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骨子裏那根叫做想逗她的筋兒又起來了，他說：“唔，愛哭包，小傻子，小吃貨......”

他本以為宋小貓聽到這些話會直接炸毛，拍著桌子跟他對峙說：“我哪有！你別瞎說！”

然而並沒有，她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一片薯片在嘴裏哢嚓哢嚓嚼了一分鐘，直到什麽聲音都聽不到，才說了一句：“還有嗎？”

方舟沈默了，他突然意識到，此刻的宋顏玉分外認真，認真得開不得一點玩笑，好像突然長大的模樣。

於是他收起了玩笑的心態，正色道：“善良，單純，樂觀。”

“哦。”宋顏玉聽到他這些評價，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其實一開始，她也只是想成為這樣的人。

“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誰讓我們貓貓不開心了嗎？”方舟小心切入話題。

宋顏玉舔了下嘴唇，道：“我只是在想......”

“在想什麽？”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

“什麽意思？”方舟皺了皺眉頭，不懂她這種突如其來的自我否定是什麽意思。

“我不樂觀，也會喪；我不善良，也會嫉妒別人，甚至盼著他們不好；我不單純，我也會有一些陰暗的念頭......”

方舟簡直要被這孩子氣的話給逗笑了：“你以為你是機器人，要時刻都保持最正面的形象才叫好嗎？”他說，“負面情緒大家都會有，但最終會被它支配還是抵抗它，每個人的選擇不同；負面情緒多還是正面情緒多，每個人的選擇也不同。”

宋顏玉沒說話。

方舟幹脆挑明了問：“是因為那個女生罵你的那句‘綠茶婊’嗎？”

宋顏玉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她突然想到姚晶那句“配不上”，頓時臉色一變，“你知道多少？”

方舟本來想直接把視頻給她看，聽到她後面這句話，覺得她話裏有話，動作一頓，想起下面評論裏的話，又問了一句：“你們......不會真的是因為我吵架的吧？”

心裏有鬼的宋小貓被嚇得一蹦三尺高，“我沒有、我不是、別瞎說”的否認三連連說三遍。

在註意到方舟驚愕的表情後她又連忙坐下，正襟危坐的模樣像個乖巧又緊張的小學生，拳頭攥得緊緊的，剛才那副冷靜、端莊、正經又認真的模樣早就被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方舟：“......”

他是瞎了才會覺得宋顏玉好像長大了。

他擡手扶額，不忍心再讓這只戰戰兢兢的小貓忍受煎熬，於是乖乖掏出手機打開視頻放到她面前。

這個視頻是他看到以後下載下來的，原始視頻已經被刪了，連著那個發布視頻的公眾號在十幾分鐘前都已經被封了。

方舟之前瀏覽過那個動態下面的評論。他發現視頻的前幾條評論確實聚焦事件本身，像是在帶節奏，但多數觀眾還是比較理性，在下面罵成一片，大意都是指責這個所謂聚焦校園熱門話題的公眾號隨意公開學生隱私，未經學生允許就亂發視頻。

於是這條視頻發出不到一個小時就被刪除，公眾號發了道歉聲明，說什麽已經批評相關人員，解聘發稿幹事，也會進行內部整改。

道歉聲明一出，學生們又罵成一片：“解聘你丫啊解聘，難道當初把小孩招進來的時候還給工資了嗎？”

“這一看就是公關課不及格的，出了事兒就往小孩兒身上推責任，不負責任！拜拜吧您吶！取關！”

“難道只有我想知道這個學校到底還重不重視學生隱私了？誰給他們的膽子亂拍亂發的啊？人家兩個小姑娘吵架礙著他們什麽事了？”

學生不買道歉聲明的賬，一時間罵聲四起，話題熱度持續上升，從吵架內容本身變成了學生隱私權是否還能受到保護，最後終於驚動了學校的風紀委，幹脆了當地直接封號，順手還下了個聲明，表示類似這種不經本人允許就亂拍亂發的視頻一旦在學校公眾平臺上傳播，涉事公眾號和操作者統統要接受學校的“警告”處理。

簡言之，不作不死，這就是沒有狗仔勢，偏要做狗仔事的下場。

宋顏玉看著視頻，發現全程人影模糊，聲音嘈雜，背景音裏有很重的割草機的突突聲，把兩個人吵架的聲音湮沒得幾乎聽不到，只有姚晶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割草機聽了一瞬，所以那句“綠茶婊”格外清晰。

也只有本來就對她和姚晶很熟悉的人，才能勉強辨認出視頻裏面的人是誰。

看完視頻的宋顏玉瞬間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瞬間放松下來，抱著奶茶吸溜吸溜喝得歡快。

她頓了一頓突然想到，劉雪陽是不是也看過這個視頻，所以才會那麽默默陪著她？這個學長，還真是貼心得很。

方舟見她表情放松，眉毛一挑，食指彎曲用骨節在桌子上敲了下：“哎，宋貓貓同學，看完了不打算發表一下感想？”

宋顏玉歪著腦袋想了會兒，挑挑揀揀地把她和姚晶之間的矛盾說了。

她省略了配不配那一趴，只說：“她覺得你好看，所以想把我當跳板，認識一下你，這個念頭被我識破，然後就吵起來了。簡而言之，”她看著方舟，對他下了最終定義，“你就是那個藍顏禍水導*火索。”

導*火索同學顯然並不想背這個鍋，他說：“想吵架的時候，什麽借口都能成為吵架的理由。”

眼見著宋小貓又要開始蹬鼻子上臉的作妖，就吵架重點是不是方舟的問題跟他糾纏不休，他迅速轉移了話題問道：“那你回去跟這個室友怎麽相處啊？”

宋顏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洩了氣：“不知道。”她說，“我有想過調宿，但是我覺得其他舍友都很好的，不知道換了情況會如何。何況是她先惹了我，憑什麽我要調走啊！”

“那你們都吵成這樣了還能和平相處嗎？”方舟問她。

宋顏玉咬著唇想了想，她說：“還沒到真的無可挽回的地步吧。”

方舟說：“那就好。”

宋顏玉鋪了張紙在長椅上，把腳放在紙上踩著，雙手環著腿，下巴抵著膝蓋，把自己窩成一個團。這是她上大學以後才形成的習慣，不開心了就這樣團一團，好像能給自己一個溫暖的擁抱。

卻也是個十分孤獨的姿勢。

方舟皺了皺眉，有點不喜歡她在自己面前這樣，正想把她的腿放下來的時候，就聽宋顏玉說：

“感覺還.....蠻奇怪的。說起來，姚晶是我幾乎是長這麽大以來第一個吵這麽兇的人。”

方舟歪著腦袋看她：“不是吧，你原來跟小滿不也吵得挺兇？”

方舟記得原來宋顏玉和紀小滿同桌的時候，關系好的時候是真好，但冷戰的時候，也是整日整日地不理對方，氣氛凝重壓抑得簡直讓人窒息。

每每到了那種時候，坐在後排的他和陳東爾都要受到牽累，大氣都不敢出的，生怕說錯了話受到牽累。

這麽說吧，紀小滿這個□□包，如果說在平時引燃的幾率只有50%到70%，那冷戰期間被引爆的幾率幾乎可以達到95%以上。尤其是跟陳東爾，可以說一言不合就翻臉。

宋顏玉說：“那不是吵架，大多數時候只是哪句話不對她的意，或者是她情緒上頭摔東西，我們才會冷戰的。真正因為學校瑣事吵架的時候幾乎沒有過，頂多在小紙條上寫幾句罵對方的話。”頓了頓，宋顏玉又笑道，“其實冷戰挺累的，比吵架都累。”

大概也正是這個原因，盡管上學時有很多很開心的時刻，畢業後她還是和紀小滿漸漸斷了聯系。

沒有誰的感情經得起反覆冷戰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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