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邏輯講， 名單上的十幾個人都有嫌疑， 不過其他人都是2003年至2006年生過病， 去看過醫生，病情有沒有導致行動力大減，也無從得知， 只有江紅軍和郭立發兩人，是去醫院治療ED， 而郭立發更是兩項都有。

趙軍力記得沈默跟他說過， 生病和治療ED這兩個要素當中， 治療ED更加重要，因為對兇手來說， 不能以最原始的方式占有女受害者，才是讓兇手寢食難安的要素。

所以，在看到郭立發這個名字的一剎那，趙軍力就如遭雷擊， 之前沈默分析案情的話語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這個案子有蹊蹺，與第一起案子的間隔時間太短了，僅僅間隔六天……正常情況下，兇手在第一次犯罪後會進入心理飽食期， 這麽短的時間再次作案， 完全不符合正常的犯罪心理……”

“從犯罪心理學上講，在屍體上遮蓋物體， 特別是遮蓋臉部，是內心愧疚的象征， 兇手很可能是熟識死者的人……”

“我個人認為，第二起案子很可能是一個意外，可能是死者無意間撞破了兇手行兇，兇手不得已的情況下殺了她……”

……

此時此刻，趙軍力終於明白為什麽一直以來警方都無法找到兇手了。因為警方從來都不曾想到過，兇手會是兩個人協同作案，而且其中一人，還隱藏在受害者的家屬當中。

看到郭立發的名字，趙軍力幾乎可以在一瞬間認定，他就是兇手之一，而郭琳琳案子中的蹊蹺也很容易解釋了。

郭琳琳當天無意間撞到了養父的罪行，郭立發為了保命，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養女也殺了。

正因為如此，在拋屍的時候，郭琳琳的屍體上才會被蓋上了一床舊床單，因為郭立發對養女的死是懷著愧疚的。

其次，郭琳琳身上看起來像是折磨的傷痕都是死後傷，這也是當時的疑點之一，不過當時警方並沒有找到原因，以為是兇手的發洩。

實際上，那是因為郭立發並沒有折磨養女，但是為了不讓警方發現問題，懷疑到他的身上，刻意模仿了楊麗雯的死狀，幹擾警方的視線，同樣也讓他徹底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至於江紅軍，趙軍力詢問過當時的調查情況，張健的審訊技巧是沒有問題的，當時也的確排除了江紅軍的嫌疑，不過剛才聽過沈默的分析，他忽然又覺得江紅軍的嫌疑並沒有洗脫。

如果這起案子當中，江紅軍屬於受控者，他很可能處於一種奇妙的心理狀態。

既享受被控制時的殺戮感覺，又會在心理上推卸責任，認定自己是無辜的，他會認為自己是被控制著做出那樣的舉動的，真正殺人的是操控者。

這種奇妙的邏輯有些類似有段時間網上特流行的一段話：我抽煙，喝酒，紋身，滿嘴臟話，但是我其實是個好男人（女孩）。

簡而言之，這種被/操控者就是矛盾集合體，他們既渴望殺戮，卻又沒有那個膽量，所以，他們才會找個強有力的操控者，依附於對方，在對方的操控下進行殺戮。

被/操控的殺戮過程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一場夢，夢中他們會成為強大的存在，但是夢醒之後，他們依然會成為膽小的家夥，所以，在面對死者照片的時候，他們同樣會表現出驚慌恐懼。

就在趙軍力楞神的功夫，張健已經打了電話向鄭局匯報了情況，鄭局和黃隊很快來到了這間小辦公室。

在聽完了張健的匯報和趙軍力的分析之後，鄭局開口道：“還楞著幹嘛？！立刻帶人控制江紅軍，重新提審。對郭立發家進行全面搜查，尋找可能存在的任何證據。”

“鄭叔叔，我想跟張健一起去郭立發家調查情況，我想跟李明蘭聊聊，也許能問出一些線索來。”趙軍力想到那個老年癡呆的老太太李明蘭，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也許對李明蘭來說，老年癡呆喪失記憶，反倒是一種解脫，如果她並沒有患上老年癡呆，在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就是殺死女兒的人，一定會無比痛苦的。

他主動要求前去詢問，不是為了立功或者別的，他只是想要盡量讓老太太不那麽難過，有些信息可以從側面了解，沒有必要直接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

鄭局長沈吟片刻之後，點了點頭：“好，我同意了。張健，你一定要保護好劉黎，要是她少一根頭發，我拿你是問。”

“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張健眉梢的喜色根本就藏不住。

……

趕往郊區郭寨的路上，趙軍力看著窗外的景色，一直在皺眉思索著等下見到李明蘭應該如何溝通，畢竟對方現在已經老年癡呆，什麽都不記得，見了她就把她當成郭琳琳，這怎麽交流？

想來想去，他決定求助陳桂枝，作為鄰居，陳桂枝經常接觸李明蘭，她也許有辦法。

車子趕到了郭寨，趙軍力讓其他同事先原地待命，他和張健先去了鄰居陳桂枝家，並沒有說郭立發就是兇手的事情，而是問道：“李明蘭大概多久能恢覆清醒一次？你平日裏有沒有跟她正常交流過？”

陳桂枝有些懵，不過還是老實回答道：“這個我也說不準，三嬸她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醒的，不過要是多跟她聊聊以前的事情，她就能想起來，我之前試過的。”

“那好，警方現在需要跟李明蘭清醒的聊一次，希望你能幫助我們，盡量讓李明蘭恢覆神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那我試試吧。”陳桂枝點頭應道。

……

三個人剛走進院子，李明蘭就推著輪椅風風火火的迎了上來，上來就要來抓劉黎的手：“琳琳，你回來了？你這些年跑去哪裏了？媽想死你了。”

陳桂枝看到老太太這個樣子，眼圈有些發紅，上前拉住了老太太的手：“三嬸，我是桂枝啊，你記不記得？明鑫和琳琳你還記得不？我立發三叔你還記得不？”

老太太卻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依然拉著劉黎的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陳桂枝將求助的目光轉向劉黎和張健，顯得有些為難。

趙軍力開口道：“沒事，你繼續說你的，講一些以前的事情，最好是印象深刻的大事，慢慢讓她恢覆過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時間，四個人都是以一種詭異的雞同鴨講的方式在交流，期間張健還接到了同事打來的電話，似乎提到了江紅軍的事情，趙軍力本想問兩句，不過被李明蘭拉著手，他怕打斷李明蘭恢覆記憶，就沒敢動。

隨著陳桂枝的講述，李明蘭老太太的註意力漸漸被她吸引了，最後，她顫顫巍巍的指向陳桂枝：“你是桂枝？桂枝啊，你怎麽這麽老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陳桂枝的眼淚都下來了：“三嬸，你這幾年都神志不清的，看我可不是老了。”

李明蘭的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桂枝啊，你喊醒我做啥？我的心啊……”

很顯然，老太太已經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和養女都已經死亡的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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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軍力看到老太太又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裏去，趕忙道：“李明蘭，我們這次過來，是有些情況想要了解，能跟我們談談你丈夫郭立發的情況嗎？還有，當年你的女兒郭琳琳夜裏賭氣離家出走，具體情況是怎麽樣的？你能重新覆述一遍嗎？”

“立發他怎麽了？你們問他的事情做什麽？”李明蘭用她渾濁的眼睛註視著劉黎。

“沒什麽，就是當年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我們想了解一些情況。”

“立發啊……他人挺好的，我們倆成家之後，他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對我真的沒話說，就是明鑫……從那以後，他就更不愛說話了，好幾天都跟我說不上一句話，還經常不在家，有些時候在農藥廠忙，有些時候就在我們老宅那邊瞎鼓搗，到半夜才回來……真的是家都不像個家……”李明蘭說到這裏，淚水再次下來了。

趙軍力生怕她下一刻又恢覆癡呆狀態，趕忙追問道：“那你女兒郭琳琳離家出走那一夜呢？你們當時報案說，她是跟家裏人拌嘴賭氣出門了，具體情況是什麽？”

“就是跟家裏拌嘴了，就出門了，這還有什麽好說的？”李明蘭有些不解。

“我們需要知道具體情況，一個細節都不能錯過。”

“這……其實那天晚上我去地裏了，半夜才回家，回家就聽立發說，琳琳跟他吵架賭氣出門了，到了第二天還沒見回來，我們去找人找不到，就去了派出所，後來就……”李明蘭的眼淚又下來了。

趙軍力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你是說，其實你根本沒見到郭琳琳，只是你丈夫說她拌嘴出門了？那當時在派出所做筆錄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這個細節？”

李明蘭楞了一下，這才道：“派出所問的都是我們家掌櫃的，我沒事插什麽嘴？”

掌櫃的，是以前北方一帶女人對自家男人的稱呼。

趙軍力算是明白過來，這大概是當年辦案的民警工作失職，他們根本沒問清楚細節，而且在李明蘭他們這種老一輩女人的觀念裏，家裏都是男人做主，女人不應該插話，更不應該拆男人臺。

種種因素疊加，機緣巧合之下，這些細節並沒有被警方註意到，所以，郭立發就順理成章的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趙軍力忽然想起剛才說起的另外一個問題：“你說老宅？你們家還有老宅嗎？在哪裏？”

郭立發一定是兇手無疑，但是他卻需要作案場所，因為如果在自家院子裏，一定會被妻子知道的，那麽，那個老宅，很可能就是作案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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