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仇陽身份的緣故，所以警方在辦案的時候他並沒有旁聽的資格，自從剛才文宇進入警隊辦公室之後，仇陽就一直坐在臺階上等著。可是面對這樣的結果，仇陽並不感覺到意外。

文宇又挑動了下眉頭：“那臺越野車在撞人之前一直停在附近的路口，直到咱們跟董海明打起來之後，越野車才逼近了事發路段，而且逃跑的路線避開了所有攝像頭的追蹤，也甩掉了警車，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仇陽沒說話，因為文宇已經把他想要說的全都說了。

“你覺得董海明說的話可信程度有幾分？”

文宇指的是董海明臨死之前對他們說的，艾雪是被董海明等人拐賣到了西北的山區。

“不管可信程度有幾分，他說的都是我們必須要排查的線索。”仇陽道。

文宇隱隱的擔憂起來，實際上，仇陽的心裏也有一些擔憂。董海明雖然到目前為止是知道艾雪下落的唯一知情人，但是他的死其實對於兩個人都沒有打擊，他們最怕的不是董海明的死，而是董海明的死亡背後，究竟牽扯著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我最擔心的，是董海明的死，和艾雪有關。”

文宇一語挑明道，“他死的太蹊蹺了，到底是誰想要取董海明的性命？”

“肯定不是債主。”仇陽道，“董海明出入的那些賭場都是三流賭場，放貸的人都是一些三流混混，殺人放火的事情不敢做的。而且董海明的行蹤就連文良他們都沒有掌握，那些三流的混混怎麽可能掌握？所以想要董海明命的人，身份絕對不一般。”

“但董海明一個賭徒，能得罪何方神聖？而這個神聖偏偏又在我們剛要抓住董海明問個究竟的時候取了他的性命……”

“你也覺得，是董海明的同夥？”

文宇想了想，不知為什麽，心跳突然快了幾分：“董海明的死絕非偶然，他所有的社交關系網中的仇家，都沒有要他命的動機。而且他死的時間太巧了，甚至我有理由懷疑，董海明很可能就是被當初一起涉及到艾雪的那群人給做掉的。那群人不希望在艾雪的事情上，董海明供述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所以才在這個關頭做掉了董海明。”

“如果這麽說的話……”

仇陽頓時皺起了眉頭，他的心裏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他和文宇對視了一眼，隨後竟不約而同的轉過身去，看向正在開會的辦公室亮起的窗戶。窗戶內部是不絕於耳的文良的發飆聲，以及幾名刑警分別做匯報的身影。文宇壓低了聲音，“你難道覺得……這件事情裏有鬼？”

“因為董海明的死太巧了，我們費盡心思才找到他的下落，可在這個時候他卻被人當著我們的面撞死了，你說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不可能。”文宇搖了搖頭道，“長湖大隊裏面不可能有內奸，文隊長得到董海明消息的時候比你都晚，更別提其他的刑警了。”

“我沒說文良身上有問題。”仇陽嚴肅道，“但你不覺得這件事兒有點蹊蹺嗎？偌大的刑警支隊，他們掌握著那麽多先進的設備和資源，但這麽長時間都追查不到一個地痞流氓的下落？你本身就做過刑警，我也是警校畢業的，這一點根本忽悠不了我。如今外面那麽多的監控設備，刑警也有那麽先進的定位追蹤設備，怎麽可能查個人都用這麽長時間呢？”

“不可能，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文宇想了想，立刻反駁了仇陽的想法：“董海明這個人還是文良的線人差出來的，而且文良和董海明根本就不認識，更談不上有什麽交集。如果他不想讓我找到董海明的話，那麽關於董海明的線索，他根本都沒有必要告訴我。”

“可是你回答我，為什麽在董海明沒有暴露在我們視野裏的時候一直都逍遙自在，活的好好的？可是自從警方追查到董海明之後，董海明就連賭場都不去了？甚至我們馬上就抓到他了，他卻被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撞死，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仇陽是個很多疑的人。

他的一席話，頓時也讓文宇犯起了嘀咕。

雖然他不相信在警察的隊伍裏會出現內鬼，可是仇陽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文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他一時也回答不上來。

“我沒說洩漏消息的是文良，整個長湖大隊，你人生地不熟，甚至除了文良他們幾個之外，有幾個人你能叫得上名字？偌大的刑警隊裏有那麽多人，只要有一個人和董海明背後的人有聯系，那這事兒就不好辦。”

仇陽把盒飯裏的吃食扒拉幹凈後站起身，背對著文宇就要走，他剛走出幾步路，道：“但願我的疑慮是多疑的，但是我們現在不能全都依賴這些吃幹飯的警察了。從五年前我就知道，你們這些警察，不靠譜。”

仇陽故意把‘不靠譜’這三個字拉了長音，但這三個字卻像是觸動了文宇內心深處的一條底線，雖然他如今已經不是刑警了，但他的內心對這個職業有著非常深厚的歸屬感，他堅定的擁護著每一個刑偵工作者，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對警方有什麽曲解，不然他也不會在離職之後那麽長的時間裏，隔三差五的去幫鄭彬破一些棘手的案子。

他有些惱怒仇陽這種對警方無端的指責，可他卻根本拿不出什麽反駁的證據來，回想起這五年的時間，警察對於找艾雪的事情上也的確沒有取得過任何突破性的進展，如果不是他自己一直在默默的付出努力，恐怕也不會千裏迢迢的從中北市直接飛到大西北了。

雖然內心裏他並不願意相信仇陽的那種‘陰謀論’，可他自己骨子裏卻也是一個理智的人，他冷靜的分析了仇陽的話，的確就像是仇陽說的那樣。在董海明暴露在警方的視野裏之前，一直都活的很瀟灑、很滋潤。可一出現在他和警方的視野裏之後，他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他就像是一個有著某種未蔔先知的能力一樣，知道警察要抓他，所以才躲起來了。

終於有一天，他按耐不住自己癢癢的手，去了化工廠的地下賭場，可一被文良的線人發現時，卻接了一同神秘的電話，提前文良一步離開了賭場。文良等人撲空，但文良當天晚上並沒有告訴自己關於董海明出現在賭場的事情，他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告訴的自己的消息。

緊接著，就是文良信誓旦旦的拍著胸口，對自己說的那些監控錄像了。關於這件事，文宇的確非常感激，因為文良賣了很大的力氣，從交管部門那裏和所有布置了安防監控的商戶那裏調集了監控錄像，動用了無數的精力幫助文宇查監控，這是一個非常占用時間和精力的活兒。只不過最終的結果卻不如人意，就算調用了這麽多的精力查監控，竟然最後也杳無音訊。

甚至，如果不是文宇在與姚薇赴約的路上無意中發現了董海明的身影的話，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跟董海明打個照面了。

……

中北市。

雖是傍晚，可中北的氣溫卻仍然沒有一絲要降下來的意思，鄭彬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藍色的牛仔褲下是一雙深綠色的運動鞋。雖然天已經黑了，可他卻戴著一頂鴨舌帽，一個黑色的口罩遮擋住了他半張臉，他鬼鬼祟祟的來到一個茶樓的包間，確定門口和外面沒有人跟蹤才打開包間的門，像極了戰爭時期的特務在傳送某種重要的機密情報。

輕聲關門。

包間內的人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這是一個鬢角花白的男人，短發，剛毅的臉上被歲月雕刻出幾道深邃的痕跡，尤其是他的額頭最為溝壑縱橫，鼻子兩側的法令紋很深，大概五十來歲的年齡。不過他的穿著打扮非常的利索，一身黑色的運動服，腳上踩著一雙經典款的老北京布鞋，如果給他一把扇子，他跟那些早晨起來去公園打太極的老頭沒什麽兩樣；譬若是給他手裏捏上兩個核桃，或者給他個鳥籠子，卻也像極了潘家園裏那些遛彎兒的玩兒主。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卻註定了他並非是一個安享晚年的人。

“丁處，陰三兒死了。”

這個踩著老北京布鞋的中年人，被鄭彬喚做‘丁處’，而鄭彬嘴裏念叨著的這個‘陰三兒’，也正是董海明在江湖上的名號。陰三兒這個名字在西北叫的並不響，但中北這地界上，但凡是混過的那些人，卻對這個地痞流氓的名諱印象深刻。

當初的陰三在中北就是個市井混混、坑蒙拐騙、雞鳴狗盜的事情沒少幹，而且還是一個出了名的賭徒，所以他這個名字在中北的警界也小有名氣。這裏的警察更願意管他叫陰三。

丁處皺了皺眉頭，一只手按住茶碗上的蓋子，透過濾網將茶碗裏熱騰的普洱茶倒進公道杯裏，從面前翻起一個杯子，斟滿後遞給鄭彬。

“我自己來就行。”鄭彬雙手結果杯子，坐下道。

“不是讓盯著他嗎？怎麽死的？”

丁處放下茶碗，深吸一口氣，手指關鍵無節奏的輕輕擊打著茶桌，發出‘咚咚咚’的響聲，這是一種懊惱的下意識表現。

“這事兒……也怪我。”鄭彬拘謹著搓了搓手，道：“我派的人一直在他的住所盯著他，後來發現他離開了家門往市中心去了，我當時以為他很可能是去和‘背後的人’接頭，所以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一路跟蹤他到了長湖區的步行街。可沒想到他卻不是跟人接頭，而是在行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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