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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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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別增了一種歲月剝蝕的味道,和整個佛海的古樸清寒渾然一體。牌坊外就是寬闊的街道,車輛在飛卷的風雪中往來。

餘飛伸手攔下一輛空車,拉開車門正要上車時,忽的從背後伸過來一只手,用力一推便將車門關了個嚴實。

餘飛怔忡回頭,那司機從副駕駛的車窗探出頭來,不耐煩地喊道:“你到底坐還是不坐啊?”

白翡麗道:“不坐。”

司機罵了聲操,搖上車窗絕塵而去。

餘飛推了白翡麗一把:“你幹嘛呀!”

白翡麗拖著她往自己車那邊走:“我送你回去。”

餘飛奮力掙紮,但他衣服穿得不薄,她想咬人都沒地方下口。她嘶著聲音吼道:“我用不著你幫忙!你是我什麽人?別以為跟我睡了一覺就有資格介入我的生活!你想玩女人找別人去,別來惹我!”

白翡麗忽然停下來,說:“你覺得我在‘玩’你?”

餘飛的眼睛都紅了,心頭梗得慌,說:“睡也睡了,親也親了,一轉眼便翻臉不認人,連句好話都不對我說,你覺得我就是你三萬塊錢可以打發的人是不是?誰都親得誰都摸得,跟站街女沒什麽兩樣是不是?”

白翡麗聽得胸口起伏,深吸了口氣,雙唇緊抿,扭頭看向另外一邊,那雙眼睛裏波光爍動。

見他這樣反應,也不知是氣惱了還是怎樣,餘飛心中更是一涼,像有刀子劃過似的,掙開他手,咬著牙說道:“我現在好得很,不需要你幫忙,真的。那晚上離恨天他們打我的時候你不出來幫忙,現在就算幫我天大的忙,我也——”

他忽然轉過頭,說:“我那時候不是不想幫你——”他定定地望著她,眼睛裏很黑很深,又有那麽一絲的孤註一擲。

他說:

“如果我說我有病,精神病,你信嗎?”

餘飛冷冷地、不屑地一笑,丟給他一句話:“我看你是真有病。”她轉身走開,又拿手指指住他:

“別跟著我。”

她又攔下了一輛車。白翡麗追過來,她狠命地拳打腳踢,剝開他的手指,鉆進出租車,對司機師傅說:“快走!”

然而車開出去沒多遠,她又下來了。

她在翻書包。

白翡麗本來已經坐回車上,想開車去追,見她匆匆忙忙又跑回佛海邊上,便又下了車。

餘飛抱著書包,彎著腰在佛海邊上仔仔細細地搜尋,很是焦急的樣子。

他追過去問道:“你找什麽?”

餘飛轉過身來,眼睛紅紅的,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問道:“你有沒有拿我的錢包和手機?”

她的臉上泛著急躁和沖動的紅暈,紅撲撲的。白翡麗一怔,搖了搖頭。

餘飛松開手,稍稍冷靜下來,洩氣地說:“是了,你也不是這樣的人。”

白翡麗問:“丟了?”

餘飛低頭咬牙,抱緊了書包:“一定是剛才那個爛人偷拿的。下次再讓我逮著他,先打個半死,再送警察局。”

她說得咬牙切齒,卻又有十分的無可奈何與無能為力。兩個人都沈默起來,陷入一種莫名的尷尬。

最終還是白翡麗把手機遞給了她:“銀~行~卡和電話卡掛個失吧。”

餘飛低聲說:“也沒什麽好掛失的。”但還是拿了白翡麗的電話,給銀行和電信運營商各打了一個。

白翡麗說:“報警嗎?”

餘飛說:“沒用。”

她內心中是沮喪的。她常聯系的人本來就不多,這段時間考前沖刺,更是完全不用手機,就擱在書包底層。

錢包裏沒多少錢就算了,但是有身份證。頂頂重要的,還有一把鑰匙和小區門卡。

白翡麗說:“我送你回去?”

餘飛低著頭,這次沒有吭氣。

她覺得自己慫死了,倒黴死了。再多的傲氣和自尊,在白翡麗面前都被摧折成一地的玻璃渣。

她依然下意識去拉後門。白翡麗打了個噴嚏,伸手按死後門:“坐前面。”

餘飛想起他之前說的:我不喜歡有人坐我後面。

一切都仿佛還歷歷在目。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還記得那麽清楚。

坐上副駕駛拉上安全帶,餘飛聽到後座上有響動。回頭看,見有一個籠子,裏面黑乎乎地蹲著一只貓。

白翡麗說:“它叫虎妞。”

她問:“母的嗎?”

白翡麗:“公的。”

餘飛:“……”

白翡麗開車,餘飛看見他白皙的手背上被她的指甲抓出的幾條長長的紅道子,還好沒有出血,但也格外惹眼。

她心中仍然悶著一口氣。這口氣現在似乎消散了些,但她仍然說不出來話。

她指路讓白翡麗開車到了小區門口。小區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住的大多是老人,處處裝著防盜門窗;磚墻高聳,上頭紮著防翻墻的玻璃碎片。

餘飛沒有門禁卡,搖了好一會小區門,也不見有保安出來。透過鐵門縫隙仔細看,門房的燈都是滅的。她給雙手呵了呵氣,準備翻大門。對於她這種不走尋常路的行為,白翡麗沈默無言,站旁邊給她搭把手。

大鐵門冰得刺骨。餘飛雙手夠到頂,已經感覺要粘在鐵門上了。這時只見一道雪亮的光柱射到身上,兩個男人洪亮的聲音穿過紛飛的大雪傳來:“什麽人!”“有賊!”

餘飛高高地扒著鐵門,借著路燈的光遠遠瞧見有兩個人跑過來,依稀可見身著制服,手中拎著警棍。最近這片地區入室盜竊事件頻發,她知道是附近巡邏的片兒警,心中大罵一聲:這都是什麽事兒!

她不想進局子,馬上就要考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跳下來,她拖著白翡麗就跑!背後的光柱亂晃,晃得她心驚。好在白翡麗的車就停在幾步路外,兩人爬上車,他發動車子,很快匯入了大路上的車流中。

餘飛手按著咚咚直跳的心口,喘息了幾下,說:“白翡麗,遇見你就沒什麽好事兒。”

白翡麗把著方向盤,直視前方,淡著聲音道:“該說這話的是我。”

兩個人又雙雙無言了一會兒。白翡麗說:“要不我再送你回去試一下?說不定有人回來。”

餘飛喪氣地搖搖頭:“回去還要找人開鎖換鎖,這麽晚了,又下雪,還指不定找不找得到人。”她頓了下,軟了聲氣,說:“能不能找你借幾百塊錢?我找個賓館將就下,明天就還給你。”

像是怕被他嘲笑似的,她又自嘲般地自言自語:“剛才說不要你幫忙,都是我瞎說,我就跟個傻子一樣。”

白翡麗卻沒有笑話她。過了幾分鐘,她以為他是默拒了,尷尬得無地自容,想要跳車,卻又聽見他問道:

“你沒身份證怎麽入住?”

她一時語塞。

車上了環路的高架橋。車窗外,高低交錯的立交橋宛如長龍一般在鱗次櫛比的建築間盤旋。路燈整齊明亮,來往的車輛為這些長龍點綴上流動著的閃亮鱗片,在飄飛的雪花裏,美得醉人。

餘飛趴在車窗上,看著這樣壯觀景色。這座城市她已經待了十六年多,都已經成了她的第二個家。這座城市這麽繁華,晝夜都不曾黑暗冷清過,紅的黃的燈光,大樓上一閃一閃的航空警示燈,明明都是有溫度的,卻也能分分鐘間讓她失去容身之地。

她有些無助了,喃聲道:“你把車借我睡一晚吧。”

白翡麗沒接話,餘飛也精疲力竭,閉著眼,懨懨地靠著車窗。也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時,車正在過一個安全崗。紅白相間的起落桿豎起,白翡麗把車開進了一個靜謐的處所。

四面都是高大的樹木,除了公園,餘飛很少在北京看到有這麽多高樹。

樹叢和草坪間,散布著一座座灰磚小樓,民國時期西洋建築風格,看起來很古老了,墻面上布滿了幹枯的爬山虎的殘藤。

車在一棟兩層的小樓前停了下來。白翡麗下車,從後座拎出了貓籠子,塞進餘飛手裏。餘飛手裏一沈,問道:“這是哪裏?”

白翡麗掏出鑰匙來開門:“我姥姥家。”

餘飛驚問:“你帶我來這裏幹嘛?”

白翡麗道:“頂上有個閣樓,你將就一晚上吧。”

餘飛躊躇。虎妞大約是嗅到了家的氣息,開始在籠子裏亂竄,籠子的重心變來變去,餘飛把籠子拎起來,只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自己,充滿好奇。

白翡麗說:“我姥姥姥爺不在家。你要是覺得我住這兒讓你不自在,我就去別處住。”

☆、夜襲白翡麗

門開著, 裏面亮著暖黃的橘色燈光, 一眼望過去,是一個小巧的會客廳。廳中心鋪著毛茸茸的地毯, 圍著幾個胖墩墩的沙發,旁邊是書架和桌子,還有好幾盆蔥蘢的綠植。墻上掛著一些藝術畫作。

暖洋洋的熱氣撲面而來。這種味道餘飛很熟悉, 是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松柏香氣。她回北京後, 有一次去文殊院找恕機,方丈大師送了她一個崖柏的佛珠手串。她聞聞,才知道了那種氣味叫什麽。

這個小樓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 反而令人想要親近。餘飛手中的籠子一直在騷動,虎妞迫切地想要出去。

餘飛咬著牙,低頭望著地上那道門檻。她知道跨過這道門檻意味著什麽——她離白翡麗又近了一步。

一陣刺骨的寒風夾著雪粒子襲來,餘飛感覺臉上像被冰刀割了一下。旁邊白翡麗又打了個噴嚏, 用紙巾捂住了鼻子。

他穿著一件薄薄的羽絨短外套,裏面一件衛衣,沒有圍圍巾。好看雖是好看, 卻很難抵禦這樣的寒冷。

他嘴角眼梢柔潤流麗,就連雙手捂著紙巾擤鼻涕的樣子都甚是珊珊可愛。餘飛這時候無論如何對他怨恨不起來, 又是恨自己,又是鄙夷自己, 卻隨著手底大貓傳來的那一股向前的勁兒,跨進了那道門檻。

這棟小樓不大,厚實的黑木地板被常年行走磨得十分光滑。兩個人在門口脫了外套和鞋, 白翡麗接過貓籠子,把虎妞抱出來,給它系了一條長長的肩背繩。

餘飛說:“哪有給貓系繩子的?”

白翡麗像抱孩子樣抱著虎妞,給繩子調試松緊,道:“怕它咬你。”

餘飛看到貓就喜歡,揉了揉虎妞搭在白翡麗肩上的毛茸茸的大腦袋,笑嘻嘻說:“這麽可愛,怎麽會咬人呢?”

虎妞對著餘飛虎視眈眈,兩只粗壯的爪子深深地扣進了白翡麗的肩膀裏面去。

小樓就兩層。一樓是會客廳、廚房、儲物間和姥姥姥爺的臥室,二樓是白翡麗的臥室,另外還有一大一小兩個書房,小書房有木梯通往頂上的閣樓。

閣樓挺寬敞,擱著一張大床,就是頂子矮斜,有半邊白翡麗得弓著腰走。閣樓裏只有床邊一個大球一樣的白紗落地燈,直徑大約有一米,像個月亮,發出朦朦朧朧的光。白翡麗從旁邊的櫃子裏抱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床褥給餘飛鋪上,又抱了一床蓬松的大被子出來。“都是新的。”他說,“我們家沒什麽客人來住。”

餘飛默然看著他在床邊走來走去。脫了外衣,他穿著白色的衛衣和白襪子,愈發顯得他整個人幹凈修長。耳朵上那兩條小魚撞來撞去,發出細碎如絲的金屬聲響。

他帶著她下樓,木樓梯咯吱咯吱的,讓她想起在Y市老家的那棟老樓。這座小樓要小很多,但是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讓她有安全感。

他領著她進了姥姥的房間,拿了一套毛巾和一次性洗漱用品給她。遲疑了一下,又問:“你要換內衣麽?”

餘飛有點潔癖,習慣每天洗兩次澡,貼身衣物全換,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白翡麗說:“我家裏沒有適合你的內衣。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姥姥有新買的還沒用過的。你的衣服洗了晾一夜,也就幹了。”他翻了翻,找出一套來。餘飛一看,都是那種老式的平角褲。她瞅了一眼床頭墻上姥姥和姥爺的合照,果然,姥姥是長得胖乎乎的、笑起來像個彌勒佛一樣的老太太,那條褲子夠她兩個穿。

餘飛很果斷地說:“還是你給我一件衣服吧。”

於是兩個人又上樓。

白翡麗的衣櫃就大多了。臥室中甚至被單獨隔了一塊出來做衣帽間。只是有半邊是被蒙著的,不知道裏面掛著什麽。

餘飛說:“給我一件很大的——”她比劃了一下,“T恤吧。”

白翡麗果然給她找了一件特別寬松柔軟的棉T恤出來。T恤胸口印著一個很小的黃色標志,看起來像是兩支交叉的鋼筆筆尖。餘飛不知道有什麽意思,但她已經習慣了白翡麗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著衣風格,見怪不怪了。她想起他那身一天增加一雙眼睛的系列T恤,忍不住又往衣櫃裏看了兩眼。

白翡麗問:“看什麽?”

餘飛如實回答。“一共有幾件?”她沒忍住問。

白翡麗便抽出下面的一個抽屜,翻翻找找,把那一套T恤給找了出來,一共是七件,其中最後一件,已經橫七豎八的全是眼睛了。

滿足了餘飛的好奇心,他又放了回去。他沒有把那個抽屜完全拉出來,但蹲在白翡麗的身後,餘飛對那個抽屜驚鴻一瞥,意外地看到抽屜最裏面的角落裏,整整齊齊地疊著一條似乎是淡藍色的圍巾。

餘飛心中忽然狂跳。

雖然就那麽一眼,但她已經十分確定這就是她那條圍巾。在抽屜的陰影裏,她清晰地看到圍巾薄薄的經緯上有一個被勾壞的小洞,那個小洞的形狀她記得清清楚楚,準確無誤。

那天她把這條圍巾扔在地上便跑了,沒想到他又撿了回來。

但白翡麗沒意識到她看到了,很快又合上了抽屜。

白翡麗臥室旁邊就是浴室。浴室裏一個淋浴間,一個洗臉池,馬桶,還有一個專洗內衣的小型滾筒洗衣機。餘飛在這裏洗,白翡麗去到一樓姥姥姥爺房間裏的浴室去洗。

餘飛洗完澡,用那洗衣機洗貼身內衣。她穿著白翡麗那件寬大的白T恤,一邊偏著頭吹頭發,一邊用白翡麗給她的舊手機給恕機發了幾條信息,告訴他自己的錢包、手機和鑰匙都丟了。

恕機一針見血:那你現在在哪裏?

餘飛猶豫了一下,回信息:你猜。

恕機說:等一下,讓我測一下我的算卦水平。

過了一會兒,他發了一張簽圖過來,簽圖上一面飄飛的彩幡,底下兩句小詩:

“近睹分明似儼然,遠觀自在若飛仙。”

餘飛問他什麽意思,恕機卻不肯多說。餘飛怒敲字:臭素雞,吊人胃口是太監。

恕機:呵呵呵,嚇得到我?

餘飛:你就是猜不到唄。

恕機:不是風起,也不是幡飛,女施主,是你心動了。

餘飛“啪”地關上了手機。

一切都打理完,已經快十二點。餘飛仰面躺在床上,望著閣樓頂上的天窗。

這個設計其實非常美,斜斜的一大面窗子,如果天氣好的話,可以在這個床上看到大片的星空,應該有壯美的銀河。現在窗子外面應該是亮著一盞燈,窗上結著冰棱。她關了床頭的落地燈,便見窗外那燈透過冰窗灑下滿床的銀輝,宛如清冷月色。

她想這真是太浪漫了,也不知是誰設計的,像童話裏的一樣。如果做夢的話,應該有仙女和愛麗絲,再多的難過,也會被這一床月色治愈。

她聽見白翡麗在閣樓底下問她:“睡著舒服嗎?”

餘飛整個兒窩在松軟溫暖的床褥和被子裏,感覺像睡在雲裏。從小到大,她就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床。她真的擔心在這裏睡過了就再也睡不了自己那個小板床了。

她應了聲:“嗯。”

白翡麗便沒有再多言,關了書房的燈,便走了出去。

小樓很快徹底地陷入了靜謐。餘飛閉著眼睛,仿佛聽得到房頂天窗外雪落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正當快要入眠的時候,忽然聽到“嚓嚓嚓”的聲響,像是堅硬的樹枝刷在玻璃上。

她睜開眼,卻見天窗上有什麽東西動來動去,仔細一看,兩只三分細爪,爪印竹葉,原來是一只走來走去的失眠的鳥。

她想,這真是一個有趣的閣樓。

但她卻怎麽都睡不著了,大睜著雙眼,目光隨著那只鳥的竹葉爪印移來移去,腦子裏似恍惚又似無比清醒。她想很多事情,想繕燈艇,想師父,想戲臺上的一舉手一投足,想對著倪麟唱的那一句“捏捏扭扭十分俊雅,風流就在這朵海棠花”;她想母親,想父親,想Y市老房中錄音機裏的帝女花,想母親唯一一次去泰國玩,給她帶回來的那條藍色圍巾——

她猛一下坐了起來。

這幢小樓再好,終究不是她的家。過了這夜,她還是要走。

她得把那條圍巾拿回來。

那晚白翡麗把圍巾還給她,是她當著他的面把圍巾扔到地上的,她沒有臉再向白翡麗開口要。

在床上呆坐了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起身下地。

她光著腳,緊貼著樓梯欄桿,一點一點地往下挪,不發出一點聲響。木制的地板和欄桿有著天然的溫度,房中的暖氣也很足,她沒覺得有半點寒冷。

躡手躡腳走到二層,出了書房,又輕手輕腳走到白翡麗臥室門外——她感覺自己像在做賊——其實她就是在做賊,但,偷自己的東西不算偷吧?

白翡麗的門虛掩著。房中沒有開燈,但窗口透進樓外夜燈昏黃的光線,不算太黑。

他睡覺沒有聲音,但偶爾咳嗽一聲,應該是這晚涼著了。餘飛在門邊窺視了許久,確定他是睡著了,便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他面朝裏睡著,胳膊在外面抱著被子,身體微微蜷起。長而柔軟的頭發鋪了一枕頭,像流水一樣,在窗口透進的燈輝下反射著淺淺光澤。臉半埋在枕頭裏,閉著的眼睛睫毛奇長,半邊臉幹凈無比。

餘飛強迫自己別過目光,走到衣櫃旁邊,極輕極緩地打開櫃門,一點一點地把抽屜開了一條可供手探入的縫隙。

她憑著記憶,伸手進去摸。很快便摸到了她那條圍巾,輕輕地拉了出來。

圍巾質地清爽柔軟,很顯然他洗過了的。

捏著這條闊別許久的舊圍巾,餘飛心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剪不斷,理還亂。

餘飛合上抽屜和櫃門,又站到了白翡麗的床邊。

這大概是一個她不應該觸碰的人吧。但她看到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手背上那幾道被她抓出來的傷痕,忍不住把手指探過去,極輕極輕地碰了一下——

就這麽輕輕一下,她尚未食得其中滋味,便看到白翡麗手背一縮。

餘飛頭皮一緊,心想要糟。飛快轉身奪門而出,果然躥進小書房時,聽見白翡麗的聲音警覺地喊了一聲:

“誰?!”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三千字的更新補在上一章(28)裏,今天又重新修改了一遍,主要增補了餘飛回北京後的心路歷程,以及白翡麗不想放走餘飛但餘飛執意要走的細節。兩個人還在別別扭扭的,也沒啥好看的。

明晚十點更,過時不候。

要高考的姑娘們都別看了,卿卿我我別別扭扭有啥好看的,快滾去覆習吧,沒幾天就解放了。

☆、大雪壓彎松枝

☆、大雪壓彎松枝

白翡麗追著那道一閃而過的人影進了小書房,又見那條黑影消失在了閣樓的黑暗中。他抄起小書房桌上那個玩具手電, 也追上了閣樓。

閣樓中除了天頂洩下來的燈輝, 一片靜謐, 了無動靜。

白翡麗屏息。他唯恐有什麽人闖了進來,開了手電, 照向床兩側的暗處。

什麽東西也沒有。

床是低箱床, 床底自然不可能藏人。他又拉開櫃子檢查了一遍, 仍是什麽也沒有。

他的目光落到床上。

這個人整個兒窩在被子裏睡著, 被子外只露出了一團飽滿的頭發。

他望著這一條大魚似的被子, 慢慢坐在了她的床邊,伸手去扒她的被子。

他把她的腦袋扒了出來——她緊閉著眼睛,就好像是熟睡著一樣。那一雙鳳眼的眼角危危上挑,臉頰到脖頸白生生光致致的。

被子被褥還有她穿的衣服都是雪白的, 他卻看見她肩膀下面露著一點淡藍。

他兩根手指夾住那一點藍色,一點一點地往外抽。抽了一截抽不動了,他便更用力地抽。

餘飛終於裝不下去了, 猛然睜開眼, 兩只爪子死死抱住圍巾,叫道:“這是我的!我的!”

她長發蓬松, 兩只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死盯著他, 像只兇悍的小老虎一樣。又長又粗的發絲散落在白生生的臉頰上, 說不清是天真還是風情。

白翡麗定定看了她一會兒, 忽然低下頭, 在她臉頰邊上親了一下。

餘飛腦子裏“轟”的一炸。

他挪了挪位置, 在她雪白的腮幫子上又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後不自然地擡起頭來,目光不敢直視餘飛,臉上忽的泛起不自然的紅暈。

餘飛死死地瞪著他。

他訕訕的,低著頭,帶著傷痕的右手仍緊抓著圍巾。但他在猶疑,在鬥爭,在不確信。他的手指抓著圍巾,一緊,一松,但始終用力抓著,沒有放開。

他忽的頭別向一旁,打了個噴嚏。

餘飛突然握住他涼涼的右手,按在了自己胸口。她身上健旺而富於生命力的熱量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了過去,附帶著年輕女人微妙而溫柔的曲線所帶來的觸感。

他呼吸一滯,終於是整個人都俯了下來,左手撐在她枕頭邊,去吻她的頸子。

餘飛在那一瞬間忽而想明白了恕機的話,心動的時候幡是落不下來的,你又怎麽拽得住它呢?過去她或許想得太遠太多了。在“筏”的那個晚上才是對的,她喜歡他,那麽不問過去,不思未來,只在當下。

她猛一翻身,把白翡麗壓在了身下。她劃拉著他那雙流麗似春水一註的眼睛,嘴唇與他離得那麽近,低啞纏綿著嗓子說:“你怎麽這麽涼,是不是感冒了?我給你暖暖呀——”

她的腳趾勾著他的褲腿,很快她的肌膚就熨帖上了他的身體。他似乎不甘心處於被動的位置,很快又翻過來壓住了她。他吻她的嘴唇,吻她如天鵝般仰起的脖頸,吻她潔白的胸膛,如鵝羽般光滑的雙峰。

他很快就渾身滾熱了。餘飛的背壓著高高的枕頭,頭頸向下仰去。她緊閉著雙眼,雙手嵌進他緊實的肌體,感受著他肩背的力量。

他的氣息撲灑在她小腹上,他與她摩擦著。真是疼啊,她忽的“嚶”地仰首叫了一聲。他似是嚇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挽著她的頸又吻她。他身上的麝香氣息交織醉人,她失神地緊掐著他後頸的肌肉,他便又試。餘飛到底還是第二次,仍是抱緊他輕叫,他卻沒感覺出其中天生撒嬌的意味,有些緊張地又撤了出來。

餘飛怨念地望著他,“你做什麽嘛?”她往他身上湊。他已經是忍得不行,被子裏身上大粒的汗滾了出來。餘飛握住了他,他便愈發的僵硬,她引著他往裏面入,仍是疼得輕哼,卻不肯讓他後退了。她叫得他渾身都硬,石頭一樣,他愈是裏面她愈叫,他終於是明白了個中味道,挽著她腿,揉著她的腰與她做,她愈是嚶嚶嗚嗚地哭叫,他便愈是狠心。

這是什麽感覺呢?一個看似拗逆到不行的姑娘,身子卻那麽的軟那麽的熱,想要把他融化了似的,他把她頂到底,仍覺得不夠,又把她折起來,想要更進去些,一直鉆到她心裏去。她眼角裏流出眼淚來,他便咬她的眼睛,他從來沒覺得女孩子這麽矛盾而奇特過,她眼睛裏明明是氣恨的眼神,咬著唇的,臉上卻有醉人的艷光,**蝕骨一般的色澤。她明明是頑強的,甚至是強硬而毫不容讓的,卻在埋在他懷中又是痛又是嬌地叫。他忽的緊緊把她壓在自己懷裏,如急雨一般地沖撞,她雙臂纏著他的脖子,胸口緊抵著他的胸口,牙關緊咬,修長脖頸向後折去。他望著她緊閉的雙眼,忽然狠狠咬上她的肩肉,一下子頂了出來。

她顫抖到不行。

他側抱著她躺倒在床上。他稍一動,她便又抱著他瑟瑟發抖。他便不動了,頭埋在她濃密微濕的長發裏,嗅她因為這一場膠合所散發出來的獨有的氣息。

低低地喘息了好一會,感覺到她終於松弛下來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從旁邊抽屜裏拉了兩張紙巾,把濕漉漉垂墜墜的避孕套取了下來。

那一處微妙又敏感,她的手卻又軟軟地伸了過來,他倒抽了一口氣,忽的見她半睜了眼,迷離又迷茫地把手指擡起來嗅了嗅,又很混蛋地全擦在了他的嘴唇上。

白翡麗正要作色,忽然聽見她半昏半醒地嘟囔著說:“阿翡……你的技術怎麽好像退步了……”

……

會客廳中,蜷在一只兩尺來長的大毛拖鞋裏睡覺的虎妞忽然伸開兩只短粗的爪子,打了個呵欠,“喵嗚”叫了一聲。

閣樓頂上,大雪壓彎了松枝。松枝簌簌一顫,大團的雪墜落下來,埋住了樓頂的那盞小燈。那只孤獨的失眠的鳥受到驚嚇,撲打著翅膀撲簌簌飛走,落進天窗裏的燈輝頓時少了大半。

寒冷的風仍然呼嘯在瞻園這片遺世獨立的小叢林裏,小樓之中,卻自有一方溫暖天地。

……

餘飛感覺被圍巾蒙住了眼,她以為白翡麗在和她開玩笑,笑嘻嘻地去扯,雙腕卻也被長長的圍巾在頭頂縛住,系在了床頭的獨柱上。她驚了一下,扭動著身體叫道:“阿翡!”

卻感覺到他整個人壓了上來,嘴唇也被堵住了,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他用舌尖去勾她的舌尖,她只覺得一股微腥的甜味在味蕾上彌散開來。眼前一片漆黑,這種感覺便愈發的清晰細膩。

她腦子裏昏聵到不行,只在想剛才抹在他嘴上的東西,怎麽就突然被餵進了她的嘴裏。

她正要抗議,忽的感覺他的左手從從她高舉的胳膊上一路摸了下來,以一種綺靡的速度和力道,從臂底到腋下,再到胸側,盡摸她平日裏不露在外面,最嫩最敏感的肌膚。最後落到她胸前,擰著她不輕不重地揉,揉得她渾身騷動,緊夾著雙腿不自覺地上下摩擦。

她覺得他好像變了個人,渾然沒有剛才的小心和控制。她不明所以,又無暇思考,只是緊咬了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來,調節著呼吸不讓自己輸得太慘。

半邊胸口好不容易適應了,她喘了口氣,像是從水底冒了出來,他的左手卻又換了一邊,撚著她,輕輕重重地揉。她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弄過,險些哭出來。最糟糕的是雙腿間最敏感的肌膚,還夾著他,那種怪異奇特的觸感,又涼又燙,又柔軟又堅硬。空虛感瘋狂上湧,她喘息著,濕漉漉地盤腿夾住他,卻被他分開,推了下來。他勾著她的腰讓她翻了個身,上半身趴在床頭。他那麽的喜歡她纖細又柔韌的腰,雙手掐在她腰肢兩側,去吻她的腰窩。

她擺著腰,小聲而含混地叫著“阿翡,我想要” ,叫了兩聲,便覺得他左手兩根手指扣了進來。這多少也算紓解吧,她嗚嗚地嗯叫著,扭著腰去蹭他的手指。他從身後整個兒地俯身抱住了她,右手去揉她的胸,探過頭去和她深深地接吻。吻到她喘不過氣來時,便覺得他毫不客氣地擠進來了,一進來便是狠狠地一撞,撞得她驚叫一聲,撲在床頭上。

她的整個身下都被撐得極為漲疼,像是兩側的肌骨都被強烈地撐開了似的。但這不是之前那一場那種生澀的疼,而是整個身體都被打開了,固然也疼,但那種歡愉感卻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而來。

她大聲地叫:“阿翡!阿翡!”他便愈是放得開了。他終於扯下了她頭上腕上的圍巾,她重獲自由,卻發現什麽都看不見,原來是他把天窗的遮光幕給拉上了。

這一片漆黑中,她終於也無甚矜持可言。手底下盡是他的肌膚,他細長柔軟的頭發,他們身體上的汗水與粘液。兩具年輕的身體相互深深探索,共盡歡愉,失卻神智處,她喜歡胡亂地叫,“阿翡,阿翡!”他把她柔軟的身體折成各種形狀,在黑暗中用各種姿勢與她交~合,她被他弄得疼了,便叫:“阿翡阿翡,像個麻匪。”她有時候妖妖浪浪的,有時候又像個孩子一樣。他始終不發一言,但她念叨那句時,卻隱約聽到了他清清湛湛的笑聲,他精確地捕捉她的嘴唇,將她吻個不停。

☆、灰姑娘掉下藍圍巾

餘飛醒得很早。她醒的時候, 天窗上燈光的銀輝艱難地透過厚重積雪漏下來。

她回憶了幾十秒,也想不起這個遮光幕到底是什麽時候被白翡麗拉開的。但白翡麗這三個字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她腦海中時,她自己也吃了一驚。

被子裏很軟很暖, 麝香香氣混雜著一些微妙的味道。她的手指有那麽一瞬間不敢動, 因為她能感覺到白翡麗的身體就在她手指的毫厘之外。是趨向他還是遠離他,她一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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