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號前夫澤田家康（八）

“說起來, 三日月你也是付喪神啊。”

回憶至此，我合上書頁對坐在我對面的三日月宗近說道。

三日月宗近捧著茶杯, 微微點了點頭，抿一口茶，輕笑：“姬君該不是忘了吧？”

我聳聳肩, 說, “畢竟看你的樣子, 我真的會忘記你的本體。說到底,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冷兵器的時代了呀。”

三日月宗近淡笑不語。

隨後，他問起了之後的事。

我將小說換了個方向，然後推給他，“都在這裏了啊。”

三日月卻搖搖頭, “您當初動筆的心境, 與今日回憶之時的心境應是不同的。”

“怎麽說呢，之後的事情實在沒有回憶的必要。”

別說回憶了, 若是當初沒有記下這些事的話, 我估計也會忘記那個時代的事吧。

我嘆了口氣，將小說收回, 重新翻開。

“啊，原來第二年開春就結婚了啊……”我指著一處驚訝道。

“您說的是和那位家康先生嗎？”三日月也好奇地看過來, 結果他微微皺眉, “難道小說中沒有提及魚水之歡嗎？”

我：……

你個老刀子說出了什麽糟糕的話啊！

三日月哈哈笑了笑, “您別這麽看我, 畢竟您寫的是小說, 有這些情節想必會吸引更多的讀著吧？”

“真是滿腦子黃色廢料啊……”

“說到這個，您的那位阪田老師如何了？”

聽他這麽說，我又快速地往後翻，然而對於阪田老師結局，只是稍稍提及。

“被來自未來的政府軍帶走了，估計有辦法將他送回原來的時代吧。”我沈默了下，心中思緒覆雜。經歷那個時代的時候，我似乎還在中國。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其實現在想想，要說全部忘記的話，倒也未必，至少現在重新看書回憶的時候，心中那股湧動的情感讓人熟悉得害怕……

“阪田老師似乎和我們相處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那些政府軍也是。因為一直查不到時間溯行軍的目的，所以就一直留在那個時代，保護著我。”

對此三日月卻有不同的想法，“您真的認為他們沒有找到時間溯行軍盯上您的原因嗎？”

“誒？”

我驚愕地看著他，“為何這麽問？”

三日月神色微皺，“您在前文中以另一個視覺寫到了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吧。此處提到了，您長得很像他們的主人。”

我楞了楞，隨後翻到那頁，仔細看了之後才想起來，“這一段是我杜撰的。不過在我和家康先生結婚後，加州清光確實有提到過這麽一段，說我和他們的主人長得十分相像。因為是小說嘛，為了故事的完整性，所以很多情節其實都是杜撰的。”

——

在婚後的某個時間裏，加州清光一直盯著我的肚子。這令我冷汗淋漓，“您這是什麽意思？”

加州清光趴在榻榻米上，兩手撐著下巴，揚起的笑容中充滿好奇，“因為我很好奇小姐回生出怎樣的孩子來。”

“誒？”

我捂住肚子。

“為什麽會有這種好奇心？”

加州清光在那一次才跟我提起，我與他們的主人長得十分相像，甚至於一模一樣。

我總覺得是不是又是哪個平行時空的我……

“想必也是個漂亮的孩子吧。”

大和守安定端著茶過來。

“不過說是長相的話，男孩會更像母親。女孩倒像父親。不過以小姐和家康先生的容貌，無論男孩還是女孩子，長大後都是不得了啊。”

說的也是，混血兒似乎都長得挺好看的……

我甚至也開始期待起未來的孩子了。

只是過了兩年，我依舊未曾懷孕。雖然家康先生說因為我的年紀小，所以暫時不打算要孩子，但是這樣的理由，實在是過於蒼白了。

“因為您不能生下孩子，所以他後來在外面抱回一個孩子？”

三日月思索著說道。

我點點頭，“是啊。如果沢田家只是個普通的小家庭，有沒有孩子倒也無所謂。只是那時新政府設立在江戶，江戶的產業經濟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沢田家的生意越來越大，如果沒有孩子繼承沢田家的話，我就覺得太可惜了。”

“所以他抱來一個嬰兒後，我很開心。”

“可是在孩子長大後，您就不開心？”

“……”

其實從孩子抱來的那一刻起，我就有種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與澤田家康給我的感覺一模一樣。

“當時我認為這個孩子是他和外面的某個女人生的……說實在的，其實我也不介意他納妾。”

三日月沈默了下。

我繼續說，“你也知道的，我經歷過很多段人生，也算是擁有過很多個男人。他們無一不是出色的。雖然秀吉醜了點，老年糟糕了點。但也不能否認他的功績。所以除開第一次穿越的那段人生，之後經歷的世界，我都不介意自己的伴侶有其他的女人。”

這大概是一種愧疚感。雖然會全心全意對待這個世界的伴侶。但實際上真的可以忘記過往世界的伴侶嗎？

完完全全能忘記這些的，也只有在本世界了。畢竟只有本世界的自己，才是真的自己。

啊……雖然現在得知本世界的自己，也算不得自己……

“我覺得您走入了一個誤區。”

三日月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我對晴明公的一句話表示很肯定。”三日月呷了口茶，道：“名字即是咒。”

這句話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三日月此時說出來是什麽意思。

“您經歷過很多個世界，在平安京，賴光給了您源姓，您被困在了‘源寧寧’這個咒裏。在在戰國，您被困在了‘淺野寧寧’這個咒了，而在江戶，您則是被困在‘沢田奈奈’這個咒語裏，哪怕是在練紅炎的世界裏，也有一個名叫‘王寧寧’的咒。”

“您曾說過，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會以積極的方式活下去，但我認為，你也只是活下去而已……”

“您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未曾逃離過‘錦織寧寧’這個咒。”

我輕道：“我不懂……”

三日月神色憐憫地看著我，“您真的愛那些人嗎？真的愛那些作為您丈夫的男人嗎？”

“當然……”

我：……

本想脫口而出的話，在看到三日月的目光後，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中，吐也不是，吞也不是。難受極了。

“雖然我不讚同愛情就是獨占。但若是我的話，絕對不會容忍心愛的妻子身邊有其他覬覦的男人存在……”

道理我都懂，但你一個沒有老婆的說這句話……

我的表情很是覆雜。

“啊，我說您從未逃離過‘錦織寧寧’這個咒似乎有點不大準確。或者說任何一個咒，您都沒有逃離過……”

三日月的話簡直醍醐灌頂。

這麽一說，我在其他班的世界，仿佛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雖然對作為自己的丈夫的男人都是喜愛的，但是因為有之前的經歷在，所以不介意他們有其他的女人。但是，這種感情其實也是變質的。我在成為這個人之後，之前的經歷一直在影響著我……

“可是，我確實是喜歡他們，而且也沒有生出嫉妒之心啊……”

“所以，這只是您認為的喜歡他們……”

我低下頭，撫摸著書頁。

“我不介意澤田家康納妾，但如果他背著我在外面生下了孩子抱回來充作養子，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這就是原則問題了。”

“是啊原則問題。”

那孩子哭鬧的時候，我給他唱搖籃曲哄他入睡。我甚至當做不知道這孩子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子。

澤田家康似乎一直在等我問這個問題。

於是在某一個夜裏，望著搖籃中的孩子問了。

他說他無法解釋清楚，但是這個孩子確實留著我倆的血脈。

這種話……

怎麽可能信啊……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悲傷了。

三日月轉換了話題。

“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依我的拙見，那些政府軍們應該是已經知道了時間溯行軍的目的。所以才會留在您的身邊保護您。”

話題轉變太快了！

我來不及掩飾住悲傷的表情，直接“誒”了聲。

“那個孩子的後代——沢田綱吉，將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領。如果因為某種原因要阻止這個事實發生，在初代首領遠渡日本的時候，阻止他的後代出生就行了。”

我瞥了他一眼，“都說是初代的血脈了，跟我的血脈有何關系？”

三日月笑了笑，“初代心悅您啊。至少在您活著的時間裏，您就是時間溯行軍的第一目標。”

我：……

這愛，有毒！

“這是你的猜測。”

“嗯，是猜測，不過準確性的話，很高呢。”

“至於那個孩子的話，依您現在的眼光來看，您認為是怎樣的呢？”

我嘆了好幾下。那個孩子和我長得實在是太像了。真的，要不是確定自己沒懷過孕生過孩子，我都要以為這真的是我的孩子了。我甚至還懷疑起我出生的時候是不是雙胞胎，結果被父親訓了一頓。

“平行世界吧……或許是哪個平行世界的我的孩子……”

當然，這也是猜測。

只是，如果是平行世界的我的孩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關於這個，估計也只有他知道了吧。

——

“家康先生真的不想解釋嗎？”

我目光覆雜地看著他。

他的表情也是如此，金棕色的眼瞳裏仿佛隱忍著什麽。

“我遵守著承諾。”

我無奈地抱著取名為沢田秀忠的孩子，細聲道：“我知道了……”

“寧寧……”

“天黑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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