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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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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兩張臉對著。

大的沒什麽表情,小的百無聊賴,對著大的看了一會,見大的既不會“寶貝乖乖”地哄他,也不會做鬼臉逗他,兩只眼睛一張嘴,只曉得對著他傻看,很快覺得沒意思了,把眼皮一耷拉,小小的嘴巴張開,像模像樣地打了個哈欠。

“殿下,你同他說兩句話呀。”

沐元瑜忍著笑,她過來時還忐忑著,結果朱謹深看見寧寧果然沒說什麽,她把孩子遞給他,他就默默接了過去,寧寧的骨骼長得結實了些,他可以抱了,只是逗孩子這一項他始終學不會。

沐元瑜試過給他撥浪鼓之類的小玩具,但也沒什麽用,寧寧就是不買他的賬,唯一的好處,就是隨便他怎麽看怎麽抱,寧寧都不會哭,算了給了當爹的最後一點面子。

“說什麽?”朱謹深的冷臉下掩著不易覺察的一點發愁,“我說笑話,他又聽不懂。”

這個金貴的小肉團子,是他在世上唯一拿他沒有辦法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人——哦,錯了。

團子他娘也是。

他冷清的懷抱對寧寧來說是極好的催眠所在,寧寧叫他抱了一會,兩個小哈欠一打,就睡過去了。

朱謹深走去裏間,把他小心地放到自己床上,拉過被子角給他蓋上。

沐元瑜巴巴跟進去,搭訕著道:“殿下,我剛才去找舅舅了。”

朱謹深周身的氣息一冷。

他轉了頭,目光銳利地在她面上掠過,落在睡得呼呼的寧寧身上,默了片刻,然後道:“你不顧惜我也罷了,你看著寧寧,也不能令你安穩妥協些嗎?”

沐元瑜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聲音溫柔下來:“殿下,我可以安穩妥協,可是敵人會因此放過我們嗎?我從來不喜歡戰爭,我其實還害怕流血,可是刀懸於頸,不進就敗。為母則強這句話,殿下一定聽過,有了寧寧,是讓我勇氣倍增。我看著他,就想給他一片太平天地。”

她回答完了,補了一句,“還有殿下,因為殿下來了雲南,可在府城幫我與父王坐鎮,我才敢起這個念頭,因為我知道我後方有靠。”

朱謹深輕微地有被打動,但旋即冷靜下來:“你可以全部依靠我。”

他從一開始就樂於並沈迷她的投靠依賴,可惜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並不那麽稀罕。

“可是殿下依靠誰呢?”沐元瑜望著他,她是站著,看他微微有點俯視,眼睫垂下來,因此顯得比平常更柔軟些,不過她的話語就是截然相反的豪氣了,“殿下可以依靠我。”

朱謹深皺眉要說話,被她緊接著跟道,“如果殿下不願意依靠我,為什麽覺得我應該依靠殿下?殿下認為我是個只會從殿下身上索取的人嗎?還是覺得我對殿下的愛,比殿下對我的少?這兩者我可都不承認。”

朱謹深:“……”

他有點被接連三個問題繞進去,表情些微懵住。

“你可以少一點。”好一會後,他言不由衷地很勉強地道。

“我做不到啊。”沐元瑜誠摯地向他道,然後敏銳地發現他嘴角往上揚了一下,雖然他很努力地繃住了。

曙光在望!

她大喜,忙坐下來,挨著他的肩膀道:“殿下,你先還沒聽我說完呢,我舅舅不同意借給我兵。”

朱謹深的反應跟滇寧王妃一個字都不錯:“這很好。”

“除非我答應他一個條件。”

朱謹深聽說她借不到兵,心頭已是松下來,懶洋洋地道:“什麽條件?”

“我舅舅想我‘妹子’嫁給我大表哥——當然我是絕不會答應他的。”

饒是她飛快地表了態,朱謹深的眼神仍是瞬間犀利起來——比先前聽說她去找刀大舅還要利。

“你那個表哥,什麽來路?”

“表哥就是表哥,還能有什麽來路。”沐元瑜笑道,“殿下別亂想,他比我大著十多歲呢。”

朱謹深毫不留情地道:“這麽老,你舅舅好意思說給你?”

“別這樣,我表哥人挺好的——”覷著朱謹深的臉色,沐元瑜自然轉了彎,“當然比殿下是差遠了。我表哥也不同意,他嫌我‘妹妹’長得跟我太像了,他拿我當親弟弟,生不出那個意思。”

朱謹深臉色仍不回轉:“這種老男人,還嫌棄你?”

沐元瑜心下覺得他這沒事找茬挺可愛的,不敢說出來節外生枝,偷偷笑了一下,就權當沒聽見,接著道:“因為這樣,我想了一個主意,提前跟殿下通個氣,免得殿下日後生氣。”

“不行。”

“——啊?”她一個字還沒說呢,要不要這麽快回絕她?

朱謹深冷笑著,傾身向前咬了她下唇一口,略重,見她痛得抽了口氣,才道:“你是不是想跟你表哥商量,來一出假戲糊弄你舅舅,先把兵騙到手再說?”

沐元瑜:“——!”

這麽聰明還能不能好了,她簡直沒有做壞事的餘地!

“你敢這麽幹,試試。”

朱謹深言簡意賅地給了她七個字的威脅,他沒有具體說要將她“怎麽怎麽樣”,正因為沒說,更顯莫測可怕。

沐元瑜心尖顫了顫,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她是一點都不怕朱謹深的,她不知哪來的一股底氣,就是覺得他不能拿她怎麽樣。但逢著餘下這百分之一,不用朱謹深多麽疾言厲色,她就會生出一點畏懼來——哪怕他還沒有對她做任何事。

也許不用他對她怎麽樣,轉身決絕而去就夠她害怕的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沐元瑜忙轉頭去看了寧寧粉嫩的一張大胖臉,方得到了一點治愈。

“不行就不行吧,我再想別的法子。”她好脾氣地妥協了。

朱謹深倒是有些疑心——她先那麽能折騰,這會兒又就這樣聽話了?

沐元瑜看出他的意思,解釋道:“這個是我不對。殿下要是跟別的姑娘定下婚約,哪怕是假的,我也不會願意,將心比心麽。”

朱謹深聽了,沈默了一下:“你還想什麽法子?”

“暫時還不知道,我還沒想出來。不過辦法總是人想的,”沐元瑜很樂觀地道,“我再想想,說不定就想出來了。”

朱謹深不再說話了。

沐元瑜看看他的臉色,好歹不是個生氣的模樣了,就放心地照舊忙自己的去了。

但想別的法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沐氏親眷不少,她是不介意從別房認個過來,能給滇寧王做養女,估計別旁也不會反對,可是刀大舅肯定不會認啊。

沒親的還罷了,有親的,那親女跟養女就差遠了,刀大表哥又不是娶不到身份好的姑娘。

又撲騰了兩天——嗯,“撲騰”這個詞是朱謹深跟滇寧王妃說的,滇寧王妃雖覺得自家閨女被這麽說不太好,但她同時也不太想反對,覺得有點有趣地默認了下來。

她心裏覺得朱謹深作為一個男人還怪好哄的,也不見沐元瑜幹什麽,兩個人就和好了。

雖然在出征東蠻牛的事上仍舊沒有達成一致。

朱謹深其實很矛盾。

他本已做好了好好收拾一頓不聽話的內眷的準備,無奈沐元瑜太有眼色,懸崖勒馬,硬是在踩到他的底線之前停了下來,而後就在離著底線還有一點的地方撲騰。

要收拾吧,好像有點師出無名,可不收拾,她眼看著是絕不打算自己消停下來。

以這個笨瓜的腦袋,再叫她鬧下去,可不知要鬧出什麽來。

朱謹深幾番權衡,終於主動找上了愁眉苦臉的沐元瑜,抱胸問她:“借到兵沒有?”

沐元瑜嘆氣搖頭。

“舅舅太難說話了。”

朱謹深居高臨下地瞥她一眼,慢吞吞道:“那是你不會說。”

沐元瑜聽他話音,眼神一亮:“殿下有辦法?”

朱謹深道:“呵呵。”

——有啊。

但是不告訴你。

沐元瑜精確地領會到了這層意思,她性格綿而韌性足,也不想別的了,打這天起從早到晚就跟在朱謹深身後纏磨。

她從來認同朱謹深的智力淩駕在她之上,因此並不覺得跟他求助有什麽不好意思,很拉得下臉,反覆嘮叨跟他說出征的好處,又說東蠻牛小國,決計不會有危險,她去了就回,哪怕抓不到餘孽也不會冒險逗留,如此這般巴拉巴拉。

她敢這麽幹,是因為發現朱謹深默默地有在翻查東蠻牛的資料——這等小國,與中原王朝素無來往,偏在南疆外的一隅,此前極少進入過朝廷的視野,所以朱謹深在兵部那幾個月都沒怎麽接觸到。

又是兩日過去,朱謹深終於松了口:“——我去跟你舅舅談談。”

她這麽能鬧,硬管是管不住,他伸手幫一把,好歹還是把事態控制在自己了解的範圍之內。並且,奇兵突襲東蠻牛直搗餘孽老巢這個主意本身可行性是很高的。

沐元瑜微怔:“嗯?殿下告訴我怎麽做就好了,不必殿下前去。”

“你去沒用。”

沐元瑜不大懂,小心翼翼地道:“殿下,你的身份到我舅舅面前可能不怎麽管用——”

她心裏理解刀大舅為什麽看不上朝廷的賞賜,卻要選擇跟她聯姻,俗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朝廷高高在上,然而也遠在天邊,根本沒有多少能力管得到刀家的實際事務,滇寧王就不同了,就算哪天朝廷發怒要懲罰刀家,那旨意傳過來,執行者也繞不過滇寧王去,跟滇寧王搞好關系,把聯姻世代延續下去,可比討好朝廷實惠多了。

這同時也就意味著,刀大舅不會怎麽把朱謹深放在眼裏。

朱謹深卻嗤笑一聲,反問她:“你見我拿身份壓過人?”

沐元瑜眨眨眼,搜尋了一遍記憶,發現似乎真的沒有——他通常是拿智商碾壓人,雖然身份高貴,但通常都還用不上。

“沒有,沒有。”她老實承認,同時順口送上一頂高帽,“殿下從來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的二殿下轉天去找上了刀大舅。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為刀家長遠計,請舅舅借兵與我,不然,刀家地位恐將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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