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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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自然是答應了。
後來的日子裏，方舟開始像所有的男朋友一樣，學著去寵愛自己的女朋友，對她有求必應，隨叫隨到，關心她、愛護她、保護她，讓她像公主一樣，過得肆意瀟灑。
本來，日子也可以這麽繼續下去的。
直到某一天，方舟午休過後回到教室，突然發現自己前面坐了另一個女生，那是原來高二文科部轉來的，長得瘦瘦弱弱斯斯文文，和宋顏玉一點都不一樣。
方舟突然發了很大的脾氣：“你幹嘛坐在這裏啊！你讓顏玉坐哪裏啊！”
那女生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我跟宋顏玉換座位了啊，你發那麽大火幹嘛？”
方舟瞬間蒙了，他轉頭去問紀小滿：“什麽情況？老班調座位了？”
紀小滿說：“宋顏玉自己要換的。”
方舟追問：“她怎麽突然要換座位啊？”
紀小滿被他問煩了，火大道：“方舟你是傻*逼嘛？顏玉為什麽要換座位你不知道嗎？不知道你就自己去問啊！”
大課間的時候，方舟找機會在樓梯間把宋顏玉堵住了。宋顏玉原本不想跟他說話，他卻怎麽也不肯放她走，最後一使勁兒，雙手撐住墻面，把她整個人困在他和墻角之間，低下頭盯著她的眼睛問：“為什麽要調位？”
宋顏玉還是不搭理他，低著頭垂著眼，冷冰冰的消極模樣。
方舟火了——他那段時間真的戾氣很重，動不動就變得不耐煩，脾氣更是說來就來。
他又湊近了她，整個身子幾乎是壓在她身上將她鉗制住，一只手掰著她的下巴，逼著她擡頭看他。
這個姿勢太暧昧了！宋顏玉倏地擡眼，滿目都是驚慌，終於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方舟你放開我！”
也虧著他們的教室在頂樓，不然樓梯間人來人往，宋顏玉早就惱羞瘋了。方舟哪裏肯放，他一只手掐著她的下巴，聲音又低又狠，一字一頓的：“你不說，我就不放。”
宋顏玉真的被他這股子狠勁兒嚇到了——這哪裏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方舟？
她憋著一股勁兒，縮著身子騰出空隙，雙手脫開他的鉗制後在他肋下一戳，趁著他條件反射縮腰的機會，伸手將他一推，咚咚咚跑出幾步開外。
宋顏玉用的都是巧勁兒，動手時又控制力道，方舟只覺得一楞神的功夫，宋顏玉就已經跑出幾米去了。
宋顏玉跑出去一段距離後停下，就在方舟以為她會就此跑掉時，她卻又掉頭走了回來，擡起頭望著他，目光裏滿是認真：“方舟，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麽要調走嗎？”
方舟點頭。
宋顏玉深吸一口氣，說：“那你聽好了——I was into you.”
她用的英語，一字一頓，典型的美式發音，吐字相當清晰。
方舟對這個短語不熟，第一反應竟然是：be into——“我是進*入你”？這是什麽奇怪的用法？
宋顏玉說完，轉身就走了，頭也不回的，帶著一刀兩斷的決絕。
晚上去假山旁思考一番人生後，方舟回到小賣部。這次姜梨沒有再看小說了，她拿著一本英語字典，正在背單詞。
方舟心念一動：“姜梨，be into是什麽意思？”
“喜歡啊，”姜梨擡起頭看他，神情很認真，“方舟，I am really into you. What about you（方舟，我很喜歡你，你呢？）”
姜梨的神情，和腦海中宋顏玉的神情漸漸重合——明明是一樣仰視的角度，明明是一樣認真的神情，一個說著“我喜歡你”，另一個說的卻是“我曾喜歡你”。
方舟仿佛聽到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碎了，各種情緒瞬間湧上心頭，沖得他鼻腔酸澀得有種想落淚的沖動。他說：“姜梨，我們回去吧。”
以往他都會和姜梨在校園裏逛一圈再回去，但那天沒有逛，他幾乎提前了一節課的時間到了教室。
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好打了下課鈴。看到自己的桌面不覆以往的整潔，反而亂七八糟落滿了試卷，方舟楞了一下，轉頭問陳東爾：“今天發的試卷這麽多嗎？”
陳東爾正在做題，頭也不擡地說：“不多啊，比昨天還少兩張呢。”
“那怎麽......”
陳東爾轉頭看了他的桌面一眼，反應了過來：“哦對，顏玉調走了，就沒人給你收拾桌面了啊。”
方舟一楞：“顏玉收拾的？”
前排紀小滿回過頭來：“不然呢？每天都有那麽多試卷發下來，你覺得耳朵那個連自己桌子都收拾不利索的人，哪來的本事替你收拾東西？”
紀小滿說著，探身把方舟桌子上幾摞書拿開，露出裏面放得整整齊齊的覆印卷，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解題過程和課堂筆記。
“之前我跟她說，以方舟的智商，就算好久不學，也用不著這些東西，可她不聽，每天老師講的內容，自己做好筆記後總要覆印一份給你留著，還怕你看到會覺得她多此一舉，故意夾書裏。”紀小滿說著，又把書合上，對方舟道，“方舟，顏玉對你是真的有心了，她喜歡你，我們都知道，可你既然已經談戀愛，就不要再跟她有來往了，畢竟現在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在戳她的心窩子。”
方舟沒吭聲，他低下頭，默默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上次翻開課本是什麽時候了，那段時間，他每天上課不是發呆就是睡覺，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老班大概也已經跟他家裏談過，已經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也知道他需要有一個過渡期，所以沒有管他，甚至任由他天天神游、戀愛。班裏的同學開始還會問他，漸漸就不問了，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沒再有多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關心，但也沒有冷漠疏離。
方舟收拾起來那些卷子，上面的字跡工工整整板板正正，帶著獨屬於宋顏玉的乖巧。英語和語文試卷的筆記格外多，有的會用“你”開頭，一看就是宋顏玉加入了自己對題目的理解，專門寫給他看的。
收拾到一半的時候，陳東爾悄悄塞了張紙條給他。
陳東爾這人向來都是有話就要用嘴說，哪怕在課上也一樣，所以經常會有紀小滿被他們的嘰喳聲吵得忍不下去，頭也不回就扔書、直接砸到陳東爾頭上的情況發生。
高中三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傳紙條給他。
方舟打開，上面的字跡張牙舞爪的，真的是潦草得別具一格：
“不知道從哪講起，舟子，我們都知道，這段時間你有心事，很重很重的心事，上次你打開我的手跑出去，我其實挺生氣的，顏玉勸我說，誰還沒有個心煩的時候，他要不想說，你又何必逼他，她還讓我們都別老提你的心事，該怎樣就怎樣吧，免得讓你有什麽壓力，之前小滿還笑話她，處處都為你著想的模樣，真像你的小媳婦兒。”
看到這兒的時候，方舟仿佛能想出來，紀小滿哈哈大笑嘲笑宋顏玉，而宋顏玉又氣又羞滿臉通紅，忍不住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裝鴕鳥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實也沒想到你會跟姜梨在一起，雖然她追你追得全校人都知道，但總覺得你和顏玉天生一對兒，講真，我之前喜歡過顏玉，也是很嫉妒你啊舟子，但不得不說，總覺得你和她更般配，唉其實講這麽多，好像也沒什麽重點，就是想說，小滿懟你，你別生氣，顏玉調走，你也別生氣，其實大家都很關心你的，都是盼著你好的，所以你要快點恢覆狀態啊舟子。”
紙條到此結束。
方舟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他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就是突然覺得很難受很難受的，好像又有什麽很珍貴的東西被他弄丟了一樣，本來以為不會再沈重的心，仿佛又被壓上了一塊石頭，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方舟想：這都他媽的是什麽事兒啊！
那邊，陳東爾還在覷著方舟的反應——這可是他第一次寫小紙條！字字斟酌，言辭懇切，都快把他自己感動哭了！結果方舟那小子，都看完十分鐘了，怎麽還發呆呢？好歹給回個消息啊！！！
終於，在陳東爾第三十次偷看方舟的時候，方舟動筆了。
陳東爾心裏一喜，就等著方舟痛哭流涕地給他回什麽“耳朵，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老鐵！太謝謝你了！”之類的話，最好再許諾他幾頓飯——
終於，紙條過來了，方舟的字跡剛勁有力，一點都不像他外表那樣溫和儒雅，反而鋒芒畢露：“耳朵，你是該好好學學標點符號的用法了。那麽長的話，除了最後的句號就全是逗號，看得我好累啊！”
陳東爾：“......”
方舟那個兔崽子，他要劈了他！！！
再後來，方舟開始有意識地調整自己的心態，將自己從那種消極的狀態中抽出，重心漸漸重新轉移到學習上來了。
有一天，姜梨問他：“方舟，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方舟奇怪：“戀愛關系啊，怎麽了？”
“可你既沒有和我牽過手，也沒有抱過我，更沒有親過我呀。”
方舟回想一下兩人的相處模式，好像確實是這樣。每天中午下課後，他們一起去吃午飯，然後各自去午休。下午下課後，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然後他去假山後面發呆，姜梨在小賣部看書，他發夠呆後，就和姜梨一起在學校裏逛一圈，有的時候會聊些有的沒的，有些時候卻是連話都不說的。等到游逛結束，他們就各自回到各自的班級，然後等著放學回家。
而今，方舟的心態漸漸恢覆，連假山都不需要去，於是二人相見的時間就更少，幾乎只剩下那兩頓飯和偶爾不用跑操的大課間時間了。
方舟說：“那我該怎麽辦？”
姜梨說：“親親我唄。”
姜梨說著湊近他，仰起頭，閉上眼，膚白如脂，唇紅如血，依舊是那樣青春洋溢，美麗動人。看著這位眾多男生心中的女神，方舟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腦海裏什麽人的面孔一閃而過，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到嘴邊，尷尬道：“姜梨，我現在有點，我們還是......”
“我們還是分手吧。”
方舟楞住了，他本來想說，我們還是慢慢來吧，沒想到對方卻已經幹脆利落地說出了“分手”這種話。
方舟擡起頭看著姜梨，對方同樣也在看著他，目光清明而認真。
方舟松了一口氣，好像心裏某根因為姜梨先前提出的親吻要求而驟然繃緊的弦，在此刻突然松了下來，而且是徹底松下來，仿佛有斷成兩節的弦掛在空中，一蕩一蕩的，讓方舟的心也跟著一蕩一蕩的，說不出是輕松還是空落。
“對不起。”方舟說。
姜梨笑了，她說：“你這個人，怎麽上來就道歉，都不問我為什麽要分手嗎？”
方舟看到，她明明在笑，眼中卻有水光閃爍。
他有些不忍，卻還是順著她問：“為什麽？”
姜梨突然就崩了：“方舟，你根本不喜歡我呀！你怎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我呀！”
第二天，方舟把姜梨送給他的那些東西還回去。那些信封和小物件他都放在那個紙箱裏保存得很好，姜梨打開看的時候，裏面的信封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擺放整齊，工工整整幹幹凈凈，一直保持著它們最初的狀態。
姜梨低著頭數了數：“52封呢。”她說，“我每周都要寫一封信，每封信都要寫三四千字，每次都要寫兩三個小時，這麽一算，方舟，我追了你一年多呢——可你，怎麽一封都沒有看過啊！”
姜梨說著，眼淚又下來了，一大滴一大滴的，把粉色的信封打出大片大片的水印：“以前我總以為，憑著我的真心，總有一天，我能打動你。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感動，永遠只是感動，成不了喜歡。”
姜梨說完，抱著箱子就走了。
她走得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方舟目送她離開——那一刻，他是真的心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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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一天，方舟午休過後回到教室，突然發現自己前面坐了另一個女生，那是原來高二文科部轉來的，長得瘦瘦弱弱斯斯文文，和宋顏玉一點都不一樣。
方舟突然發了很大的脾氣：“你幹嘛坐在這裏啊！你讓顏玉坐哪裏啊！”
那女生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我跟宋顏玉換座位了啊，你發那麽大火幹嘛？”
方舟瞬間蒙了，他轉頭去問紀小滿：“什麽情況？老班調座位了？”
紀小滿說：“宋顏玉自己要換的。”
方舟追問：“她怎麽突然要換座位啊？”
紀小滿被他問煩了，火大道：“方舟你是傻*逼嘛？顏玉為什麽要換座位你不知道嗎？不知道你就自己去問啊！”
大課間的時候，方舟找機會在樓梯間把宋顏玉堵住了。宋顏玉原本不想跟他說話，他卻怎麽也不肯放她走，最後一使勁兒，雙手撐住墻面，把她整個人困在他和墻角之間，低下頭盯著她的眼睛問：“為什麽要調位？”
宋顏玉還是不搭理他，低著頭垂著眼，冷冰冰的消極模樣。
方舟火了——他那段時間真的戾氣很重，動不動就變得不耐煩，脾氣更是說來就來。
他又湊近了她，整個身子幾乎是壓在她身上將她鉗制住，一只手掰著她的下巴，逼著她擡頭看他。
這個姿勢太暧昧了！宋顏玉倏地擡眼，滿目都是驚慌，終於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方舟你放開我！”
也虧著他們的教室在頂樓，不然樓梯間人來人往，宋顏玉早就惱羞瘋了。方舟哪裏肯放，他一只手掐著她的下巴，聲音又低又狠，一字一頓的：“你不說，我就不放。”
宋顏玉真的被他這股子狠勁兒嚇到了——這哪裏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方舟？
她憋著一股勁兒，縮著身子騰出空隙，雙手脫開他的鉗制後在他肋下一戳，趁著他條件反射縮腰的機會，伸手將他一推，咚咚咚跑出幾步開外。
宋顏玉用的都是巧勁兒，動手時又控制力道，方舟只覺得一楞神的功夫，宋顏玉就已經跑出幾米去了。
宋顏玉跑出去一段距離後停下，就在方舟以為她會就此跑掉時，她卻又掉頭走了回來，擡起頭望著他，目光裏滿是認真：“方舟，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麽要調走嗎？”
方舟點頭。
宋顏玉深吸一口氣，說：“那你聽好了——I was into you.”
她用的英語，一字一頓，典型的美式發音，吐字相當清晰。
方舟對這個短語不熟，第一反應竟然是：be into——“我是進*入你”？這是什麽奇怪的用法？
宋顏玉說完，轉身就走了，頭也不回的，帶著一刀兩斷的決絕。
晚上去假山旁思考一番人生後，方舟回到小賣部。這次姜梨沒有再看小說了，她拿著一本英語字典，正在背單詞。
方舟心念一動：“姜梨，be into是什麽意思？”
“喜歡啊，”姜梨擡起頭看他，神情很認真，“方舟，I am really into you. What about you（方舟，我很喜歡你，你呢？）”
姜梨的神情，和腦海中宋顏玉的神情漸漸重合——明明是一樣仰視的角度，明明是一樣認真的神情，一個說著“我喜歡你”，另一個說的卻是“我曾喜歡你”。
方舟仿佛聽到自己心裏有什麽東西碎了，各種情緒瞬間湧上心頭，沖得他鼻腔酸澀得有種想落淚的沖動。他說：“姜梨，我們回去吧。”
以往他都會和姜梨在校園裏逛一圈再回去，但那天沒有逛，他幾乎提前了一節課的時間到了教室。
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好打了下課鈴。看到自己的桌面不覆以往的整潔，反而亂七八糟落滿了試卷，方舟楞了一下，轉頭問陳東爾：“今天發的試卷這麽多嗎？”
陳東爾正在做題，頭也不擡地說：“不多啊，比昨天還少兩張呢。”
“那怎麽......”
陳東爾轉頭看了他的桌面一眼，反應了過來：“哦對，顏玉調走了，就沒人給你收拾桌面了啊。”
方舟一楞：“顏玉收拾的？”
前排紀小滿回過頭來：“不然呢？每天都有那麽多試卷發下來，你覺得耳朵那個連自己桌子都收拾不利索的人，哪來的本事替你收拾東西？”
紀小滿說著，探身把方舟桌子上幾摞書拿開，露出裏面放得整整齊齊的覆印卷，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解題過程和課堂筆記。
“之前我跟她說，以方舟的智商，就算好久不學，也用不著這些東西，可她不聽，每天老師講的內容，自己做好筆記後總要覆印一份給你留著，還怕你看到會覺得她多此一舉，故意夾書裏。”紀小滿說著，又把書合上，對方舟道，“方舟，顏玉對你是真的有心了，她喜歡你，我們都知道，可你既然已經談戀愛，就不要再跟她有來往了，畢竟現在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在戳她的心窩子。”
方舟沒吭聲，他低下頭，默默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上次翻開課本是什麽時候了，那段時間，他每天上課不是發呆就是睡覺，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老班大概也已經跟他家裏談過，已經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也知道他需要有一個過渡期，所以沒有管他，甚至任由他天天神游、戀愛。班裏的同學開始還會問他，漸漸就不問了，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沒再有多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關心，但也沒有冷漠疏離。
方舟收拾起來那些卷子，上面的字跡工工整整板板正正，帶著獨屬於宋顏玉的乖巧。英語和語文試卷的筆記格外多，有的會用“你”開頭，一看就是宋顏玉加入了自己對題目的理解，專門寫給他看的。
收拾到一半的時候，陳東爾悄悄塞了張紙條給他。
陳東爾這人向來都是有話就要用嘴說，哪怕在課上也一樣，所以經常會有紀小滿被他們的嘰喳聲吵得忍不下去，頭也不回就扔書、直接砸到陳東爾頭上的情況發生。
高中三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傳紙條給他。
方舟打開，上面的字跡張牙舞爪的，真的是潦草得別具一格：
“不知道從哪講起，舟子，我們都知道，這段時間你有心事，很重很重的心事，上次你打開我的手跑出去，我其實挺生氣的，顏玉勸我說，誰還沒有個心煩的時候，他要不想說，你又何必逼他，她還讓我們都別老提你的心事，該怎樣就怎樣吧，免得讓你有什麽壓力，之前小滿還笑話她，處處都為你著想的模樣，真像你的小媳婦兒。”
看到這兒的時候，方舟仿佛能想出來，紀小滿哈哈大笑嘲笑宋顏玉，而宋顏玉又氣又羞滿臉通紅，忍不住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裝鴕鳥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實也沒想到你會跟姜梨在一起，雖然她追你追得全校人都知道，但總覺得你和顏玉天生一對兒，講真，我之前喜歡過顏玉，也是很嫉妒你啊舟子，但不得不說，總覺得你和她更般配，唉其實講這麽多，好像也沒什麽重點，就是想說，小滿懟你，你別生氣，顏玉調走，你也別生氣，其實大家都很關心你的，都是盼著你好的，所以你要快點恢覆狀態啊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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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他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就是突然覺得很難受很難受的，好像又有什麽很珍貴的東西被他弄丟了一樣，本來以為不會再沈重的心，仿佛又被壓上了一塊石頭，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方舟想：這都他媽的是什麽事兒啊！
那邊，陳東爾還在覷著方舟的反應——這可是他第一次寫小紙條！字字斟酌，言辭懇切，都快把他自己感動哭了！結果方舟那小子，都看完十分鐘了，怎麽還發呆呢？好歹給回個消息啊！！！
終於，在陳東爾第三十次偷看方舟的時候，方舟動筆了。
陳東爾心裏一喜，就等著方舟痛哭流涕地給他回什麽“耳朵，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老鐵！太謝謝你了！”之類的話，最好再許諾他幾頓飯——
終於，紙條過來了，方舟的字跡剛勁有力，一點都不像他外表那樣溫和儒雅，反而鋒芒畢露：“耳朵，你是該好好學學標點符號的用法了。那麽長的話，除了最後的句號就全是逗號，看得我好累啊！”
陳東爾：“......”
方舟那個兔崽子，他要劈了他！！！
再後來，方舟開始有意識地調整自己的心態，將自己從那種消極的狀態中抽出，重心漸漸重新轉移到學習上來了。
有一天，姜梨問他：“方舟，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方舟奇怪：“戀愛關系啊，怎麽了？”
“可你既沒有和我牽過手，也沒有抱過我，更沒有親過我呀。”
方舟回想一下兩人的相處模式，好像確實是這樣。每天中午下課後，他們一起去吃午飯，然後各自去午休。下午下課後，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然後他去假山後面發呆，姜梨在小賣部看書，他發夠呆後，就和姜梨一起在學校裏逛一圈，有的時候會聊些有的沒的，有些時候卻是連話都不說的。等到游逛結束，他們就各自回到各自的班級，然後等著放學回家。
而今，方舟的心態漸漸恢覆，連假山都不需要去，於是二人相見的時間就更少，幾乎只剩下那兩頓飯和偶爾不用跑操的大課間時間了。
方舟說：“那我該怎麽辦？”
姜梨說：“親親我唄。”
姜梨說著湊近他，仰起頭，閉上眼，膚白如脂，唇紅如血，依舊是那樣青春洋溢，美麗動人。看著這位眾多男生心中的女神，方舟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腦海裏什麽人的面孔一閃而過，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到嘴邊，尷尬道：“姜梨，我現在有點，我們還是......”
“我們還是分手吧。”
方舟楞住了，他本來想說，我們還是慢慢來吧，沒想到對方卻已經幹脆利落地說出了“分手”這種話。
方舟擡起頭看著姜梨，對方同樣也在看著他，目光清明而認真。
方舟松了一口氣，好像心裏某根因為姜梨先前提出的親吻要求而驟然繃緊的弦，在此刻突然松了下來，而且是徹底松下來，仿佛有斷成兩節的弦掛在空中，一蕩一蕩的，讓方舟的心也跟著一蕩一蕩的，說不出是輕松還是空落。
“對不起。”方舟說。
姜梨笑了，她說：“你這個人，怎麽上來就道歉，都不問我為什麽要分手嗎？”
方舟看到，她明明在笑，眼中卻有水光閃爍。
他有些不忍，卻還是順著她問：“為什麽？”
姜梨突然就崩了：“方舟，你根本不喜歡我呀！你怎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我呀！”
第二天，方舟把姜梨送給他的那些東西還回去。那些信封和小物件他都放在那個紙箱裏保存得很好，姜梨打開看的時候，裏面的信封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擺放整齊，工工整整幹幹凈凈，一直保持著它們最初的狀態。
姜梨低著頭數了數：“52封呢。”她說，“我每周都要寫一封信，每封信都要寫三四千字，每次都要寫兩三個小時，這麽一算，方舟，我追了你一年多呢——可你，怎麽一封都沒有看過啊！”
姜梨說著，眼淚又下來了，一大滴一大滴的，把粉色的信封打出大片大片的水印：“以前我總以為，憑著我的真心，總有一天，我能打動你。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感動，永遠只是感動，成不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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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方舟目送她離開——那一刻，他是真的心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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