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舞點頭，“就是啊！也沒準兒剛才在排隊？”

“咦！他過來了。”何婉煜又是一擺手，招呼對方。

待張敬兮放下托盤，其舞驚嘆：“原來你也喜歡日本豆腐啊！”

“我看未必。”何婉煜瞥了眼那盤菜，委婉的說。

其舞不甚理解：“啊？”

“我喜歡。”不待其舞疑問，張敬兮便話趕話一樣的截口道。

這麽一來倒讓其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今兒一整天好像都是搞不清楚狀況般，那塊兒點心，忽然也有些燙手。

夾起眼前的土豆和茄子，沈默的悶頭吃飯。表面看起來很平靜，但其舞的內心卻又泛起了波瀾，波瀾，敲擊著內心，帶著無數的驚慌和一縷質疑：喜歡，來得這般空穴來風……世界上會有無緣無故的愛、“無條件的愛”嗎？

張敬兮以為其舞不好意思，於是詢問：“怎麽不嘗嘗這盤日本豆腐？”

“嗯？”其舞怔楞著擡起頭，看了看張敬兮的表情，終於還是猶豫的舉起筷子，挑了一塊豆腐放在盤中。然後夾破豆腐，取其中一半放入口中，細嚼慢咽。

其舞咀嚼的速度太慢了，一塊兒極細膩、滑潤的豆腐，楞是被她當做肉一般的拆解。

何婉煜看不過眼了，便對著張敬兮解釋：“其舞她從小就吃不了豬肉，所以剛才沒買那盤菜。”

“這樣啊！”張敬兮驚訝，“那咱倆吃。”

何婉煜微笑道好，隔了一會兒後，又對著其舞調侃：“怎麽樣，你喜歡哪盤菜？”

聽見何婉煜的調侃，那意指張敬兮的眼神，其舞一下子就被自己嘴裏的米飯嗆住了。半轉身，捂嘴咳了咳，才回答：“當然是地三鮮。”

“可惜可惜！”何婉煜搖頭感嘆。

為避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其舞轉而挑起另一個話題：“婉煜，你背過《藝用人體解剖》上的內容嗎？”

“背過，我記了上半身的骨骼和肌肉方面，但高考夠用了。”何婉煜說，“因為要是不考央美這類學校，用這些就行了。”

“這麽好！”其舞驚喜，之前她還一直發愁背不下來那厚厚的整本書呢！

“嗯，你背的怎麽樣了？”何婉煜揚起一個淘氣的笑，開口說：“要不，我考考你？”

“不好！頭骨背的是馬馬虎虎，其他地方就看了一眼。”其舞愁眉苦臉的抱怨：“你說咱們學畫的人，為什麽一定要背下來呢？又不是醫生，了解點兒人體結構不就成了。”

張敬兮回答：“其實也不用死記硬背，你了解一遍人體，差不多就記住了。知道人體結構後，便於你自己發現、解決畫畫中的形體問題。”

“這樣啊！”其舞想起張敬兮的畫，向來沒有形體上的問題，加上如此一番解釋，終於明白其重要性。

何婉煜也讚同道：“就是，不用那麽較勁！我每天考你一點兒，過不久，你就全記住了。怎麽樣？需要我這樣幫你嗎？”

“好，那拜托你啦！”其舞說。

何婉煜拍著心口回：“包我身上！”

“那我請你們吃飯。”其舞微笑。

“不用，就每人一個煎餅好了！”

其舞不依，“一個煎餅才五塊錢！”

“那還不夠？”何婉煜說，“要知道，這就頂事兒啦！”

無奈回答：“好吧！”

“說起來，我們學畫那會兒，中午沒得吃，就煎餅果子哪裏都找得到，還物美價廉。怎麽會像現在啊！一個煎餅都快頂盤兒菜了。”何婉煜感嘆。

其舞驚詫，“哈？我吃過最便宜的煎餅就兩塊錢，你們那會兒多少錢啊？”

“一塊五吧？”張敬兮不確定的問。

“差不多，後來統一到兩塊錢的時候。”何婉煜說到這裏，喜笑顏開：“我們就開始說“這菜多貴啊！都小20個煎餅了！”、“咱這鞋得有1000多個煎餅呢！一般人怎麽穿得起！””

其舞兩眼蒙圈，“感覺眼前全是煎餅，整個兒被煎餅埋裏頭了。”

“哈哈！你可真能想象。”

於是回畫室的路上，三個人嘻嘻哈哈的就著一個“煎餅”聊得熱火朝天。從三年前一個煎餅是標準的兩塊錢，到如今的五六七八不等；從之前煎餅的用料單純可口，到現今的各種改良；從原來的“兩元煎餅”被當做價值標準，到現在價格的眼花繚亂；一路聊到畫室，也加深了對彼此的了解。

畫室是一個很神聖的地方，沒有戶外的喧囂，亦沒有居室的安逸，卻獨有一種氣息帶給心靈一片凈土。這裏不是休息的港灣，亦不是奮鬥的戰場，卻獨有一種感染力，讓靈魂徜徉其中。

帶著濕潤的木香、幹凈的紙香、還有淡淡的顏料味兒，形成獨有的味道。可好像每個畫室、每個時間段又都是這個味兒。其舞有時候會產生錯覺，仿佛剛學畫的日子就是昨天，但記憶中的江尚軒和“初一”卻隔著千山萬水。

坐在回家的公車上，看著旁邊車道裏被堵著的公車，與其舞所搭乘的公車呈相反的方向，光可鑒人的玻璃車身上，正可以看見自己的投影。她的目光由下而上，一條休閑牛仔褲，一件七分體恤衫，便橫貫了所有的時間界限，縱深撐開她嬌小的身材。

仔細看去，不論是衣著，還是相貌，她其實並沒有什麽改變。女大十八變與她毫不沾邊兒，天生麗質難自棄好像也並非她可以占有的詞匯。

其舞有些搞不明白，如果真是另有隱“情”，他們喜歡她什麽呢？難道喜歡上一個人，是那麽簡單、那麽隨意的一件事嗎？

無需漂亮的服飾、無需靚麗的容貌、無需亮眼的品性，一切隨機的發生、偶然的出現，卻迸發出令人驚訝的愛慕。

什麽是仰慕？什麽是喜歡？什麽又是愛呢？

其舞覺得這世上，很難有人可以確切的解釋明白。不論你是否已經白頭偕老、兩情相悅、亦或是至死不渝，如同幸福一般，是不可定義的。

翌日，其舞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用美工刀細細的修剪鉛筆的輪廓，腦海中卻波浪翻騰，攪動著無名的壁壘。

離她有半間屋子遠的地方，坐著樓徹。他放松的窩在靠椅中，拎著茶壺又往自己的茶杯中續了點兒茶水，目光巡視一周，最後落在其舞這邊。

不同於那些戀慕的視線，其舞可以感覺到其中有思索。靜靜地註視著她這邊，目不轉睛的認真觀察，哪怕是細枝末節，都分毫不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素描出了大問題，才會被這高密度的目光掃描一番。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一盒子鉛筆也即將修整完畢。

這時，教室裏突兀的出現一道聲音：“其舞只要不張口，還真是挺耐看的。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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