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午的工作得到了老板的認同，下午安樂就從繁重的分揀崗調到了別的崗位。這裏的工作環境明顯要比先前的幹凈一些。靠墻的地方擺著幾臺縫紉機，幾個上了年紀的婦女正在上面忙碌著。

“會用這個嗎？”紅發女人指了指角落裏的縫紉機。

安樂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坐在縫紉機前。隨手拿過旁邊一件準備修補的衣服，放在了針下。踏板轉動，機針歡快的轉動，不過眨眼功夫，衣服上面的破洞就被補好了。

“還算有點能耐。”扣了扣指甲，紅發女人又朝一邊的工位努努嘴，“試試那個。”

那是一個半人高的桌子，上面鋪著一塊發黃的麻布。一個圓形的針線筐裏擺著針插，頂針等常用的縫紉用品，筐子旁邊還有一個巴掌大的繡棚。

這是要考繡工。

“我只學了一點，要是有不足的地方”

“我們這兒可不收吃閑飯的。你要是不會就趁早滾蛋。”安樂剛要開口，又被那女人搶白，“先說好，不做滿一個月是不結工錢的，別想從我這兒占便宜。”

安樂噎了一下，幹脆閉口不言。先前，她還奇怪怎麽沒有試工就讓自己留下來了，原來這人是打著免費用勞動力的念頭。

“你到底行不行呀，不行早點給我滾蛋。”紅發女頗有些不耐煩。

眉頭微蹙，安樂壓下心中的不快。先撿了上面的一件白色衣服打量一番，後去針線框裏翻針線。一面翻找，一面尋思應該配什麽的繡樣。

“等等。”紅發女人把衣服從安樂手中抽了出來，在衣服堆裏翻了一會兒找了一件成色一般的出來駝色風衣。

“就是把你賣了也不夠換件衣服的。你給我小心點。弄壞了你可賠不起。”把衣服扔在桌上，女人催促安樂動作快點。

針線筐裏只是常見的縫紉線，並不是繡娘常用的繡線。色澤這些趕不上專業的不說，就是顏色也不齊。有限的幾個顏色，根本就沒有過渡。跟駝色相得益彰的顏色，更是沒有。挑了好一會兒，安樂才選了檸黃跟草綠兩個顏色出來。

配好顏色，安樂動作快了不少。很快幾片綠色的葉片出現在衣服一角，接著幾朵嫩黃色的小花恰到好處的點綴其中。

“喲，還真會繡呀。”紅發女人一把將衣服扯了過去。

女人力量極大，要不是安樂松手快，線肯定就被扯斷了。被人突然打斷，安樂心中有幾分不悅。在她看來，這離繡完還差的遠。

葉片是一片綠直接鋪過去的，顯得死板不靈動。花朵還需要再精致一些。顏色有限，也可以通過劈線混色的方式來調整。現在這只是一副粗糙的草圖罷了。

“學過的就是不一樣啊，這花型漂亮多了。”女人翻來覆去的看，嘴中嘖嘖稱奇。“還是我厲害，挖到了這麽個寶貝。”

這女人跟精分一樣，一會兒喜一會兒憂。安樂低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是個會喘氣的物件，絕不接話。

“你就在這兒安心做事吧。沒事不準往前院跑，要是沖撞了老板，看我怎麽收拾你。”女人盯著安樂的眼睛，惡狠狠的威脅著。

直到這會兒，安樂才明白女人那若有若無的敵意是打哪來的。原來這女人是怕自己打老板的主意，這才處處防備自己。除非她瘋了才會放著年輕小鮮肉不要，要黃老九那麽一個啃都啃不動的臘肉梆子。

紅發女人走後，安樂假模假樣的做了一會兒工。見這裏沒人看管，便開始跟這裏的女工拉家常套近乎。希望可以從這些人嘴裏，套出騙子的情況。

想法不錯，執行起來卻難度不小。首先在一陣緊似一陣的縫紉機聲中交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噠噠的聲音總是把對話弄的支離破碎。其次，就是交流障礙。這些女工講話都有濃重的鄉音，安樂只能連蒙帶猜。

用了幾天的工夫，安樂才從工人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幾個月前，那個騙子的確在這裏出現過。不過，他平時很少來廠裏。至於，他什麽時候再來，就沒有人知道了。還有一個流傳在廠裏的傳言，說這個騙子是老板的表親。

“這都好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們明天回去吧。”幾天沒有消息，安父早就等的心焦。這天晚上忍不住提出離開的想法。

“現在走了不是前功盡棄嘛。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我肯定把這件事情查清楚。”

“不行。你已經一個星期沒去上課了，學校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當初就不該同意你混進去。”想起這幾日的煎熬，安父毫不讓步。

“在等兩天，就兩天。兩天後就是老板的生日，如果他們真是親戚，那個騙子很可能也會出現。要是他沒有出現，我就立馬跟你回去。”安樂說道。

“我說不行。我現在就去訂車票，明天早上就走。”安父這次是寸步不讓。

“爸，我也想為家裏盡份力。不查清楚這件事，我是不會走的。就算你把我送到學校，我也會偷偷跑回來。”求情不行，安樂轉而威脅起父親。

安父氣的漲紅了臉，蒲扇般的大手也高高揚了起來。只是看安樂一副倔強的樣子，最後還是無力的垂了下來。

“你這是何必呢。何必受這個連累。”

“萬一，讓別人發現。你該怎麽辦？那些人心黑的厲害，不是你一個小女孩兒能對付的。”安父苦口婆心的勸著，希望女兒能回心轉意。

“我準備了後手，脫身不成問題。萬一我沒回來，你就立刻報警。”

“我會萬事小心。我保證只待兩天。”安樂放低了聲音軟軟說道。

安父頹然的擺了擺手，轉身走出了房間。

“應該會成功吧。”等父親走遠，安樂這才喃喃出聲。

這件事究竟會不會成功，安樂也不知道。她也不過是在賭，賭那份微小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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