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講會結束後, 交接完現場物料，今朝帶著HL的同事回公司繼續加班。

按慣例，主辦方需要在活動當晚上線第一批宣傳。HL作為服務公司, 需要按節奏執行速記、新聞通稿、現場照片、會議視頻等資料的籌備工作，繁瑣又細碎。

回到公司活計落實任務後, 今朝和餘燦到會議室商討robotaxi項目的第二版活動方案。

目前試運營的時間點已定，宣傳計劃迫在眉睫，上周接到需求後，今朝已提交過一版活動方案, 但被車企否了。

robotaxi首次試運營宣傳, 需要體現出車企與M.X.的雙品牌調性, 傳統車企傾向穩重大氣, M.X.則更註重科技簡潔, 雙訴求的合並難題落在今朝項目組頭上。

白板上列出幾大項, 餘燦正在用馬克筆拆解車企反饋意見, 今朝靠在桌邊, 雙手往後撐著桌面，眼睛盯著白板上的關鍵詞。

看了一會兒, 她拿起紅筆，圈住其中一項, 提議：“我們得翻出他家近兩年做過的線下活動看調性。”

餘燦摸了下下巴，不解問：“他們第一次與AI公司合作, 之前都只是傳統汽車發布會, 難道也有參考價值？”

放下馬克筆, 今朝嗯了聲：“回來路上我翻了下領英, 他家市場負責人的介紹顯示, 他有兩年在職時間, 說明近兩年執行的活動調性是他認可的。”

“品牌活動的要義之一是打動人心，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獲得這位市場負責人認可，那就得先看看他理解的‘穩重大氣’是什麽樣，再抽取概念調整方案。”

即使是傳統汽車品牌，每一家的調性都會有差別，而品牌調性也代表了該汽車團隊的統一審美。

餘燦點頭：“我這就去看，不過……他家宣傳資料很少有點難找。”

今朝低頭掀開電腦屏幕，邊敲字邊說：“沒事，我和你一起找。”

會議室門咚咚響，小沫探個了頭進來，問：“老大，餘燦，咱們的外賣到了，先吃飯再忙？”

今朝這才發現自己一天忘記吃飯。

組內同事感情不錯，多人加班就一起叫賣，湊著吃飯聊天，今晚點的是大盆麻辣香鍋。

茶水間內，今朝拆開一次性筷子，兩根木筷對著撥了撥，夾一片午餐肉，連吞兩口米飯，速速填著肚子。

小沫坐在一旁，看一眼老大，有點莫名：“你不是最喜歡可樂嗎？怎麽不喝？”

“可樂含咖啡/因，太晚喝睡不著。”

“你今晚通宵啊，怎麽像是心情不好？”

“…………”

今朝抓起桌上的可樂瓶，擰開，搜索一圈沒找到吸管，仰頭幹了兩口可樂，才向著小沫揚了下眉，臉上寫著我怎麽可能心情不好。

“吸管就在塑料袋裏，你沒發現？”

小沫一臉我是女人我懂你的表情，翻出一根包裝好的吸管遞給今朝：“剛才在會場我就想說，你似乎不太懂隱藏情緒，今天明顯是心情不美麗的臉。”

小沫在職場專攻客戶關系，又比今朝年歲大一點，讀空氣水準一流，知道誰能開玩笑，誰需要保持距離。

此話一出，餘燦與釗哥兩位直男刷刷看向今朝，桌邊幾位同事也跟著樂呵。

“老大這樣子還挺少見。”

“難道是失戀？”

“隔壁公司的小哥哥還不錯喲。”

“……”

今朝夾了塊藕片，埋頭吃飯，暗嘆自己忘記了訓鵝規則，沒能先在小夥伴跟前樹立威嚴，這下想壓八卦壓不住。

放在桌上的手機微信叮了下。

屏幕跳出：

-明天去看你哥哥。

今朝低著頭吃飯，瞥了眼桌上手機，沒理會。直到吃完飯，到咖啡機旁等磨豆時，她才點開手機，回了個好字。

上周已經向老板請了假，不管別人去不去，她肯定是去的。這信息更像是出發前被告知同行，回好字，說明我知道了。

咖啡機滴出濃縮液，瓷杯半滿。

今朝再度點開手機，往上翻看聊天記錄。

-朝朝回來了？

-武術團還在巡演，現在在東北。

-等爸爸回來。

……

回國後，父親喬遇城隔段時間就會發來一條文字信息，她一次也沒回覆，除了剛才那條。

宣講會結束後，M.X.在酒店安排宴請重要嘉賓及合作夥伴，向陸明、奚行一同款待。

直到晚上十點半，宴席才得以結束。市場部同事負責送客人離開，奚行與向陸明在包廂一側的茶室休息。

向陸明在席上喝了些酒，泛著酒勁，此刻坐在茶桌邊煮茶散酒，燒水、洗茶、註水，等壺中茶色變至濃厚，倒入分茶盅，給奚行推去一杯。

茶杯中的茶水澄亮，逸出香氣。

奚行脫了外套擱在一旁，微弓著背，薄眼皮低耷著，無精打采地滑手機，見茶杯推至面前，手指在桌沿輕扣兩下，捏起茶杯飲盡。

向陸明低頭點煙，問了句：“不燙？”

奚行放下茶杯，往門外瞥一眼，漫不經心回他：“吞了，太困沒註意。”

茶水熱氣散了些，向陸明才抿一口，感嘆：“咱們那學妹真是矢志不渝啊，今天我還在會場看到她。”

奚行無奈：“她昨天找去我家。”

“要不再搬？你家老爺子在南區那麽多套。”

“不搬。”

奚行伸手夠茶壺，給桌上倆茶杯斟滿，捏起面前那杯，解釋原因：“現在這小區挺好。”

向陸明瞧見到他眼底的困倦，吐了口煙霧，問：“前段時間我看你失眠有所好轉，怎麽，昨晚沒睡著？”

奚行喝著茶，淡淡嗯了聲。

向陸明彈掉煙灰，尋思著他的反應，上一次被學妹查到住址，他連著住了兩個月的酒店，這會兒卻不怕了？

想起第一次見奚行，還是大四那年。

臨近畢業方向未定，向陸明偶然去旁聽新生開學大會，一眼就看到臺上代表新生發言的奚行，面對遍地狀元的A大新生，他演講時那股利劍出鞘的鋒芒，絲毫不怯。

再看介紹，發現他也是計算機系的，中學時就奪下好幾個信息學競賽金牌，是A大重點招攬對象，那會兒便閃過想法，想拉攏他組隊。

有意無意相處下來，向陸明還發現奚行有些另類，計算機系是競爭激烈的大系，當大家抱緊導師大腿趕項目時，奚行優哉游哉地做自己的活，仿佛篤定知道路在何方。

看著悠哉，偏偏他還有點熱心腸。

有年冬天，下著雨，他在路上見到同學淋雨，還給人家遞去唯一的傘，自個淋著雨回寢室。後來送傘緋聞出來，那淋雨的同學正是金融系系花，向陸明以為利劍少年終於萌動，找他八卦，才發現他根本不知道系花是誰，甚至連那同學的長相都沒看。

被問及八卦時，奚行坐在寢室椅子上，腿兒敞開抻住地板，椅背往後掂了掂，挑眉反問：“怎麽不傳食堂阿姨的緋聞？我也有給阿姨送傘，順路的話我還會撐傘護送阿姨去食堂。”

可惜系花學妹不這麽認為，奚神怎麽可能去註意食堂阿姨，送傘必定是專屬待遇。為了這麽件小事，她連追奚行好幾年，從京北到灣市，真真的矢志不渝。

向陸明曾經在晚會演出上見過那學妹，漂亮張揚，跳起女團舞堪比在役愛豆，據說在她們系裏也是要風得風，從不缺少主動殷勤的男生。被這樣的女孩追求很難不心動吧，奚行卻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若不是後來的事，都要懷疑他取向了。

向陸明押一口茶，擡眼觀察奚行神情，今個一整天，除了在臺上那會兒，他眼皮總低垂耷拉著，連在飯局上都很少話，透出一種少見的懨懨沮喪。

這狀態和洛杉磯那次太像了。

那年，奚行大三就提前完成本科學分，也是向陸明研究生最後階段，兩人一起飛到洛杉磯，與當地AI實驗室做交流訪問。入住的酒店安排在實驗室附近，計劃落地第二天，到實驗室參觀拜訪。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餐廳吃早餐，奚行坐在桌邊刷著手機，突然緊盯屏幕幾秒，彈地一下站起，早餐沒吃完就直直往外沖去。向陸明打電話、發信息，他都沒回覆。

傍晚，向陸明獨自從實驗室拜訪回來，到酒店才看到奚行獨自坐在大堂，他衣服袖子沾著血跡，也不知在那兒坐了多久，整個人丟了魂兒似的，訥訥望著地板，沒了方向。

那一幕，向陸明直覺他與那個篤定知道路在何方的少年，完全判若兩人。向陸明問他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他只搖頭什麽都沒說。

當天晚上，向陸明才從新聞報道看到洛杉磯早上發生的槍擊事件，不少市民在ucla附近的漢堡店被流彈擊傷，其中有幾名是亞裔留學生。而最早的新聞消息推送時間，與奚行沖出酒店的時間，幾乎一致。

後來的幾天行程，向陸明都在奚行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不是親友遇難的悲痛，更不是幸存的喜悅，是一種被打擊後的懨懨、沮喪。

洛杉磯行程給向陸明留的印象太深，免不得留意起奚行的個人生活，直到發現種種，原來這柄看似篤定的利劍，也有不可控的變量。

……

向陸明重新往茶壺註水，泡出茶色後，倒茶分杯，擡眼看向奚行，推測問：“失眠與ucla有關？”

突然。

指尖繃緊晃動，茶杯潑出點茶水。

奚行垂眼，穩著茶杯一口飲下，扯嘴角笑：“不如聊聊robotaxi的GR安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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