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五月，發生了很多事，一切都在變化。

大霞姐在公司幹滿了五個年頭，作為“元老”，被調到新樓盤坐辦公室，臨走前向領導提了一句我，很快，我也被調去了新樓盤售樓。新樓盤比舊小區氣派得多，售樓處借用了未來的小區會所，裏面金碧輝煌，外面環繞著噴泉和綠化景觀，我穿著新制服，和幾個新人一起聽前輩介紹小區的概況，區位、規劃、戶型、綠化，各種數字全都要牢記於心。

大霞姐的辦公室在二樓，時不時端著杯子下來晃一圈，對我說：“好好幹，姐也是從售樓起家的，累是累點，但掙得多。”末了還不忘叮囑一句，如果賣出去房子，別忘了推薦她老公的裝修隊。幾年前，就是靠著大霞姐售樓，兩口子的事業一起騰飛。

年後，小萌跟著陳蘇去見了家長，這個月，兩家家長見了面，雙方都很滿意，婚事就算是定了下來。我調到售樓處後，接待的第一個客戶，就是來買婚房的陳蘇一家，陳蘇父母和他一樣老實寡言的性子，無論我說什麽，他們都只是點著頭說好，末了還商量說：“要不再讓小萌也來看看吧。”於是，小萌最終敲定戶型和樓層，他們就愉快地交款了。

自從婚房到手，小萌就常常以商量結婚流程和婚房裝修為由夜不歸宿。我一個人住在這邊也並不寂寞，因為小萌時不時會一個電話打過來：“姐，可樂買回來了，可樂雞翅怎麽做？”於是我就只能遙控著這個未來的主婦完成一道又一道菜。可她回來住的時候，又總是拒絕我當面指導她的提議，永遠端著盤子坐在沙發上，邊吃邊說：“我給陳蘇做了三天飯了，今天怎麽樣也得享受一頓才對吧？”

還有，我和李先森在一起了。終於，從網絡到電話，從小心翼翼地聊工作生活，到不分時間場合的騷擾。

有時候一個電話打過來說：“這兒有很特別的鐵畫，我挑了八個，選個數字給你帶回去。”

“第三個。”

“為什麽是第三個？”

“因為按照你的習慣，潛意識最偏愛的就在那個位置。”

“算你厲害。”他應著，然後隨便買一個帶回來給我。

有時候在售樓處閑著，百無聊賴地撥個電話：“你在哪兒？”

“在你身後。”

“啊？”我慌忙回頭。電話那邊阿森哈哈大笑：“哈哈哈，在路上呢，這個地名用他們的方言念特有意思，叫……”手機在背後自言自語，我低著頭面對著站在身後的銷售總監，思考該怎麽解釋上班時間聊私人電話的事。

離多聚少，好在阿森終於有了更正當的理由來安城。後來，他來補上上次沒有睡成的沙發，再後來，他就不睡沙發了。

一個普通的輪休的早上，我伸著懶腰鉆出被子，瞇著眼睛找了找，椅子上有一件阿森的t恤，拾起來胡亂套在身上，走出臥室。昨晚小萌又去了陳蘇家，於是這個屋子裏，從臥室到客廳，都是我和阿森的“戰場”。晨光照著一片狼藉，我臉上火辣辣地燒著，彎腰拾起地上的裙子：“我的衣服在哪兒？”

靠近陽臺的沙發貴妃位，阿森剛看完一場世界杯比賽，懶洋洋倚在那裏，手裏甩著我的文胸，像個勝利的將軍似的。我跑過去搶，他半躺在沙發上，一個胳膊高高舉著，我拿不到，便跪在沙發上，探身去奪，卻被他攔腰一抱，跌到了他懷裏，他把文胸藏到身後，雙手抱住我：“董永藏了七仙女的衣服，仙女回不去天庭，我也藏了你的衣服，你是不是也永遠是我的了？”

我被他箍得動彈不得，小聲說：“我不已經是你的了？該我擔心你這浪子有一天跑了吧。”

他笑了一下：“那不如你也把我的衣服也藏起來？不然我可要搶回來了！”說著就來掀我身上的他的上衣。

掙紮了好一陣，趁他松開禁錮，我推開他爬起來：“坐好，我給你做飯去。”

“嗳。”他躺在原地叫我，我回頭，第一縷陽光正照在他身上，他眼中也閃著光：“別說我不是浪子，就算是，也遲早會為你停下來。”

夏末秋初，阿森和他的朋友騎行西藏的行程正式開始，算上之前準備和去往成都的時間，大概有兩個多月不能來找我，在路上時接電話會很危險，我只能等待著他休息時主動聯系我，還得在他那邊信號良好的前提下，於是，網絡和電話的消息幾乎完全斷絕，只有明信片，他每到一站都會給我寄來一張，可惜郵政不靠譜，不是弄丟了，就是積壓十天半個月才集中送來。

下班時間到了，我不急著走，坐在接待區的沙發上，拿著一沓子明信片一張一張地看，連大霞姐坐在我對面都沒註意到。直到大霞姐叫了我一聲，我才擡起頭來。

“看什麽呢？”大霞姐問，說著就要搶。

“男朋友寄的，不給看。”我笑著把明信片都攬在胸前，防禦大霞姐的八卦進攻。

大霞姐靠回沙發裏，以數落我來挽回當姐的尊嚴：“你說你那個男朋友，一天到晚也不見人，就弄幾個紙片子。姐姐是過來人，跟你說，這男人啊，拴不住的不行。”

“說了你也不明白。”我習慣獨立，阿森喜歡自由，我像一棵樹紮在這裏，他帶來遠處的風景和消息，明信片的浪漫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又何必解釋給別人聽呢。雖然，孤單和想念也是有一些的。

小心思不願說給人聽，我把明信片理一理準備放進包裏下班，冷不丁有人在後面拍了我一下，回過頭，那人卻從另一邊偷襲，冷不丁把我手裏的明信片都搶了過去。

是娜娜，一個90後小丫頭，和我同期的銷售，她坐在沙發靠背上，拿著我的明信片，也不怎麽看內容，隨手翻著說：“哎，咱們清姐這種文藝青年的心思我是不懂。”

“我哪裏是什麽文藝青年？”我說著從娜娜手裏奪回明信片。

娜娜本來就是逗我一下，任由我搶回去，腿垂在沙發外面一蕩一蕩，笑著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了文藝青年就變成文藝青年了唄，這都什麽年代了，哪還有人談戀愛寄明信片的？咱姐夫西南聯大畢業的？”

“說了你也不明白。”我又惡狠狠地重覆了一遍。

“怎麽不明白，情懷嘛。不過呢——”娜娜45度角舉起手機，照了一下自己美美的臉：“像我這種拜金女，就追逐兩樣東西，一個是美貌，一個是金錢，金錢是為了更美貌，美貌是為了得到更多金錢。”這是她的口頭禪，說得我們都快背會了，少不得跟著她的調調念一遍。

正說著，售樓處的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我推了一下娜娜：“喏，你的金錢來了。”

下班時間，銷售就剩下我們兩個，娜娜沖我嘻嘻一笑：“姐，那我不客氣了啊。”趕緊抱著資料夾跑了過去。

我提起包，準備和大霞姐一起下班。剛剛站起來，就聽見有人叫我：“謝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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