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唐佳琪隨口一說讓周睦給她留門, 周睦果然說到做到。

好幾次她上樓路過周睦門口, 推了推門, 都發現門沒鎖。有一次她悄悄推門進去，周睦正塞著耳機做作業。唐佳琪叫了他一聲, 周睦才反應過來。

唐佳琪便說：“算了，別留門了, 什麽時候給小偷把門留著了。”

這天她上外婆家，走到周睦家門口，忽然想到什麽，走過去推了推門, 門又直接被推開了。

唐佳琪皺了皺眉, 想進去提醒周睦, 一進去發現書桌前沒有坐人，周睦正躺在沙發上, 似乎是睡著了的樣子。

屋裏暖氣很足，周睦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光著腳就躺在那裏。

唐佳琪走近了一些，便看到周睦的臉色有些發白，嘴唇也很幹，眉頭緊緊皺著, 看起來很不舒服。

她蹲下身, 摸了摸周睦的頭，感覺有些發燙，剛要叫周睦一聲, 便聽到他小聲呻吟了一聲，似乎是叫了聲“外婆”。

唐佳琪嘴裏的話吞了回去，定定地盯著周睦的臉。

周睦的頭發已經很長了，額前甚至有了劉海，他嘴唇緊緊抿著，像是在忍耐什麽，或許是因為生病，皮膚比往常白了許多，看起來有些虛弱，兩頰泛著不正常的紅。

唐佳琪輕輕地、很緩慢地伸出手，在周睦的眉頭撫摸了一下。

周睦也才十八歲，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大人。他是一艘獨木舟，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毫無目的地漂著。

唐佳琪想做他的港灣。

周睦全身酸痛無力，迷迷糊糊間感覺好像有人在碰他。他悠悠轉醒，便看到唐佳琪一臉茫然地俯視著他。

“唐佳琪？”周睦不確定地問道。一出聲才發現嗓子像冒了煙，發出的聲音幹澀低啞。

“是我，”唐佳琪定定地看著他，“周睦，你發燒了。”

周睦勉強撐著坐起來，頭暈沈沈的，身上也有些發冷。

“你需要吃藥，”唐佳琪說，“你在這兒等著，外婆家有退燒藥。”

說完不等他反應就跑了出去，周睦覺得唐佳琪今天有些奇怪，但具體哪裏奇怪，他說不上來。

他隨手端起旁邊的冰水喝了下去，刺得全身一個激靈，勉強清醒過來。

唐佳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跑了下來，看到他手裏的水杯，便說：“別喝那個。”

唐佳琪手裏拿著藥，還端了一杯水。

周睦接過她手裏的藥吃下，唐佳琪在一旁說：“我本來想送你去醫院，但我抱不動你。”

周睦看著唐佳琪笑了笑。

他依舊昏昏沈沈，吃了藥困意襲來，便對唐佳琪下逐客令：“我吃了藥了，你先回去吧，我睡一會兒就好。”

“不，”唐佳琪今天的態度格外強硬，“我呆在這兒，等你病好了再走。”

周睦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傻，病哪能這麽快就好。”

他一只手撐著想站起來，腳下忽然發軟，往一旁倒去，唐佳琪過來扶他，跟著他一起倒在了沙發上。

唐佳琪壓在周睦身上，兩個人四目相對。

周睦沒有推開唐佳琪，唐佳琪也沒有起來。

心跳又開始加速，唐佳琪知道討厭的多巴胺又開始分泌了。但她知道這是什麽了，她知道為什麽只有對周睦才會這樣。

唐佳琪沒有動，周睦忽然伸出一雙手，把她抱緊了。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又把唐佳琪放開了。

“沈死了。”周睦說。他把唐佳琪推開，扶著沙發椅背站起來，背對著唐佳琪往陽臺走。

“周睦，”唐佳琪轉過身，喊他，“你喜歡我嗎？”

她看到周睦的腳步頓了頓。

唐佳琪站起來，輕聲說：“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你。”

周睦停下了腳步，依舊背對著唐佳琪。

唐佳琪走過去，在周睦身後，抱住了周睦的腰。

她把臉貼在周睦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噴在周睦的頸窩。

周睦的身體僵住，唐佳琪繼續說：“我喜歡你。”

這時周睦轉過身來，把唐佳琪的手拉離了自己。

唐佳琪臉上的表情呆住。他希望周睦可以回抱住她，告訴她：“我也喜歡你。”

“我怕我忍不住想要抱你。”周睦聲音嘶啞地說。

唐佳琪楞了一下，臉唰得紅了。

她走過去，抱住周睦的腰，把臉埋在他懷裏，悶聲悶氣地問周睦：“為什麽要忍啊？”

周睦把她推開，手圈在嘴邊咳出了聲：“我感冒了，你離我遠點，別被傳染了。”

“周睦！”唐佳琪咬牙喊了他一聲。周睦擡起頭，唐佳琪說：“你還沒回答我呢。”

“回答什麽？”周睦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你喜不喜歡我，”唐佳琪看著周睦，“喜不喜歡？”

周睦點了點頭。

“有多喜歡？”

想時時刻刻同你在一起，給你買一輩子橙汁，把你骨頭揉碎了，揉進我的靈魂裏，好的壞的都與我融為一體。

“很喜歡。”周睦說。

唐佳琪笑起來，笑著笑著笑出了聲：“你剛剛呆呆的樣子有點傻。”

周睦也笑了。

唐佳琪又問：“能走路了嗎？”

“能。”周睦說。

“那我們去醫院吧。”唐佳琪伸手過來扶他。

周睦的胳膊僵了僵，卻沒有躲開。他說：“我現在感覺好多了，睡一覺就好，真的。”

“好吧，”唐佳琪說，“果然愛情是治愈一切疾病的良藥。”

周睦還要說話，這時唐佳琪手機響了，是外婆要她上樓吃飯。

唐佳琪掛了電話，說：“我下午再來看你。”

走到門口，她又回頭補充：“要是到時沒好就去醫院。”

“好。”周睦說。

唐佳琪走後，周睦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並沒有睡著。

胸口的暖意蔓延到全身，驅散了原本因為發燒的冷意，不知是吃了藥還是真的愛情的緣故，過了一會兒周睦便覺得好多了。

唐佳琪果然說到做到。

下午四點多，周睦爬起來做真題，門被推開，唐佳琪探了顆腦袋進來：“你怎麽又不關門？”

唐佳琪走進來，手裏拎著一個保溫飯盒，放到桌上，說：“我外婆煮的粥。”

“謝謝。”周睦擡起頭說。

“謝什麽，”唐佳琪說，“我外婆專門囑咐我告訴你，多喝水多尿尿。”

她想到什麽，又問周睦：“你明天病能好嗎？”

“這個……”周睦打起了太極，“愛情的力量有多麽偉大。”

“這樣可以嗎？”唐佳琪忽然伸手過來，抓住了周睦的手，“把我的力量傳給你。”

周睦怔了一下，隨即回握住唐佳琪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

唐佳琪皺了皺眉：“你以後還是別騎自行車了。”接著，她輕輕摳了一下周睦的傷疤。

周睦忽然覺得手心發癢，直癢到了頭皮，“嗯”了一聲，問唐佳琪：“所以明天要幹什麽？”

“我們去看電影吧！”唐佳琪說，“約會！”

周睦還沒說話，唐佳琪又嘆了口氣，解釋道：“快過年了，舅舅舅媽要回來了，我可能要回家待著了。”

“去不去嘛？”唐佳琪問周睦。

“去。”周睦說。

第二天一大早，唐佳琪吃了外婆做的早飯，拿了個雞蛋揣兜裏打算帶給周睦，又讓外婆熱了一盒奶，正在挑穿什麽衣服的時候周睦的電話來了，說他在樓下等她。

唐佳琪換了好幾身衣服，最後外婆走進來，說：“那個大紅色的好看。”

唐佳琪瞅了一眼，那件衣服是她媽的眼光，她一次也沒穿過。

“我身上這個白色的好看嗎？”唐佳琪問外婆。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臟，”外婆說，“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濺上油星一下就不好看了。”

唐佳琪想了一下，覺得外婆說的很有道理，於是換上了一件黑色的。

“黑色的太暗了，小姑娘家還是穿亮一點兒的顏色好，我看那個紅的……”

“我先走了！”唐佳琪拿起包，迅速跑出了門。

唐佳琪剛下一層便看到了周睦。

周睦站在樓梯口，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看見她，出聲道：“慢點兒。”

唐佳琪看了看周睦身上的黑色羽絨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絨服，心裏有些雀躍，走過去對周睦說：“我們今天穿了情侶裝。”

周睦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給唐佳琪圍上，又把她衣服拉鏈拉到最上面，隨後摸了摸她的頭，說：“走吧。”

唐佳琪把兜裏裝著的雞蛋拿出來遞給周睦：“吃了再走。”說著又掏出一盒奶：“還有這個，也喝了。”

“我不喝純牛奶。”周睦說。

唐佳琪看著周睦，忽然笑了出來，周睦便問她笑什麽。

“我還以為你要……”唐佳琪猶豫了一下。

“要什麽？”

“要強忍心裏的不適喝下去，然後趁我不註意再吐出來，接著我就發現你因為過敏身上起了小紅疹，感動得稀裏嘩啦，”唐佳琪認真地看著周睦，強調，“一定不要這樣，周睦。”

周睦笑了笑，說：“不會。”

唐佳琪看著周睦吃完雞蛋，自己把一整盒奶喝掉，兩個人才一起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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