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還無奈搖頭道：“你們初來此地，有所不知啊。這金國有惡俗，人死即要熬煉屍油，以作燃燈用，陛下駕崩時即遭此厄運，這也是金人用來羞辱我朝之人的手段。帝姬已生病一月有餘，昨夜故去。韋妃與喬妃已悄悄來看望過了，也囑托我萬不能再讓帝姬遭此身後毒手。所以我一大早便駕車來此，先藏匿起來，待土地化凍再安葬於她。”

“連個棺材也沒有？”李春風不可思議道。

“已非金枝玉葉，人如草芥了，哪來的棺材？只求不必興師動眾，惹金人發現就好。”徐還黯然失色道。

“那如若金人日後問起，你該如何回答？豈不是會惹禍上身嗎？”袁簡擔憂的問道。

“只有說帝姬不知所蹤了，也好過被熬成屍油。”徐還答道：“真要事敗，我也甘願為帝姬引頸就戮就是了。”

“沒想到徐公子真乃仁義之士也。也沒想到你們遭了如此大的罪，南朝人士也都是痛心疾首啊。”袁簡感嘆道。

“唉，一路驅趕如牛羊，生不如死。僥幸活命者，其實還真不如死掉的好。”徐還說著又紅了眼眶。

“也不必傷感，說不定還有重回大宋的機會呢。”李春風看著於心不忍，安慰道。

“此話當真？”徐還瞪大了眼睛問道。

李春風本是句安慰話，沒想到徐還當了真。他一時語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袁簡。

“是啊。”袁簡一見這情形，順嘴來了一句：“大宋皇帝正與金國議和呢。”

不說這句則罷，說了這句，徐還的神色更加淒然。他喟然嘆息道：“康王即位稱帝，喜的只有他的母親韋妃而已，其他人哪有這等福分啊。”然後話題一轉道：“韋妃與蓋天大王在金國已生有二子了，我朝皇帝的顏面還在嗎？”

“哎呀，”袁簡佯裝大吃一驚道：“你怎可如此評價未來可成為皇太後的人呢？”

徐還苦笑道：“我不知你二人的身份如何，又是如何來到這寸草不生的五國城的，來到這裏又是所為何事。但我今日一見故國的來人，卻真是心中萬般的激動不已。我口不擇言的說這些，並不怕有滅門之禍，因為我徐家也只剩我一人了。如今柔福帝姬也已故去，我這名義上的駙馬也沒得做了，何必在乎又說了什麽呢。我們這些人早已被故國拋棄。宋朝皇帝來議和，要的也只是他的母親韋妃及太上皇帝和鄭皇後以及他的結發妻子邢氏的遺骨而已，連親兄弟也是不要的。更何況我們這等已如草芥之人呢？”

聽完這番話，李春風和袁簡又震驚了，頓時張口結舌，呆立當場，不知所措。

徐還見他倆這個樣子，忙說道：“你們是怕我說了這種大逆不道之言，你們本不想聽，但又不得不聽吧。”

“那倒不是。“袁簡搖搖手，追問道：”我們只是驚訝，你是如何得知陛下要迎回韋妃的呢？“

徐還哼了一聲道：“前幾日宋使已來金國了，聽說議和誓書中宋帝寫的是：‘朕有天下，而不能供養雙親，真是恥辱。如今徽宗已不及補救，而當歸我太後。朕不恥議和，若不行，我不惜用兵。’宋使也是哀求百端，說：‘太後在上國，不過是一無用老人，在本國卻關系重大。若得歸還，我主必然遵守合約。’”

李春風打斷他的話道：“你如何知道的如此詳細？而且為何你口口聲聲稱宋帝而不稱陛下，難不成你已經不將他看做你的主上了嗎？”

徐還聽了這話，才久違的笑了一下，說道：“做為一國之君，上不能保護國家，下不能拯救黎民，又怎麽稱得上是百姓的主上呢？要問我如何知曉得如此清楚，那是因為韋妃明日即刻就動身回宋朝了，宋朝使節近日裏忙裏忙外，進進出出，什麽緣由根底沒有說過？聽都聽出個大概來了。”

“怎麽？”袁簡驚的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大聲問道：“宋朝使節已到了五國城了？現在已是紹興十二年了嗎？”

“正是。”徐還平靜的回答道：“宋朝應該是紹興十二年了吧。你們從南朝來，卻來問我？”

袁簡正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做答，一邊的李春風說道：“你們站在這裏說了這麽久不冷嗎？我都快凍僵了，如果有話還想細談，找個地方再說不好嗎？我又冷又餓，實在撐不住了。”

袁簡一聽，心中暗自發笑，知道李春風這是想找個地方混一口飯吃了。他連忙接口說道：“是啊，我兄弟二人一路勞頓，又迷失了方向，兩日水米未沾牙了。請駙馬行個方便吧，先喝上一口熱水也好啊。”

徐還聽罷，點頭頜首道：“失禮了！請稍候，待我先安頓好了帝姬，再與你二人相敘。”

說完，他就轉過身去，拿起拉袁簡出洞的麻繩，開始將柔福帝姬連同外面的毛氈一起捆綁起來。

李春風和袁簡不遠不近的站在一旁看著，也不知應該去幫忙呢，還是不去幫忙。

李春風感到好冷，邊搓著手邊低聲說道：“我穿越過來，好歹在西漢遇到的熟人是一個小太後，我怎麽著還送了首情詩給她，唱了首歌給她聽，和她坐在一起把酒論茶。你倒好，你一穿過來，你的那位小蘿莉已經躺在那兒了，你說你窩心不？”

“你胡說些什麽？”袁簡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小聲說道：“逝者為大，你對柔福帝姬也太不尊重了。”

“我不是不尊重她。”李春風連忙辯白道：“主要是柔福帝姬長得太像趙柔芙了，我一時浮想聯翩了不是。而且名字還一樣，音同字不同，還都姓趙，你說神奇不？這可真是世界真奇妙了。古代就是沒有照相機，如果有影像留存的話，說不定我們兩個和古代某位大人物也撞過臉呢。”

“你就別貧了。”袁簡不懷好意的揚起嘴角道：“你可別說你對你們班的趙柔芙從來沒有浮想聯翩過，只不過是人家‘襄女無意’罷了。但你可別把目標和戰線往我身上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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