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安城已是上午九點，左右請了兩天假，索性回家休息一天。小萌已經上班走了，家裏空空蕩蕩，陽光灑滿房間，有我熟悉的溫度。把包放在旁邊，我裹著毯子，蜷身睡在陽光下的沙發上，去感受安城清澈的陽光。

手機裏是陸一梧早上發來的一張圖片：一貫的鋼筆淡彩，前面是刷馬的少年，後面朦朦朧朧的是那座樓的樣子。

“怪不得不用我再說，原來你都領悟了。默契！”我在回覆他之後，小心翼翼地按了保存。真好看，真的好像我夢裏的李公子。

陽光正好，我聽見馬蹄聲歸來，打開大門迎出去，一迎就迎到了那條落英的小路的盡頭。

花瓣落在老於頭上，老於晃著腦袋搖掉，又在花瓣飄落在臉前時伸長鼻子嗅了嗅，李公子牽著馬，我站在對面，看著他們身後那個模糊不清的世界。

“鶴閑，你的世界是怎樣的？”

那條花燈點亮的街道的另一端，那個世界是怎樣的？是劍嘯九州的豪情，是策馬天涯的瀟灑，還是爾虞我詐，暗潮湧動？是險惡還是精彩，或者所有的笑與淚都可以無所顧忌的簡單？

李公子牽著馬從我身邊走過，我轉身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低頭繞過一枝桃花，回頭問我：“那麽你的世界呢？”

“我的世界……”又回頭看看，桃花林後，那條街道的燈火闌珊，似乎變成了北京擁擠的人潮，我轉身跟上李公子的腳步：“那個世界裏，人們行色匆匆，追逐著填不滿的欲望，追逐著浮躁的被人關註的成功，物質遠遠超出需求，他們卻不知停止，似乎只有那樣才能裝點他們貧瘠的生命。”

“那個世界裏，人們辛苦地戴著面具，掙紮著去活成別人希望的樣子，活成他希望別人看見自己的樣子，我看見一個個他們努力描繪出來的畫皮，不知道那裏面裝的究竟是什麽。”

“那個世界裏，不能做真正的自己，真實的人就像臺上的小醜，被扒光衣服站在眾目睽睽之下，永遠不知道那些看客的面具下面，是譏笑還是冷漠。或許有人羨慕地流下眼淚，但是他們不敢脫去那具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的畫皮的軀殼。”

……

不知何時，我們迷路了，桃花林中卷起風沙，吹來外面的聲音，有城市的聲音：焦躁的喇叭聲，急促的電話鈴聲，酒桌上笑裏藏刀地勸酒聲；還有江湖的聲音：刀劍相擊的聲音，酒壇碎裂的聲音，拔劍誓師的聲音，暗地籌謀的聲音……

那些雜亂的聲音和肆虐的風沙擾亂了平靜的桃花林，我們被卷在中間，寧靜的空間越來越逼仄，地上的落花飛起來，飄飄灑灑又落了我們滿身。

“這就是我的世界，江湖之遠，避而不及。”李公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們所在的，本就是同樣的世界。”

同樣的世界？我轉身去看著他，風沙撕扯著背後的衣服，我眼前卻只有李公子平靜的臉：“沒有人會給你治病的藥，那麽，要不要殺人的刀？”

手心冰涼，握住了一把利刃，我呆呆站在那裏，聽著那些雜亂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像是站在臺上的小醜，聽見四周連成一片的譏笑聲，松開手，刀掉落在地，我捂著耳朵蹲下：“不要，我什麽也不要，我只想把這顆不合時宜的心掏空，變成他們一樣戴著面具的模樣！”

世界嗡嗡作響，我擡起頭，看著李公子，他的臉變得模糊，風沙阻隔在我們之間，阻隔了我們回去那座樓的路。

在嗡嗡聲中醒來，才發現手機已經在旁邊振動了很久，我抓起手機，裏面傳來小萌焦急的聲音：“姐，你在哪兒？”

小萌心急火燎地趕回來時，我已經做好晚飯，四菜一湯，葷素搭配，加上一瓶紅酒，擺上筷子，等著和她共進晚餐。

小萌卻看都不看一眼，劈頭蓋臉就說：“你跑哪裏去了？要不是大霞姐打電話問我你病好點沒，我都不知道你失蹤了，差點就報警了你知道嗎？”

“沒事啊，吃飯。”我打開紅酒倒了兩杯。

小萌端起一杯一飲而盡，才算稍稍平靜了一些：“你到底去哪兒了？”

我把她按到椅子上，重新倒了一杯紅酒：“去了一趟北京。”

小萌剛剛坐下，又霍然站起來。我再次把她按下去：“就當是了一個心願吧，你總攔著我，可我一天不去，就一天還會惦記。”

“搞什麽啊？”小萌被我強行按在椅子上，坐如針氈。

我在她對面坐下：“我知道你不能說，今天就聽我說好不好？”

我從偷聽到她和胡成的對話，說到在北京的見聞，說到關於李公子的那一個一個夢，一瓶紅酒喝完了，所有話也說開了，我們喝得微醺，小萌用筷子敲著盤子笑著問：“殺人好玩不好玩？”

“不知道啊，第一次已經殺完了，第二次還沒殺。”

“哈哈哈，清女俠，應浮一大白！”小萌說著，舉起酒瓶又倒了倒，酒瓶已經空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開了一瓶，迅速給我們滿上，“姐，下次跟李鶴閑說一聲，讓他悄無聲息地來，用那把祖傳的鐵骨扇，把我們單位那個老女人殺了，再把那老鄭也殺了，哈哈哈！”

“噓——”我豎起食指，“隔墻有耳，別讓人聽見了。”

“對對對。”小萌壓低聲音偷笑。

我湊近她：“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連阿森也不告訴。”

我是怕阿森擔心我，小萌卻噗嗤笑出聲：“哈哈，你是怕阿森哥以為你劈腿一個古代人嗎？”

我一怔，也不由大笑起來：“我是對現代社會有多不滿，要劈腿一個古代人。”

小萌滿上兩杯酒：“來，為了我們的秘密幹杯。”

“幹杯。”我舉起酒杯，兩只酒杯清脆地相碰。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是一個和李鶴閑無關的夢，夢見兩個女鬼，因為太美吸引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給哥哥找藥摔死了，拿了大夫給藥之後就消失了，而另一個是被人害死的，她問另一個男人說：“他有治病的藥，你又覆仇的刀嗎？”哎我的夢裏怎麽能構思出這樣的句子呢？來來來一定要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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