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一個冬日，小清被困在了貴州省黃平縣的長途車站。本打算去谷隴鎮滾水村和鳳山村看看冬天的石匠村，可惜新手輕狂，這一站的選擇實在有些托大失策。貴州的山路十八彎女司機不敢挑戰，搭長途車到了縣城，才發現縣城裏沒有去谷隴鎮的車，更不要說去滾水村，車站的工作人員操著一口夾雜著方言的普通話向她講解該怎麽走，聽了好半天也沒有聽懂。

打車軟件顯示無人接單，出租車擺擺手表示拒載，不如搭個黑車？在這裏攔到去滾水村的順風車的概率是不是有點小……就這麽返回省城嗎？不甘心啊……

西南山區的冬天陰冷，小清跺著腳搓著手不肯返程，還在等著有沒有奇跡般的機會出現。這時一輛車停在面前，車窗搖下來，司機在裏面問：“谷隴鎮，要搭順風車嗎？”

聲音耳熟，再低頭看看司機的臉，小清笑了：“好啊。”拉開車門上了車。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我可是行家，就你這樣的新手，隨便看你兩天的行程，不用翻地圖也知道下一站是哪兒。”

“監視我？”

“社交網絡太發達，也就……隨便看了看。”

***

2018年冬天。秋聲樓。

阿森在櫃子旁邊鉆上爬下地檢查著網線：“是不是又穿回古代了，網又斷了。”

小清坐在遠處，抱著零食袋子閑閑說道：“網好的時候你不發。”

“版都沒有排好發什麽，你也不願意你的第一本書呈現出地攤文學的審美吧？”終於把網重新接好，阿森重新坐在電腦前，“不好好在家裏呆著，非得來這兒，我也得跟來伺候你們。”

“一想到前後一年不能出門就好悶啊……全靠母愛支撐。”小清無奈地嘆氣，身子越來越笨重，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走出這片桃花林了，“至少這裏地方大，住的人也多。”

向後院看去，人真的很多：天井下的方桌，陳蘇的父母，小清的爸爸和公公正好湊一桌麻將，媽媽和婆婆則在旁邊研究食譜，小萌正向大霞姐討教育兒經，陳蘇聽得入神，不由自主張開了嘴，軒軒正拉著Lutana和小豆兒樓上樓下的亂跑。

二樓人更多：304、1801，老王、海哥、總監和經理、田淵、陸太太、Paul、希希、小黑、Inès、小棠哥、馬瘋子、磊哥繽姐、大壯和小若、馴馬的少年，還有跑過龍套的作者、醫生、服務員、沒有名字的同事以及路人甲乙丙丁……

“卡卡卡，等一下。”阿森忽然喊起來：“導演，雖說馬上就要殺青了，但是這一段是不是太生硬了點？”

二梧從監視屏後面擡了擡帽檐：“劇本的事找編劇，怪我咯。”

“我是主演，這集不是我寫的。”小清環顧四周尋找罪魁，大力甩鍋。

小南坐在旁邊磕著瓜子，漫不經心地推了推墨鏡：“這種無聊的現代劇我從來不接。”

盧佳歉然一笑：“不好意思，當時我大概正看Lutana寫作文。”

老湯沈沈嘆了口氣：“Lutana才上三年級，我最近也只敢接兒童讀物，學費不好掙啊。”

潘迪婭揪著胡成耳朵：“聽見沒，趕緊掙錢，要讓寶寶上最好的輔導班。”

胡成苦著臉：“掙錢得靠人脈，我一個大反派，人緣很差的。”

潘迪婭反駁：“你不是全劇CP最多，比主角還多嗎？”

“呸，我不是他CP！”娜娜和美智異口同聲地說，然後對視一眼，哼了一聲，動作一致地各自扭過頭去。

辛凱攤手：“不要看我，我想你對CP這個詞大概有什麽誤解。”

後方一度陷入混亂，攝像默默把鏡頭搖向前面的桃花林，青衫青馬從遠處漸漸走近，李鶴閑把老於留在外面吃草，推開了秋聲樓的大門，向裏面看了看。

“抱歉，走錯了。”李鶴閑關門退了出去，停了一下，再次推開了門，還是一樣的混亂。大概打開方式還是不對。他這麽想著，想要再次關門，幸好這次他看見了小清。

對視片刻，又看了看小清的朋友們，李鶴閑好像有點懂了：“這麽說，這一次是我穿了？”

***

真的是好長好長的故事，好長好長的夢。

擡起頭，電腦屏幕上還亮著幽幽的光，右下角顯示時間是2017年7月25日，左下角的字數統計有22萬7千。從來沒有什麽謝小清、也沒有李先森，沒有陸一梧，沒有盧佳也沒有小萌，從頭到尾只有我。

面前是一張大桌子，身後是一排展示櫃，櫃子裏有做出版的幾年留在手裏為數不多的樣書，也有做雜志的幾年積攢下的厚厚的樣刊，有做背包客的幾年從各地帶回來的門票、火車票、明信片和紀念品。

角落裏，還有剛畢業的幾年青澀的日記，記錄著我愛過、在我生命中留下印記、改變過我的那些人，也記錄著我的放棄、不甘和重新拾起的理想。我曾經天真熱血，也曾經失落懷疑自己，曾經掙紮，也曾經放棄，失去繼續與命運抗衡的勇氣，曾經在夢裏遇見過去的自己，也在夢醒後不斷妥協，漸漸放手，告訴自己，終有一天我會跪倒在世俗腳下，背棄過去的那個自己。

兜兜轉轉七年，在不斷的掙紮與不斷的放棄中變得強大，我明白了有的障礙也許永遠無法超越，也明白了只要不放棄就一定可以做更好的自己。七年以後，我重歸學府，改變自己，從傳統中汲取力量，想要在寧靜中成長，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未來也許有一天，當我足夠強大，命運也會向我拋出橄欖枝，願意與我和解。

2015年9月2日，放棄寫武俠四年之後，第一次夢見李公子，2017年2月6日，開始寫下第一筆。一年半的醞釀，持續近半年不間斷的寫作，我感恩這個故事，感恩在寫作中一次次流著淚與過去的那個自己對話的機會，感恩讓我重新審視自己、剖析自己，在別人的故事裏，給自己一份更好的答案。

小清和阿森會永遠在一起，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

（番外正卷完）

番外|雜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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