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啊， 那是我公公婆婆的老房子， 他們過世之後我們就很少過去了， 平時都是拿來堆雜物的，立發喜歡鼓搗東西，會經常過去那邊， 遇到房子漏水什麽的，也會修一修。前幾年他走了之後， 我就再也沒去過， 都說以後我們這裏要拆遷， 這房子還能分錢，錢又有啥用， 家裏連個人都沒了。”李明蘭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趙軍力和張健相顧無言。

他們能夠體會老太太的心情：人類是有感情的，家破人亡，就算有再多的錢， 又有什麽用？

不過老宅那邊是必須檢查的，就算老太太傷心，也要過去。趙軍力硬著頭皮道：“老宅那邊的鑰匙您有嗎？我們要去那邊檢查一下。”

李明蘭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搖頭道：“好多年都沒去過老宅了， 鑰匙根本不記得放哪裏了。桂枝， 你領著他們找找好了，你看看茶幾的抽屜裏有沒有， 縫紉機那邊也找找，屋子裏你們都可以找， 反正我這家裏也沒啥值錢東西，我記得那串鑰匙上綁了個紅布條的。”

趙軍力原本不想這樣，可是他此刻急切的想要確定事情的真相，只能告罪一聲之後，招呼張健和陳桂枝一起在老太太的家裏翻找起來。

很快，他們就從條幾的抽屜角落裏，翻到了那串拴著紅布條的鑰匙，兩把鑰匙上都有些銹了，一看就是很久沒有用過。

看到他們找到鑰匙，李明蘭擺了擺手：“桂枝，你領這他們過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累了，想打個瞌睡。”

趙軍力知道，李明蘭不是累了，她是想起了傷心事，不想再去觸景傷情，他自然也不會強人所難，要讓李明蘭跟著。

就在他準備關好抽屜，拿起鑰匙前往老宅那邊的時候，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擺在條幾上的相框，頓時楞在當場。他趕忙拿起相框，將上面的灰塵擦幹凈。

這是一個老式玻璃相框，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相框裏的相片也大多泛黃掉色，上面是一家四口的成長軌跡。郭立發、郭明鑫、郭琳琳和李明蘭都在其中，有全家福，也有兄妹合照，夫妻合照。

這一家四口的身份信息趙軍力在警務系統都看過，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相貌，不過這並不是吸引他註意力的地方，吸引他的是相框邊緣的一張多人合照。

照片上，是郭立發和其餘四個男人懷抱著獎狀的合影，其餘三人趙軍力並不認識，但是最後那個站在角落裏的男人，他卻相當眼熟，那是年輕時的江紅軍，照片上的他只有四十歲出頭，卻已經禿頭，那帶著猥瑣氣息的笑容就是他的標志。

在得知嫌疑人員名單之後，警方就懷疑江紅軍也是嫌犯之一，此刻看到郭立發跟江紅軍的合影，趙軍力有種找到最終真相的感覺。

“這張合影上面的這個男人，你認識不認識？他有沒有來過你們家裏？”趙軍力拿著相框來到李明蘭跟前，指著江紅軍沖李明蘭問道。

“他啊，那時候跟立發都在農藥廠上班，很早以前跟立發關系不錯，也經常來家裏，後來我們家出事了，他就再也沒來過了……人啊，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李明蘭忍不住發出感慨。

趙軍力心裏清楚，江紅軍後面再也不上門，不是覺得郭家出事了，不再來往走動，很可能是因為他要避嫌，隱藏他和郭立發的關系，讓警方不至於懷疑到他們倆。

所以，他才會表面上跟郭立發斷絕了關系，可實際上，他隱藏進入了黑暗中，成為了郭立發的依附者，同他一起進行變態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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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楊麗雯的案子，江紅軍供述說，他躲在樹叢裏看到一個穿著雨衣的人摟著楊麗雯的肩膀把她帶走了，如今想來，他完全就是在誤導警方，讓警方認定兇手跟楊麗雯關系很親密。

實際上，楊麗雯很可能就是被他和郭立發合作控制，帶走後殺害的。

從院子裏出來，趙軍力忍不住開口向張健問道：“你剛才接到電話，是江紅軍被控制住了嗎？”

“稍微出了點岔子，等這邊的事情忙完了再說。”張健搖了搖頭，示意現在不是說這個事情的時候。

……

郭家的老宅在村子最西邊的位置，這裏挨著一片墳地，也難怪這老房子沒人願意住，挨著墳地，大部分人都會忌諱的。

再加上這些年村裏其他一些舊瓦房的倒塌荒廢，郭家的老宅就像是一個孤島一樣，這裏很荒僻，幾乎不會有人過來，一路走過來，連道路上都長滿了荒草。

順著小樓走到老宅的後面，趙軍力看到那兩間略顯低矮的老式平房，整個人就楞住了。因為他看到平房的後面有個很小的用於采光的窗口，上面是鐵條做成的窗子框架，橫豎兩根鐵條剛好形成了一個十字架。

原來，他在劉黎記憶中看到的十字架根本不是宗教建築的裝飾物，而是一個普通的小采光窗，怪不得黃隊發動整個城區的片警尋找都沒有找到，那是因為尋找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

想來是劉黎遭受襲擊後，意識模糊，根本無法辨認那是窗子的形狀，還是窗外的景物。

趙軍力停下腳步，沖陳桂枝問道：“村後這條小路通往哪邊？”

“那邊有岔路口，一邊是往老農藥廠去的，一邊是進城。”陳桂枝不明所以，還是老實的做出了回答。

“進城？離七小有多遠？”趙軍力追問道。

“應該不太遠吧，是有小路去七小，不過沒人從這邊走，太荒了，都害怕。”陳桂枝解釋道。

是了。

一切都對得上了，這個老宅就是兇手用於作案的地方，因為這邊有墳地而且荒涼，普通人都對此畏懼忌諱，所以這裏隱秘，一直無人發現。

這個老宅後面的小路還通往農藥廠的廢棄廠房，更可以回到七小那邊，這是一個完美的作案地點。

“走吧，咱們看看老宅的情況。”

在條幾抽屜裏找到的鑰匙已經生銹了，但是開門的時候，趙軍力敏銳的註意到，老宅的門鎖並沒有多少銹跡，這說明經常有人來這裏。

要知道，鑰匙可是收藏在屋子裏的抽屜裏的，而鐵鎖卻是掛在鐵門上風吹雨淋的，如果按照同樣的時間推算，鑰匙都銹蝕了，鐵鎖基本上要銹蝕到無法使用才對，可是鑰匙還是打開了這個鐵鎖，而且鎖上並沒有太多的銹跡，答案只有一個，經常有人開這個門。

院門被打開，院子裏堆滿了雜物，有破爛不堪的家具，也有胡亂堆放的柴堆，趙軍力敏銳的註意到，這些雜物剛好都堆在窗子前，完美的阻擋了外人窺探的目光。

堂屋木門上的鐵鎖生銹程度更低，張健輕而易舉的打開了鐵鎖。推開房門，一股腥臭和腐朽混合的怪味兒撲鼻而來，讓人有股想要窒息的感覺。

趙軍力並沒有再往裏面走，因為他知道，他們已經找到了兇手長久以來的作案現場，這種特有的腐朽味道，是人類體液和血液滲入地面，腐敗後的味道。

“讓技術科和痕跡科的同事來現場鑒定吧，我們就不要進去破壞現場了。”趙軍力開口攔住了想要往裏進的張健。

“好。”張健也明白過來，這樣走進去的話，是可能破壞現場的。

兩個人退回來，讓跟過來的痕跡科同事進入提取現場的殘留證物，這可是必要的證據鏈之一。

一間屋子裏如果發生過命案，死者的鮮血和體/液，會以滲透或者濺射的方式，留在房屋的地面上，或者是墻壁和天花板上，只要通過技術手段采集這些樣本，再進行DNA化驗，就可以確認死者的身份。

當然，像這種連環殺人案，采集到的血液樣本和人體組織樣本，可能會數個人的混合在一起，無法具體檢驗比對，但也同樣可以通過技術手段來確定，受害人到底有幾個人。

除此之外，現場可能還會留下死者的頭發，牙齒之類的東西，同樣可以作為比對證據。兇手留在現場的指紋和腳印，也同樣是警方判定兇手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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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痕跡科和技術科的同事在屋子裏忙碌著采集樣本，拍照，趙軍力招呼了張健一聲，一起來到了院子外面。

“江紅軍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別告訴我，讓他給跑了。”

“跑是沒跑，就是咱們的人上門抓人的時候，這家夥不知道是不是嚇得，居然直接腦溢血送醫院了，現在還在搶救呢……”張健無奈的苦笑道。

“腦溢血？上次不是還好好的嗎？這次怎麽就腦溢血了？”趙軍力覺得有些頭疼，這算什麽事兒？

嫌犯腦溢血，警方只能先救人，頂多也就是派刑警在病房監視看押，要等對方身體恢覆之後才能進行正常的訊問工作。

“這誰也說不清楚，可能是這段時間驚嚇過度吧？知道自己要暴露了，所以惶惶不可終日？”張健冷笑了一聲，他可沒有多餘的憐憫給這種兇手。

“走，咱們去醫院看看，問問醫生。”趙軍力總覺得這一切太過巧合了。

江紅軍怎麽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腦溢血住院？該不會是有什麽詭計，想要逃脫法律的制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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