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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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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蘭坐在書桌前,手邊有四個信封,她把渣男的暴行視頻覆制兩份放在兩個U盤裏,又分別放進了其中的兩個信封裏。之後,她打了一個電話。

“餵,你好。”那邊傳來渣男的聲音。

但是德蘭沒有說話。

“餵,請說話。”

德蘭按下電腦播放鍵,傳來兩天前渣男威逼恐嚇劉英的話語:“你這個賤人,你還敢不敢跑了?我要打斷你的腿。”“是,我是知道,我要是不給小孩點教訓你就不會長記性,看你還敢不敢了。”“你可以逃跑,但是你媽、你爸,你弟,我肯定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即使你真的死了,我也要他們拿錢來賠,這麽多年,我們家不能白白花錢沒有一點回報。”……

“你是誰?你是怎麽弄到這些的?”

“還記得八年前被你打死的王亞楠嗎?”

“你究竟是誰?想幹什麽?”

“今天中午十二點,建設路四十三號見。”

說完,德蘭就掛掉了電話。劉英被抓回來後,看到渣男憤怒升級,不僅對待妻子殘暴狠毒,對待孩子也是毫無憐憫之心,德蘭就決定無論如何要盡快除去這個人,她怕晚了劉英母女二人都有性命之憂。昨天,她租了建設路四十三號的倉庫,她準備在那裏與渣男見面。電話裏提到渣男的前妻,德蘭是不想讓他把憤怒直接指向劉英,也是為了引起他的好奇心和恐懼。她可以預想到,當渣男看見她一定會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指使的,一定會怒火中燒。如果渣男將自己殺死,他這次一定會被送上死刑臺。

關上電腦,德蘭將裝有U盤的兩個信封裝進包裏,將另兩個寫有“父親母親收”“季平收”的信封放到了鼠標旁。德蘭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對面劉英的家,之後走出房門。

臉上身上的傷都還沒有好,行動也不方便,但是劉英還是在今天上午就開門做生意了。她不能再在陰森恐怖的樓上呆著了,她需要忙些其他的事情,看其他的人,才能將自己的屈辱暫時忘卻。

前天渣男走後,德蘭來到家裏把她和孩子送到醫院,她的右腿被打上了石膏。當天晚上,渣男回來,逼問劉英是不是裝了監視器,但是劉英堅持說不知道,渣男把屋裏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什麽。也許是心虛,渣男沒有再打劉英,而且直接走掉了,連續兩個晚上都沒有回來。其實從醫院回來後,因為預想到人渣丈夫會起懷疑,德蘭已經把裝在家裏的攝像頭拆走了。“以後用不到這些了。”德蘭說。至於為什麽用不到了,德蘭沒有說,劉英也沒有問。其實她心裏已經明白,蘭姐要進行“自殺”計劃了。她受夠了這無邊的淒慘的生活,依靠自己的力量實在是無力掙紮出這泥潭了,所以她再一次選擇了沈默,選擇了自私。

婆婆早上來過這裏,看了她的傷,但是這次沒有給出憐憫的表情,只是若無其事地對她說:“不要再自討苦吃了,不要害了自己又要害孩子。”當時劉英正在廚房洗碗,她突然拿起旁邊的菜刀,冷冷地看著婆婆說:“從這裏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兇狠又帶著絕望的樣子,婆婆立刻安靜了。她以為自己一輩子受到丈夫打罵,被兒子視若透明人,終於熬到可以在兒媳婦面前挺身做人,可以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了,沒想到一貫忍氣吞聲的劉英今天突然一反常態,也變得兇悍起來,把她嚇得直冒冷汗。總有這樣心理扭曲的人,他或她自己受過虐待也要別人遭受一樣的不幸,否則她就覺得不公平。她無力把報覆還給比她強的人,就去欺負比她弱的人。所以劉英婆婆其實從來沒有真正同情過劉英,反而是一直在幫助兒子把劉英拴住。今天,劉英的強硬姿態把她嚇住了,她這人,別人一使硬,她就立刻恢覆了被虐時的軟弱,這已經成了條件反射,因此她一邊斜眼瞄著兒媳婦,一邊乖乖地走了出去。“呸,怎麽沒打死她?”出了門,在劉英聽不到的地方,她詛咒了一句,悻悻地回家了。

劉英一個人正坐在陰暗的角落裏,這時一個10歲左右的男孩走進來,把一個信封交給她,“街對面的阿姨讓我給你的”。劉英拖著石膏腿走到門外時,德蘭已經開車走遠了。

劉英打開信封,裏邊有一個U盤,兩張折疊的信紙。一張紙上寫著四個人的名字和他們各自的電話號碼:李季平、沈赫、何鈺、父親。德蘭告訴過劉英,沈赫和何鈺是誰,但是沒有提過李季平這個名字。劉英打開另一張信紙,看到德蘭給她的留言,禁不住潸然淚下。

劉英妹妹:

請原諒我不經你的同意就這樣叫你了,我想認你做我的妹妹,這樣你也能更名正言順地幫我照顧咱爸媽。

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那個我在溺水時看到的美好世界嗎?我來此地就是為追尋這個而來,因此我原本打算在自己支持不住的時候跳入那一壩河水,所以現在我只是換一種方式進入那個世界。渣男折磨你,由我來討公道;而我命不久矣,你幫我照顧父母,這是冥冥中的安排,請勿惴惴不安。

這個U盤裏是這些日子錄下的你人渣丈夫的暴行,我走後把這個交給我的同學沈赫,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他敘述一遍,他知道你,也知道如何幫助你應對一切。

李季平是我的丈夫,請把我生病和在這裏的情況告訴他,把我留在住處的信轉交給他和咱爸媽,並幫我和他們說一聲:對不起。

爸媽交給你了。請帶著我的那一份兒,和寶寶未來活得幸福。

德蘭

2015年6月13日

劉英穩定了一下情緒,準備走進店裏。這時一個男子走過來,一邊給她看一個女子的照片,一邊問道:“請問一下,你見過這個人嗎?”而劉英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子。

這張照片裏的人是德蘭,而來找他的男子是李季平。李季平在機場租了一輛車,直接趕到這個縣城。他一路上給德蘭打電話都是關機。其實德蘭來到這裏後就換了一張電話卡。看了上次李季平發過來的微信,她怕自己心意動搖,前兩天將微信也關了。

李季平把車停在校園的路邊,雖然不知道具體地址,但是他打算先從這裏找起。他猜測她應該來過校園,說不定就住在附近。李季平在校園的南邊問了一圈,小區、飯館、旅店、店鋪都問過,沒有收獲。來到北邊的這個小區,看到劉英正站在超市門口,於是上前詢問。當他看到劉英的驚訝表情,又打量了他好幾眼,就知道她認識妻子了,而這麽陰郁不安地看著他,則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你是誰?”劉英問。

“我是她的丈夫李季平,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聽到李季平這個名字,劉英把手裏封信下面的那張信紙翻到上邊,指著第一個名字說:“這個人?”

“這是我的電話,你怎麽會有?”李季平拿過那張紙,劉英又把另一張信紙也遞給他,看完德蘭的留言他面如死灰。

“她在哪裏?你知道嗎?你一定要告訴我,她沒有得腦癌,是醫院弄錯了。我們一定要阻止她。”李季平抓住劉英的肩膀,大聲地急切地說。

“我,我,我也不知道,她沒和我說。”聽到這個消息,對劉英來說真是晴天霹靂。這一瞬間她感覺天都塌了,比那天再見到渣男的時候還要驚駭,她雙眼恐懼地看著李季平,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栗著,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你好好想一想,她可能去哪?”李季平搖晃著已經失魂落魄的劉英。不過這一搖,倒是讓劉英稍微恢覆了一下理智,她有德蘭的新手機號,可是打了顯示關機。她對李季平說,她這裏有德蘭住處的鑰匙,他們一起去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李季平看她腿腳不方便,讓她留在這裏給信紙上的另外兩個人打電話,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可尋。

李季平來到德蘭的住處,迅速地打開門鎖,進入屋內。他搜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抽屜,甚至翻找垃圾桶,以期望能找到德蘭在哪裏的線索。進入臥室,他一下子就看到書桌上留給他和岳父岳母的信,他打開寫給自己的那一封。

季平: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已經知道了我生病的事情了。請原諒我第一次對你失言,我回不去了。人生本就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每個人都會孤身而去,請原諒我的任性妄為。

我原本就習慣於一個人生活,因此這半年來的日子我過得自在、從容,不是你想象的落寞、空虛,因此不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我的筆記本裏,在照片文件夾裏,MY子目錄下有一個電影海報文件夾,在裏邊最下邊有一個文檔叫《燦爛年代》,那個“我”就是我,是我撿拾的高中生活的一些碎片。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沒有完全對你坦誠,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向你訴說這些事情,也許無聲的文字更能代表我的感受。當我寫它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生病,完成之時卻得到這個不久於世的通知,這也是天意。你讀過它就會明白我為何要來到此地結束這一世,我不能拒絕那個美好世界的誘惑。這也是當年我和孟莉凡上大學前與徐志偉的約定,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赴約了。

二十歲時,有好多計劃、好多地方、好多對人生的探究想要去實踐;三十歲時忙活眼前的生活習慣了周圍的世界,即使還有一兩個期望,也總想著時間尚多,一切留待來日吧。如果沒有這場突如起來的大病,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擺脫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但我知道你肯定可以。

生活有趣無趣是我們的感受,我這樣折騰可以精彩,你那樣精明強幹也可以精彩,無論怎樣,遵從自己的內心就好。無論過去怎樣,未來為自己而活吧,“永遠努力在你的生活之上保留一片天空”。

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未來一切安好。

德蘭

2015年6月13日

再附一上句,聽不聽隨你:

不要再找像我這樣肆意妄為的大女子了,找適合你的溫柔賢惠的小女人吧!

李季平攥著信紙,站在原地看了兩遍德蘭的信,心中又痛又酸。可是現在不是多想這個的時候,他又看了一下給岳父岳母的信,依然沒有德蘭去哪裏的有效信息。站在窗前的李季平焦急不安,他無意中望向窗外,發現原來從這裏可以看到小區門口和劉英家的北面。此時,一個男子急匆匆走過小區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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