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爺子帶著路小喬一家來到一座帶著大院子的老房子。

老爺子的三輪車直接從大門口開了進去, 進門就提高了聲音, “老婆子, 泡茶！來客人啦！

路小喬他們的車子不方便進去, 就把車子停在了門口。

進門就可以看到，這個院子被清晰的分成了兩個部分。

左邊是個菜園子, 種著各種蔬菜，旁白還有一些好養的花草。

右邊，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大桶估計從地裏挖出來不久的泥土，旁邊還有一塊塊已經摞成柱狀的調好的陶泥。

幾個拉胚用的轉盤，有手動的也有電動的。還有那些個竹子做的刮刀之類的東西。

看起來，崔老爺子即使退下來了，也沒放棄練習自己的手藝。

富態的老奶奶走出來, 手裏端著托盤, 托盤上放了一壺茶和幾個杯子，看到路小喬他們，熱情的說道, “是老頭子的客人吧？快進來喝點茶, 不要客氣！”

路小喬他們坐下, 喝著茶。可以看出來，這茶壺還有茶杯也是好東西，仿的是哥窯。

看到路小喬一直看著杯子，崔奶奶笑道, “這套茶具是我老頭子前兩年做的。”

路小喬笑瞇瞇的伸出大拇指, “崔大爺的手藝真好！”

崔奶奶一聽這話, 笑的更開心了。

喝了一會兒茶，崔老爺子從房間裏拿了一個大概需要一個人環抱的大箱子出來，放到桌上。

“小丫頭，這箱子裏的東西，勞煩你幫我送到小範的手上。”

路小喬好奇的看過去，看著崔老爺子把箱子打開。

崔老爺子先從裏頭拿出兩個一樣大小的錦盒，接著就是一大摞的資料文件。

他指了指那一摞資料，“這些……都是我為了覆原水點桃花查過的資料，還有一些釉料的配方，你帶給小範，希望能對他有所幫助。”

又拿起兩個錦盒，“小丫頭，想不想看看真正的水點桃花？”

路小喬當然是點頭了，路爸路媽也好奇的很，這可是主/席用的瓷器啊！誰不想近距離看一看啊！

崔老爺子打開其中一個錦盒，露出裏面完整的水點桃花碗。

這只碗瓷胎潔白如玉，看起來晶瑩剔透。上頭描繪的一枝桃花，花蕊嬌嫩，呈現淡淡的粉色，就如同少女臉上的紅暈一般。

瓷器底部落款“中南海懷仁堂陶瓷研究所七五零一敬制”，並且透過光亮，可映射出□□頭像的光影。

這只水點桃花碗，可以說體現了當時情況下制瓷的最好工藝！

而另一個錦盒裏，就是崔老爺子小時候打碎的那個的碎片了。

要說崔家一大家子都是制瓷的，有能耐修覆這個水點桃花碗的人不在少數，但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動手——修覆之後也不能完好如初，又何必浪費這個功夫！

“……我年紀大了，手也越來越不靈便。答應了我爸的事兒，我估計是沒法子了。你把這兩個錦盒帶給小範，給他做參考。”

崔老爺子說著說著就瞇起眼睛，眼神裏透露出狡黠，“記得告訴他，到時候要是成了，還一個完整的水點桃花碗給我，我要供奉在我爸的牌位前。”

嘿！老爺子借出瓷器和資料，就等著收碗了是吧？一點兒也不虧呢！

路小喬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接過崔老爺子遞過來的箱子，“崔大爺，那我給您寫個條子吧？”

拿了人家這麽貴重的東西，不寫個條子她怕雙方不放心。

沒想到崔老爺子擺了擺手，“之前知道你是小範的徒弟之後，我早就打了個電話問過小範你的情況。不然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就把箱子交給你？！”

看樣子，條子是不用寫了。

路小喬一家子過來崔老爺子家裏，也算是晚輩過來拜訪。

在崔老爺子的邀請下，他們在崔大爺家吃了一頓飯。

路媽幫著崔奶奶在廚房忙活了好久，做了一桌子的飯菜。

路爸則陪著老爺子喝了兩口小酒，聽了不少他在瓷都遇到的有關古玩的趣事兒。

聊天的時候，不免又聊到了鬼市。路爸就說已經和路小喬說好了要去鬼市瞧瞧。

崔老爺子點了點頭，“想要多找幾件好東西，是得去一趟鬼市！鬼市的好東西多啊！”

“不過就是來歷一般……不怎麽幹凈，那些不敢明目張膽的擺攤的，都在鬼市！”

又看了一眼路小喬，“小姑娘家家的，到時候跟著你爸一起走，要不然人家看你好欺負，劫道也說不定。”

路小喬僵了一下，幹笑兩聲，“不會吧……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劫道？”

路媽打了個寒戰，“要不……你們還是別去了吧？！”

路爸也遲疑著看向崔老爺子。

“哈哈！”崔老爺子看到一家人被他唬的不行，趕緊道，“沒事兒沒事兒！到最後我讓我孫子到你們去！他現在在瓷都也混出點名堂了，一般知道是他帶來的，沒人敢胡鬧。”

***

一家人又逛了一天的名勝古跡。

隔天就是周一了。

淩晨這時候，路媽還睡的香。

路爸和路小喬在前一天晚上就調好了鬧鐘，提前睡覺。到鬧鐘一響趕緊就帶上一包準備好的各種東西在大廳集合。

崔老爺子的孫子也發來了信息，說在曙光路旁邊的一家叫做瓷趣的古玩店的門口等他們。

逛鬼市，手電筒、大袋子、現金都是必須的。

一般來鬼市擺攤的人，過後都不會希望和買主再有什麽聯系，最好就是對面不相逢！因此手機轉賬什麽的他們不樂意，只喜歡收現金。

路小喬包裏放了十萬，路爸手裏放了五十萬。父女倆是準備大幹一場的。

崔老爺子的孫子名字叫做崔思齊。

瓷趣這間古玩鋪子，正是他開的。

因為生意做的比較大，人脈比較廣，鬼市裏沒有處理掉的東西，有不少人會找他這個崔老板幫忙收，價格雖然會壓一壓，但還算是公道。因此，大家也都會給他點面子。

崔思齊聽自家爺爺的話，來幫著帶一帶路小喬他們。實際上雙方見都沒見過，因此也沒怎麽多聊，只是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崔思齊告訴了他們一些鬼市的基本規矩。

要說起鬼市，規矩還真不少。

“英雄不問出處，寶貝不問來路”和“照物不照人”，只是最基本的。

路小喬他們到的時候是淩晨兩點左右。

周圍黑漆漆的，幸好遠處有個路燈帶來些許光亮，讓他們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倒是有不少逛鬼市的人的手電筒光照射過來，有點刺眼睛。

“等會兒要買什麽東西，看準了再說話！”

崔思齊道，“不打算買就不要去問價，一旦你問價就是說你要買，你給一個數賣家同意了，就意味著要付款成交了。這個時候要想反悔，人家可以找兄弟來逼著你買的。”

父女倆點了點頭，好奇的看著周圍。這一看就是新手的樣子讓崔思齊忍不住皺眉。

遲疑了一下，又對著路小喬補充了幾句，“其他的我也不多說，我聽我爺爺說你眼力還不錯，那就要註意一點。”

“所謂看破不要說破，假如你發現某個東西可能有問題，或者說你感覺比較可疑，你可以不問不買，但是一定不要當面去質疑或拆穿賣家！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你懂？”

路小喬笑道，“崔大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多管閑事的！”

“行！那咱們就分開走！遇到什麽事兒處理不了你們也別著急，別大聲喊我，給我發個短信就行，我會盡快過來的。”

交代的差不多了，崔思齊自己也是要逛逛鬼市的，就和路小喬還有路爸分開了。

“爸，咱們走吧！”路小喬打開手電筒招呼著。

“哎！”路爸跟在路小喬後面一步，保證時時刻刻都能看見女兒。

***

黑市裏果然有不少好東西。

沒多久，路小喬就在一個攤位上找到了一對西周時候玉玦。

這一對玉玦呈黃色，圓柱形，中間鉆了一個小孔，刻工柔細，線條回轉生動。這些線條雕刻的到底是什麽圖案路小喬也不太清楚。不過就憑這上頭的三色玉沁，這對玉玦也是相當的難得。

討價還價之後，以兩萬成交。路小喬覺得弄清楚上頭花紋的含義之後，應該能賺的更多點。

在另一個攤位上，路小喬又看上一件嘉慶年間的粉彩百子嬰戲圖碗。

這只粉彩百子嬰戲圖碗，敞口深腹圈足。釉色素白，碗的外壁繪上了一幅粉彩百子嬰戲圖。

眾嬰個個面露喜色嬉戲於庭院間，或手持花燈，或舉佛手、持桃、持磬、持如意等。周圍襯以小橋流水場面歡快熱鬧的氣氛，顯示了古代人們對於兒孫滿堂的祈願。

是好東西，只可惜……沒有底款。

路小喬在碗底摩挲了一下，朝攤主問價。

攤主剛開始開價二十萬，只不過這價格報出來攤主自己也猶猶豫豫的。

路小喬想著他應該對自己手裏的東西也沒什麽把握，靠著這一點很快就把價錢還到了五萬！

買到這些個東西，路小喬已經很滿意了。

和路爸繼續逛下去。

忽然，路小喬的目光就落在一個攤位上。

攤主是個尖嘴猴腮，瘦猴一樣的年輕人。

他的後面暗乎乎的，似乎還有個人坐著。

攤位上碎瓷片、整器都有，昏黃的燈光下，看著似乎還都挺真？！

路小喬估計他們手上的東西來路應該不太幹凈，那個瘦猴攤主看著周圍的時候格外的警惕，似乎隨時準備把東西收起來跑路。

路小喬一眼就被他攤位上的東西吸引住了。

不是一件兩件，直覺上，路小喬覺得他的攤位上好像好東西不少。

路小喬默默的估算了一下自己手裏還有老爸手裏的現金，才開口問價。

“這個八角杯什麽價？”路小喬首先問的是一個龍泉窯的八角杯。

瘦猴攤主看了看路小喬，手指比了個數，意思是五萬。

路小喬點了點頭，這個價格可以，直接就成交了。

繼續看下去，路小喬拿起一個黑色的鬥笠盞，眉心就是一跳。

拿起來的鬥笠盞通體黝黑，底足未施釉處可見堅質細膩的潔白胎骨。碗內臟兮兮的，沒有清理具體的品相看不大出來，但是摸了摸鬥笠盞的口沿，路小喬能感覺手指毛毛的。

路小喬心跳加速了兩下。

這口沿處毛毛的、未施釉的特點，讓她想到了某一種瓷器。

這個特點，有個稱呼，叫做倒扣芒茬兒！

所謂倒扣芒茬，是指在瓷器的口沿處形成了無釉的效果，這種無釉的效果就是因為當兩個瓷器對口燒制的時候，在磁器口無法形成有效的覆蓋，形成的這種毛邊。

這種毛邊的形成，來自於它燒制的方法，叫做覆燒。它將多個瓷器用支架形式，對接起來，放入陶缽進行燒制，這樣可以在一窯中提高產量。這樣，也就導致了口沿處無法施釉。產生了所謂倒扣芒茬。

路小喬做了一個深呼吸，第一時間開啟了左眼異能。

漂亮的藍色光暈浮現在眼前。

沒錯！是宋代定窯瓷器，還是極為稀有的黑定！

明曹昭《格古要論》：“有紫定色紫，有墨定色黑如漆，土俱白，其價高於白定，俱出定州。”

宋代五大名窯之一，她居然在這裏又碰到了一件！

路小喬強忍住激動，把黑定盞放下之後又看了幾件瓷器，最後多指幾件，“這件、這件還有這兩件，加起來一共多少錢？”

沒想到剛把攤子擺出來沒多久，就遇見了大買家，瘦猴攤主轉頭看向後面。

看樣子，後面坐著的，帶著帽子看不清臉的才是主事的人。

對方湊到瘦猴攤主耳邊說了幾句，瘦猴眼睛一轉，就道，“一口價！一百萬！”

喲！真敢喊啊！

之前的八角杯路小喬就看得出來，這攤主應該不清楚這些東西的價格。現在居然直接喊道一百萬，估計是之前路小喬五萬答應的太爽快，也是想試一試路小喬的反應。

路小喬眉頭一挑，直接道，“十萬！”

這是在往死裏砍價啊！

“朋友……你這樣……有點狠了吧？”瘦猴攤主臉色沈了下來。

“你們把我當冤大頭，我不狠一點怎麽行？！”路小喬也笑道。

“行行行！”瘦猴攤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那給個實誠價可以吧？我們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來的……都不容易！”

路小喬不為所動，“我的錢來的也不容易啊！你先說個價，我看看合不合適，合適的話咱就成交！”

聞言，瘦猴攤主又轉頭看自己的老大。

老大低聲說了幾句，瘦猴道，“那這樣，加起來，你給四十萬！”

路小喬作勢思考了一下，“……成交！”

路小喬示意路爸給錢。

路爸和瘦猴攤主走到一旁的角落裏，路爸把手伸進箱子裏拿錢，一疊一萬，一共四十疊。

兩人回來之後，瘦猴點了點頭，老大手裏的東西才松手放到路小喬手裏。

今天有這麽大的收獲路小喬也始料未及。估摸著錢也快花的差不多了，天也快亮了。

“爸！咱們走吧！”路小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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