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罷早飯，安樂兩人就直奔黃老九的作坊。

作坊門前停著一輛裝滿貨物的重型卡車。工人們正忙著搬運貨物，來來回回的很是嘈雜。安樂這麽一個年輕小姑娘杵在這裏格外打眼。

“你們是幹什麽的？沒事別堵著門口。”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非常不客氣的開口趕人。

“不好意思啊，大兄弟。抽根煙，消消氣。”安父遞過去根煙，跟那人搭上了話。

“後邊挪挪，砸到了算誰的。”接過煙，管事沒再開口趕人。就著安父的打火機，點燃香煙，管事吐出一個煙圈，“你們有什麽事？”

“是這樣，我們父女兩個想在這兒找個兒活。我們不怕吃苦，只要能掙錢，什麽活兒都能幹。”

管事掃了一眼兩人，又從鼻孔裏噴出兩道煙柱，輕輕搖了搖頭。

“看你也是個實誠人，我就給你交個底。我們這兒不招人。你們呀，往別家問問吧。”說著就要往外攆人。

“大哥，能不能勞煩你去問問。我們都走了好幾家了，沒有一家要人。再找不到地方上工，我們連吃飯都有問題了。”

“是呀，大哥求你問問吧。要是事情成了，我們肯定感激你一輩子。”安樂也出聲哀求。

被小姑娘黑葡萄一般的眼珠，亮晶晶的望著，管事原本拒絕的話，鬼使神差的變成了，“你都會幹什麽呀？我們這兒可不養閑人。”

“我在家裏什麽都幹的。洗衣做飯，縫縫補補我都會。還跟著我娘學過幾年繡花，只要你肯讓我在這兒幹，我肯定好好做。”安樂連聲說道。

管事遲疑了一下，還是扭身走了進去。等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安家兩人才收回目光，忐忑的對視一眼。成與不成，就在此一舉了。

時間每多過去一秒，安父的內心就多一份煎熬。此刻，他內心矛盾極了。他一會兒希望對方直接讓他們走人，這樣安樂就不用待在這種地方。一會兒他又希望，老板能留下兩人，這樣他們就可以找到騙子，早點回家。

在這種煎熬中，管事終於回來了。

“你跟我來。老板說要見見你。”管事大手一伸，指向安樂。

安樂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急忙跟了上去。安父有心跟上去，卻被管事給攔了下來。

“大哥，讓我也進去吧。我也能做事。”安父抓著管事的袖子，哀求道。

“老板只喊了你女兒，你不要鬧事。回頭再連累她也沒事做。”管事毫不留情的扯開了安父的手。

“那我們不去了，我們父女要在一塊兒。”繞過管事，安父就要把安樂帶回去。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孩子在這裏受苦。

安樂先朝管事賠個不是，這才回身去勸父親。“只有掙了錢，我們才有辦法救媽媽。爸，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做事。快回去吧。”說到母親的時候，安樂聲音特意高了一調，來提醒父親。

“你還到底去不去？”管事不耐煩地喊道。

“去去，我就來。”沖父親搖搖頭，安樂快步往廠裏走去。

看著女兒越走越遠，安父只能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面試安樂的並不是黃老九本人，而是一個有些微胖的中年女人。一頭紅色頭發褪的斑駁不堪，細長的眉眼微瞇，單薄的嘴唇塗著厚重的紅色口紅，顯得越發刻薄。

“你會繡花？”女人繞著圈上下打量安樂。

“會一點。”安樂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

見安樂這麽一副縮手縮腳，唯唯諾諾的樣子，女人從鼻孔發出一聲輕叱。“包兩頓飯，不包住。行的話，今天就來上工。”

“行行行！！！”安樂疊聲應道，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生怕眼前的女人反悔似的。

“你告訴她要幹什麽。”沖主管吩咐一句，女人就扭著屁股離開了。

主管掛心外面的情況，交代她自己轉轉之後就出去盯貨物了。左右環視一下，安樂微一沈吟也快步走了出去。

“怎麽樣？”一見安樂出來，安父就快走幾步迎了上去。

“我被錄用了。”安樂高興的緊緊抱著自己的父親。

主管原本想呵斥安樂幾句，見父女兩人如此高興，嘴巴動了動還是沒有出聲。窮人，一天到晚就是窮開心。

見沒有人註意自己這邊的情況，安樂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看到了騙子的照片。沒有找錯地方。”

“真的！”

“真的，老板特別喜歡我。只要我好好幹，一定會掙很多錢的。”害怕安父暴露，安樂忙大聲說道。

“爸，你先回去吧。我要去幹活了。”簡單介紹完情況，安樂就催著父親離開。時間有限，她要盡快查明騙子的行蹤。

盡管心中萬分不舍，安父能做的也只是拍拍安樂的肩膀，讓她萬事小心。

進到作坊後，安樂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幫忙分揀衣物。盡管蒙著口罩，戴著手套，全副武裝，可是一陣陣惡臭任然不住的往安樂的鼻子裏鉆。要不是為了替母親追回損失，安樂早就甩手不幹了。

在這裏待的久了，鼻子漸漸也變的麻木起來。安樂原本被熏得發木的大腦，也漸漸變的活絡起來。

先前會客廳中無意一瞥，安樂正好看到了騙子的照片。照片裏除了騙子還有今天那個胖女人，只是那時候大概是新染的頭發，看上去紅的紮眼。以此來推斷，看來騙子不久前還來過這裏。也許，真的能抓到他。

心中琢磨事情，安樂手上動作卻沒有拉下來。一件件衣服被她分門別類的放好，一個上午的時間，在她身後已經攤了一大片衣服。

那些戴著口罩，帽子的女工，則忙著將那些分揀好的衣服進行深加工。安樂親眼看見，一件破舊的衣服，經過簡單的除毛，熨燙，整修之後，貼上標簽搖身一變成了當下時尚界中為人追捧的古著。

看著身後那一排排掛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安樂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這真的是讓人看的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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