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鳴掛斷電話，用力在墻上打了一拳。

拳頭把墻面都打凹進去，形成一個淺淺的印子。

他像是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似的，又用力打了一拳。

沈重的喘息聲，壓抑著他內心的瘋狂怒號。

他平息了很久，這才又拿起手機，盯著那條還沒來得及保存到通訊錄的號碼發來的信息許久，直到眼睛發酸發澀，都要盯出血來，這才閉了閉眼，狠狠心，準備把那條短信徹底刪除。

手機彈出一個方框：是否確認刪除：是/否。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剛要點擊代表“是”的左鍵，一通電話撥了進來，他看著屏幕上閃爍著：罐罐的來電，是否接聽？楞了楞，還是摁了接通鍵。

“餵……”他的招呼還含在嘴裏，那邊關娉婷的話就像機關槍一樣嗵嗵嗵。

“顧鳴，你電話一直打不通，在跟哪個小妖精聊天？光這通就響了有八下，你在幹什麽啊？”

“……沒有。”

“顧鳴，你……沒事吧？”

關娉婷只聽他說了幾個字，就敏銳地發現了年少玩伴的不同。

剛才還什麽都隱忍的顧鳴被這簡單的問候觸動，差點落下淚來。他有些哽咽：“沒事。”

關娉婷頓了頓，聲音放軟了些：“你是不是想家啦？你放心，叔叔過得很好。他給你寫的信都是真的，沒有報喜不報憂。”

雖然安慰的內容牛頭不對馬嘴，不過顧鳴依然奇異地被治愈了。他眨眨眼，把眼淚逼回去，聲音也恢覆了平常沙啞裏帶著點流氣的樣子，粗聲粗氣地說：“老子不想家，老子想女人。”

關娉婷在電話那頭一楞，氣得想鉆進電話打他。她難得這麽溫柔的安慰他一聲，他就這麽回答她的？

“呸！你都沒女人可想。”

顧鳴大言不慚：“老子這模樣，要找女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正在吹牛皮，有戰友來找顧鳴，聽到關娉婷在電話那頭吊著嗓子罵他，促狹一笑：“女朋友啊？”

顧鳴心大的連電話都不捂一捂，大聲說：“女朋友在哪我都不知道呢！就是罐罐，我光屁股長大的兄弟。”

關娉婷在電話那頭更氣了，直接罵一句：“顧一鳴你這大壞蛋！”就掛了電話。

顧鳴略帶驚愕地看了看手機：“靠，胸不見長，脾氣越來越大。”

戰友在一旁憋笑憋得可辛苦了，面部扭曲地說：“好好好，是你兄弟。”

顧鳴說：“罐罐有男朋友了的。”

戰友笑不出來了：原來是這樣啊！他同情地拍了拍顧鳴的肩，沒說什麽。

顧鳴卻仿佛不理解般看著戰友：“哇你這什麽眼神？好惡心。”

戰友翻了個白眼：好心當成驢肝肺，這麽沒眼力見兒，活該找不到女朋友！

“年假回家嗎？”

“回啊。”回去看老爹。

“哥這回回去，可是有任務的。”戰友擠擠眼，“你也二十好幾了，你家裏就不著急？”

顧鳴默了默：“著急。去年回去就安排了相親。總共十天，見了八個女的。”

戰友說：“就沒一個看中的？”

顧鳴搖搖頭：“見著我就被嚇趴了。一個個嬌滴滴的，哪像是能過日子的？”

戰友看著眼前這座一米九的黑鐵塔，理解了那些姑娘們的心情。

“那要不，我給你介紹個？我們老家的妹子個兒高，膽兒大，就喜歡你這樣魁偉的漢子，肯定不會被你嚇住。”

顧鳴有些心動：“你們家啊？離我們那兒可遠，有姑娘故意嫁過去嗎？”

雖說這幾年華國各個方面飛速發展，橫穿整個國土也就幾天的事兒，可真要有個緊急情況，多一分鐘都可能要命，更何況是幾天的路程？就算坐飛機呢，機場也不是在家隔壁吧。

戰友嘆了聲：“不是老哥我講話不好聽，雖說現在是和平年代吧，但咱們這職業，還是早點結婚生娃要緊。”

“知道鄭頭兒吧？”

“知道。”前任隊長，鄭河。

“轉業到地方做了武警，有次遇上個劫匪，下邊兒給捅傷了。”戰友的表情說到這裏，非常感同身受地發青，“得虧他媳婦早就生了對雙胞胎兒子，要不然他們老鄭家還不給絕了種？”

顧鳴無端覺得下邊兒涼颼颼的，兩腿夾緊：“哥，親哥，別說了。我懂！”

戰友點點頭，一臉下定決心：“所以哥這次回去，就準備把兒子的事兒給辦了！”

顧鳴傻乎乎的說：“哥你不是去年就結婚了嗎？”

戰友略帶尷尬摸摸鼻子：“你有媳婦了就懂了。”

顧鳴一噎。

送走戰友，顧鳴整理了東西，踏上回鄉的路程。

一回家，就看到院子裏，關娉婷在陪顧父下棋。

兩個臭棋簍子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顧鳴在部隊耳濡目染這麽久，戰術性的東西還是懂一些的，棋力雖說不高，好歹比這兩個人強一些，看到他們倆走成這爛樣兒，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就開懟。

顧父是他爹，他不敢說什麽，便直接把關娉婷轟走：“去去去，你這下的什麽啊？”

關娉婷也不惱，給他讓了位置，去裏間盛了綠豆湯出來擱在桌邊：“喝點兒。”

顧鳴接過，一口灌幹凈，咂了咂嘴：“怎麽是溫的？冰的才爽快。”

關娉婷撅嘴：“溫的才好。你趕了這麽久的路，一喝冰的準鬧肚子。”

顧父頭都沒擡，直接訓兒子：“聽到沒有！婷婷這都是為你好！”

顧鳴噎了噎：“還有嗎？”

“有。”

“擱冰箱裏，晚上我要喝冰的。”

“……好吧。”

關娉婷進去了。

顧父擡眼瞅瞅正專心將軍自己的兒子：“婷婷對你挺好的。要不，你這次回來就別相親了，跟婷婷處處？她畢業後就跟男朋友因為異地分了，正空著呢。”

顧鳴嚇得棋子都掉了，被顧父逮了個空子按住他不許悔棋，吃了他一個車。

顧鳴一面發動猛攻，圍追堵截顧父，一面嘴上埋汰：“噗！爸你有沒有搞錯啊？我跟罐罐？那就跟跟戰友似的，怎麽可能嘛！還不如戰友默契呢。”

顧父一看無力回天，直接把棋盤一推：“不下了！你這臭小子，是想氣死我！”

顧鳴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棋盤：“餵，餵老頭，你別這樣仗著你是我爹就耍賴皮啊！我這都快贏了，餵！”

顧父看著兒子牛高馬大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拐杖就抽他大腿：“滾滾滾！這麽蠢！連個老婆都帶不回來！”

顧鳴一面躲著，一面討好：“好，好好，我相親還不行嗎？這次是幾個？”

關娉婷站在門邊，聽著門外的動靜，幾次想沖出去罵他，硬是忍了下來。

等兩父子在外邊動靜消停了，她才推門出去，提著包：“叔，那我先走了啊？”

顧父攔她：“哎？不是說好了一起吃個晚飯的嗎？”

但關娉婷堅持要走，顧父也只能嘆口氣，打發還沒正式進家門的傻兒子去送人。

“送上車啊！記得付打車錢！”

顧鳴推開顧父要塞錢的手：“我有我有，爸你回去坐著。”

幾步追上走得特別快的關娉婷：“餵，小短腿你跑什麽，以為能跑過我？”

關娉婷頓住，回頭，顧鳴差點撞上她：“不跑了？”

關娉婷足有一米七，穿著半跟鞋，看起來跟顧鳴還是很相配的。她瞪著一雙寒星似的眼睛，像要吃了他似的：“你叫我什麽？”

顧鳴一看，知道她惱了：“罐罐。我錯了，你可高了，身高腿長長得漂亮。別生氣了啊？”

關娉婷扭頭往前走，這回倒是正常速度，顧鳴穿著作訓服，雙手插兜倒著走在她前面：“別氣了。你怎麽越長大越小氣了？小時候我還看過你沒穿褲子的……”

“顧一鳴！”

關娉婷漲紅了臉。

這事是能掛在嘴邊兒一直說說說的嗎？也不看看他們都多大了！

顧鳴仍然沒個正形：“哎呀害什麽羞，男朋友都談過了。”說著瞄了瞄她依舊微瀾的胸，嘟囔道，“也沒見長。”

關娉婷真是給他氣死了，一巴掌拍在他胸口，卻被堅硬的肌肉給震得手心生疼。

她不露聲色收回手，虛握成拳。

“你好不容易回來，就不能說句好聽的話？”

顧鳴自己並沒察覺，他的語氣裏有點酸溜溜的：“怎麽了嘛？你跟男朋友分手，就來找我發洩啊？”

關娉婷狠狠瞪他一眼，又開始走得飛快，任顧鳴再逗她都不說一句話。

顧家住得遠，關娉婷攔了輛車，坐進去，顧鳴單手扶著車門掏錢包，結果車門被她用力關上，差點夾到他手，他唬了一跳，計程車嗖的開出去了。

顧鳴揚了揚終於從兜裏掏出來的錢包喊道：“餵，我還沒付錢！”

回答他的只有一管汽車的尾氣，嗆得他直咳嗽。

作者有話要說：結局1（修改閹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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