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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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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目前為止,南疆投入的兵力主要是以雲貴兩省都司下轄衛所、營兵及少量土兵為主——最起初將暹羅打出境內的只是雲南都司,隔壁貴州省的兵力在制定了追擊計劃之後,奉旨加入了進來,總的來說仍算是南疆的原駐地軍隊,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號稱個十萬大軍,實際上的實數大約在七萬人左右。

會齊的大軍在喀兒湖畔一起遭遇了伏擊。

帶領出征的將軍是沐家嫡系,他指揮得宜,雖是事出突然,仍然控制住了瞬間混亂起來的大軍,只有被偷襲的側翼出現了一些傷亡,損失不算很大。

但這是一個極不妙的信號。

東蠻牛國正面出現在了戰場上,意味著它與如今的暹羅同流合汙,朝廷軍隊要面對的威脅擴大了一倍不止。

面對這個新形勢,將軍不敢自專冒進,收攏了大軍在喀兒湖畔停下來,警惕地與敵軍隔湖相對,一面緊急命人送信回去向滇寧王請示。

滇寧王如今的身體,再上戰場是很勉強了,所以他一直只是留在雲南府城裏坐鎮指揮,這封加急戰報送到他手裏後,他驚怒之餘,不由沈默住了。

沐氏世鎮雲南,取得莫大權勢榮光的同時,也需承擔等分量的責任。

這個關口,不管他的身體怎樣,他都退不得,因為他不上,沒有人能替他。

一位世襲郡王的威信,是任何別的虎將都不能比肩的,他往軍中一坐,哪怕什麽都不做,軍心都會安定不少。

若他有個真世子,子替父出征,那是可以起到一般效果,但偏偏……

榮正堂裏,滇寧王妃母女三人正在閑話。

沐芷媛的夫婿展維棟遠赴境外撈戰功去了,她在府裏沒什麽事,加上極是稀罕從男變女的新妹子,就攜帶著兩女一兒回娘家探親來了。

沐芷媛正埋怨著滇寧王妃:“連我也不叫知道,母妃是把我當做潑出去的水了不成?”

她說的是沐元瑜的秘密一事,從滇寧王的角度來說,他怕沐芷媛到夫家去不留神說溜了嘴,所以這麽多年來,硬是連這個嫡親長女都瞞住了。

事發當年,沐芷媛事太多,沐元瑜出生的年份與她的嫁期間隔只有大半年,滇寧王遇刺受傷,滇寧王妃才將產育,沐芷媛一面要幫忙瑣碎家務,一面要整理自己的嫁妝,忙得腳不沾地,無暇放多少精力在才出生的小妹妹身上,只有偶爾抽空看一下,所以真叫瞞得嚴嚴實實的,直到沐元瑜這次回來,她方知道了真相。

滇寧王妃配合著同樣瞞住她,不過自然不是因為不信任她,嘆了口氣解釋道:“媛娘,這件事你不知道,又嫁了出去,這欺君的罪過就追究不到你一個出嫁女身上,要是知道,那就不一樣了,倘若哪天事發,不連你也牽連了進去?”

“總是父王的過錯。”沐芷媛性格像滇寧王妃,十分爽利,聽了張嘴就轉而埋怨上了滇寧王,道,“這王位實在留不住,就罷了,怎麽想這一出來,把瑜兒坑得這樣苦。”

沐元瑜懶懶地歪在炕上,笑道:“大姐姐,我現在挺好的,沒有苦什麽。”

沐芷媛坐在她旁邊,點點她額頭:“你這麽逃荒似的跑回來,還揣了個小的,如今快九個月,眼看就要生了,男人一天都不在身邊,就你獨個熬著,還不苦?偏是你心寬罷了,不跟父王生氣,也不罵你男人,若是換了我,想一想都生氣,一天少說要罵他三頓。”

沐元瑜忍不住失笑:“我罵他做什麽,他很幫我了。再說,我真不覺得怎樣辛苦。”

她的懷相一直很好,肚子裏的肉團好像已經懂事了似的,從來沒有格外鬧過她。

滇寧王妃聽了都點頭:“這孩子大約知道他娘親吃的苦頭多,很知道心疼人,比我懷著你們兩個的時候,都乖巧多了。”

沐元瑜笑著接道:“我有母妃陪著,大姐姐還回來看我,怎麽也都算不上獨個煎熬,我倒覺得日子自在得很。”

親娘管著孕事,又是滇寧王妃這麽肯寵女兒的親娘,沐芷媛便也不得不認同了:“倒也是,你要是在婆家,可總有些不便之處——不過,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呢?你跟京裏那邊的婚事,恐怕難以成就,這其中麻煩之處不少,父王可有說如何幫你謀劃嗎?”

“難以成就就不成好了,我在雲南也很好。”沐元瑜摸摸已經變得圓滾滾的肚子,不以為意地道,“京裏一直沒有風聲,皇上現在應該是不會追究,父王忙著戰事,暫時顧不上這些,將來的事,且再說罷。”

沐芷媛楞了楞,很心疼地道:“這可怎麽好,父王真是——”

她又抱怨上滇寧王了。

沐元瑜歪了歪頭,想跟她解釋,但又覺得很難解釋清楚,有沒有婚姻對她來說真不是件多要緊的事,她臨走時拉著喜歡的人了了心願,以後能在一起固然不錯,不能在一起,她會覺得傷心遺憾,但不覺得這點情緒從此就過不去。

沐芷媛從自己的角度為了她好,以為女人的歸宿總是嫁人,但她的人生扭曲了這麽多年,早已不在世俗的那條行道上了,也並不打算把自己扭回到那條道上去,接受世人的約束。

她就輕松笑道:“大姐姐不要擔心,說不定皇上權衡之下,不問我的罪呢,還叫我做著世子,如此我們家就同從前一樣。”

沐芷媛不認同地道:“這只是趁了父王的意,但對你可不好,難道一輩子就這樣藏著不成——”

“王爺。”

外面傳來了張嬤嬤提高了一點的請安的聲音。

沐芷媛暫停了話頭,扶著沐元瑜起來,一同向走進來的滇寧王見禮。

滇寧王擺手:“都坐罷。”

把手中的戰報遞給沐元瑜。

沐元瑜低頭展開看了,這戰報的邊上還沾著點淤泥,不甚整潔,可見是在緊急之下寫的。

“果然是一丘之貉。”看過後,她了然道。

滇寧王臉色微沈著點了下頭。

“需要向朝廷請求調撥兵馬了。”沐元瑜運轉起思緒,“在南疆之外作戰,本就對我們有所不利,東蠻牛這一插手,我們的局面更難。”

滇寧王點頭:“我已命人擬文,今日就送出去。”

滇寧王既已有了主意,還將戰報拿來找她,沐元瑜一想也就明白了,正容道:“父王欲往軍中?”

滇寧王妃和沐芷媛齊齊變了臉色,都看向滇寧王。

滇寧王面容有點疲倦,但簡潔而堅定地道:“瑜兒,府裏就交給你了。”

滇寧王妃失聲道:“這怎麽行,瑜兒現在怎麽能理事——”

沐元瑜難得打斷了她,以緩慢而沈穩的語氣道:“我知道了。請父王放心前去,府城之內,一切有我。”

她此刻的身體狀況當然不適合托付以重任,但她更上不得戰場,滇寧王一走,府裏只剩婦孺,滇寧王妃對外務所知有限,她再有難處,只能頂上。

沐芷媛失措地道:“這怎麽行,父王,不能緩一緩嗎?既然已經向朝廷請求兵馬,我們暫且按兵不動,等待後續的援軍趕來不行嗎?”

滇寧王皺了皺眉,沐元瑜代為解釋道:“大姐姐,開弓沒有回頭箭,兵馬一動,每一日都是無數消耗,若時候短還罷了,從父王去信,到朝廷派援軍來,各樣程序走下來,少說也有兩個月,我們不能就這麽空耗著——便是我們願意從王府的私庫裏補上這部分消耗,東蠻牛和暹羅也不會配合著坐視。”

戰事一起,那就不是誰想喊暫停就能停下來的了,唯一的辦法,只有以戰止戰。

沐芷媛話出了口,也知道不可能,只得又急又無奈地重重嘆了口氣。

沐元瑜轉臉道:“父王應當還有些事要交待我,請母妃先替父王收拾行裝。母妃放心,父王在軍中定住軍心,後方就不會有事,父王囑咐我,不過是說一聲。再者,也就這一個來月麻煩些,之後我就騰出手來了。”

她的產期就在八月中下旬左右,說快也快,忙起來倏忽就到了。

滇寧王妃很沒有心情,但聽見這麽說,知道事不可改,況且不管怎樣,沐元瑜總還留在她身邊,她不是拖泥帶水的糾纏性子,就不再多說什麽,皺眉去了。

沐芷媛知道他們要說正事,心事重重地也出去了。

雲南府城內自有布政司府衙等各級官方行政機構,一般外務找不到沐元瑜,她要操心的事確實不多,當下父女兩人商量了近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論及危險,還是要去軍中的滇寧王承擔得更大更多。

兩日後,滇寧王披掛出征。

沐元瑜只能在榮正堂裏送他:“願父王此去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滇寧王點一點頭,轉身而去。

來自雲南的最新戰報傳遞入京,連夜敲開了宮門。

皇帝匆忙起身,漏夜召見了兵部、京營等堂官武將。

在經過五日的爭吵博弈後,皇帝決意從京營中撥五萬人馬,馳援南疆。

七月末,援軍整兵完畢,出發。

這五萬人馬沒有走出多遠,因為僅僅十天之後,大同重鎮告急,狼煙一路燃起,瓦剌自茫茫草原而來,十五萬大軍兵臨城下,犯邊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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