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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梁山泊吳用舉戴宗 揭陽嶺宋江逢李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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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頭領挽留不住,安排宴送行;取出一盤金銀送與宋江。

又將二十兩銀子送與兩個公人。

就宋江挑了包裏,都送下山來。

一個個都作別弓。

吳用和花榮直送過渡,到大路二十裏外,眾頭領回上山去。

宋江自和兩防送公人取路投江州來。

宋江自和兩個防送公人取路投江州來。

那個公人見了山寨裏許多人馬,眾頭領一個個都拜宋江,又得他那裏若幹銀兩,一路上只是小心伏侍宋江。

三個人在路約行了半月之上,早來到一個去處,望見前面一座高嶺。

兩個公人說道:“好了!過得這條揭陽嶺,便是潯陽江,到江州卻是水路,相去不遠。”

宋江道:“天色暄暖,趁早走過嶺去,尋個宿頭。”

公人道:“押司說得是。”

三個人廝趕著奔過嶺來。

行了半日,巴過嶺頭,早看見嶺腳邊一個酒店,背靠顛崖,門臨怪樹,前後都是草房。

去那樹蔭之下,挑出一個酒旆兒來。

宋江見了,心中歡喜,便與公人道:“我們肚裏正饑渴哩!原來這嶺上有個酒店,我們且買碗酒吃再走。”

三個人入酒店來,兩個公人把行李歇了,將水火棍靠在壁上。

宋江讓他兩個公人上首坐定,宋江下首坐了。

半個時辰,不見一個人出來,

宋江叫道:“怎地不見有主人家?”

只聽得裏面應道:“來也!來也!”

側首屋下,走出一個大漢來,頭上一頂破頭巾,露著兩臂,下面圍一條布手巾,看著宋江三個人唱個喏道:“客人,打多少酒?”

宋江道:“我們走得肚饑,你這裏有甚麽肉賣?”

那人道:“只有熟牛肉和渾白酒。”

宋江道:“最好。你先切二斤熟牛肉來,打一角酒來。”

那人道:“客人休怪說,我這裏嶺上賣酒,只是先交了錢,方才吃酒。”

宋江道:“倒是先還了錢吃酒,我也喜歡。等我先取銀子與你。”

宋江便去打開包裹,取出些碎銀子。

那人立在側邊偷眼脧著,見他包裹沈重,有些油水,心內自有八分歡喜。

接了宋江的銀子,便去裏面舀一桶酒,切一盤牛肉出來,放下三只大碗,三雙箸,一面篩酒。

三個人一頭吃,一面口裏說道:“如今江湖上歹人,酒肉裏下了蒙汗藥,麻翻了,劫了財物,人肉把來做饅頭餡子。我只是不信,那裏有這話!”

那賣酒的人笑道:“你三個說了,不要吃,我這酒和肉裏面都有了麻藥。”

宋江笑道:“這個大哥瞧見我們說著麻藥,便來取笑。”

兩個公人道:“大哥,熱吃一碗也好。”

那人道:“你們要熱吃,我便將去燙來。”

那人燙熱了,將來篩做三碗。

三人各吃了一碗下去,只見兩個公人瞪了雙眼,口角邊流下涎水來,你揪我扯,望後便倒。

宋江跳起來道:“你兩個怎地吃的一碗,便恁醉了?”

向前來扶他,不覺自家也頭暈眼花,撲地倒了。

光著眼,都面面廝覷,麻木了,動彈不得。

酒店裏那人道:“慚愧!好幾日沒買賣,今日天送這三頭行貨來與我。”

先把宋江倒拖了入去山巖邊人肉作房裏,放在剝人凳上。

又來把這兩個公人也拖了入去。

那人再來,卻把包裹行李都提在後屋內。

解開看時,都是金銀,那人自道:“我開了許多年酒店,不曾遇著這等一個囚徒。量這等一個罪人,怎地有許多財物?卻不是從天降下,賜與我的!”

那人看罷包裹,卻再包了,且去門前,望幾個火家歸來開剝。

立在門前看了一回,不見一個男女歸來,只見嶺下這邊三個人奔上嶺來。

那人卻認得,慌忙迎接道:“大哥,那裏去來?”

那三個內一個大漢應道:“我們特地上嶺來接一個人,料道是來的程途日期了。我每日出來,只在嶺下等候,不見到,正不知在那裏耽擱了。”

那人道:“大哥卻是等誰?”

那大漢道:“等個奢遮的好男子。”

那人問道:“甚麽奢遮的好男子?”

那大漢答道:“你敢也問他的大名,便是濟州鄆城縣宋押司宋江。”

那人道:“莫不是江湖上說的山東及時雨宋公明?”

那大漢道:“正是此人。”

那人又問道:“他卻因甚打這裏過?”

那大漢道:“我本不知。我料想他必從這裏過來,別處又無路。他在鄆城縣時,我尚且要去和他廝會,今次正從這裏經過,如何不結識他?因此在嶺下連日等候,接了他四五日,並不見有一個囚徒過來。”

“我今日同這兩個兄弟信步踱上山嶺,來你這裏買碗酒吃,就望你一望。近日你店裏買賣如何?”

那人道:“不瞞大哥說,這幾個月裏好生沒買賣,今日謝天地,捉得三個行貨,又有些東西。”

那大漢慌忙問道:“三個甚樣人?”

那人道:“兩個公人和一個罪人。”

那漢失驚道:“這囚徒莫不是黑矮肥胖的人?”

那人應道:“真個不十分長大,面貌紫棠色。”

那大漢連忙問道:“不曾動手麽?”

那人答道:“方才拖進作房去,等火家未回,不曾開剝。”

那大漢道:“等我認他一認。”

四個人進山巖邊人肉作房裏,只見剝人凳上挺著宋江和兩個公人,顛倒頭放在地下。

那大漢看見宋江,卻又不認得。

相他臉上金印,又不分曉,沒可尋思處。

猛想起道:“且取公人的包裹來,我看他公文便知。”

那人道:“說得是。”

便去房裏取過公人的包裹打開,見了一錠大銀,上有若幹散碎銀兩,解開文書袋來,看了差批。

眾人只叫得:“慚愧!”

那大漢便道:“天使令我今日上嶺來,早是不曾動手,爭些兒誤了我哥哥性命。”

那大漢便叫那人:“快討解藥來,先救起我哥哥。”

那人也慌了,連忙調了解藥,便和那大漢去作房裏,先開了枷,扶將起來,把這解藥灌將下去。

四個人將宋江扛出前面客位裏,那大漢扶住著,漸漸醒來,光著眼,看了眾人立在面前,又不認得。

只見那大漢教兩個兄弟扶住了宋江,納頭便拜。

兩個兄弟扶住了宋江,納頭便拜。

宋江問道:“是誰?我不是夢中麽?”

只見賣酒的那人也拜。

宋江道:“這裏正是那裏?不敢動問兩位高姓?”

那大漢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貫州人氏。專在揚子江中撐船梢公為生,能識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龍李俊便是、這個賣酒的是此間揭陽嶺人,只靠做私商道路,人盡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

這兩個兄弟是此間潯江邊人,專販私鹽來這裏貨賣,卻是投奔李俊家穴身。

大江中伏得水,駕得船。

是弟兄兩個,個喚做出洞蛟童威,一個叫做翻江童猛,這兩個也拜了宋江四拜。

宋江問道:“卻麻翻了宋江,如何卻知我姓名?”

李俊道:“兄弟有個相識,近日做買賣從濟州回來,說起哥哥大名,為發在江州牢城。李俊往常思念,只要去貴縣拜識哥哥,只為緣分淺薄,不能前去。”

“今聞仁兄來江州,必從這裏經過。小弟連連在嶺下等接仁兄五七日了,不見來。今日無心,李俊同兩個弟兄上嶺來,就買杯酒,遇見李立說將起來。”

“因此,小弟大驚,慌忙去作房裏看了,卻又不認得哥哥,猛可思量起來,取討公文看了,知道是哥哥。不敢問仁兄,聞知在鄆城縣做押司,不知為何事配來江州?”

宋江把閻婆惜一事直至石勇村店寄書,回家事發,今次配來江州,備細說了一遍。

幾人稱嘆不已。

李立道:“哥哥,何不只在此間住了,休上江州牢城去受苦?”

宋江答道:“梁山泊苦死相留,我尚兀自不肯住,恐怕連累家中老父,此間如何住得!”

李俊道:“哥哥義士,必不肯胡行。你救起那兩個公人來。”

李立連忙叫了火家,已都歸來了,便把公人扛出前面客位裏來,把解藥灌將下去,救得兩個公人起來,面面相覷,道:“我們想是行路辛苦,恁地容易得醉!”

眾人聽了都笑。

當晚李立置酒管待眾人,在家裏過了一夜;。

次日,又安排酒食管待,送出包裏遇了宋江並兩個公人。

當時相別了。宋江目送李俊,童威,童猛,並兩個公人下嶺來,逕到李俊家歇下。

置備酒食,相待,結拜宋江為兄,留在家裏過了數日。

宋江要行,李俊留不住,取些銀兩兩個公人。

宋江再帶了行枷,收拾了包裏行李,辭別李俊,童威,童猛,離了揭陽嶺下,取路望江州來。

三個人行了半日,早是未牌時分。

行到一倨去處,只見人煙輳集,市井喧嘩。

正來到鎮上,共見那裏一夥人圍住著看。

宋江分開人叢,挨入去看時,卻原來是一個使棒賣膏藥的。

宋江和兩個公人立住了腳,看他使了一回棒。

那教頭放下了手中棒,又使了一回拳。

宋江喝采道:“好棒拳腳!”

那卻拿起一個盤子來,口裏開口道:“小人遠方來的人,投貴地特來就事。如要筋骨藥,當下取贖,如不用膏藥,可煩賜些銀兩銅錢發,休教空過了。”

那教頭把盤子掠了一遭,沒一個出錢與他。

那漢又道:“看官,高擡貴手”。

又掠了一遭,眾人都白著眼看,又沒一個出錢賞他。

宋江見他惶死,掠了兩遭,沒人出錢,便叫公人取出五兩銀子來。

宋江叫道:“教頭,我是個犯罪的人,沒甚與你;這五兩白銀權表薄意,休嫌輕微。”

那漢子得了這五兩白銀,托在手裏,便道:“恁地一個有名的揭陽鎮上,沒一倨曉事的好漢擡舉咱家!難得這位恩官,本身見自為事在官,又是過往此間,顛倒發五兩銀子!這五兩銀子強似別的十兩!自家拜揖。願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傳揚。”

宋江答道:“教頭,量這些東西值得幾多!不順玫謝。”

正說之間,只見人叢裏一條大漢分開人眾,搶近前來,大喝道:“兀那!是甚麽鳥漢!那裏來的囚徒,敢來滅俺揭陽鎮上威風!”

喏著雙拳來打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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