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斷則斷！”丁處敲擊桌面的聲音稍大了一些，擲地有聲道：“既然盯了那麽久都沒有發現有人和他接頭，那還不如退而求其次把人先逮了再說！”

“當時我確實是這麽想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鄭彬又拘謹道：“當時現場的情況發生了一些變故，前線的弟兄傳來消息，說……說文宇也到了步行街，並且當場抓包了陰三，問我還要不要按照計劃行動。我擔心咱們這邊的事情會暴露，萬一文宇那小子有所察覺，可就壞了事兒了……所以我就讓他們暫且按兵不動，偷偷的觀察。”

鄭彬生動的描繪了步行街發生的場景，並且給丁處提供了幾張前線人員在步行街提供的現場照片。

丁處長面無表情的看完了照片，也不知道他心裏究竟思量著什麽，“文宇怎麽會到步行街？你不是已經知會了文良，讓他不要再追董海明的下落了嗎？”

“這個……”鄭彬支支吾吾道，“這是個意外，確實不是文良那邊出的問題。要說事情巧也巧在這兒了，據說是文宇在西北結交了個朋友，約好要去一個大排檔吃飯，而步行街是去大排檔的必經之路，文宇這小子眼睛賊，在出租車上就看見了董海明，所以……”

“人算不如天算！”丁處長深深嘆了一口氣，拾起茶杯，手上的力道狠不得要將茶杯捏碎，“人是怎麽死的？”

這時，鄭彬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照片，照片上呈現的是一張被高度放大的駕駛著車輛的照片，正是越野車的駕駛員，“文宇在追陰三兒的過程中，仇陽也及時趕到，二人與陰三兒在十字路口發生械鬥，陰三兒找了個機會逃離，在橫穿馬路時被照片上的人駕駛無牌越野車撞死。經過對車流攝像頭拍攝畫面的放大處理，該名駕駛員就是我們一直在追蹤的3號嫌疑人，陳俊。”

“又是他。”

丁處長面露怒意，深吸一口氣試圖平息自己的怒氣，但微顫的手卻顯露出他內心中最真實的情緒，茶碗裏的水被這一下下的顫動泛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震怒之後，丁松皺著眉頭反覆思索著這件事，問道：“也就是說，這個陳俊在我們發現董海明之前就殺人滅口了？”

“應該是的。”

“應該？”對於鄭彬的這個回答，丁處長並不滿意，“你做大隊長這麽久了，連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嗎？”

“呃……不是應該，我確定是的。”鄭彬汗顏，他知道丁處長現在正在氣頭上，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犯什麽錯誤，成為丁處長的撒氣桶，於是趕忙換了一個肯定性的詞語。

“他為什麽知道我們在抓董海明？是誰洩漏了風聲？”

“這個問題我也在想，我個人覺得，問題應該出在長湖大隊。文良起初並不知道我們這邊的事情，調查到董海明後幫助文宇在全程範圍內搜查董海明的下落，因此便有很多人得知了這件事，所以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長湖大隊在搜查過程中打草驚蛇了。”

丁處長嘆了口氣，擺擺手道：“死了個董海明，好在出來了個陳俊，沒想到這個人間蒸發了五年的家夥居然又浮出水面了，如果他不出現，我還以為他也被滅口了呢。”

他說著說著，腦海中忽然閃現出艾雪的身影，以及他已經逝世了二十年的亡妻，深邃的眼中微微閃著漣花，但卻透露著幾絲堅毅，他鄭重其事的告訴鄭彬：“陰三兒死了就死了，但是陳俊這個人，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得給我想辦法揪出來。現在畢禹已經把屁股擦幹凈了，從他的身上根本搜查不出任何結果，想要給畢禹定罪，就要把他這些沒有處理的尾巴統統揪出來！”

“好的，丁處。”鄭彬領命，又繼續道：“丁處，還有一件事，文宇那邊……”

“不行……”丁松還沒等他把後半截的話說出來便一口否決道，“這個小子和艾雪的感情太深，既然他已經把我們想要知道的事情調查出來了，就沒有必要讓他繼續卷入其中了。這五年你是怎麽做的，繼續怎麽做就好。”

“可是……”鄭彬欲言又止，想了想後，還是咬著牙說了出來，“丁處，文宇是我最好的兄弟，這件事情我已經瞞了他這麽多年，我這麽多年的時間裏一直都很愧疚，甚至……有時候晚上睡覺，我都會夢見艾雪！這種感覺太累了，太難熬了！文宇他對艾雪的感情您也看出來了，整整五年都沒有放棄，他應該知道真相。”

“你以為我不想嗎？”丁處驟然反問，“他的脾氣你不了解嗎？如果你告訴他真相，誰能保證他不會去做一些荒唐的傻事？毀了我們這麽多年的計劃是小，難道你希望看著你最好的兄弟落的跟小雪一樣的下場嗎？”

鄭彬聽完後，死死的咬著牙，緊緊地攥著拳。

他的表情很糾結，似坐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他的思緒非常難熬，“可是這種瞞著所有人的感覺，真的太難熬了……”

丁處長將鄭彬面前那杯已經冷掉的茶倒進茶盤中，重新給他換了一杯，用另外一種平和的語氣道：“繼續保持吧，我相信你會把這一切做好的，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初我選擇你做了‘牧羊人’的原因。你能沈得住氣，一定能的。”

“那文宇那邊該怎麽安置？”

鄭彬忽然反問道。

丁處長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想，文良那邊一定給文宇看了陳俊的照片吧？他一定會不留餘力的調查陳俊，如果陳俊還在西北的話，可能會被文宇抓住。但這倒無所謂，陳俊也是我們要抓的人，可是如果他先落入了文宇的手，恐怕這件事情就要功虧一簣了，還是想辦法先讓他回中北吧。”

“但是陰三在臨死之前騙文宇和仇陽，說艾雪是被他們拐賣到了西北的山區，文良說，文宇要去山區親自轉一轉，找艾雪的下落。如果他沒有去找的話，一定不會甘心就這麽回來的。”

“也好。”丁處長點頭答應道，關於艾雪的下落，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他很清楚那群人的手段有多麽很多，那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主，所謂的‘賣到山區’，無非就是陰三兒臨死之前的緩兵之計罷了，當時的仇陽幾乎處於一種極度癲狂的狀態，他害怕仇陽會真的殺了自己，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一番說辭，“反正他也找不到艾雪，就由他去吧，找不到的話，他就會回來了。這小子，確實軸的很。”

丁松剛毅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雖然他和文宇素未謀面，但曾經無數次從艾雪的口中聽到過關於文宇的事情。在那個小姑娘的口中，文宇就像是一個蓋世英雄，她每次提起他的時候，眼神中都會洋溢出一種迷戀和幸福的目光。而在艾雪被害後的五年時間裏，文宇的行為也確實對得起艾雪口中蓋世英雄這個評價。從這一點看來，丁松對文宇非常欣賞。

他雙手交叉擺在桌子上，微微沈吟，不由得想起了和文宇有著同樣遭遇的自己。二十年前，如果不是那場緝毒行動的話，自己的妻子馬嵐恐怕就不會遭到黑手……

他的眼圈微紅，鄭彬註意到他臉上的細節，輕聲道：“丁處，那我……”

“哦，就先這樣吧。”丁松並不想在一個晚輩面前失態，雙手往臉上搓了搓，道：“你先回去吧，註意隱蔽，不要讓人註意到你和我扯上關系。”

“好的。”

鄭彬隨手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面的手包，又將已經晾涼的紅茶一飲而盡，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便離開了茶館。丁松轉過頭看向窗戶，目送鄭彬離開茶館，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將他從沈吟之中拽出來，他接起電話：“我是丁松。”

“丁處，是我。”

“說。”丁松識出電話那頭的聲音，微微鄭重了神色。

“畢禹這幾天的行動軌跡一切正常，回家去公司兩點一線，並沒有發生什麽異常，我懷疑……可能是我們的暗哨被畢禹察覺了。”

丁松挑動了眉毛道：“把暗哨撤了吧，四號嫌疑人死了，‘釣魚’計劃失敗，但是三號嫌疑人浮出水面了，把精力放在三號嫌疑人身上，畢禹這個老狐貍暫時不要盯著了。”

“是！”

電話那頭，幹脆利落的回應道。

……

在中北市警界，丁松可謂是一個家喻戶曉的人物，而且他的家喻戶曉和他現在身居要職一點關系都沒有，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年輕時候的光榮事跡。丁松從小就是學霸，幾十年前曾是中北市的高考狀元，甚至他的分數可以保送美國讀書深造，可他卻放棄了美國留學的好機會，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中北警校。中北警校雖然也是高等學府，但和國外的大學比起來仍然有一些差距。用丁松的話來說，中北警校離家近，上大學還能孝敬孝敬爹娘。

就是這樣一個奇葩的理論，氣的他爹三天吃不下飯。他各門類的學術都很好，未來職業的發展可選性也非常多，做金融、做管理、創業做生意，都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可沒想到他讀了警校之後，竟然真的去選擇當了一個警察。他進入警局以後，到哪兒都是香餑餑，這樣的人才在哪個警局都搶著要。他本可以選擇養尊處優的辦公室工作，可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最危險的外勤工作。

說起來，丁松算是文宇的老學長。

履歷光鮮亮麗，可他的工作能力也是實打實的，並不是一個花瓶，剛入職沒幾天，就破了不少的盜搶案，曾經孤身一人進入一搶劫團夥的窩點，以一敵三將劫匪全部制服，剛三人幾天就榮獲了個人三等功。自此之後又被緝毒大隊的大隊長看重，直接和上級領導打報告要人，將丁松要到了緝毒隊。這才開始了丁松真正的刑偵生涯。

他破案的速度快，升職的速度也快，在他三十六那年，就已經當上了中北緝毒大隊的大隊長，雖然比鄭彬、文良都稍慢點，但是緝毒工作不同於傳統的刑偵工作，緝毒工作往往更加危險、工作進展也往往更加困難。所以說，緝毒隊大隊長的這個官銜可不是虛的。而也就是在同一年，在一次行動當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馬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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