪子完全亮出來。直到嗅到一絲血腥味，她才恍然驚覺，他的手已被自己抓得血痕遍布，鮮血淋漓，看著觸目驚心。

她看著自己滿是血垢的指甲，有些不敢置信，掙紮的力度不由小了下來。

“嫄嫄，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並非親兄妹。”

“你說什麽？”姜嫄轉過身，瞪大眼睛看著他。

姜妘好不容易說服姜浩回家，一進府就拿著特地為姜覆買的扇子興沖沖來到景明院，靠近院子時，她嘩一下打開扇子，看到上面題字的落款時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這可是前朝書法大家王暉的遺跡，大哥一定喜歡。

誰知一擡眼，恰好看到院子裏姜覆將姜嫄抱進懷裏的畫面。

大哥他——

姜妘手指緊緊摳著扇面，“噗”的一下戳出來幾個洞，價值連城的書聖遺跡，就這麽被毀壞了。

經過一晚上的搶救，三皇子的命算是保住了，關於刺客的消息都卻丁點都沒查出來，神武帝再次龍顏大怒，下令追加人手，挨家挨戶地查，不放過任何線索。

然而刺客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幾天過去了，京中被搞得人心惶惶，刺客的事情依然沒有一點眉目。

神武帝坐在龍案後，目光沈沈地壓著跪在下方的禁軍統領陸伯勤，陸伯勤額上汗水直淌，落入眼睛裏，蟄得眼睛一陣刺痛，他卻動也不敢動，只能拼命眨眼。

神武帝終於開口了，“三日之內，若是還沒有查出幕後黑手——”

陸伯勤心尖一顫，以額叩地，“皇上，臣這次定不辱命！否則臣提頭來見！”

“很好，你下去吧。”

走出大殿，陸伯勤狠狠抹了把臉上的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不過轉瞬他的心又提了起來，因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三天！該死的刺客！

“父皇……”一道尾音拖得長長的嬌俏女音響了起來。

神武帝看見來人，面色緩和了些，“你跑來做什麽？”

李玥嬉笑一聲，跑過去挨著他坐下來，抱著他的胳膊，“父皇，女兒已經好幾天沒出去了，都快悶死了！”

神武帝在她腦殼上敲了一下，“刺客的事還水落石出呢，你就想著出去玩兒？怎麽，上次還沒被嚇破膽？”

“還沒查出來啊？這陸統領的辦事效率也太低了吧？哦對了父皇，上次多虧了姜大公子，要不是他，我和二哥還不一定能回得來呢。”

“姜大公子？姜文的長子？”

“父皇，您也知道他啊！我跟您說，他可厲害了！唰唰唰幾下就將那些刺客給殺得片甲不留！比陸統領還有他手底下那些禁衛軍可強多了！”

“哦？果真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李玥重重點頭，“嗯！真的，女兒怎麽會騙您呢！您把他召來看看就知道了。”

“趙徳潛，宣——他叫什麽來著？”

“姜覆！”

“宣姜覆覲見。”

“草民拜見皇上。”姜覆跪下行禮。

“起。”

“謝皇上。”

神武帝打量他一眼，身姿筆挺峻拔，氣息沈穩內斂，面容——目光落到姜覆臉上時，神武帝神色一凝，這個年輕人的眉眼為何看起來這麽熟悉？

作者有話要說：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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