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回歸平靜，天氣越來越冷，過了元旦，新年近了。

幾天之前，小南在Paul面前立下軍令狀，說假期結束之前一定寫完34、35集平江的一場大戲，拿到特赦，提前一個禮拜回老家過年了。沒有她在旁邊貧嘴，竟覺得有些不習慣。

同事們陸陸續續放假回家，臘月二十九，假期前的最後一天，公司裏人只剩下一半，冷冷清清。陸一梧帶著Inès來上班，最後交代一點事也將要回老家過年。Inès第一次來公司，見到我熱情地打招呼，趴在我耳邊低聲告訴我她懷孕了，解開大衣給我看她新做的大紅旗袍和還沒開始顯懷的小腹。

盧佳捧著一杯熱茶，倚在辦公桌邊與我一起圍觀Inès的新旗袍，誇獎一番之後告訴她：“在中國新衣服是過年當天才換的，你穿得太早了。”

Inès眨眨眼：“真的嗎？老公也這麽說，不是他騙我？”我們一齊點頭，Inès低頭看看這件很喜歡的旗袍，只惋惜了片刻，又換做笑臉說：“沒關系，讓中國媽媽也早一點看見。還有幾個沒有穿過的新年第一天穿。”Inès中文已說得比較流利，抓住我們問了很多中國過年的習俗，為即將到來的第一個中國年顯得異常興奮。

陸一梧辦完事情走到我們辦公室門口，看我們聊得熱鬧便沒有打擾我們，站在門口靜靜地等著，Inès扭頭看見他，喊著他的名字跑過去，陸一梧做個噤聲的手勢，Inès立刻收斂了聲音和腳步，陸一梧撫了一下她的頭發，與我們揮手道別，牽著Inès一起離開了。

盧佳看著陸一梧他們遠去的背影，低聲對我說：“清清，你說陸一梧這吸引小妹妹的體質怎麽回事啊？”

聽了這話，我禁不住笑出了聲：“大概上帝造人的時候調錯了他的年齡。”

阿森說過，當年有一批“小到不敢下手的小丫頭”在論壇上向陸一梧表白，還要組團探班求外拍。其實那次組團探班是我和盧佳一起見證的。那天我們接到電話趕到片場，只見陸一梧身後嘰嘰喳喳跟著七八個小女生，陸一梧忙得滿頭大汗，看見我們像看見救星一樣：“你們幫我招呼一下吧，我真的應付不來。向來劇組探班探明星，哪有探攝像的，我一個小攝像身後跟這麽一群，導演該罵我了。”小女生們最大的大一，最小的剛初中畢業，看見我和盧佳一個個嘟著嘴沈著臉，在弄清我們都不是陸一梧的女朋友也沒有任何暧昧之後，便開始圍著我們問各種陸一梧的八卦。我和盧佳大受震驚，從此對陸一梧刮目相看，再不敢嘲笑他是個找不到女朋友的富二代。

那一年的小女生都會慢慢長大，遇見攜手一生的人，那一年滿頭大汗的小夥子也變成了模範先生，各有各的緣法。想起那時候的陸一梧，想起我們認識的這十幾年時間，忽然有種家長一般的感慨。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一手餵的豬終於會拱白菜了。

盧佳回來後，我們和以前一樣聊著工作和生活，但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抵足而眠，說些女兒家的悄悄話，直到這時不經意的八卦，才像是又回到了那個時代，相視一笑，盧佳問我：“今年在北京過年？”

我看著她，知道她意有所指。

前陣子阿森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問我要不要回家過年，可以一起訂票，我說：“不了，年後開機，過年要加班。”

“嗯，那你放心工作，你家裏我會回去看看。”

“你不用——”

“至少讓老人家安心過個年。”阿森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對著手機怔了片刻，才發現盧佳在對面疑惑地看著我。劇本要保證質量，開機時間已經往後拖了很久，沒有忙到過年需要加班的地步，這話可以用來搪塞阿森，卻逃不過盧佳的眼睛，我勉強笑了一下沒有解釋，盧佳也沒有多問。

直到現在，放假前的最後幾個小時，盧佳才問。

我點點頭，依然沒解釋什麽。

盧佳靜了一下，向我展顏一笑：“老湯帶Lutana旅游去了，今天我也是孤家寡人，要不要去我家？”語氣像每一個急於和閨蜜分享糖果的小女生。

她在河北買的小院子，說過幾次帶我去玩，但因為工作忙一直沒找到機會，我看著盧佳清亮真誠的眼神，笑著點頭：“好啊。”

這是一個城鄉之際農家的舊院子，家裏老人沒有了，年輕人外出打工很多年不回來，索性以不貴的價錢把祖宅賣了。盧佳和老湯買下院子，修葺一番住了進來。前後鄰居大多是寡居的老人，臨近過年，有的人家的孩子回來貼上對聯，把老人接到城裏過年，有的孩子開著車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貨回來，敞開院子的大門，大聲和路過門口的鄰居打著招呼，問問在外打工的收入和孩子的成績，鄰裏之間熱熱鬧鬧。

盧佳和鄰居打著招呼，把我引進家裏。院子不大，種了一棵小樹，擺了兩盆花，放著三輛自行車和一個秋千架。一樓是幾乎所有起居空間，二樓一半是寬敞的書房、工作室，另一半辟作露臺，種很多花和蔬菜，擺了一套戶外餐桌椅。

鄰居們送來些年貨，我和盧佳圍著竈臺做了三五個家常菜，想起來當時合租在一間屋子裏，兩個只會水煮白菜的小白，我們相顧大笑，幾乎忘記了感慨。盧佳又拿出一壺果酒，說是半小時車程外的一個朋友自己釀的。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遠離都市、交通方便，進京不過兩個小時車程，有不少“逃離北上廣”的人士選擇在這裏落腳，有美女插畫家、有民謠歌手，也有普通白領，還有這樣經營著果園、釀著果酒的“文藝的農民”，他們本來互不相識，後來不知不覺有了一個關系疏松的小圈子。

果酒裝在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白色塑料壺裏，看起來其貌不揚甚至有些渾濁，卻意外得好喝，我和盧佳喝著聊著，從她的鄰居和朋友們，說到以前我們共同的同事和朋友。那時候同一部門的編劇們，有的轉行去做游戲動漫，有的去做廣告策劃，有的掙夠了錢去做生意，還在圈子裏的，有的成了經紀人，甚至有一個出道成了藝人，還在做影視編劇的，竟然只剩下我和盧佳兩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梧番外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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