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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還是英語課。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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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四顧,房間精巧,右側有一小隔間。屋內四角都擺著一個懸竹制的花瓶,瓶內插一活枝,與外間的桃枝不同,這裏插的是桂枝,上面點綴的黃色小花香氣盎然,生動活潑。

Aphro走入室內,向陸思瑤微微一笑,又轉入側間。再出來時,手上則拿滿了各種器物。坐回蒲團之上,焚一香,並點燃風爐,煮水。

“此為桂花香。是我新制的,你看聞不聞得慣?”Aphro輕道。

陸思瑤靜等片刻,待香薰裊裊紛飛之時,她挺了挺身,深吸一口氣,又停片刻,擡頭道:“好極。”

Aphro笑開了,不若之前笑不露齒,此時笑得很是歡愉,眼角眉梢全都是笑意。

“我就覺得桂香是很好的。下次再做其它香。”

陸思瑤也跟著笑,聽他如此說,一並點點頭。

Aphro將茶具擺在幾面上,又進入側間,走回來時,手上拿著食碟,上面擺了幾樣小食,不多,但十分精細。

“這是我做的桂花酥,這是桂花藕片,這是玫瑰雲片糕,這個是抹茶卷,這兩個是鮮花酥餅。你嘗嘗,味道都很不錯的。我最愛這個桂花酥。”

此時,水將沸。Aphro側首等候,茶香已經溢出壺頂,霎時間,清香與甜香完美融合,滿室香郁下,陸思瑤外冷內炙的心,竟也跟著靜了,沒有焦慮,沒有急迫,亦沒有,恐懼。仿佛,那樣的人生,噩夢,不美,都是別人的。和她再沒有什麽瓜葛。

Aphro將沸水註入茶碗。而此時,陸思瑤剛捏住一塊桂花酥,放進嘴裏。Aphro正用左手掌托住碗,右手五指持碗邊,把第一道茶遞到陸思瑤身前。陸思瑤反應不及,拖了好一會兒才慌忙接過茶碗,蓋因剛那塊兒桂花酥實在是,實在是太美味了。她甚至一時間都想不到可以用什麽形容詞來形容它的好吃,也只得用平淡的好吃來形容了。

“這是你做的?”陸思瑤又問。

“嗯。”Aphro笑笑,道:“這些,都是我做的。”

“天吶。”陸思瑤喊出一聲天吶,便沒了下文。她持茶碗的手伸向嘴邊,先是輕輕抿了一小口,然後似等不及地端起碗,一飲而盡。匆匆遞回茶碗,閉上了眼,久久未動。

茶是中國茶,還是武夷巖王大紅袍。巖骨花香,馥郁的香氣與室內的桂香相似,這第一道,入口不澀,潤過喉嚨,一點點苦,咽下後,餘韻悠長。陸思瑤接過Aphro遞過來的第二道茶,笑著道:“竟是中國茶,你可真體貼。”

“這茶,是真的好茶,體貼也是應該的。”Aphro笑回道。

陸思瑤沒再說話,將茶碗整個端起,把茶水全部送入口中。心中感慨一句,好甜!這第二道,當真是活潑得很。又鮮又滑又可愛,巖茶之傲骨,輕靈之桂香,充斥口腔,喉嚨,甚至胸肺間,一呼一吸,都是曼妙的香意。

遞回茶碗,只得說一句:“好茶!”別的盡說不出了,一時間挺感慨自己的詞窮。

Aphro笑笑,盛了第三道遞過來。

陸思瑤接過,迫不及待般地一飲而盡。再度閉上眼睛,手上的茶碗還來不及放下,就那麽端在胸前,看著還有點兒可愛。

甜後是無窮無盡的回甘,這第三道,褪去了可愛,馨香湧動間,時間被無限拉長,使人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此處是何處。只有餘甘裊裊,回味無窮。

Aphro沒打擾陸思瑤,就看著她托著個空碗,呆立在蒲團上。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十幾分鐘,或者更久。陸思瑤才回過神,看向手中的空碗,輕輕放在幾上。睜開的雙眼還有些呆怔。

“中國不愧茶鄉。”Aphro在對面笑笑,說道。

陸思瑤聽見這一句,猛地坐起來,這時候才是真的回了神,眼睛裏的光慢慢聚起來了,緩緩回應道:“是啊。”

“中國我是極愛的。”Aphro指著墻上掛著的墨寶,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白居易的。”

“嗯?”Aphro笑了笑,瞇起眼睛,似在等待回覆。

“嗯?”陸思瑤還沈浸在剛才的茶香之中,並沒反應過來,也跟著嗯了一聲。

“你也嗯什麽嗯。我是問你,要來一杯嗎?”Aphro笑道:“我自釀的桂花釀。”

“好啊。”陸思瑤仿佛才回人間一般道。

Aphro去側間取了桂花釀回來,放風爐上燒熱。

閑閑聊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把這裏取名叫無桑居嗎?”

陸思瑤搖了搖頭,回道:“這裏沒種桑樹?”

“桑樹自是沒有種的。”Aphro笑道:“我自稱為桑,而無桑,也是無我之意。”取下熱酒,斟一杯遞過來,接著道:“桑樹的用途,大得很。桑葉不僅是蠶吃,還有極高的藥用價值,除此之外,還可以做茶吃,簡直一葉多用。桑葚,桑樹的果實,酸甜味美,還可滋陰養血,生津潤腸。還有桑皮,味甘性寒,可瀉肺平喘,利水消腫。”

說罷擡了頭,看向陸思瑤,笑得天真,道:“你說,像不像我?”

陸思瑤沈沈坐著,沒回話。

他接著道:“像我這般做牛郎的,不僅要知情識趣,還要博學多能,比之心理醫生,有時效用還大。你說,是不是?”

陸思瑤才恍然大悟般,鄭重點了點頭。

“酒怎麽沒喝?”Aphro問道。

陸思瑤低了頭,才發現接過來的酒忘了喝,已經不熱了。

Aphro伸手拿了回去,又熱了起來,說了句:“不急,等下我們慢慢對飲。”

陸思瑤輕輕點了下頭。

Aphro一邊熱酒,一邊說道:“像你這般美麗的客人,真的很難遇到。你這身改良的和服,也很驚艷。第一眼見時,我都想做一件一模一樣的穿了。”

“這是我找裁縫定制的。”陸思瑤笑著道:“你喜歡,我可以為你專門定制一件,更加中性化的。”

“好啊。”Aphro笑著道:“不過價錢還是要算的,除了服務外的開銷,我一向算得清楚。”

“就當我送你的禮物吧。”陸思瑤輕道。

“不必。”Aphro笑了笑,說:“你我初相識,不用送我禮物。可等我生日時再送。這件要算錢的。”

“好。”陸思瑤回應。

酒熱。Aphro斟滿兩杯,一人一杯。他舉起手,手很修長優美,將手中杯碰向陸思瑤的杯。

兩人對碰了下,各自飲盡。

酒液粘粘稠稠,似掛在舌尖,綿長的香甜充斥舌上的每一處角落,也充斥著喉嚨的每一處。一點點,被稀釋,被吸食。陸思瑤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全是桂花,美好的讓人心醉神迷。

“如果說。”Aphro看著陸思瑤,輕道:“有什麽酒可以讓人忘盡前塵舊事。就是這桂花釀了。你要記得,從此門離開後,昨日的,就都留在昨日吧。”

“昨日,都留在昨日?”陸思瑤恍惚間問道。

“對。”Aphro又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不放下,哪有未來。不過是卡在昨天和明天之間的虛空,忘了真實。”

陸思瑤瞪大一雙美目,看向Aphro,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只聽她說道:“竟然這麽簡單嗎?”她笑了笑,“那我試試好了。”

“來。再飲一杯。”Aphro伸手拿過陸思瑤的杯子,又斟滿,遞過來,自己也跟著一飲而盡,道:“知道我為什麽在外間,插一只桃花嗎?”

是啊,為什麽要插一只不是活枝的幹花。這並不符合日本的花道啊。陸思瑤想著,並搖了搖頭。

“桃花是什麽?”Aphro輕輕問。

“桃花,是指愛情,或者親密關系?”陸思瑤回應道,聲音帶著絲不確定。

“是也不是。”Aphro接著道:“這只桃花,是在告訴客人,也是在告訴我自己,世間一切,皆是幻象。桃花,就是人世間的諸般幻象,是情,亦是愛。”

陸思瑤緩緩點了點頭,似懂非懂。

“知道我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嗎?”Aphro輕笑著問道。

“Aphro,是Aphrodite”

“你竟然知道?”這是Aphro沒有想到的。

陸思瑤點點頭,回應:“希臘美神,阿芙羅狄忒。”笑了笑,接著道:“你和這個名字極相稱。”在她看來,Aphro的美雌雄莫辨,比之她,還要美上三分,當之無愧的牛郎界帝王。

“謝謝。”Aphro淺淺一笑,接著道:“愛與美之神,傳說中Aphrodite擁有世間最美的容貌。眾神紛紛追逐她,連宙斯也不例外。但她拒絕了宙斯,也許她更愛大海,更愛海的自由。於是,宙斯將她嫁給醜陋又瘸腿的火神。Aphrodite當然不滿足於丈夫的醜陋殘缺,她還擁有眾多情人。”

陸思瑤靜靜地聽,沒有插話。

Aphro把空了的酒杯斟滿,自飲盡,接著道:“這裏的故事,有她和獵人的悲劇。傳說,她愛上人間的一個獵人。可這個獵人酷愛打獵,無論她如何反對,仍不肯放棄。直到悲劇的發生,獵人在一次打獵中,被獵物所傷後致死。她得知後慌忙去找獵人,裸足踩在白玫瑰的花枝上,被刺紮破腳,留了很多血。從此,世間除了白玫瑰,又有了紅玫瑰,而紅玫瑰象征愛情。而白玫瑰,則代表天真。但獵人還是死了,愛與美之神,卻無法擁有長久而完美的愛情。”

“所以自古,紅顏多薄命。蓋因這幻象濁世間,沒有永恒,只有流經的短暫。”Aphro輕聲續說,“而關於她的愛情,還有一則故事。這則故事是講,厄尼多斯相傳是這世間最美的男子,Aphrodite對他一見鐘情,可他只愛打獵,對愛情絲毫沒有興趣,這令單相思的女神非常苦惱。後來這件事情,被她的兒子愛神丘比特知道了。於是小丘比特就射了厄尼多斯一箭。而後,他們就陷入了熱戀。女神得知後,讓丘比特解除魔法,認為這樣的愛情不能長久。厄尼多斯被解除魔法後,得知真相,看著眼前完美的女神說道:你就是我的女神!為了你,我願意放棄一切。一段人神之戀,完美謝幕。”

Aphro看著陸思瑤困惑的表情,接著道:“沒錯。你也看到了。第二個故事,就是第一個故事的前半段。所以,這個完整的故事,依然還是個悲劇。”說完,他不再說話,只慢慢喝著杯中的桂花釀,一杯又一杯。

陸思瑤也不再說話,也跟著喝了一杯又一杯。

而另一邊,入夜的酒吧,人愈來愈多。許飛和陳可調制了一杯又一杯酒。程宇非則坐在吧臺的角落,眼睛看向中央的live,主唱神情寂寥地唱著:

怪你過分美麗

如毒蛇狠狠箍緊彼此關系

仿佛心癮無窮無底

終於花光心計

信念也都枯萎

怪我過分著迷

換來愛過你那各樣後遺

一想起你如此精細

其他的一切

沒一種矜貴

怪你過分美麗,怪我過分著迷呵。其他的一切,沒一種矜貴。只是啊,太執著,太用力的結果,就是無法呼吸,直到最後,耗盡生氣。

☆、24

入夜,又下起大雨。今年的雨水格外多。

程宇非躺在大姑家書房裏給他準備的單人床上,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才三點多。可他已經沒有什麽睡意了。從床上坐起來,光腳踩在木地板上,他幾乎沒有聲音地走到書房的窗戶旁邊。看向窗外,此時此刻,滿世界仿佛都是雨水,從天上傾盆而下,砸在屋頂和地面上,連著天與地。沒有閃電,連雷聲也幾乎沒有。耳朵裏面只有滂沱大雨砸下來的聲音,似乎很輕,又似乎很重。

他就站在窗臺邊,身子向後,靠在後面的書桌上,獨自傾聽著這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友人的歡呼聲。而後,他把窗戶開了一道小縫隙,剛好容一只手從中間穿過,還沒等他進一步動作,只這麽一小會兒,雨水就從縫隙濺了進來,窗臺被潑了一灘的雨水。他趕緊將手探出去,手指立馬就被淋濕了。手心手背上,全都是層層疊疊的雨水。

他的眼睛透過雨幕,幾乎什麽也看不清晰。對面的基督教堂在暴雨的烘托下顯得格外沈寂,與白日裏熱鬧的禮拜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教堂深色的墻面在雨水的沖刷下,就像一道深深的屏障,這屏障保護著他,將他與這世間紛紛擾擾隔離開。

這屏障,就是你呵,許飛。

如今,人們常將周日稱作禮拜日或禮拜天。其實禮拜,也可以叫崇拜。表示信眾發自內心的,對上帝的崇敬。

他關上窗,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坐到書桌前,打開臺燈,從腳下的書包裏面,翻出那本愛你,在心裏默讀道:

你給我帶來一個多麽美好的東西,就是說,一個多麽好的夜晚!想你,想著呢。

你呀,又勾起我想起好多事情。我們生活的支點是什麽?

再躺下時,已經快淩晨五點鐘了。他平躺著,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睡得著。後來,他好像是睡著了,又好像是一直恍恍惚惚半睡半醒著,早上起來時,也不覺得怎麽困,就是身體感覺挺疲乏的,應該是昨天打籃球打的。

“起來沒?”大姑的聲音從書房門外響起,“我熱了包子,起來吃點兒。你小弟都吃上了。”

“嗯,好。”程宇非回應道。他起身快速套上校服,走出書房。

穿過客廳,走進餐廳。

“坐。”大姑給他夾了兩個包子遞過來,又道:“好吃。這回我做得相當成功了。”

程宇非伸手接過裝包子的碗,順從地夾起一個咬了一口,緊接著道:“嗯,挺好吃。”

“是吧。”大姑笑笑,道:“我現在水平也進步了。”

弟弟喬星舒坐在程宇非旁邊,專註地吃著,沒說話。如果說,程宇非平時算話不多的人,那小喬弟弟就算幾乎沒有話的人。

程宇非和許飛,許老爹他們還能多說幾句。而小喬弟弟,在家基本都是保持沈默的狀態。

“用我送你們不?”大姑把手裏的半個包子,分兩口塞進嘴裏,問道。

“不用。”

“不用。”

他和小喬同學一齊道。

“我坐車去。”程宇非道。

“我走去就行了。”小喬道。

小喬的小學學校就在他們家附近,沒多遠路。

而大姑她們單位倒是離程宇非學校不遠,她就是三中的老師。不過程宇非坐公交也挺方便,也是直達。

“那我先走啦。”大姑吃完說道。

“嗯。”程宇非說道:“再見。”

“再見。”小喬道。

吃完包子,他們幾人誰也沒來得及洗碗,就都相繼出門了。程宇非和小喬在小區外面的路口分開,一個往公交車站走,一個往學校走了。

216路公交車不管是什麽時候坐,人都特多,程宇非基本上沒在這趟公交車坐到過座位。何況是此時的早高峰。他擠進車門,站到車門前面的臺階上,艱難地伸長胳膊穿過重重人群,刷了公交卡。他有點懷念住在姥姥家時,走著去學校的美好生活了。

統共二十分鐘的車程,他覺得度過了兩倍還不止。終於到站了,他第一個沖下車,空氣立馬跟著清新了。車上悶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沿著馬路牙子往學校走。程宇非低著個腦袋,沒走幾步,忽被樹枝擋住。他已經這麽高了嗎?都能碰著路旁的柳樹枝了。擡頭一看,啊~原來是柳條整個墜了下來,大概是昨晚上的那場暴雨,把它不甚粗壯的枝條給劈折了。

接著一路上,這樣的柳條,他遇到好幾回。

看來,昨天的那場雨,真挺大的。

走到校門口,他的手不經意地摸了下褲兜裏面的刻刀,想到那朵玫瑰花,他抿著嘴,笑了。

生活的支點?就是我們自己。自己要一個絕對美好的不同凡響的生活,一個絕對美好的不同凡響的意義。你讓我想起光輝,希望,醉人的美好。今生今世永遠愛美,愛迷人的美。任何不能令人滿意的東西,不值得我們屈尊。

後來的後來,他開始在酒吧裏駐唱,和之前他看到的一樣。

某一天,他唱酷玩的Hymn for the weekend,他唱道:

A drink for me,drink for me

喝下去再繼續

Then we'll shoot across the sky

這感覺就像劃過天際

Symphony

亦或是首完美的交響曲

Oh, angels sent from up above

一定是天使從天上降下

You know you make my world light up

你讓我的世界變成童話

When I was down, when I was hurt

當我低落布滿瘡疤

You came to lift me up

你讓我變偉大

Life is a drink, and love's a drug

人生像酒那愛情應該像□□

Oh now I think I must be miles up

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麽

When I was hurt, withered, dried up

每當我受傷枯萎結痂

You came to rain a flood

你讓我甘霖中開花

你讓我的世界變成童話,你讓我變得偉大。人生像酒,愛情就像□□。你讓我在,甘霖中,開花。如果,人生像酒,你的愛就是,滿天星,落下。許飛~

你知道嗎?Then we will shoot across the sky,shoot across the sky.

許飛在迷迷糊糊中醒來,連著揉了幾下眼睛,掙紮著拿過手機,開機,屏幕慢慢亮起來,上面顯示出,時間是八點五十五分,我艹,第一節課竟錯過了。

錯過就錯過吧,也沒有辦法。她抻了抻胳膊,蹬了幾下腿,然後忽地,從床上蹦起來,床板砰的一聲後,又嘎的一聲,最後再吱的一聲,搞不好下一秒就咚的一聲,被她給壓塌了。

許飛從床上一躍而下,踩到地上,在地上又連著跳了幾下,可算是精神一些了。她推開門,走了出去。客廳還有點暗,外面的陰雲並沒因為昨夜的大雨而散盡,旁邊老爹的屋門還關著,光線也照不到客廳裏面。她趴老爹的門板上,耳朵貼著門板聽了會兒,裏面沒什麽聲兒。

許飛抓了抓頭發,往洗手間走了。上廁所,然後洗漱,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她拿出個炒勺,盛了些昨天剩下的爛燉,加熱,加飯,燴飯。

又走到老爹的屋門邊上,聽了下,然後舉起手,敲了敲門板。

“唔。”老爹的聲音從門板內傳出來。

許飛輕聲問道:“醒了?”

過了有一會兒,裏面才傳出老爹的回應:“嗯。”這次比剛才清晰了很多。

許飛放下心,走回廚房,看鍋。飯和菜交融在一塊兒,熱氣蒸騰而起。關火,拿兩個大碗,盛出一份,蓋上鍋蓋。

又走到冰箱旁邊,取了點兒鹹蘿蔔條,坐回餐桌。許飛一個人先吃了起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從客廳傳出老爹開房門的聲音。

“睡飽了?”許飛問道。

“嗯。”老爹回道:“昨天打球有點兒累了。”

“嗯。”許飛道“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沒事。”老爹走進廚房,笑笑道:“吃了藥,好多了。”然後坐到桌前,又道:“我的呢?你這人怎麽能這麽自私呢。”

許飛以為他還得等一會兒呢,“你不先洗漱?”許飛問道。

“洗什麽洗。”老爹嘟囔道:“我餓啊。”

許飛看老爹坐那塊兒沒動地方,站起身,去把另一個碗盛了飯端了出來。遞過去,道:“給。多吃點,菜還挺多呢。”

老爹還是沒動,許飛只好把碗立立正正擺到老爹身前,連筷子也擺好了,才坐下接著吃飯。

“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嘛。”老爹笑著道:“平時那都是操蛋兒子。”

“我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許飛無奈道:“小學時候,我還真以為自己是男孩兒呢。就你叫兒子給叫的。”

“凈扯。那時候,我給你買裙子,你都不穿。”老爹接著道:“上小學之前給你買小裙子,你可喜歡了,誰知道念小學以後就不穿了。我給你買,你穿都不穿。後來就只能給你買大背心大褲衩子了。”

許飛扒了口飯,擡頭瞅了老爹一眼,沒說話。

老爹無辜道:“我也懷念你小時候啊,上學之前,天天穿著小裙子美滋滋兒的,給你買的洋娃娃你可喜歡了。天天給娃娃做衣服,梳頭發,穿得可美了。完了上學後,簡直跟變了個人似的。學前班第一天就跟老師杠上了,然後回來說啥也不念了。結果學前班也沒上,後來直接讀的小學。”

“肯定是因為,你野蠻,兇,一朵嬌花兒讓你給養成了狗尾巴草。”許飛嘟囔道。

“是,都是因為我。不溫柔,把好好的閨女給養成了小混子。”老爹笑道。

許飛立馬擡起頭,瞪著老爹道:“你才混子,你是老混子。”

“我本來就是啊,我沒否認啊。”老爹扒了一大口飯,瞅瞅許飛,晃了晃腦袋道。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許飛假裝咬牙切齒道。

“我的名字,就叫做光榮。”老爹哼道:“請叫我——許光榮。”

“許光榮,你夠了。”許飛心想著,奶奶起名兒時候到底是咋想的,這名兒比雷鋒還嚇人呢。

推開碗,許飛道:“你洗行不,我去學校了。”

“走吧走吧。”老爹吃得百忙之中揮揮手道,“都逃一節課了,趕緊地。”

“我沒有。我起來晚了。”許飛道。

“那也是曠課,趕緊的吧。”老爹一邊嚼著飯菜,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你沒事噢?”許飛問老爹:“吃藥沒?”

“我能有什麽事兒。”老爹不在意地擺擺手,說道:“拜拜~”

許飛沒再說什麽,擺了擺手,回屋拎上書包,開門走了出去。

等許飛不緊不慢晃到學校時,第一節課正好剛下課。

從小教室門口晃過,許飛直接奔第二節兩班一起上認知心理學的階梯教室去了。

正往前走著,就聽見身後,徐凱的聲音喊她,“許飛。”

她停住腳步,轉回身,“欸。”

“上節課沒來?”徐凱問她。

“啊。”許飛道:“不小心起晚了。”

等徐凱走過來,兩人一起往走廊盡頭的階梯教室走。

徐凱邊走邊道:“十一,尤達那小子回來。”

“誰?”許飛反應了會兒,“噢,噢噢。校園卡。”

“對啊。”徐凱笑著道:“你得請人吃飯吧?”

“行啊。”許飛也跟著笑笑,道:“十一一塊兒聚下。我帶我弟一起。”

“那我跟尤達說一聲。訂哪天?”徐凱問。

“啊。”許飛楞了下,道:“都行。我沒班的時候都行。”

“那成。”徐凱道:“到時候我定吧。”

“好啊。”

兩人挑了中間的位置坐下,沒多大會兒,認知心理學老師從門外走了進來,半長的頭發,紮著個小辮兒,眼睛不大,不戴眼鏡,高鼻梁,薄嘴唇。

只見他兩片薄嘴唇一開一合道:“我們這節課接著講第一部分,認知心理學的基礎——感覺,註意與記憶。”

☆、25

再次來到無桑居,陸思瑤的心情多了一絲明顯的愉悅,和一絲不明的期待。今天,她穿了條桃紅色的絲麻長裙,頭發也被一條同色的絲帶束著,只一枝木紋釵點綴在黑黝黝的發絲間,一只細白的手被舉起,正要貼上門板。

不等陸思瑤將門板叩響,門就從裏面被打開了。

Aphro就站在門裏面,言笑晏晏,彎起的眼角弧度美好,只聽他說道:“怎麽才來,都等你好一會兒了。”上午的日頭照在他清澈的瞳仁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暈,亮而不耀。

“來的路上堵車了。”陸思瑤抱歉道。

“沒事。”Aphro笑笑說,“快進來。”他拉住陸思瑤轉身朝院子裏走去。

陸思瑤落在他身後一兩步之間,只見他一雙瘦長的裸足踩在雙木屐上,紅色的屐履上還系著絳紅的綢帶,綢帶上另系著個小鈴。一走一動間,屐履錚錚,鈴音叮叮,交織出一支曼妙的旋律。與不斷飛舞著的綢帶交映成趣。畫面美極。

“這次,我們就在院子裏面曬太陽聊天怎樣?”Aphro流露絲靦腆,道:“今天,我可還準備了一個小驚醒。”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坐到檐下裝滿了彩寶的簸箕旁邊,一人一個藤木小椅。坐下時,陸思瑤細眼看了看,椅背上面雕刻著的似乎是,繡球花。

“什麽小驚喜?”陸思瑤坐到小椅上瞇起眼問道。

“猜猜。”Aphro提示道:“是一種食物。”

“你又做了什麽好吃的?”陸思瑤開心地笑道:“桃花酥?”

“聰明。”Aphro打了個響指道:“還有桃花酒。”他輕輕拍了拍陸思瑤的肩,起身,走進屋子。待Aphro從屋內走出來,手上拎了壺酒甕回來,只見酒甕的瓷面兒上,一只芊芊素手,正托著一枝醉人的桃枝,桃枝上桃花點點,紅粉相錯。

只聽Aphro邊坐邊笑道:“這啊,可是我存了三年的酒呢。”

“那我真的榮幸。”陸思瑤笑得更開心了,“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

“能認識你。”Aphro表情嚴肅道:“也是我的幸運。”說完立馬又帶了笑,道:“來來,喝酒喝酒。”然後略粗暴地,把瓶封給撕開了。

這酒,“好香,好香!”陸思瑤一連說了兩個好香,再沒了下文。只見她微閉闔雙目,唇畔間笑意點點,纖細的十指相合攏,鼻子一聳一聳地,幾分可愛,幾分天真。

Aphro拿過兩個細瓷杯子,杯子只得裝一口,兩口都不行。斟滿兩杯,遞到陸思瑤身前,酒汁略低於杯檐,不細瞧,瞧不出。酒杯移動間,竟半滴也未灑。

陸思瑤似感覺到靠近的溫度,睜了眼。只見Aphro正笑得溫柔,酒杯穩穩地托於她鼻端前不足一公分處。讓她可以恰好聞到酒汁最誘人的氣息。

她怔楞片刻,趕緊接住酒杯,一個微微的顫動間,酒汁將灑未灑,她再不敢有絲毫分心,眼睛緊盯住酒面,一邊深深吸氣,吸入沈沈的酒香,一邊將杯檐慢慢遞到嘴邊,手上的動作再小心不過了。

可到底,還是灑了點兒,就這個點兒,也夠她心疼好一會兒了。

酒汁入口,香氣立馬鋪陳開,嘴裏面,嘴外面,這裏那裏,久久不散,縈繞在唇齒之間,一點綿,一點柔,一點青澀,一點甘甜,一點點苦,再一點點燒。好像,這人世間最美好的事兒,不過就是喝上,這麽一杯,桃花酒。

陸思瑤的眼角帶了淚,緩緩睜開,淚光閃動間,她笑得一臉甜蜜,仿佛得遇人生之中,最愛的人或最愛的事兒,只聽她道:“真好。”接著又囁囁著道:“真好!”

“你這樣說。”Aphro瞇縫著眼,笑道:“那就是真的好了。”

話音落,Aphro也跟著一塊兒喝,一口酒,一次抿上一絲兒,嘴唇上立馬被酒給浸濕了,他時不時地還得轉動舌尖,舔上一圈兒。然後,再抿上一絲兒。就這麽一絲一絲地,多一絲兒都沒有了。

另一邊,J101教室裏。

“感覺,註意與記憶。”老師講道:“上一節課,我們講了第一部分,感覺,包括視覺認知和感性認知。好,我們來回顧一下。”

許飛和徐凱正分著糖,一邊聽老師接著講道:“先來說說,什麽是視覺認知?”

這句話離許飛比之剛才,近了很多,還不等她擡起頭。

只聽老師說道:“這位拿糖的男同學,你來說一下。”

“老師你認知有誤,這是一位女同學。”許飛手裏還拿著糖,站起身道。

沒等老師說什麽,她接著道:“我手裏拿的,眼一看,啊,這是一顆棒棒糖。整個過程就是視覺認知。”

站她前面的老師剛要說話。許飛又接著道:“常言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是因為視覺的主動性和積極性。人類的眼睛一貫處於積極活動中,一直在運動,在看,在掃視,此為認知第一步——感知,即看到。然後是理解,大腦理解看到的東西,完成整個認知過程。”

“很好。”老師笑著道:“所以,感覺是?”

“感覺是最初級的認知過程。”許飛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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