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不遠處，不敢發出聲音，怕擾了裴巖銳這一刻的寧靜。

片刻之後，他按滅了煙，轉身走到我身邊，抱了我一下說道：“早點休息，明天上午有事，陪我一起去。”

“噢，好。”我點點頭，他沒有再多作停留，轉身走了。

房間裏重新沈寂下來，空氣中還有他的味道，心裏突然有些空。

房間裏的電話響了起來，我嚇了一跳，自從住進來以後，電話從來沒有響過，我疑惑著接下，剛“餵”了一聲，那邊傳來一個讓我意外的聲音。

“小黛。”

我冷笑了一聲，“林朗，好久不見。”

他沈默了一下，“久嗎？也不過才幾天而已。”

“對於我來說，這幾天惡夢的日子度日如年。”

林朗似乎是站在街上，有風聲和偶爾的車聲，“小黛，我知道你恨我，你放心，那些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還有，離裴巖銳遠一些。”

“什麽？”我心頭立時一怒，最後一句比他說起那些錢的時候還要激怒我，“你有什麽權利說這種話？”

林朗的聲音急切，恍惚間還有誰叫他的聲音，“總之我不會害你的，你記住我的話，離他遠一點！”

隨後，他掛斷了電話。

我握著話筒，恨不能把他從那一端揪過來直接摔死，滿腔怒意無處發洩，簡直快要氣炸，林朗真是給臉不要臉，他以為他是誰？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的怒氣還沒有消，洗漱之後直接去了一樓顏姐的辦公室，敲了很久的門，顏姐怒吼了一聲猛然拉開門，我走進去她直接栽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問我想幹什麽。

我開門見山的問她，昨天在餐廳門口遇到的那個女人是誰。

她睜開眼睛，“怎麽？發生什麽事了？”

我搖搖頭說並沒有什麽事，只是想知道那個女人的身份，關於林朗，我並不想再和別人談起。

顏姐重新閉上眼睛，“她的事情和你沒有關系，至於她的身份……我更是怕臟了我的口。要沒有別的事情，就快點出去，我還要睡覺。”

她說得堅決，把話堵得很死。我只好轉身走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煩躁得無以覆加，我非常後悔，昨天晚上在電梯那裏就該什麽都不顧，直接把他拉出來打死算完，好過現在不知道去哪裏找。

我來到電梯旁，剛要按下，忽然聽到一陣吵鬧聲，看了看四周又沒有發現什麽，我心中一動，轉身走到那條幽暗的走廊，果然看到有兩個保安正拖著一個女孩子往那個暗室走。

那個女孩子很瘦弱，在兩個保安手手下像一只可憐的兔子，想起金燕子的慘狀，我渾身有些發涼，忍不住叫道：“住手！”

保安回過頭來，那個女孩子也大叫了一聲，“喬姐！”

走廊昏暗，隔得又遠，我看不清她的臉，但僅這一聲，立時出了她是誰。

小軟。

我急忙上前幾步，沖到三人近前，兩個保安給和我打了招呼，我問是怎麽回事，保安說，今天一早起來查點酒窖，發現裏面的酒少了，昨天是小軟當值，自然要先從她頭上查起。

小軟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撲過來抓住我的手臂，只會大聲叫不是她，其它的什麽也說不了。

“你們準備怎麽辦？難不成要屈打成招嗎？就算是懷疑，又沒有證據，這樣不太好吧？”我握著小軟的手，對保安說道。

保安有些為難，說這事兒也不是他們能做主的，只是奉命行事。

我說好，那你們等著，我去找顏姐。

保安叫住我，“喬小姐，這事兒……顏姐也做不了主。”

我一楞，心裏有不太好的預感，“是誰？”

“是……劉經理。這是他的管轄範圍。”

原來是他，那個渣男。

我轉身直奔三樓，在我眼裏，這個劉子華和林朗差不了多少，既然找不到林朗，劉子華自己撞上門來，那就不要怪我把他當成出氣筒了。

其實我到現在也弄不明白，裴巖銳到底是看上了我什麽，直接讓我空降到這裏做了領班，他也沒有問我之前的工作，似乎根本沒有考慮我是否可以勝任得了。

還有那些債務和麻煩，他都幫我一一解決，還有……那份快速滋長的情愫。

我不習慣欠別人什麽，但是對裴巖銳，我卻無以為報，暫時只能盡力做好自己該做的事，用工作上的事情來回報他。

在我看來，劉子華就是金皇冠的敗類，他這種人只會四處興風作浪，留下來有什麽用？

我沒有敲門，直接推開了劉子華辦公室的門，裏面的景象讓我意外，也更加惱怒，他坐在椅子上，被辦公室桌擋住，但依舊可以看到從桌子底下伸出的兩條白花花的腿，還有一些讓人聽了面紅耳赤的聲音。

劉子華被我嚇了一跳，臉色變了變，聲音都有些走調，“你幹什麽？”

“劉經理，這話應該我問你吧，小軟犯了什麽錯，你要那樣對她。”我開門見山的問道。

他楞了一下，“她？她偷了酒，還是品質和年份都不錯的紅酒，價值不菲，這種事兒自然要殺一敬百，否則的話，豈不是要亂套了？”

“證據呢？”

“什麽證據？昨天她當值，這還需要什麽證據嗎？”劉子華點了一根煙，瞇著眼睛抽了一口，那樣子讓我有想要抽死他的沖動。

“劉經理，你最好搞清楚，就算你懷疑她，也要拿出證據來，然後報警，交給警察來審訊，你這算什麽？”

劉子華把剛喝在嘴裏的水噴了出來，對著從他身下站起來的女人說道：“你聽見了嗎？這是多聽到的最好笑的話了。”

“喬遠黛，我知道你有些來頭，上次在餐廳，也給了你幾分面子，但是別以為我真的怕了你，我劉子華在金皇冠也算是排得上名的，朱顏和我說話也要客氣三分。報警？虧你想得出來，你先問問，咱們的裴總會願意讓條子到這裏來嗎？”

劉子華態度張狂，我心頭的火苗騰騰的冒，“那你想怎麽樣？把小軟送到暗室，她還活得了嗎？”

“那我不管，”劉子華說道：“她敢做就要敢當，死活就要看她是否命大了。”

我奔到他的辦公室前，怒目註視著他，正想再爭辯幾句，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一個保安走了進來，正是剛才帶走小軟的其中一個。

他一進屋看到我和劉子華的對峙形勢一時沒有開口，可我看到了他指間的血，心裏一亂，問道：“小軟呢？”

保安看了劉子華一眼，低聲說道：“劉經理，那小丫頭到死沒有承認，現在怎麽辦？”

到死……沒有承認，“死”字如同一根鋒利的針，刺著我的神經，我盯著那個保安的手，“小軟死了？”

保安不吭聲，我看著他問道：“我不是說讓你們等一下嗎？你們怎麽下得去手？”

我拼命全力伸手臂一掃，把劉子華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嘩啦響成一片，劉子華呆了呆，回過神來要罵，我指著他說道：“你等著，我一定要讓你陪葬！~”

跑進電梯，一路沖到三十九樓，在樓梯口遇到小五，他看到我的模樣嚇了一跳，“喬小姐，你怎麽了？”

“裴總在嗎？”

“在，銳哥正在……”

我沒有聽完他的話，急步沖到裴巖銳的房間門前，敲了幾聲聽到裏面傳來應答聲，推門進去，裴巖銳轉頭看過來，一見我的模樣他楞了一下，隨後擺了擺手。

正在和他說話的莊海點頭出去，裴巖銳聲音平靜道：“怎麽了？”

我走過去，腿有些發軟，快要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一個踉蹌，他伸手扶住我，眉頭微微一皺，“發生了什麽事？”

“小軟死了。”我說出這四個字，眼淚滾了下來。

我很喜歡小軟，也同情她，我甚至還想等到發工資的時候幫助她一點，我們都是尋常百姓的孩子，體會過太多的生活疾苦，何況她還有一個生病的弟弟。

裴巖銳的面色依舊平靜，如同沒有波瀾的水面，平靜得讓我心驚。

“所以？”

“她是一個普通的服務員，就做酒水兼職，才十九歲，來這裏兼職就為了給他弟弟賺醫藥費，可是，劉子華說她偷了酒，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她打死了……”我越說越傷心，眼淚越落越多。

裴巖銳拿過紙巾，一邊為我擦淚，一邊說道：“你想說什麽？”

我抽泣了一聲，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她死得冤枉，劉子華殺人償命，應該付出代價！”

裴巖銳的神色沒有因為我的激動出現波瀾，他的手指撫在我的眉上，淡淡說道：“理由呢？”

我楞了楞，這不算是理由嗎？

他看出我的疑惑，嘴角翹了翹，“殺人償命……你可知道，在金皇冠和唐朝，每年死的人有多少？別說她一個最普通的酒水兼職，就算是金燕子，又如何？”

猶如當頭棒喝，我渾身一涼，我在裴巖銳漆黑的眼中看到自己蒼白的臉和錯愕的眼神，不知道如何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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