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後，飛機落地，中國白倉市。

再次回到曾經屬於自己的城市，以往的種種回憶都撲面而來。

這個城市的空氣還是這麽好，不是雨季，天空很晴朗。

只是，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十幾年前，機場的飛機沒有這麽多，面積也沒有這麽大。機場裏面有個小型的煤礦，安檢小姐的身材比現在好很多，空乘小姐素顏微笑的面容能夠融化每位乘客的心。門口還有很多賣小吃的人，他們想在這裏多賺一點。那時候，坐飛機的都是腰纏萬貫的人。

出了機場，白茹芬就在顧成翔專車前恭敬地等候了。見到顧成翔一行人出來，她不慌不忙地打開車門，並安排慕青霜上車。

“顧總，我們要先送慕女士去酒店嗎？”白茹芬問。

“恩，好。一路奔波，我想伯父肯定累了，先去酒店休息。”顧成翔吩咐道。

慕青霜抱歉地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這是應該的，阿姨。”顧成翔臉上表現出為難的神情，“不過暫時無法讓您見到飄兒，請您見諒。”

慕青霜輕聲一笑，搖搖頭，“等她能接受，我們再見面也不遲。”

從這兩人的對話中，白特助聽出來這位女士是季小姐的母親，去泰國的時候，並沒有說要把人帶回來。她心裏儼然覺得事情發展的形態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況且現在還多了一個顧梵，她暗暗替顧成翔擔心起來。

送慕青霜到酒店後，顧成翔安排了專門的人去照料，隨後馬不停蹄的同白茹芬回到公司。

白茹芬之前已經報告過顧梵回來的事情，顧成翔當時在泰國，什麽話都沒說，只叫她安排好他的食宿。此刻回到這裏，同顧梵不見面當然不可能。雖然知道一見面少不了爭鋒相對，但對於那個弟弟，顧成翔還是有別樣的感情。

“顧梵回來，見到誰了嗎？誰陪他在一起？”

白茹芬擡頭觀察了一眼顧成翔臉上的表情，然後用流暢的語言敘述：“顧總，顧梵一直住在您的別墅裏，白天出去逛街看風景，晚上回到別墅睡覺。昨天……”她停頓，然後繼續說：“昨天季小姐去了別墅，所以他們碰面了，在一起聊了很久，至於聊些什麽我就不清楚了。”

她越說越小聲，提到季雪飄，她不知道會不會惹怒他。直到今天，七年了，作為特別助理的她似乎也沒有搞清楚顧成翔的脾性。關於他的感情問題，她從前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顧總監。

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頭枕著胳膊，顧成翔一副悠哉的樣子。

季雪飄，顧成翔深深地呵出一口氣。

那個不再受他控制的女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厲害。以顧梵的性子是不會輕易和別人接近。當然，他也想到顧梵可能借季雪飄來打擊他，只是，季雪飄一定會告訴顧梵，他們已經分手了吧。

想著想著，他敏捷的從沙發上跳坐起，拿出手機，解鎖，然後撥出一個號碼。

在手機彩鈴唱完“你決定不恨了，也決定不愛了”兩句之後，顧成翔聽到的是異常僵硬冰冷的口氣：“顧總，請問什麽事情？”

“季小姐這麽不耐煩，不怕失去最後的籌碼嗎？”

顧成翔對季雪飄的口氣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玩。

“籌碼？我還有什麽籌碼？”

“我們見面談吧。”

“我很忙，沒時間。”季雪飄果斷拒絕。

“六點，第一夜。”

感覺到電話那頭季雪飄的不以為意，他繼續說：“你看著辦吧，有個重要的人出現了，來也好，不來也好，你自己選，不要後悔。”

放出狠話，他相信她會去的，直接掛了電話。

第一夜，多滑稽的地方，城市中心廣場最著名的一家情侶主題餐廳，季雪飄想，顧成翔一定是瘋了。

“餵……”

季雪飄還沒說完話，顧成翔就把電話掛了。

五點半，秦恩徹打來電話，因為一個廣告延遲拍攝，所以會聚完餐再回來，讓她自己吃飯。季雪飄想，這樣也好。

她是踩著點到第一夜門口的，以往總是她等他，這次，她偏偏不早到。服務生帶她去顧成翔提前預定的位置，遠遠就看到那桌位上是空的。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所以在顧成翔不清不楚的說完那些話後就傻乎乎地來了，可惡。

風光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看太陽落山了。從樹枝細縫中竄出來一縷光，透過餐廳透明的玻璃直直照射進來，光芒微弱，不會讓人覺得刺眼。生活漸漸恢覆平靜之後，心裏卻有了諸多波瀾，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許是太安逸，讓人有些不習慣。

季雪飄忽然想起書上的一句話，愛你的那個人雖然總是遲到，但從不失約。

仔細想想，顧成翔也是這樣的人，可他還不是愛自己的人。

遲到二十分鐘後，顧成翔出現在了餐廳門口。他看見季雪飄已經坐那等了，心情不由得好起來。

桌子上，季雪飄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看著玻璃杯中的純凈水。待顧成翔坐在她對面的座位，她才懶洋洋地爬起來，瞪著顧成翔，張口就抱怨：“顧先生，我時間很寶貴的，麻煩你以後不要遲到，沒禮貌。”

季雪飄譏諷顧成翔，說完她還擺擺手，糾正自己剛才的話，她瞇著眼睛，嘴角的彎度很大，因此笑容極其誇張，“對不起，不會有以後了。”

“好——，顧太太，對不起，我遲到了。”

顧成翔拿過她的杯子喝一口水。從進門到現在，這個女人一直嘰嘰喳喳不停，但見到她俏皮的一面，並不覺得厭煩，反而很愉快。

“顧太太”三個字一出口，季雪飄就坐在那裏無法動彈了，她皺著眉頭，慢慢說：“顧先生，您態度變化太快了，讓我來不及反應，一點都不好笑。”

記憶裏，顧成翔的溫暖只停留在那次去醫院之前的早晨。她以為那就是春天，春暖花開，鶯歌燕舞。

“今天找我什麽事，說吧。”季雪飄環著胳膊，等著顧成翔說話。

“你母親回來了。”顧成翔直截了當的說出了實話。

他不是會撒謊的人，不管周圍的環境如何變化著，不管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他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態度，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吧。季雪飄想，也許就是因為這種真實，他才會那麽掩飾自己。

“我母親？顧先生越說越離譜了。”

她忽然想到醫院裏他們決裂的那次，顧成翔認定她母親綁架了姚碧柒，所以現在，他舊事重提，是想在她的心口補刀？

她看著顧成翔，嘲笑道：“怎麽，想替姚碧柒報仇，所以不辭辛苦找到了我母親？不好意思，這是你們的事情，我從小就是孤兒，什麽父母，對我來說沒有意義，你明白嗎？”

“我為之前的事情和你道歉，我不知道阿碧會說謊。為了查清這件事，我特地去了泰國，還替你尋回了親人，我這麽做，都是想彌補對你的虧欠，我的確不應該輕信別人的話。可是當時，我沒有辦法。”

有生之年的第一次示弱，是對著這個叫“季雪飄”的女人。顧成翔很後悔當時那麽做，傷害了她的真心。只是突然出現的初戀情人身患重癥，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是個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很多時候也無法理智。他渴望她的理解。

“謝謝你這麽留意我的事情，但我真的一點都沒有興趣。”季雪飄說完便拿起包，一副要離開的架勢。

就在她邁出第一步之後，顧成翔說：“你應該清楚，我沒有騙你。”

“飄兒，你母親也是好不容易才從泰國逃出來，你是她唯一的親人，不會因為過去的事情就對她置之不理吧？”

他不慌不忙地說：“當然了，你可以不用理，如果你每晚都睡得踏實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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