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對學生來說還不到一節課的時間，走個神就沒了；對游戲族來說，只是一場對戰的時間，也許還沒推完對方基地就結束了；可是對於一個追查兇手很久的刑警來說，半個小時的等待就如一個世紀一般漫長，讓人無比的煎熬。

在這半個小時裏，趙軍力想了很多，他不記得自己以前追查這個兇手曾經做過哪些方面的調查，但是從夢境中得到的信息來看，兇手對人體構造很熟悉，懂得解剖知識，很可能是醫療從業人員，這也可以印證今天晚上兇手會出現在醫院這一情況。

至於等下如何辨別兇手，趙軍力也是仔細想過的，先不說他十分清楚的記得兇手的那股氣息，哪怕無法確定氣息，他覺得兇手身上也一定是帶傷的，因為他在那個小屋裏，跟兇手搏鬥過。

他雖然不記得自己生前是什麽樣子，有什麽樣的體格，但是身為刑警，基本的格鬥術和擒拿術都是培訓過的，更何況他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兇手最少也要四五十歲的年紀，沒理由他死了，兇手卻完好無損，那也太給那身警服丟臉了。

半個小時的時間，在趙軍力不停的看時間中，終於熬了過去，兩個刑警重新走了進來：“都已經集合完畢了，醫生和護工在大會議室，病人的話，需要等下你挨個病房過去看。”

“好。”

兩個刑警還很貼心的找來了輪椅，以免尚未痊愈的劉黎操勞過度，這讓擁有著鋼鐵直男靈魂的趙軍力有些挺不好意思的，畢竟他心理上還是個大男人。

醫院裏符合條件的所有醫生和護工都已經集中在了大會議室裏，今天晚上來了那麽多警察，就算兇手想躲，也根本躲不開。

兩名刑警推著輪椅上的劉黎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實這幫醫生和護工也挺緊張的，大半夜的來了一幫警察封鎖整個大樓，還把大家集中在會議室裏，這肯定是有事發生，想象力豐富的，已經腦補了一部懸疑大片了。

會議室裏還有院方的領導在鎮場子，趙軍力急著找出兇手，也顧不上跟他們禮貌客套，就直接開口了：“所有人都把上衣解開，將上半身露出來。”

集中過來的都是男人，自然不存在什麽走光問題，只是趙軍力忘了，他現在的身體是一個女人，這些醫生和護工也是第一次當著一個女警脫衣服，都顯得有些忸怩。

趙軍力急了：“都脫了，我沒時間跟你們耗，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有什麽好害羞的？”

兩個刑警同時轉過頭看了劉黎一眼，一臉的古怪：劉黎這丫頭，以前就是個潑辣的性格，這次受傷昏迷醒來之後，好像完全進化成女漢子了。

在趙軍力的催促下，一幫男醫生和護工都把上衣給脫了，露出了或白或黑，或發福或衰老，或光滑或有胸毛的上身，兩個臨時趕到鎮場子的院領導看到這場面顯得有些尷尬，誰知趙軍力看到他們兩個還穿著衣服，開口要求他們也脫了上衣。

一直在場的民警趕忙解釋，這是臨時趕過來的院領導，停電的時候根本就不在，這才打消了劉黎“胡攪蠻纏”的念頭，給兩位領導留下了最後的體面。

人太多，滿屋子的光膀子，趙軍力推著輪椅上前，穿過人群，仔細的觀察著兩邊站著的醫生和護工，他也不確定當時有沒有在對方留下傷痕，離近點感應對方的氣息，才是最保險的。

不是，不是，還是不是……

趙軍力用手推動著輪椅一路看過去，一直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當他的輪椅走到拐角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有個人躲在墻角，躲在其他男醫生的後面，如果不是他的胳膊沒藏住露在了外面，還真的就讓他躲過了。

“你！給我出來！”趙軍力聲色俱厲，兩名在後面幫他推輪椅的刑警也緊張起來，擺出了一副警戒的架勢。

人群立刻朝兩邊散開，露出了墻角一個略顯發福的中年醫生，他戴著眼鏡，長著一張圓臉，滿臉堆笑，只是笑容有些尷尬，而且他的衣服依舊穿在身上，在一眾光膀子的男人當中，顯得十分突兀。

“脫掉衣服，雙手高舉，慢慢走出來！”趙軍力可不會因為他此刻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就掉以輕心，他很清楚，越是變態的兇手，就越帶有欺騙性。

現實中的兇手可不會像影視作品裏那樣，一臉橫肉，眼神陰冷，恨不得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實際上，很多兇手就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異常，他們只有在作案的時候，才會露出魔鬼真容。

那個略顯發福的中年醫生一臉討好的笑容，可是怎麽都不肯脫掉衣服，直到看到兩個刑警準備拿著手銬上前，他才不情不願的解開了衣服，露出了胸口。

他的前胸上，有好幾道明顯的血痕和瘀傷，看起來就像是跟人搏鬥過一樣，兩個刑警也知道那個兇手曾經在現場與人搏鬥過，現在看到這個滿身傷痕的中年醫生，兩個人頓時緊張起來，其中一個已經伸手摸向了腰間。

“別，警察大哥別嚇我，我犯什麽事了？”那中年醫生嚇得兩腿一軟，幾乎都要跪下來了。

“你身上這些傷哪裏來的？”趙軍力問話的時候，冷冷的盯著中年醫生的臉，防止對方撒謊。

中年醫生一臉為難的支吾了幾聲之後，無奈的道：“我老婆打的。”

“你老婆打的？你們這是夫妻鬧矛盾，還是仇人拼命？你老婆下手就這麽狠？”趙軍力十分懷疑，因為對方身上有幾道瘀傷，明顯是棍棒重擊造成的，哪有夫妻打架這麽狠的？

中年醫生頓時卡殼，兩個刑警也準備上前把他給銬起來，這個時候，旁邊有人說話了：“警察同志，我願意給老徐證明，他這的確是他老婆給打的，因為這傷口還是我幫他處理的。”

接著，又有兩個醫生開口道：“我們也能幫忙證明，老徐被他老婆打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這幾個老朋友都知道。以前他老婆都不給留面子的，現在好多了，知道不打臉，只打身上了。”

大會議室裏立刻響起了壓抑的哄笑聲，兩個鎮場子的院領導連連呵斥，笑聲才止住。

這位姓徐的中年醫生滿臉通紅，雙眼噙滿淚水，一臉的生無可戀：他這點丟臉事情以前只有幾個好朋友知道，現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拆穿，他作為男人的最後那點尊嚴徹底沒了。

趙軍力頓時楞住，不過他很快又想到，這可能是兇手的偽裝，在他的示意之下，徐姓中年醫生被帶出了會議室，他繼續檢查剩下的醫生和護工。

剩下的人並沒有什麽異常，身上沒有傷口，趙軍力也沒有感受到兇手那股特殊的氣息。

當他推著輪椅從會議室裏出來，剛才那個帶著徐醫生前去詢問的刑警正好趕回來，壓低聲音道：“應該不是這個徐醫生，我查過醫院的值班記錄和監控錄像，案發當天晚上，他一直在醫院值夜班，沒有離開醫院，而且，他是十年前才來到調到咱們市的，以前在南方一家醫院工作。”

徐醫生的嫌疑排除了，趙軍力的心卻懸了起來：醫生和護工中沒有找到兇手，那麽兇手是潛伏在病人當中，還是說，兇手當時並未受傷，剛才又隱藏了氣息？或者，他在警方到來之前，就已經離開了醫院？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趙軍力在兩名同事的協助下，開始挨著病房核對病人，因為是深夜，很多病人並未蘇醒，被叫起來都帶著一股起床氣，不過這樣也好，這才是最真實的狀態，趙軍力更有機會通過氣息判斷對方是不是兇手。

一間間病房轉過來，趙軍力總是滿懷希望的進去，卻又無比失望的離開，都是些普通的病人，不僅傷勢對不上號，更是沒有那股氣息存在。

一轉眼，整個住院部大樓都要轉完了，趙軍力的心中已經有些絕望了，他開始懷疑那兇手在停電時間就已經離開了醫院，逃之夭夭了。

又是一間病房，趙軍力剛一進去，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因為這裏還有醫生和護士在，一個老太太坐在輪椅上，含混不清的說著什麽，醫生和護士正在不停安慰。

趙軍力還沒反應過來，那老太太已經不顧一切的推著輪椅朝他沖了過來，接著，用幹枯的右手緊緊的拽住了他的手腕：“琳琳，是你嗎？你回來看媽了？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怎麽那麽久也不回來看看媽？”

老太太的手勁兒很大，攥得趙軍力的手腕都有些生疼，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對眼前這個老太太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更奇怪的是，他心裏有股說不出的心慌感，下意識的想要躲開這老太太。

反應過來的醫生和護士趕忙上前，將老太太和劉黎分開，老太太被拽開，立刻拼命地掙紮起來，沖著趙軍力伸出手大叫道：“琳琳，你別走，你別走……”

兩個刑警推著趙軍力的輪椅就要離開病房，可是趙軍力的心裏卻隱隱有股說不出的古怪感，他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自己明明已經失憶了，為什麽會對一個陌生老太太有熟悉感？還有，自己的心慌感覺是怎麽回事？

於是，他開口問道：“這老太太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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