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唐佳琪上學時再碰到周睦, 昨天晚上心跳加速的感覺便消失了。她覺得自己庸人自擾, 又開始和周睦上下學, 頻繁往外婆家裏跑。

到外婆家裏次數多了，唐佳琪便配了把鑰匙, 但她總是忘記帶。好在晚上回家外婆總在家裏，又給她留了門, 鑰匙倒是顯得可有可無了。

元旦放假第一天，唐佳琪和顏夏出去買書，回來的時候走到樓下才想起沒帶鑰匙。她給外婆打電話過去，外婆說她在外面買菜, 大冬天的讓唐佳琪先去周睦那裏待一待。

唐佳琪原本沒想起這茬, 被外婆一提醒, 便給周睦打電話過去，問他在不在家。

“我大概還有五分鐘到家。”周睦說。

果然五分鐘後, 唐佳琪在門口凍得哆哆嗦嗦，一擡頭，就看到了周睦。

唐佳琪很久沒來周睦家裏，一進屋便看到客廳桌上堆滿了習題冊和卷子。

周睦一進來換了鞋就坐到桌子旁邊開始看書，很自然地讓唐佳琪坐一旁等著。

唐佳琪原本想跟周睦說說話，卻發現周睦十分認真, 都不怎麽理她。她在客廳裏轉來轉去, 轉到最後周睦擡起頭來，問她：“你不暈嗎？”

唐佳琪順勢坐到周睦對面，撐著下巴說道：“我還以為你跟我玩兒什麽啞巴游戲呢。”

周睦笑了笑, 問她：“你餓不餓？”

唐佳琪搖搖頭：“剛跟顏夏在外面吃了，吃的面。”她忽地又想到什麽，“跟你做的面比起來差多了，真的。”說完她又補充道：“沒有要你給我現在做面的意思。”

唐佳琪盯著周睦擺滿書的桌子，小聲感嘆道：“你現在很有上進心嘛，要是當初這麽有上進心申雪宜也不會甩了你。”

話音未落，周睦眉頭皺起來：“你說什麽？”

唐佳琪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連忙捂住嘴，話音從指縫中漏出來：“沒什麽。”

“唐佳琪，”周睦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上進心，申雪宜，你從哪兒知道的？”

“好吧，”唐佳琪趴在桌子上，用上目線看著周睦，覺得這事也沒有什麽藏著掖著的，便把之前她偷聽申雪宜和周睦的事情講了一遍，她擡起頭，辯解道，“我沒有要偷聽的意思，我就是剛好路過。”

“那你討厭申雪宜嗎？”周睦問她。

“為什麽要討厭申雪宜。”唐佳琪覺得莫名其妙。

周睦笑了笑，繼續說道：“申雪宜甩了我，她傷害了你的好朋友，你不應該討厭她嗎？”

“好像是有點兒道理，”唐佳琪微微點頭，隨即又搖頭，“但我覺得申雪宜人美心善學習成績還好，我不討厭她。”

“可是你聽到以後好幾天都和我生悶氣，不理我，還和杜薇一起回家。”周睦又說。

唐佳琪想起來，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丟人，梗著脖子不承認：“我忘了。”

“好吧，”周睦似乎有些開心，“你記性確實不好，連鑰匙也忘，還不認路。”

唐佳琪見周睦戳穿她，有些羞憤，咬著牙道：“所以你以後記著給我留門，別讓我外婆家回不去，到你這兒還得等五分鐘。”

話剛說完，門被敲響了，外婆的聲音傳進來：“琪琪，回家了。”

周睦和唐佳琪一起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外婆笑著跟周睦說：“上去吃飯去。”

“不了，”周睦說，“我吃過了，謝謝外婆。”

“他吃過了，”唐佳琪也在一旁補充，跨出門挽住外婆的手，說，“我們上去吧。”

元旦收假後下了一場大雪，高一高二的學生在校園裏興高采烈地打雪仗，高三的學生卻悶頭埋在課本裏。

臨近期末，全省統考，離高考又不到半年的時間，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兒往前沖。自習室的人越來越多，幾乎通宵燈都亮著。周圍壓抑的氣氛傳染到每個人身上，教室裏一整個月都處於低氣壓中。

終於考完最後一科，高中階段最後一個寒假如期而至。

周睦這天趴在桌上看英語範文，桌子旁邊擺著剛剛吃完還沒來得及扔的外賣，手機忽然開始振動。

起先他沒註意到，但電話那頭的人仿佛有急事一般鍥而不舍，他看到手機的時候，已經顯示六個未接電話。

全是來自唐佳琪。

周睦剛要回撥過去，唐佳琪的電話又打來。他按了接聽。

“我在看書，”周睦解釋道，“沒有看到。”

“我猜到了，”唐佳琪沒有故作生氣質問他為什麽才接電話，轉而又問道，“你在家嗎？”

“在。”周睦說。

“那你，”唐佳琪似乎在想什麽，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那你上來我外婆這兒。”

周睦不太想去唐佳琪外婆家。他對唐佳琪的心思昭然若揭，外婆估計早看在眼裏，一想到外婆看到他可能的心理活動，周睦便猶豫了。

“有什麽事？”周睦問道。

“也沒什麽大事，”唐佳琪慢吞吞地說，“你上來一下嘛。”

“啊！”唐佳琪忽然叫了一聲，“我先掛了，你快上來。”

周睦換鞋出門，走到樓梯口又回去穿上了外套。

樓道裏光線有些暗，樓梯上還有住戶腳底帶雪留下的水跡，對門一家人還貼著去年的春聯。

周睦走到401門口，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唐佳琪過來給他開門，眼睛亮晶晶的。她穿著一雙棉拖鞋，低著頭，半個下巴藏在白色的高領毛衣裏，說，“歡迎周睦同學。”

外婆坐在客廳看電視，周睦走進去跟外婆打了個招呼，外婆忙讓他坐下，周睦便也在客廳坐下了。

這時唐佳琪進了廚房，過了大約兩分鐘，周睦看見她端著一碗飯從廚房走了出來。

“當當當當，”唐佳琪把碗端到他面前，放到桌子上，對他說，“生日快樂。”

周睦怔住。

“過生日要吃長壽面，剛給你打電話，面差點兒糊了，”唐佳琪抱怨，“快嘗一口，我做的，我外婆只起了指導作用，絕對沒有動手幫忙。”

“快嘗一口。”外婆也在一旁笑著催促。

周睦張了張嘴，唐佳琪說：“快啊。”

周睦心情覆雜地吃完了這碗面。

他擦了擦嘴，唐佳琪在一旁問道：“怎麽樣？”

周睦點頭肯定：“很好吃。”

“上次跟你偷師了，”唐佳琪說，“周老師教得好。”

周睦笑笑，說：“唐佳琪，我有話跟你說。”

唐佳琪看了眼坐一旁的外婆，臉驟然漲紅，吱吱唔唔眼神飄忽不定地問道：“什麽話？”

“我身份證上的生日寫錯了，”周睦說，“其實上個月就已經過生日了。”

“啊！”唐佳琪跳起來，“怎麽可以這樣，上個月幾號，你把剛吃的面給我吐出來！”

外婆在一旁笑得趴到了沙發上，周睦也跟著笑，笑到最後唐佳琪冷哼了一聲：“我去洗碗。”

“我去吧。”周睦說。

“讓她去，”外婆在旁邊搭腔，“讓琪琪去。”

唐佳琪在廚房洗碗，周睦就和外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時外婆接了一個電話，沒有避開周睦就接了。

周睦聽到她說：“嗯嗯，挺乖的，你和建峰的事情等高考完了再說，沒事沒事。”

掛了電話，外婆對周睦笑了笑，往廚房的位置看了一眼，嘆了口氣：“琪琪是個單純可愛的孩子，小時候大人做飯的時候就老愛往廚房跑，就是老幫倒忙。”

周睦安靜地聽著外婆講話，外婆轉過頭來，深深地看著周睦，語氣溫和地說：“我聽樓下孫老師說過你的事情。”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周睦忽然想起自己的外婆，眼睛垂下去，沒有說話。

外婆忽然又說：“你知道琪琪開學第一天就跟我說她有了一個好朋友嗎？”

周睦擡起頭，認真地看著外婆。

“她上學早……”

“是跳了兩級。”周睦糾正。

“對對對，”外婆笑了笑，“跳了兩級，她媽和她爸對她特別嚴格，連交朋友也控制。”

她嘆了口氣：“琪琪一直沒什麽朋友，小時候是個話癆小孩，前幾年經常看著呆呆的，我說都是因為她爸媽，現在還算好了點兒，是個有點兒生氣的少女了，就是有時候太單純，傻乎乎的。”

“我會保護她的。”周睦忽然說。

外婆楞了楞，隨即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好孩子。”

唐佳琪這時洗碗出來，皺著眉頭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最後把目光放在周睦臉上：“你說什麽呢，是不是吐槽我做的面難吃？”

周睦慌忙搖頭，唐佳琪嗤了一聲：“我早就想好了，要是你說好吃呢，我就說我做的，要是你說不好吃呢，我就說外婆幫我做的。”

外婆在一旁笑出了聲，周睦皺著眉頭道：“唐佳琪，你也太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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