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爸和路小喬手上帶了那麽些東西, 大多都是瓷器易碎, 那些個攤主給的袋子也不太安全。加上從淩晨逛到現在，路小喬和路爸討論了一下, 準備先去瓷趣稍作休息。

路小喬他們到的時候, 崔思齊已經回來了，正在店裏坐著喝茶。

看著路小喬父女倆手裏這麽一大堆東西的回來，不由的詫異——這是去撿漏啊？還是去shopping？！

平常人逛個鬼市買個一兩件東西就差不多了, 哪有這麽一大堆一起買的？！

他皺了皺眉頭, 準備看在爺爺的面子上提醒兩句。

正準備說話，眼神就不由自主的看到了路小喬手上的一對玉玦，似乎是好東西啊！

再看看路爸手裏提著的袋子裏裝著的一個粉彩花鳥盤，看著似乎也是真品。

之前想要提醒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口了。

開始還以為爺爺說的這小姑娘眼力不錯是誇大其詞。現在看來, 似乎還真挺不錯的。

回想起自己剛剛的自以為是，崔思齊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路小姐，這一對玉玦可以讓我看看嗎？”

路小喬可不知道短短的時間內崔思齊的心思轉變, 直接就把玉玦遞了過去。

一入手, 崔思齊就感慨了一句, “好東西啊！”

仔細看看上頭的花紋還有沁色, 感受玉質的細膩，“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是一對兒西周時期的玉玦, 兩塊花紋相同, 雕刻的應該是……鳥紋。你們看這裏, 像不像是鳥的頭部？到這裏，就是鳥的尾巴。”

“這兩塊玉玦造型精美，還有比較少見的三色沁。雖然不及五色沁珍貴，也是難得的好東西了。”

又問了路小喬他們多少錢收的。

得知一對三萬，崔思齊眼睛一亮，“這是賺了！這一塊玉玦，價值至少五萬。一對的話，價值就不僅僅是翻倍了。我估計這一對差不多能拿個二十萬以上。可惜不是龍紋，要不然價格還能再翻一番。路小姐好眼力！”

對於崔思齊的讚嘆，路小喬沒什麽表現，路爸倒是挺高興。

不想繼續討論自己買的東西，路小喬轉移了話題，“崔大哥有買到什麽好東西嗎？”

崔思齊搖了搖頭，“我沒你們逛的細致，就買了一個清代晚期的青花纏技花卉雙耳爐，也聊勝於無吧！”

說的淡然，但是眼神裏還是有些小得意的。

路小喬和路爸都看出來了，也都誇了幾句，算是商業互吹吧！

聊了幾句之後，說要借用崔思齊這邊休息一下，崔思齊一口答應了。

這不過這外頭開門做生意的，需要招呼客人，路小喬和路爸想在這裏休息一下，並且把買的東西整理整理，就借用了一下瓷趣的休息室。錦盒什麽的，倒是剛剛在一個攤位上都買好了。

崔思齊的店鋪估計在這一帶還真的是挺有名的。路小喬父女倆進了休息室，門半掩著，都聽到不少人進來，沒過多久又出去的聲音。

路爸整理著這一堆東西，把瓷器一個個的裝進錦盒，嘴裏問道，“閨女，給爸說道說道，你買這些東西……都有什麽依據？！”

路爸對古玩撿漏是興趣正濃，只是今天鬼市，似乎一直是跟著閨女走了，自己就在一個攤位上買了個青花陶瓷的十二生肖擺件。雖說其中有幾個殘了，但是十二生肖是齊的，並且還是清代的東西，挺不錯了。

除了黑定盞，路小喬把其他東西都歸到一邊讓路爸看，“老爸你先看看，這些東西你的看法是什麽？”

“我看看啊……”路爸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個八角杯……造型新穎，口沿薄而微斂，弧腹向下漸收。器身八道折棱分明，線條婉轉，做工細膩。”

“通體施青釉，流動性好，釉色過渡自然，釉薄處隱約可見胎骨。最重要的是，器口及底部露胎處，呈灰或鐵色，典型的紫口鐵足。”

路小喬不動聲色，“最後的結論呢？”

路爸嘆了口氣，“我本來還覺得是不是南宋的郊壇下官窯，不過後來覺得不太對，應該是清代仿品。”

路小喬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給路爸點讚，“老爸厲害啊！”

路爸被閨女這樣誇還有些不好意思，“還是你的那些教材資料比較詳細，我看過之後，去古玩市場一一對比，現在最基本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又看到路小喬手裏拿著那個黑釉鬥笠盞就不放下了，路爸也意識到了，買了這些個東西，閨女似乎最看重的就是這個不起眼的黑釉盞。

“這個黑釉盞……很好？”路爸問道。

表面上灰撲撲的，完全看不出來為什麽閨女異常寶貝。

路小喬笑了笑，“爸，你可別以貌取盞啊！就我手裏的這個，比你那一堆加起來翻幾番都要貴！”

“真的？！”路爸瞪圓了眼睛。

腦海裏回想有關於黑釉盞的資料，“難不成是……建盞？！”

玉泉帖的事情現在新聞熱度高的很，路爸當然是知道的，因此在聽了路小喬的話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是建盞。

只不過路爸沒想到的是，自家跟沒事兒人似的玩了好幾天的閨女，才該是這個事件的真正主角。

路小喬也沒給出明確答案，“雖然不是建盞，但是珍貴程度應該也不相伯仲。具體情況……咱們回去再說！”

路爸也明白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點了點頭，“是得回去再說！”

***

父女倆正說著呢，就聽到外頭似乎又有生意來了。

“崔哥？在嗎？”

路小喬挑眉，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啊！

從休息室的門縫裏往外看了一眼，嘿！那個賣給她黑定盞的瘦猴攤主，居然上這兒來了？！

叫崔哥？和崔思齊還挺熟的？

路爸也湊過來，“喲！這不是那個攤主嘛！”

父女倆面面相覷，這個時候他們似乎不宜出去。

出去之後，看到對方，難免就會爆出一些認識不認識的問題。到時候扯出路小喬他們在攤位上買了東西，難免不會把黑定盞的事情扯出來。

到時候要是被認出來了是黑定，那估計就不好收場了。

想到這裏，父女倆再次對視了一眼，還是在休息室裏待一會兒看看情況好了。

外頭。

瘦猴一個人過來的，那個看不清面容的老大沒來。

他腆著臉對著崔思齊笑著，“崔哥，您幫我看看，這剩下的東西……您收不收？”

“哦？”崔思齊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顯得挺漫不經心的，“阿貴，最近又和你大哥出去掃貨了？”

“行吧，你先把東西拿出來給我看看，要是東西不錯的話，我絕對不會虧著你的！”

“哎！好嘞！”瘦猴笑道，“謝謝崔哥！”

接下來估計是在看東西，有一會兒誰都沒有出聲。

“老板，我看完了。”是崔思齊旁邊的小夥計小李的聲音。

嘿！聽這意思，崔思齊還不是自己親自鑒定的呀？

路小喬心裏一下子對這個崔思齊的評價就下去了。

原本覺得崔思齊是崔老爺子的孫子，又盡心的帶著他們去了一趟鬼市，還講了不少的註意事項，人還不錯。

但是進了古玩這行，還是個開店的掌櫃！無論遇到什麽情況，自己的眼力是極為重要的！

就算是一些已經成為鑒定大師的人，在面對即使很小的鑒定的時候，都會認真進行。即使有手下的徒弟幫忙，也都會自己確認一遍的。

崔思齊這邊有生意上門，自己又不忙的情況下，居然不是自己親自鑒定，而是讓夥計鑒定。也不知道是店開的大了心思浮躁了，還是這人原本就是這樣的？！

路小喬覺得崔思齊似乎有點過於自滿了。

那個小李路小喬也是第一次見，也不知道水平怎麽樣。崔思齊卻在小李說完之後，很快就和瘦猴談好了價格。

等到腳步聲漸遠，應該是瘦猴走了。

“老板？這些個貨都放哪兒啊？！”小李問道。

“你看過之後，有沒有比較亮眼的貨色？”崔思齊慢吞吞的問了一句。

路小喬和路爸看那個瘦猴走了，這時候也都走了出來。

就聽小李道，“有一個乾隆時期的仿古饕餮紋爵杯，很不錯！其他的嘛……都是些一般的貨色！”

“噫？沒想到瘦猴這回真的有好東西嘛！我看看……剩下的那些你看著直接往博古架上擺。”

估計收東西的價格不貴，所以崔思齊顯得不太在意。

接著就拿起夥計說的那個銅爵杯細細打量。

路小喬聞言眼看過去。

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銅爵杯，能認出這個，看來小李還是有點眼力的。

這個銅爵杯，以精銅為材，胎體厚重，色澤古樸，制作工藝十分精湛，腹部突起獸面紋，紋飾清晰，線條流暢有力。

刻有“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書款。

這樣的東西，書裏有過記載，說是為清乾隆帝舉行祭天大禮用器，原本是放在天壇的，“庚子事變”後流入民間。

什麽東西，和皇家沾上了邊，還是祭祀用具，一般都是最好的！

只可惜……

“東西不錯，可惜折了一只腳。”崔思齊說道。

一般爵杯都是三足鼎立，但是眼前的銅爵杯其中一足似乎被什麽重物擊打過，直接就彎曲了，影響了品相。

“找個時間，我找人看看能不能修。修好了再賣出去。”崔思齊找了個錦盒把銅爵杯裝了起來。

路小喬看著他們談的差不多了，也準備告辭了。

還沒說話呢，就聽到有人問，“老板，你這博古架上的瓷器怎麽賣？”

這個聲音……怎麽聽著又有點耳熟？！

路小喬朝門口看過去。

嘿！居然又是個熟人！

“封景？”路小喬喊道。

封景原本只是在看外頭博古架上的瓷器，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才轉過頭來，“小喬？！”

“你怎麽在這裏？/你怎麽會在這兒？”雙方同時問道。

聽到對方的詢問，又相視笑了起來。

路小喬道，“我和我父母出來旅游的。哦！這是我爸爸！”

封景聽到有些楞，眼前這個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的中年男人……是小喬的爸爸？

封景忽然覺得有點小緊張，“伯、伯父您好，我是封景，是小喬的朋友。”

“嗯，你好。”路爸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

看著自己如花似玉的閨女，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危機感空前的嚴重！

看路爸並不想和自己多聊的樣子，封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轉而回答路小喬之前的疑惑，“我打聽到瓷都這邊有一位專門收藏瓷器的大藏家，準備拜訪一下，看能不能征集到比較珍貴的藏品。”

“約了是明天上門，我就想著來看看能不能買到一件合心意的禮物。”

看來，封景是錯過了今天的鬼市。

說到這個，封景也想起了他進店的目的。

“老板，你這博古架上的瓷器是怎麽一個價位？！”

路小喬朝著封景指的方向看過去，似乎就是剛剛小夥計擺東西上去的那個博古架。

路小喬不由的瞇起眼睛。

崔思齊不知道，但路小喬可知道，封景能代替大師兄稱為最年輕的高級鑒定師，眼力絕對不一般。

難道剛剛果然有疏漏？！

凝神看過去，排除那些個一看就普普通通的瓷器，路小喬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是一個白釉的盤子，表面上普普通通看不出什麽問題。

但是！

那種口沿的感覺讓人似曾相識。

要不是怕打攪他們的交易，路小喬都想拿下來仔細瞧一瞧確認一下了——人家在交易過程中，插一腳的行為是極其不道德的。

路小喬現在懷疑的是，那個白釉的盤子，是白定！

那個瘦猴當時沒有把盤子擺出來，讓她錯過了這件好東西！

畢竟宋代定窯的瓷器，誰會嫌多呢？！

路小喬和買賣雙方都認識，有關於自己的猜測她不準備說出來，也不準備插手。這時候說什麽都會得罪人，還不如當作不知道。

崔思齊對博古架上的東西壓根就不在意，在他的心裏，店裏的好東西都被他收起來了，是要專門聯系客戶的。這擺在外頭的東西嘛，定了價基本不會虧。

看在路小喬認識的面子上，他還親自招待了封景。

封景也不是那麽好看穿的人，指了好幾個瓷器說要一起買。

路小喬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可惜得很，崔思齊都親手把那個疑似定窯的盤子拿下來了，還隨意的看了兩眼，居然都沒發現問題。

一般定窯瓷器，因為毛邊的關系，大多數帶有金或銅的口沿，被稱為“金裝定窯”。這也算是隱藏定窯瓷器毛邊的一種極好的方式。

但是無論是路小喬買到的黑定還是封景手裏的白定，上邊的金邊似乎都被人給撬走了——估計是挖到這瓷器的人完全不懂，看著是金的值錢就給撬了。也不想想，能用金子鑲邊的瓷器，會不值錢嗎？！

路小喬還在想著自己買的黑定沒有金邊的時候，那頭交易已經完成了。

封景買了三件瓷器，花了不到二十萬。

等到交易結束，似乎還有別的事兒，封景跟路小喬還有路爸打了招呼說改天聯系，就離開了。

路小喬見狀趕緊也跟路爸使了個眼神，就道，“崔大哥，我和我爸也差不多該走了，還要去和我媽匯合呢！”

說完就好像有人追著自己一樣拿著裝了黑定盞的錦盒還有一對玉玦走人了。

路爸見狀，也趕快帶著一箱子的瓷器跟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崔思齊摸了摸下巴，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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