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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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末, 一中沒有組織加強班上課。
周六晚上，江檸和秦婉吃了一頓團圓飯，其實也不能算是團圓飯, 因為飯桌上還有第三個人——
秦婉的未婚夫。
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米色休閑西服, 身材高大，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
“這就是檸檸吧, 你媽經常跟我提起你, 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秦婉帶著江檸推開包廂門的時候, 男人已經坐在那裏了, 一見到江檸, 他就一臉笑意地沖著她打招呼。
江檸也朝他禮貌地笑了笑。
“叔叔好。”
兩人坐下來後, 秦婉和男人商量著點菜。
他們的感情似乎很好, 講話的時候姿態和語氣都很親密，那種自然散發的磁場像是要把第三個人完全排除在外似的。
江檸坐在旁邊, 捧著一杯溫熱的檸檬水, 小口小口地喝著。
她自動屏蔽了旁邊的絮絮耳語聲，腦海中一直反覆播放著男人剛才說的那句“你媽經常跟我提起你”。
她的目光不由地朝秦婉那邊看了過去。
此刻, 秦婉正扭過頭跟男人說著話, 江檸看不見她的正臉, 但是從她側臉肌肉的上揚弧度來看, 秦婉此刻應該是很開心的，連說話的語氣也都是軟軟的，一點沒有平時那副職場女強人的強勢和淩厲。
秦婉真的會在自己未來的愛人面前提起她嗎？
江檸不清楚真實的答案是什麽, 但此時此刻, 她心裏因為男人的那句話生而出了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歡喜。
這種感覺很飄渺很細微, 幾乎抓不住，而且很快就被一種更深的迷茫和失落沖淡了。
江檸捧著那杯檸檬水，往嘴裏抿了一口。
檸檬水入口溫溫熱熱的，帶著一點酸澀味。
旁邊，秦婉還在和男人商量著點菜。
江檸轉頭看向了窗外。
此刻正值傍晚七點，落日在天際處慢慢沈沒，夜幕籠罩了這座城。
這家飯店位於市中心最繁華商業中心大樓的最頂層，地段極好，裝修低調奢華，處處都透露著“貴”的氣息。江檸旁邊的這面落地窗擦得一塵不染，整面玻璃呈現出一個精巧的弧形，倒映著外面的璀璨霓虹燈，看起來華美極了。
江檸往落地窗下面看去。
腳下是一片輝煌燦爛的霓虹燈海，遠處街道上的車水馬龍，近處商業廣場上的燈紅酒綠，大大小小的車子穿梭在用各色燈帶裝飾起來的鋼鐵森林中，人行道上的人縮成了一個個小黑點，看上去渺小極了。
她正望著那些小黑點發著呆。
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檸檸，你也看看，要吃什麽就點。”
男人將菜單遞了過來。
秦婉也轉過頭看著她。
江檸有些發楞，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黑底暗紋的菜單上。
掃了一眼，上面的價格讓她有些心驚。
江檸有些猶豫，手放在膝蓋上，手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
“算了，她一個小孩子哪裏懂點什麽菜，跟著我們吃就行了。”
秦婉伸手將男人手裏的菜單拿走，直接遞給了一旁等待的服務員。
男人見狀笑了笑，也沒說什麽，體貼地給秦婉倒了一杯茶。
等菜的功夫，兩人開始聊著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秦婉聊起工作的時候，眉宇間散發著那種自信的神采，語氣也變得抑揚頓挫了起來。
男人就一直眉眼含笑地看著她，時不時地插兩句話。
周遭又開始散發著那種磁場。
江檸捧著手裏的檸檬茶。
默不作聲，低頭喝著。
一種失落的情緒包裹住了她。
其實這種失落毫無憑據。
往常秦婉跟她出來吃飯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兩人也是沒話聊的。
要麽秦婉在忙著工作上的事情，要麽兩人就安靜地對坐著吃飯，一頓飯統共也說不上五句話。
今天秦婉只是把“打電話”這個常規操作換成了和旁邊的那個男人聊天而已。
對於江檸來說，其實也用不著失落。
況且，今天江檸才是那個中途插進來的那個人。
今天一早，江檸發消息給秦婉，問她中秋節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秦婉是下午回消息的，她說今天有約了，但是可以帶江檸一起。
秦婉要帶江檸去見她的男朋友，那個馬上就要結婚的男朋友。
知道這個消息後，江檸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
有點難過，有點受寵若驚。
難過的是，秦婉真的要結婚了，真的要重新再組建一個新的家庭了。
受寵若驚是因為，秦婉竟然願意帶自己去見她未來的丈夫。
江檸揣著五味雜陳的一顆心邁進了這個包廂的門。
可是此時此刻，她坐在這裏，心裏只有一種深深的迷茫。
服務員很快就端來了菜。
飯桌上，那個男人對江檸很照顧，一直主動給她遞這個端那個。
就連平時不怎麽願意在飯桌上說話的秦婉也主動給江檸倒了兩回飲料。
一切都顯得那麽和諧完美。
可江檸就是覺得那種莫名其妙的磁場一直橫亙在他們中間。
一邊是手足無措很迷茫的自己。
另一邊是幸福圓滿的他們。
她站在這邊，觸碰不到他們。
江檸低下頭，默默地吃著飯，壓下心裏那些無端散發的情緒。
晚上八點半，三人吃完了晚飯。
秦婉開車載著江檸往惠安寺巷的方向開。
江檸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按開了車窗，看著窗外如水一般飄過的霓虹燈帶。
暖橙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仿佛帶著一點淡淡的溫度似的。
江檸很喜歡盯著這些霓虹燈看，即使它們沒有真的溫度，她也喜歡。
“你叔叔給你買的禮物還喜歡嗎？”
秦婉突然開口打破了車內的安靜。
江檸回過神，目光落在了旁邊的一個白色購物袋上。
醒目的logo印在了正中間的位置，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圖案裝飾，看上去簡潔又優雅。
“喜歡。”
她的聲音低低的。
“這條項鏈不便宜，平時不要戴著出門，學校裏人多口雜的，不太好。”
秦婉囑咐道。
江檸乖乖點頭。
“知道了。”
夜風從打開的車窗吹了進來，撩起了她額邊的發絲，纏在眼睫上，癢癢的，有點刺痛感。
江檸將頭靠在了車窗邊，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感受著夜風從臉上吹過。涼涼的，軟軟的，帶著一點路邊香樟樹的清香味道，青州的夜，其實挺舒服的。
“他也有一個小孩，跟你差不多大，今天本來是要來的，結果學校裏有事情耽誤了，就沒來。”
秦婉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不似往日沈默。
江檸倒是第一次聽秦婉提起這件事。
那個叔叔竟然也有一個孩子嗎？還跟自己差不多大？
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好在，秦婉也不需要她接話，直接自顧自說了下去。
“那個小孩，聽說成績很好，也在你們一中。”
秦婉頓了頓，語氣有些古怪：
“聽他爸說，他的脾氣很差，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江檸靠在車窗上，安靜地聽著。
她的目光望著外面，不知不覺有些出神。
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
快要開到惠安寺巷了。
突然，江檸的視線落在了路邊的一家門店上，她的眼睛亮了亮，隨即轉過頭，朝秦婉道：
“媽，你可以停一下嗎？”
秦婉有些發楞。
“怎麽了？”
江檸看著秦婉，似乎有點害怕她會不耐煩。
“我想去買點東西。這裏離我住的地方很近，等一下我自己走回去。”
秦婉揉了揉腦袋，打了個方向盤，將車停在了路邊，交待了一句：
“買好了就趕緊回去。”
江檸下了車，沖著秦婉點點頭。
“知道了。”
她正猶豫要不要說聲謝謝，秦婉的車已經發動了。
江檸站在夜風中，目送著秦婉的車尾消失在了轉角處，隨即，她拎著那個白色購物袋，轉身走進了路邊的一家點心店。
晚上八點多了，這家老字號點心店依舊燈火通明，裏面的顧客還在排隊，生意十分火爆。
青州本地人很喜歡吃一種鮮肉月餅。
圓圓的，小小的，還沒半個巴掌大，外面是一層酥酥的薄餅皮，裏面是鹹鮮口味的肉餡，一口咬下去，熱乎乎的湯汁從酥脆的粉皮裏淌了出來，舌頭都要鮮掉了。
外地人可能覺得這就是縮小版的肉餡餅，可青州本地人卻愛極了這種鮮肉月餅，每逢中秋，這種老字號的點心店裏總是排著長長的隊伍。
江檸排了十幾分鐘的隊，才輪到她。
店員擡眼看著她：
“要什麽口味的？”
“要四個鮮肉月餅。”
江檸的目光在櫃臺前轉了一圈，猶豫了一瞬，又道：
“再拿四個果味的，要……橘子口味的。”
月色澄澈如水，灑在了惠安寺巷裏，青石板磚上有一層還沒來得及掃去的落葉。
江檸一手拎著那個禮物袋，一手拎著熱乎乎的月餅，仰頭看著從枝葉間隙露出來的一輪滿月。
一片落葉飄飄然落下，擦過了她的臉頰。
癢癢的。
江檸有些發怔。
秋天來得真快啊。
她沿著那條巷子慢慢地走回了住處。
院子裏的燈亮著。
小小的一盞白熾燈，比旁邊的老舊路燈亮不了多少。
但是掛在小院子上方，散發著淡淡的光，莫名就有種溫暖的感覺。
隔壁的燈也亮著。
周綏安在家。
江檸收回了視線，擰開門鎖，進了屋子。
她放好東西，坐在客廳的餐桌邊，喝了一大杯水。
隔壁一直沒有什麽動靜。
很安靜。
今晚是中秋夜，周綏安不去和家裏人吃個團圓飯嗎？
還是他已經吃完回來了？
江檸摸了摸桌上的那個透明包裝袋。
裏面是剛出鍋的月餅，還是熱乎乎的。
她的目光看向了隔壁的方向。
隔著一扇墻，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或許，可能，也許……
她可以分幾個月餅給周綏安？
江檸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弄得臉紅心跳的。
但她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很完美的理由——
鮮肉月餅就是要趁熱吃才好吃。
她買多了，分兩個給他，也不算什麽。
再說了，今天是過節。
大過節的，給鄰居送幾個月餅怎麽了？
而且，周綏安幫了她那麽多，她應該抱著一顆感恩之心。
對，純粹就是感恩之心。
江檸做足了心理建設。
“吱呀”一聲，拉開了門。
大概是做賊心虛，那再細微不過的一陣動靜竟然讓她手心裏冒出了一層細汗。
今晚的月光極好，灑在小院子裏，將周遭的一切都照得分毫畢現。
江檸慢慢挪到了周綏安的家門前。
伸手剛要敲門，突然，那扇深綠色的門從裏面被拉開了。
月光下，周綏安的頭發亂糟糟的，眼裏布滿了血絲，一副沒有睡好的模樣。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明顯楞了一下。
江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他露出了一個禮貌客氣的笑容。
“要吃月餅嗎？”
周綏安明顯更楞了。
他看著她，目光定定的，似乎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
“我買多了，給你分幾個。”
江檸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她飛快地將手裏的幾個月餅塞到了他手裏，轉身拔腿就往自己家跑去。
“啪嗒”一聲，門被關上了。
直到少女的身影徹底在視線中消失。
周綏安才回過神來，手心裏傳來一陣暖暖的觸感，他低下頭，看著手裏的那個袋子。
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
他看見透明的塑料袋裏裝著六個月餅。
兩個鮮肉餡的，四個……橘子餡的。
周綏安看著那幾個橙黃的月餅，良久，扯了扯唇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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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江檸和秦婉吃了一頓團圓飯，其實也不能算是團圓飯, 因為飯桌上還有第三個人——
秦婉的未婚夫。
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米色休閑西服, 身材高大，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
“這就是檸檸吧, 你媽經常跟我提起你, 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秦婉帶著江檸推開包廂門的時候, 男人已經坐在那裏了, 一見到江檸, 他就一臉笑意地沖著她打招呼。
江檸也朝他禮貌地笑了笑。
“叔叔好。”
兩人坐下來後, 秦婉和男人商量著點菜。
他們的感情似乎很好, 講話的時候姿態和語氣都很親密，那種自然散發的磁場像是要把第三個人完全排除在外似的。
江檸坐在旁邊, 捧著一杯溫熱的檸檬水, 小口小口地喝著。
她自動屏蔽了旁邊的絮絮耳語聲，腦海中一直反覆播放著男人剛才說的那句“你媽經常跟我提起你”。
她的目光不由地朝秦婉那邊看了過去。
此刻, 秦婉正扭過頭跟男人說著話, 江檸看不見她的正臉, 但是從她側臉肌肉的上揚弧度來看, 秦婉此刻應該是很開心的，連說話的語氣也都是軟軟的，一點沒有平時那副職場女強人的強勢和淩厲。
秦婉真的會在自己未來的愛人面前提起她嗎？
江檸不清楚真實的答案是什麽, 但此時此刻, 她心裏因為男人的那句話生而出了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歡喜。
這種感覺很飄渺很細微, 幾乎抓不住，而且很快就被一種更深的迷茫和失落沖淡了。
江檸捧著那杯檸檬水，往嘴裏抿了一口。
檸檬水入口溫溫熱熱的，帶著一點酸澀味。
旁邊，秦婉還在和男人商量著點菜。
江檸轉頭看向了窗外。
此刻正值傍晚七點，落日在天際處慢慢沈沒，夜幕籠罩了這座城。
這家飯店位於市中心最繁華商業中心大樓的最頂層，地段極好，裝修低調奢華，處處都透露著“貴”的氣息。江檸旁邊的這面落地窗擦得一塵不染，整面玻璃呈現出一個精巧的弧形，倒映著外面的璀璨霓虹燈，看起來華美極了。
江檸往落地窗下面看去。
腳下是一片輝煌燦爛的霓虹燈海，遠處街道上的車水馬龍，近處商業廣場上的燈紅酒綠，大大小小的車子穿梭在用各色燈帶裝飾起來的鋼鐵森林中，人行道上的人縮成了一個個小黑點，看上去渺小極了。
她正望著那些小黑點發著呆。
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檸檸，你也看看，要吃什麽就點。”
男人將菜單遞了過來。
秦婉也轉過頭看著她。
江檸有些發楞，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黑底暗紋的菜單上。
掃了一眼，上面的價格讓她有些心驚。
江檸有些猶豫，手放在膝蓋上，手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
“算了，她一個小孩子哪裏懂點什麽菜，跟著我們吃就行了。”
秦婉伸手將男人手裏的菜單拿走，直接遞給了一旁等待的服務員。
男人見狀笑了笑，也沒說什麽，體貼地給秦婉倒了一杯茶。
等菜的功夫，兩人開始聊著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秦婉聊起工作的時候，眉宇間散發著那種自信的神采，語氣也變得抑揚頓挫了起來。
男人就一直眉眼含笑地看著她，時不時地插兩句話。
周遭又開始散發著那種磁場。
江檸捧著手裏的檸檬茶。
默不作聲，低頭喝著。
一種失落的情緒包裹住了她。
其實這種失落毫無憑據。
往常秦婉跟她出來吃飯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兩人也是沒話聊的。
要麽秦婉在忙著工作上的事情，要麽兩人就安靜地對坐著吃飯，一頓飯統共也說不上五句話。
今天秦婉只是把“打電話”這個常規操作換成了和旁邊的那個男人聊天而已。
對於江檸來說，其實也用不著失落。
況且，今天江檸才是那個中途插進來的那個人。
今天一早，江檸發消息給秦婉，問她中秋節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秦婉是下午回消息的，她說今天有約了，但是可以帶江檸一起。
秦婉要帶江檸去見她的男朋友，那個馬上就要結婚的男朋友。
知道這個消息後，江檸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
有點難過，有點受寵若驚。
難過的是，秦婉真的要結婚了，真的要重新再組建一個新的家庭了。
受寵若驚是因為，秦婉竟然願意帶自己去見她未來的丈夫。
江檸揣著五味雜陳的一顆心邁進了這個包廂的門。
可是此時此刻，她坐在這裏，心裏只有一種深深的迷茫。
服務員很快就端來了菜。
飯桌上，那個男人對江檸很照顧，一直主動給她遞這個端那個。
就連平時不怎麽願意在飯桌上說話的秦婉也主動給江檸倒了兩回飲料。
一切都顯得那麽和諧完美。
可江檸就是覺得那種莫名其妙的磁場一直橫亙在他們中間。
一邊是手足無措很迷茫的自己。
另一邊是幸福圓滿的他們。
她站在這邊，觸碰不到他們。
江檸低下頭，默默地吃著飯，壓下心裏那些無端散發的情緒。
晚上八點半，三人吃完了晚飯。
秦婉開車載著江檸往惠安寺巷的方向開。
江檸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按開了車窗，看著窗外如水一般飄過的霓虹燈帶。
暖橙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仿佛帶著一點淡淡的溫度似的。
江檸很喜歡盯著這些霓虹燈看，即使它們沒有真的溫度，她也喜歡。
“你叔叔給你買的禮物還喜歡嗎？”
秦婉突然開口打破了車內的安靜。
江檸回過神，目光落在了旁邊的一個白色購物袋上。
醒目的logo印在了正中間的位置，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圖案裝飾，看上去簡潔又優雅。
“喜歡。”
她的聲音低低的。
“這條項鏈不便宜，平時不要戴著出門，學校裏人多口雜的，不太好。”
秦婉囑咐道。
江檸乖乖點頭。
“知道了。”
夜風從打開的車窗吹了進來，撩起了她額邊的發絲，纏在眼睫上，癢癢的，有點刺痛感。
江檸將頭靠在了車窗邊，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感受著夜風從臉上吹過。涼涼的，軟軟的，帶著一點路邊香樟樹的清香味道，青州的夜，其實挺舒服的。
“他也有一個小孩，跟你差不多大，今天本來是要來的，結果學校裏有事情耽誤了，就沒來。”
秦婉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不似往日沈默。
江檸倒是第一次聽秦婉提起這件事。
那個叔叔竟然也有一個孩子嗎？還跟自己差不多大？
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好在，秦婉也不需要她接話，直接自顧自說了下去。
“那個小孩，聽說成績很好，也在你們一中。”
秦婉頓了頓，語氣有些古怪：
“聽他爸說，他的脾氣很差，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江檸靠在車窗上，安靜地聽著。
她的目光望著外面，不知不覺有些出神。
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
快要開到惠安寺巷了。
突然，江檸的視線落在了路邊的一家門店上，她的眼睛亮了亮，隨即轉過頭，朝秦婉道：
“媽，你可以停一下嗎？”
秦婉有些發楞。
“怎麽了？”
江檸看著秦婉，似乎有點害怕她會不耐煩。
“我想去買點東西。這裏離我住的地方很近，等一下我自己走回去。”
秦婉揉了揉腦袋，打了個方向盤，將車停在了路邊，交待了一句：
“買好了就趕緊回去。”
江檸下了車，沖著秦婉點點頭。
“知道了。”
她正猶豫要不要說聲謝謝，秦婉的車已經發動了。
江檸站在夜風中，目送著秦婉的車尾消失在了轉角處，隨即，她拎著那個白色購物袋，轉身走進了路邊的一家點心店。
晚上八點多了，這家老字號點心店依舊燈火通明，裏面的顧客還在排隊，生意十分火爆。
青州本地人很喜歡吃一種鮮肉月餅。
圓圓的，小小的，還沒半個巴掌大，外面是一層酥酥的薄餅皮，裏面是鹹鮮口味的肉餡，一口咬下去，熱乎乎的湯汁從酥脆的粉皮裏淌了出來，舌頭都要鮮掉了。
外地人可能覺得這就是縮小版的肉餡餅，可青州本地人卻愛極了這種鮮肉月餅，每逢中秋，這種老字號的點心店裏總是排著長長的隊伍。
江檸排了十幾分鐘的隊，才輪到她。
店員擡眼看著她：
“要什麽口味的？”
“要四個鮮肉月餅。”
江檸的目光在櫃臺前轉了一圈，猶豫了一瞬，又道：
“再拿四個果味的，要……橘子口味的。”
月色澄澈如水，灑在了惠安寺巷裏，青石板磚上有一層還沒來得及掃去的落葉。
江檸一手拎著那個禮物袋，一手拎著熱乎乎的月餅，仰頭看著從枝葉間隙露出來的一輪滿月。
一片落葉飄飄然落下，擦過了她的臉頰。
癢癢的。
江檸有些發怔。
秋天來得真快啊。
她沿著那條巷子慢慢地走回了住處。
院子裏的燈亮著。
小小的一盞白熾燈，比旁邊的老舊路燈亮不了多少。
但是掛在小院子上方，散發著淡淡的光，莫名就有種溫暖的感覺。
隔壁的燈也亮著。
周綏安在家。
江檸收回了視線，擰開門鎖，進了屋子。
她放好東西，坐在客廳的餐桌邊，喝了一大杯水。
隔壁一直沒有什麽動靜。
很安靜。
今晚是中秋夜，周綏安不去和家裏人吃個團圓飯嗎？
還是他已經吃完回來了？
江檸摸了摸桌上的那個透明包裝袋。
裏面是剛出鍋的月餅，還是熱乎乎的。
她的目光看向了隔壁的方向。
隔著一扇墻，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或許，可能，也許……
她可以分幾個月餅給周綏安？
江檸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弄得臉紅心跳的。
但她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很完美的理由——
鮮肉月餅就是要趁熱吃才好吃。
她買多了，分兩個給他，也不算什麽。
再說了，今天是過節。
大過節的，給鄰居送幾個月餅怎麽了？
而且，周綏安幫了她那麽多，她應該抱著一顆感恩之心。
對，純粹就是感恩之心。
江檸做足了心理建設。
“吱呀”一聲，拉開了門。
大概是做賊心虛，那再細微不過的一陣動靜竟然讓她手心裏冒出了一層細汗。
今晚的月光極好，灑在小院子裏，將周遭的一切都照得分毫畢現。
江檸慢慢挪到了周綏安的家門前。
伸手剛要敲門，突然，那扇深綠色的門從裏面被拉開了。
月光下，周綏安的頭發亂糟糟的，眼裏布滿了血絲，一副沒有睡好的模樣。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明顯楞了一下。
江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他露出了一個禮貌客氣的笑容。
“要吃月餅嗎？”
周綏安明顯更楞了。
他看著她，目光定定的，似乎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
“我買多了，給你分幾個。”
江檸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她飛快地將手裏的幾個月餅塞到了他手裏，轉身拔腿就往自己家跑去。
“啪嗒”一聲，門被關上了。
直到少女的身影徹底在視線中消失。
周綏安才回過神來，手心裏傳來一陣暖暖的觸感，他低下頭，看著手裏的那個袋子。
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
他看見透明的塑料袋裏裝著六個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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