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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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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想想,我一開始也覺得我跟姚晶許多觀念不合。有時候我會覺得她的思路確實有比較新穎的地方,有時候卻覺得她的一些思維讓人比較難以接受。

“比如說考前跟老師打招呼,明目張膽要高分;比如說小組作業搭便車,到頭來作業評分不高還要怪組內其他成員不努力。我不會去做,也做不出來,但她卻做得好像家常便飯。

“有一次我問她為什麽要那麽做,她說‘大家都這麽做啊,如果我不去跟老師打招呼,不去搭便車,那不就落下了了嗎?’——誰跟她大家啊!

“我原來想,她的這些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慢慢提點,讓她改正,沒想到最後她竟然也把我當成了一塊跳板,一個利用對象。”

宋顏玉把臉在膝蓋上蹭了一下,像是要蹭掉眼淚,又或者是疲憊:“可我又想了當初為什麽會跟她一起玩啊。大一的時候她真的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哪怕只是順便,總之確實幫了我不少忙,讓我好歹從一個連車票都不會買的低能兒,變成了現在至少能生活自理的人。

“真跟她從此再也不說話了,再也不交流了,真的也挺,難過。只是沒想過我在她心裏的形象那麽不堪——就算是吵架,如果之前真的沒有動過類似的念頭,再怎麽在氣頭上也說不出那樣的話啊!”

方舟一直都在默默做著一個聽眾,直到她徹底說完,才道:“可是朋友不就是這樣嗎?走一路交一路,卻也走一路散一路,能陪在你身邊的要珍惜,但,也要是些值得珍惜的才行。”

宋顏玉歪頭看他:“聽你這話裏的意思,你覺得姚晶不是個該珍惜的朋友咯?”

方舟道:“至少不是你該珍惜的人。”他晃了晃面前牛奶裏的燕麥,眉頭皺了一下又松開,他強逼著自己又喝了口甜膩膩的燕麥牛奶,才道,“不瞞你說,來學校之前我和羅茜茜打過電話,那位操心婆婆叮囑我務必盯好你的室友,最好能讓你離她遠點。”

宋顏玉哭笑不得,心裏又有點暖:“真是辛苦羅婆婆了。”

方舟說:“根據你說的那些,我也覺得她至少是跟你觀念不合,甚至可以說相差甚遠——比如你覺得這次家教的事情是她利用你,但可能在她看來,這事完全就是情理之中,理所應當呢?”

宋顏玉露出一副“你特麽是在逗我”的表情:“哎,她真有事情早說好不啦?她就算明擺著跟我說她要去Z城做家教讓我替一替班我也完全接受好不啦!這就是朋友該做的事情嘛!但說什麽回家看爸媽什麽意思的嘛,把我當傻子耍是不啦?”

“你瞧,這是你的想法。可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她從一開始就跟你說了實情,她是不是得擔心你十有八九會不來?就算你來了,她是不是還得擔心,你來得是否情願,是否覺得自己會被利用?甚至她可能會擔心,要是以後你倆吵架,你一翻舊賬就說,當初老子為了你都專門放棄暑假回學校,你就這樣對老子?”

宋顏玉又要炸了:“我怎麽可能那樣?”

“冷靜,冷靜,冷靜小姐。”方舟摸著她的頭,強行把貓毛擼順,等人完全冷靜下來,順手把她的腳拉到地上去放著,改變了那個讓他看著不舒服的坐姿,才繼續道,“我就是給你舉個例子,想說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出發點,思考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你喜歡開誠布公,哪怕那個誠和公裏能透出一些自私醜陋的東西,你也不怕;但你舍友不一樣。

“她喜歡在所有人面前都把事情包裝得精美漂亮——其實可能她八月中既回家看了父母又去做家教了呢?H城和Z城離得不遠,地理咱們都學過,所以這兩者並不沖突。但她之所以在不同人面前說不同話,可能只是不想在你們面前有表現不好的地方而已。”

宋顏玉聽得目瞪口呆:“不是,這這這,有必要嗎這?”

方舟無奈一笑,伸手摸摸宋顏玉的頭:“猜測而已,其實她怎麽想的,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說,相處不來的不見得都是壞人,可能只是三觀不合而已,不合就不合,各走各的路,不必強求在一起。至於她對你說的那些話,也是基於一些不理解和不了解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宋顏玉終於明白,方舟巴拉巴拉跟她說了這麽多,其實只是想安慰她而已,讓她心安理得地離開姚晶,也讓她不要再為姚晶說過的話鉆牛角尖。

宋貓貓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方狗狗,特別感動地說了一句:“方狗狗,你好貼心哦。”

方狗狗:“嗯?”他怎麽就變成方狗狗了???

宋顏玉笑眼瞇瞇:“你剛才的樣子,讓我突然想起來了叔叔家養的金毛狗——溫順,忠厚又老實,特別溫暖有愛。你看你叫我貓貓,我也可以叫你狗狗對不對?”

這仿若進了寵物店的稱呼,讓方狗狗滿心抗拒。

然後身上每根汗毛都在say no 的方狗狗,在宋貓貓一臉期待加興奮的註視中,微笑著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內心淚流成河。

他拿起奶茶杯強行灌了口牛奶壓壓驚,結果又被滿口的甜膩嗆得咳嗽起來。

宋顏玉這才突然發現方舟杯子裏的是牛奶,疑惑地挑了挑眉:“什麽時候開始喝牛奶了啊?你不是最討厭這種甜兮兮的東西,喜歡喝咖啡的嗎?”

“胃壞了。”方舟說。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宋顏玉怔在原地。她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問道:“那,那你的身體,你現在?怎麽壞了?那個病?”

方舟看出了她眼中的擔心,笑著安慰道:“我現在很好,身體很健康,那場病給我留下的唯一的後遺癥就是胃比較脆弱,不能亂吃東西。”

宋顏玉轉頭看向滿桌的零食和那根孤零零的烤腸,突然意識到方舟除了剛開始吃了口薯片後,就再沒動過其他東西,只是一直抱著他那仍帶暖意的牛奶杯,小口喝著。

宋顏玉眼圈突然紅了,然後低下頭用手捂面,好像在擦眼淚。

她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囔囔的。她說:“你該早點跟我說呀。”

方舟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又哭了,有些手足無措又哭笑不得道:“怎麽哭了?別擔心,這又沒什麽大事情,就是少吃點東西嘛——哎你別哭啊!”

不管已經過了多少年,經歷多少事,也不管看宋顏玉哭過多少次,方舟最怕的還是她的眼淚,那一瞬間就能把他的心揪起來晶瑩液體,總能瞬間沖刷掉他所有的理性和冷靜,只剩下慌和亂。

就在方慌亂滿桌亂抓地找紙給她擦眼淚的時候,只聽某位水流不斷的水龍頭小姐道:“你胃壞了,以後就不能陪我去吃燒烤、川菜、海鮮、西餐......好遺憾啊!”

方·冷漠臉·想打人·慌亂·舟:“.......”

他非常不滿地拍下桌子,氣哼哼的。

宋顏玉聽到聲音終於破了功,噗嗤一下笑起來,聲音咯咯的,她擡起頭,眼裏哪有半點淚光。

方舟更氣了——虧他還自作多情地以為她在心疼他呢。

宋顏玉咯咯笑著伸手去拉他的衣擺:“別生氣了狗狗,方狗狗?舟狗狗?狗狗舟?狗舟舟?”

方舟:“......”怎麽越叫越像在罵人啊?!

為了避免這丫頭繼續鬧心,他連忙說:“打住,我不生氣,你也別叫了,我腦仁疼。”說著,他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啊?腦仁疼?腦仁沒事吧?醫生來給你看看吧。”宋戲精再接再厲繼續鬧騰,一秒變身醫生,滿目擔心,從椅子上起來就往方病人那邊走,把一個心系病人的醫生演繹得淋漓盡致。

方病人表示拒絕醫治,並及時抓住醫生伸出的兩只魔爪,反手一轉就讓人背對著自己。

方舟從後面抱住宋顏玉,雙手交叉抓住了她的雙手,相當於整個人將她牢牢所在自己懷中。

終於制服了作妖的小貓的大狗有些洋洋得意,湊在她耳邊小聲道:“還作妖嗎,醫生?”

醫生身形一僵,病人跟著意識到了什麽,頓時也變得渾身僵硬,松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去,奶茶店門口亮起了燈。燈影投在地上,把僵硬相擁的兩人背影拉得長長。

晚課的下課時間到,有學生走到奶茶店門口,沖裏面喊了句:“老板,來杯香芋青稞。”

沈默如雕像的兩個人仿佛驟然驚醒,宋顏玉被抓住的手猛然抽動,方舟也突然松手。一個突然往前快走幾步,一個蹬蹬倒退,兩張通紅通紅的臉,誰也不敢看誰,滿臉都是尷尬。

最後還是方舟率先打破沈默,指著桌子上的零食道:“啊,沒沒沒吃完,那個,那個,帶回去,分分......”

宋顏玉也道:“啊,好。”然後伸手就去抱桌子上的零食,只是動作有點僵有點急,抱了這包掉那包,落地的啪啪聲不絕於耳。

然後她就抱著一堆零食袋子楞在那兒,傻兮兮的,可憐兮兮的。

方舟看著看著,忍不住哈哈大笑。

宋顏玉本來還囧著,被他這麽一笑,心裏那些暧昧而旖旎的尷尬突然也跟著散了。

她想,其實他也就是把自己當兄弟的,只是一不小心沒把握好玩鬧的尺度罷了。

正出神,方舟已經拎著袋子過來了:“傻貓貓,有袋子為什麽不用?”說著,他幫她把零食都裝好,然後幫她拎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宿舍的路上,宋顏玉又問了很多關於他身體的細節,確定他是真的很好,他的胃除了忌冷、忌辣、忌刺激性食物以及忌飲食不規律外,沒有太大毛病,也是終於松了口氣。

方舟一直安慰她,笑道:“別擔心,我身體很好,就算陪你出去長途旅游什麽的也完全可以的。”

一提到旅游,宋顏玉突然來了精神:“對了方舟,你知道嗎?隔壁的O市新開了一家游樂場,聽說很好玩,我們有時間去玩吧——哦對了,王家亮在O市啊,他考上了D大!你跟王家亮不是發小嗎?我們可以一起約著去游樂場玩啊。”

方舟聽了,沈默半晌沒有說話。

宋顏玉楞楞看著他,小心問道:“方舟你怎麽了?”

方舟半晌才回過神,好像從某段記憶中抽離的模樣,他輕輕嘆了口氣,微仰著頭,閉上眼,很輕地說:“我跟家亮已經很久不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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