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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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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吧,鄭文寶和徐夢雨跟你到底是什麽關系,值得你這麽恨他們?你說是他們賣了你,他們又到底是怎麽賣的你?”呂志平稍稍停了一下,才繼續問道,“還有,他們把你賣給了誰?”

“鄭文寶死了,你們有什麽頭緒嗎?”陳大慶並沒有回答呂志平的問題,而是忽然反問了一句,同時還狡黠地眨了眨眼。

“你想說什麽?”

“您總不會是一聽說鄭文寶來了就先來找我來了吧,這可太無的放矢了。”陳大慶居然用了個成語。

呂志平左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手托著下巴看了陳大慶片刻:“你聽說過華哥嗎?”

“華哥?”陳大慶遲疑了一下,忽然笑了,“是不是個平頭,兇巴巴的,從來不笑?”

“嗯。”呂志平微微點頭,少頃,又摸出自己的手機把華哥那張照片找出來放在了陳大慶的面前。

“陶華。”陳大慶掃了一眼那張照片,“你們肯定能查到這個人。不過他的案底基本上都是十幾年前的了,最近應該特別奉公守法才對。”

“他是什麽人?”

“尚天賜的保鏢,跟著尚天賜很久了。一開始替尚天賜東當西殺,也賣了不少力氣。後來尚天賜越做生意越大,基本上用不著他親自動手了。”

“這人殺過人嗎?”

“這個,”陳大慶遲疑了一下,“這我可不清楚,不過也不是沒有這樣的謠言。怎麽,你們懷疑是他?”

“他到底殺過人沒有?”呂志平不理他的問題,加重了語氣說道。

“我不是說了嗎?不清楚,不過他要是殺了人,現在應該不會在外面吧。而且,據我所知,陶華有過拘留的案底,可從來沒被判過刑。”陳大慶兩手一攤。

“但是他不管做什麽都是按尚天賜的命令來的,對不對?”

“這怎麽說呢?”陳大慶似乎是坐累了,使勁活動了一下腰身,“反正他對尚天賜是忠心耿耿。”

“鄭文寶和徐夢雨跟尚天賜有關系嗎?”

“他們倆……”

“這你讓我可怎麽說,就算他倆跟尚天賜有關系,那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麽會不知道?”

“你看,當年我在本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不是你們公安局說動就能動的。要動我,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從上頭來人要動我,二是比我厲害的人要動我。我覺得上頭來人要動我的可能性不大,就剩下比我厲害的人看我不順眼了。當時比我厲害的,除了市長和□□以外,全市就兩個。可是人家要收拾我,會事先讓我知道嗎?”

“兩個?你是說丁啟遜和尚天賜?”

“我不知道。”陳大慶忽然兩手一攤,“反正我確切知道,當時出賣我的人,最主要的就兩個,一個是鄭文寶,一個是徐夢雨。開庭的時候,就他倆說得多。我落到現在這個地步,跟他倆的證詞有很大關系。”

“你知道鄭文寶和徐夢雨後來幹什麽了嗎?”

“不知道,沒人跟我說。”

“他們開了個按摩店,徐夢雨是老板,鄭文寶是經理,店名叫皇家A休閑宮。”

“皇家A?”陳大慶明顯是咬了咬牙,“他們還真敢起名字!”

“是啊,徐夢雨死後,這個陶華就去找了鄭文寶一趟。鄭文寶死後,陶華又去把這個按摩店的電腦、賬目之類都拿走了。”呂志平說到這兒,看了看陳大慶。而陳大慶也看著呂志平,不說話,也不知道他聽明白了沒有。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呂志平繼續說道:“鄭文寶死亡那天,陶華坐著尚天賜的車出現在了案發現場附近,而且出現的時間和鄭文寶死亡的時間差不了太多。有意思的是,這輛車在案發的路段待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原路返回了。”

陳大慶還是不說話,呂志平看看他:“你覺得這裏面有聯系嗎?”

“這個,”陳大慶忽然笑了,“您可以直接去問陶華嘛。”

呂志平在心裏暗罵陳大慶狡猾,臉上卻保持著平靜:“我當然要問他,但是問他之前,我想先問問你。”

“你問我,”陳大慶慵懶地往後一靠,“我也說不準。不過,陶華要去搬電腦、搬賬本,說明他們還是挺重視這個按摩店的。”

現在輪到呂志平不說話了,他緊盯著陳大慶,似乎像從他臉上的表情猜測他心裏的想法。而陳大慶卻並沒有因為呂志平盯著他而有絲毫的不適,他又活動了一下脖子:“不過,據我所知嘛,就徐夢雨在我這兒當小姐掙的錢,在街邊開個小按摩店可能還行。開個大店,還讓鄭文寶去給他當經理,估計是夠嗆。”

“我們也估計她另有資金來源,不過,我們最初覺得是丁瑞喆給她的錢。”

“丁瑞喆給她錢?”陳大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放心,丁瑞喆可沒那麽多錢給她。他爹又不是不了解自己兒子,只會給他零花錢,不會給他太多。”

“那他的資金來源……”

“不知道,不知道。”陳大慶連連搖頭,“這個店跟我什麽關系都沒有,我怎麽會知道它的錢是哪兒來的。”

“你進來的時候,你的資產是怎麽處置的?”

“我的資產?當然是被罰沒了,這還有什麽可說的?”

“不是所有吧……”

“當然是所有!”陳大慶忽然變得氣勢洶洶的,像是一條護食的狗,“只要是我名下的資產,都被沒收了。”

“那個按摩店跟你沒關系吧?”

“怎麽可能跟我有關系!”

“可你的歌廳叫皇家後花園,他們開的按摩店叫皇家A休閑宮……”

“那也沒關系!”陳大慶沖沖大怒,“他們坑了我,我還花錢給他們開店,我是賤嗎?”

“那可真奇怪了,那他們的錢是哪兒來的?”呂志平裝模作樣地看了陳大慶一眼。

陳大慶怒視著呂志平,過了一會兒卻忽然笑起來了:“呂隊長,你不用激將了,不管你說出什麽來,我對他們那個按摩店的錢是從哪兒來的,也是一概不清楚。”

“就憑你說的這些,恐怕沒法立功減刑啊。”呂志平有些不甘心。

“那也沒辦法,人各有命,只能說我知道得不夠多,怨不得別人。”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那也沒辦法了。”呂志平站了起來,“對了,你知道嗎?鄭文寶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離你這兒不遠。”

“離這兒不遠?他是在這附近被殺的嗎?”

“不好說,但是在別的地方被殺、在這邊拋屍的可能性很大。”

“哦……”

“怎麽,你想到什麽了嗎?”

“沒,沒有。”陳大慶忽然低下了頭。

離開北郊監獄,方小洋有些焦慮:“呂隊,這個陳大慶話都到嘴邊上了,怎麽又給咽回去了?”

“他不知道情況,怕說多了惹禍。”呂志平百無聊賴地看著車窗外,“而且,他其實已經暗示我們了,這件事和尚天賜有關。”

“但他沒有提供什麽太有價值的線索。”

“能說出這些來就已經不錯了,他已經在牢裏了,而且很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誰,很想報仇,但還沒有山窮水盡,所以幹不出狗急跳墻的事情來。”

“那接下來還能讓他提供什麽線索嗎?”

“能,他這種人也是見風使舵,只要能確定開口不會給自己惹麻煩,他肯定會開口的。”

“那咱們怎麽辦?”

“那還用想?直接把這把火燒到尚天賜頭上去。”

“怎麽?”

“直接去找陶華,既然陶華是尚天賜的保鏢,那就當著尚天賜的面把陶華帶走。不過,動他之前,還是得先跟局裏各位領導打好招呼。另外,案發當晚那輛黑色奔馳的行駛軌跡,有必要好好查查。”

呂志平回到局裏的時候,皇家A後花園的搜查已經結束了,王盛和秦玉他們也已經回來了,不過他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和搜查並沒有關系——他一進門,秦玉就告訴他,東郊分局那邊來了消息,□□那個案子今晚會收網抓捕,馬上就會結案了。

呂志平淡淡地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案子沒太大興趣了,他簡單問了問搜查的結果,不出所料,王盛他們並沒有搜到太多有價值的東西——想來有價值的東西應該已經被陶華他們搬走了。

呂志平又問了問周浩的情況,知道他已經吃過了午飯,還有專人陪伴。而周浩被帶回來之後也很老實,也就沒給他上強制手段——本來就是讓他配合調查,而不是逮捕或拘留,用警車把他拉回來也是嚇唬嚇唬他而已,並沒有真的想把他怎麽樣。現在他就坐在旁邊的會客室裏,對著面前的一杯水和陪伴他的警察發呆。呂志平點了點頭,他沒在辦公室多待,馬上便出門進了旁邊的會客室。

進屋的時候,周浩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垂了下去。陪著周浩的警察趕緊站起來,呂志平沖他點點頭:“這裏不用你了,忙你的去吧。”

那個警察回答了個“是”,就出去了。呂志平和方小洋在周浩對面坐下,呂志平笑笑:“周領班,怎麽樣,想起什麽來了沒有?”

周浩擡起頭木然地看看他,沒說話,又把頭低了下去。呂志平又把哪張陶華的照片從手機裏調了出來放在他面前:“看看吧,這是你們門口的車牌識別系統拍攝的,還算清楚。昨天這幫人光拿走了你們的安保監控,忘了車牌識別系統也是可以拍攝監控視頻的。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你管他叫華哥。”

“……”周浩咽了口唾沫,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似乎開始有些緊張了。

“說說吧……”呂志平腦子裏忽然一轉,扭頭對方小洋說了一句,“給周領班倒點兒水吧,說得多,會很渴的。”

方小洋答應一聲站起來,拿著周浩的領班離開了會客室。呂志平則往後一靠,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浩,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方小洋給杯子續上水又回到會客室,呂志平才又開了口:“說說吧,他為什麽要把這些東西都搬走?”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周浩舔了舔嘴唇,“聽你們打電話來說鄭經理死了,我趕緊給華哥打了電話。他讓我們先趕緊關門,說警察很快就會上門。讓我們先把你們對付走,然後他就會來搬東西。”

“你為什麽會一聽鄭文寶死了,就給他打電話?”

“鄭經理交代的,如果我們聯系不上他,有什麽著急的事兒就找華哥。”

“他說搬東西,你也不問搬什麽?”

“鄭經理交代的,華哥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得做什麽。華哥要做什麽,我們只準幫忙,不準瞎打聽。”

“可是現在鄭文寶已經死了。”

“那更得聽華哥的了。”

“他們拿走的東西你登記了沒有?”

“沒有。”

“他們說沒說什麽時候把東西送回來?”

“也沒有。”

“那這個店以後會怎麽樣呢?”

“他們也沒說。他們什麽都沒說,只是搬東西。”

“你什麽都不問,自己心裏踏實嗎?”

“不踏實,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是怎麽到這個店裏來的?”

“他們招服務員把我招來,前年升的領班。”

“你們大堂經理是個女的,好像更適合當領班吧。”

“不知道,這是鄭經理定的。”

“你也不問?”

“鄭經理做的決定,我從來不問。”

呂志平有些明白周浩在整件事裏扮演的角色了,他知道,從周浩身上也實在掏不出什麽來了,不過他還是有些忍不住:“一開始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說?”

“華哥說了,不讓我跟你們說。”

“你為什麽現在又什麽都肯說了?”

“店裏的那些人應該什麽都說了,我再不說,除了給自己找麻煩之外,什麽用也沒有。”

“看來你還算是個明白人。”呂志平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呂志平並無意把周浩留太久,他知道周浩只是個小角色,所以說完這幾句話他就告訴周浩可以走了。

呂志平又回到辦公室,他先查了查那輛黑色奔馳和別克商務車,都在天基樂業名下。他隨即吩咐王盛查查這兩輛車的行駛軌跡,又讓秦玉去查查陶華這個人。

做完這些安排,呂志平又給高子乾打了個電話,問了問北郊那個現場帶回來的證物處理完了沒有,得到的回答是還沒弄完,目前沒有什麽新發現。

呂志平並沒有催老高,他想的是靠手頭這些視頻證據,明天也可以把陶華帶回來問話了。不過他也想到,把陶華帶回來就等於向尚天賜宣戰。之前尚天賜一直在向他示好,似乎是有意拉攏他,而此時他跟尚天賜翻臉,不知會不會引起對方的報覆。

呂志平並不怕尚天賜報覆——他對尚天賜這種人是打心眼裏瞧不起的,再說他早已做好了和尚天賜他們開戰的準備,但一想到可能要和他們有一場惡鬥,他的心終歸還是不能平靜。

呂志平想到這裏,不覺心裏有些亂,他也無心在辦公室裏繼續研究案情了,轉念一想,已經很久沒去看望老趙了,不如現在去看看他。他跟誰也沒打招呼,便離開市局去了市人民醫院。

呂志平在醫院門口的小超市買了一個果籃和幾樣營養品,然後去了趙覆之的病房。一推門,便看見趙覆之醒著,精神很好,正趴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墻上電視裏的新聞節目。

趙覆之一見呂志平來了,便不再盯著電視,而是把腦袋扭過來:“你怎麽來了?”

“沒什麽事兒,就過來看看您。”呂志平一邊說一邊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

趙覆之看著那個果籃不覺皺起了眉頭:“早跟你們說過了,別帶東西,我又吃不了。”

“這些應該沒什麽問題,都不是什麽刺激性的東西。您恢覆得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大夫說再過兩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那可太好了。”

“好不好的,反正也挨了一刀。當初聽了你的,一退休就來做手術。在這兒趴這麽些天,就當調整退休之後的心態了。”

“是啊,是啊。”呂志平聽出趙覆之心情不錯,“您也該休息休息了。”

“東嘉苑那案子破了嗎?”

“還沒,丁啟遜的兒子還沒回國,我們現在只能等。”

“那也沒辦法。”

“是啊,而且現在又出事了,又死了一個人。”

“又死了一個?”趙覆之有點兒吃驚,“是他殺?跟之前的案子有關系嗎?”

“是他殺。之前的受害者是個按摩店的老板,這個受害者是這個按摩店的經理。”

“之前那個嫌疑人還沒回國,這個案子的兇手就不會是他了。”

“應該不是他,不過,我們發現這個受害者死前最後出現的地點是維隆大廈,尚天賜的保鏢也曾經在案發時間段內在案發區域出現過,而且這個人一死,尚天賜就派他的保鏢把那個按摩店裏的電腦、監控和所有的賬目都拿走了。”

“好家夥。”趙覆之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咱們市的三巨頭,陳大慶早就進去了,現在丁啟遜和尚天賜又前後腳地卷進了殺人案。”他頓了頓,才意味深長地說道,“咱們這兒要變天呀。”

呂志平笑笑,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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