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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裏面搬東西。
“一會試試暖氣熱不熱，不熱得找房東，讓他們給弄。”四丫從兜裏掏出兩塊牛奶糖，遞給文秀雲一塊，自己剝了一塊含在口中。
俗話說得好，有錢好辦事。
大丫回門的第二天，張來福、文秀雲帶著四丫就把錢給送過去了。當天幾個人一起坐車去縣城，直接找幾家中介，看了幾處房子，對比下來定了四喜胡同這。交完定金，房東給留出三天富裕來，讓他們踏實搬家。
房東厚道，白給用三天房子，他們更得爭分奪秒趕緊把門診開起來。
於是轉過天來，大家兵分好幾路，各忙各的。
鄭輝煌和大丫去藥廠進藥，張來福去舊貨市場尋麽櫃臺和貨架子，三丫去鄭家幫著親娘一起打包小兩口的行李，收拾好就得給送過來。
文秀雲和四丫留在租的小院這兒，裏裏外外打掃一遍，安排工人把房東留下的或他們臨時添置的家具擺放好，燒上鍋爐，等一會房東過來，還要把正式租房的合同簽了。
從早忙到快中午，娘倆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活兒一時半會幹不完，四丫人小抗不住餓，文秀雲有低血糖的毛病，吃塊糖正好能頂會。
“哪來的糖？”文秀雲嚼著牛奶糖，頓時感到頭不那麽暈了。
“趙宇哥給的。”
“呵，倒是老有人疼你。”文秀雲撫摸著四丫漆黑微硬的短發，越看越愛，笑道：“你咋懂那麽多，還知道看暖氣熱不熱。”
四丫道：“我也是聽中介叔叔說的。”
“哦，敢情你這個小人精也有被人忽悠的一天，我說你怎麽非攛掇你姐夫租帶暖氣的房子。”
“這怎麽叫忽悠，這叫物有所值。”四丫重又把那天說給鄭輝煌的話說給文秀雲聽，“不帶暖氣的房子一個月7.8元錢，裏面就給預備張床，帶暖氣的房子一個月9.5元錢，有桌椅板凳床什麽的，基本不用咱們添置什麽家具，這就給咱們省了一筆錢。最重要的是房子有暖氣，大姐他們是長期駐紮，不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等他們安頓好，門診步入正軌，要把親娘、鄭璀璨接過來住吧？大姐用不了多久就得給您生小外孫吧？您把多花出的這部分錢，攤在每個人的頭上折合成一天多少錢，那簡直是太值了！況且就算不為我們著想，也得為病人們著想啊。一樣都是看病來的，誰不願意往環境好的地方跑。”
文秀雲噗的笑出聲，道：“你說別的我反駁不了你，可看病才多會功夫，拿了藥就出來了，別拿病人說事！”
四丫揚揚小下巴，道：“誰說的，有需要輸液的病人，一輸就能輸一天。您屋子裏冰天凍地的，人待著多遭罪，沒治好病再添病，不是吃飽撐的嘛！我看了，隔了三條胡同還有家門診，要是知道姐夫這有暖氣，人不就樂意往姐夫這來了？如果那家門診裏也有暖氣，那咱們這房子更租值了，免得咱們跟前的人往那邊跑啦。我跟您說，您別心疼多花的那點兒租金、煤火錢。”說到這她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多來幾個輸液的病人就都賺回來了。”
文秀雲看四丫煞有其事的樣子好笑，道：“有幾個人生病用得著輸液？再說輸液人家不去醫院，能認你姐夫這？”
四丫笑道：“嘿，到時候您就知道啦。”
娘倆說笑著，不遠處走過來兩個中年人，正是房東大姨和中介人。
“您過來了！”
“叔叔阿姨好！”
“好好好，走，咱們進去吧！”
四人進了屋子，中介拿出合同遞給文秀雲，文秀雲仔細看看又遞給四丫，等四丫點頭，她才在合同上簽字。
雙方都簽好字，合同一式兩份各自保留，文秀雲從上衣裏掏出一個紙包，裏面裹著一年的房租錢。
“一百一十四元整，您點點。”
房東大姨接過錢點了點，塞進了隨身背著的女士皮包裏，笑道：“正好。你們看看還有什麽不妥當的就和我說，我就住頭裏三喜胡同二排15門。對了，那個暖氣要是覺著不熱就把那放氣閥擰開放氣就行，特別簡單。”
她說著走到一組暖氣片前，給文秀雲演示一遍，只見從放氣閥裏噴出一股白汽，帶了些水出來，她又趕緊把放氣閥擰緊，摸摸暖氣片道：“看，是不是比剛才熱了？”
文秀雲走過去摸摸，笑道：“嗨呀，還真是！這麽會兒就比剛才熱不少！”
房東大姨道：“那可不，你們要是舍得燒煤，屋裏能熱得你站不住腳！想當初我們安暖氣片的時候，可是縣城裏的獨一份，找的最好的安裝師傅，安的是最好的暖氣片。三間屋子搭小洗澡間，哪個都沒落下，全裝上了！你們租我家的房子可是太合適了！”
中介人笑著搭腔道：“嘿，這話說的是。文大姐租著了您的好房子，您也租給了家好戶。人文大姐女婿用房子開門診，不禍禍房，不像孫姨家似的，把房租給賣醬貨的，沒兩年您看那屋子給熏成啥樣了。”
房東大姨點點頭，“你說的對，不然我咋認頭一個月九塊五租給大妹子，當初我找你的時候，可是說好了十一塊錢，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中介人笑：“所以說啊，兩合適的事兒，多好啊！”
文秀雲在邊上跟著陪笑，道：“謝謝房東大姨了。他們小兩口第一次在外面住，以後少不了麻煩您，有什麽做的不到的地方你多擔待些。”
嘴笨不怕，出口只說人好總沒錯的。
這是四丫一而再再而三提醒過文秀雲的，這麽些日子在外擺地攤，和人打的交道多了，就沒從前那樣杵窩子，客情話說起來也流利許多。
果然，房東大姨看文秀雲老實厚道，為人柔順和氣，她一高興便道：“放心，有事盡管找我！晚上等我家那口子下班，我讓他再給你們拉點煤來，順便讓他教給那小兩口咋燒煤省煤。”
文秀雲忙道：“別、別，煤不便宜，哪好意思老用您家的。等今兒把屋子收拾妥當了，明天就讓輝煌自己去拉煤。”
“得了吧，往後咱們總往來，我還差幾塊煤嘛！”房東大姨見文秀雲還要拒絕，便擡手捏捏四丫的臉蛋，笑道：“我不沖你們誰，沖的是這小鬼精靈！小丫頭嘴巴忒能說，比我閨女都隨我！”
昨個一起來看房子的四個大人，楞是沒一個小丫頭能說會道。一張巧嘴把中介人和房東大姨哄得倍兒美，中介費給便宜了，租金也給少了。
“呦~今兒怎麽成紮嘴葫蘆了？叫聲叔叔阿姨就得了？”中介人也忍不住逗起了四丫。
四丫俏皮道：“嘻嘻，我這叫愛惜羽毛，功成身退。要是老叭叭的說不停，惹您煩了，下次您見著我別說送我們家煤燒，怕是連根針線都不借給我們了。”
“哈哈聽聽、聽聽！這張嘴呦！”
眾人哈哈大笑。
109東風自來
夕陽西下，四喜胡同裏飄蕩著飯香。胡同裏的人聞著香味，回家的腳步越發快了。
一位綁著麻花辮的少女，身上背了兩大個包袱，手上提了兩個大鐵桶，鐵桶裏放了雜七雜八的東西，邊走邊和一旁比她略微大些的女孩抱怨。
“張二丫不來！奶奶和親娘都暈車，我一個人又要看行李，又要看大人孩子，連口喘氣兒的功夫都沒有！大姐，我告訴你，將來你和大姐夫吃香的喝辣的，讓不讓我一起吃是次要的，可你要是敢給張二丫一點兒好處，我絕不答應！”
“行了，少說兩句。她不來就不來，你辛苦點，一會晚上多給你夾幾塊肉。”張大丫也沒閑著，一手攙扶一位老人，還要回頭看身後蔫頭耷腦的鄭璀璨跟沒跟上。她沒想到奶奶和小叔子也跟來了，早知道再叫個人和她一起去車站接人了。
趙玉芬緩過些勁兒，便推開兒媳婦，接過三丫兩個鐵桶拎在手裏，不好意思道：“帶累三丫了，回頭親娘給你買糖吃。”
三丫甩甩酸麻的胳膊，道：“親娘，我不是沖您。您不知道張二丫多可恨！一開始四丫讓我過去給您幫忙，後來我奶奶也想跟來看看，單留二丫一個人在家不好，就叫著她一起去。她推脫說多一個人多花一份車錢，不去。我奶奶說她上過學去過鎮上，咋都比我強，反倒要把我留下看家，非要帶著她上縣城。結果呢？她又說自己來例假了肚子疼，扭頭就跑林老師那去了，我奶奶追過去好說歹說都沒請動她，歸齊還是得我帶著奶奶來！”
“行啦！”張老太太打起精神攔住三丫的話頭，心說你的火氣不是沖趙玉芬，也不是沖張二丫，分明是沖我，沒好氣道：“我錯啦，我上輩子欠你們姐兒四個的！”
趙玉芬不知咋勸好，生硬的轉移話題道，“對了，輝煌咋不來接我們娘幾個，咋讓你一個人跑來？”
提起這個，大丫立即笑道：“本來我們兩個要一起來的，沒想到剛出門，就來病人了！”
“啥？還沒弄利索呢就有病人了？”趙玉芬驚訝的張大嘴巴，道：“人家怎麽找到咱家的？東西都預備齊了嗎？能給人看病嗎？”
“能！多虧咱們家的小軍師四丫安排的好，我和輝煌一大早就被安排去進藥、購置醫用設備，我爸則被發配去買櫃臺貨架，等我們一回來，我媽和四丫都把屋子收拾的幹幹凈凈漂漂亮亮的啦！暖氣燒上了，還找鄰居幫忙，油了一塊白漆長木板，上面用紅漆寫了市二院鄭大夫門診幾個大字，掛在院門邊上，許是看見招牌就進來看病了。”
趙玉芬剛要笑，一想不對，馬上問道：“咋寫個市二院鄭大夫？這不是騙人嘛！萬一被人發現了可咋整。”
大丫沒白受四丫熏陶，現學現用道：“這咋叫騙人呢？這叫包裝！”
張老太太聽到這，不滿道：“咱們啥都不懂就別跟著瞎摻合了，沒幫上忙也別添亂啊。他親娘，就算你不信我們四丫的本事，也得信你兒子吧！他都沒意見，你有啥好擔心的。”
趙玉芬想也是，從兒子娶媳婦到開診所，幾乎都是他老丈人家出的力，要說老丈人家富裕倒好說，偏生人家不富裕還這麽幫襯自己兒子，她還有啥可說的，聽從之揮悶頭幹活才是正經。
“親姥，您瞧我，我不會說話，您別往心裏去。以後我保證再不多問一句，孩子們說啥就是啥。”
張老太太見趙玉芬低頭低得快，還算滿意，嗯了一聲道：“還有多遠啊？”
“沒兩步就到了！”張大丫笑著應聲，松了一口氣。
小王村，大樹家。
總吃外面的夥食容易膩，今兒晚上林老師親自下廚給大夥改改膳。
張二丫站在廚房裏給林老師打下手。雖然她不會切菜做飯，洗菜剝蒜端碗遞盤子還是可以的。
林老師把蔥花灑進油鍋，笑道：“昨你跟我說四丫可能會來求我把大丫對象安排進鎮醫院，我還揪了好久的心，不知怎麽回絕這孩子才能不傷著她，沒想到她人小鬼大，竟然眨眼間就幫著她姐夫把門診開起來了！”
安排鄭輝煌進鎮醫院不難，主要是看老張家對於她收養四丫這件事的態度。她不是菩薩聖人，做好事不留名，她付出是要有回報的。
近來四丫很少來她這裏，她就猜這孩子察覺出什麽或是她家大人察覺出什麽了。
不過無所謂，她不急於這一時。等老徐那邊做通徐家的工作，最後真金白銀擺在老張家面前，不信他們不動心。說句不好聽的，農村的孩子，能有多寶貝？只是不到最後，她不希望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罷了。
昨天二丫跟她提起四丫要來求她幫忙，她也沒想刁難四丫，關鍵在於她能順利把四丫收養過來，怎麽幫都行。所以在今兒張老太太來之前，她很是煩惱了一通怎麽應付那個八面玲瓏的小古靈精怪，結果發現是她庸人自擾了。
想到這，林老師心裏越發喜歡四丫了，竟然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那可不是，敢問哪家不滿14歲的孩子有這樣的眼界、魄力和行動力？
怕是多少大人都不能及的！
張二丫見林老師如此反應，胸口似堵了塊大石頭似的難受。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那幾個人那麽沒腦子，三言兩語就被四丫忽悠住，說幹就幹了。那個小死丫頭前世不會是搞傳銷的吧？！
更可惡的是張老太太嘴沒把門的，什麽都和林老師說了，害她白費了口舌挑撥不說，還差點把她這些日子以來在林老師面前樹立的形象毀了。
“四丫最好的一點不是腦子活絡，而是聽人勸。”張二丫淡淡一笑，道：“許是那晚我跟她說的話，她聽進去了。”
“什麽話？”林老師詫異道。
“萬事不要光想著找人幫忙，別人幫是人情不幫是本分。而且事不可做絕，利用什麽都可以但絕對不能利用別人的感情，那樣會傷了真心待你的人。她知道您、徐大夫、何姨、袁震哥都非常疼她，所以才改變主意沒來求您的吧。”
前世張二丫白蓮花不是白當的，這話暗示得妙。若四丫不知道林老師打算收養她，那她上門求助就是做事沒分寸。若她知道內情，那就是她曾動過利用林老師愛護她的情誼謀利。不論怎樣，現在、以後，她找不找林老師幫忙，這疙瘩張二丫是給林老師種下了。
果然，林老師臉上的笑容僵住，待要說什麽，忽然外面有人喊道：“林老師，接電話，海洋打來的！”
110有錢就要任性
大冬天吃什麽最好，當然是火鍋啦。
四丫翻出房東留下的老銅鍋，當即拍板決定晚上給大家做火鍋。
這個年代副食店還沒有賣現成的火鍋底料，好在菜市場離著不遠，四丫列個單子，大丫三丫按著單子買，沒多會就拎著各式調料和肉回來了。
“縣城就是不一樣，咱們家那買啥票和錢都得有，這裏沒有票也成，價格上提高些就賣給你。不過幸好媽帶些糧食和菜來，咱手頭也還有些票，不然光掏錢買，咱們可吃不起。”大丫說著把調料拆開包擺到爐子邊的木桌上，一吊三斤三兩的羊肉放在案板上等四丫下刀，道：“羊肉太貴，我就要三斤，結果師傅多切了三兩，我也沒好意思讓他重切，就都要了。”緊接著又接盆水開始洗菜。
四丫點點頭，舉著大菜刀比劃比劃，她得有幾十年沒親手切羊肉片了，還是前世沒出嫁的時候，小姐妹去她家聚會她做過幾次，印象中應該是頂刀切，下刀要快，手掌不要壓肉，留三根手指扶住肉就好，不然就會把肉壓死，影響口感。
刷刷幾刀片了幾片羊肉，找到感覺，這才道：“很正常，以後國家經濟發展起來，物資豐富，各類票證都會逐漸退出舞臺，買什麽都方便。”四丫回憶了一下，票證制度大概是九十年代初期廢除的，現在是八十年代中期，正是票證作用弱化的時候。
“嘿，你咋啥都懂。”三丫手裏捧著個紙包，裏面是用糖霜滾的紅果，是剛剛大丫在菜市場買的獎勵她的。她連著往嘴裏塞了兩個，又餵大丫四丫一人一個，剩下的把紙包擰緊，直接揣在口袋裏。
四丫笑道：“以後你得問我有啥不懂。大姐，你給璀璨也買了嗎？”
大丫哎呦一聲，道：“忘了，三丫你把剩下的給璀璨送去。”讓婆婆看見她只顧自己妹妹多不好。
三丫白了四丫一眼，“張八啦樣兒，啥都管！”
說完轉身就走了，大丫喊她也不回頭。
“大姐，你端著盆去大屋裏洗吧，大屋比這暖和。我把鍋底和蘸料調好就完事了，很快。”
大丫知道四丫是看她放心不下三丫，怕三丫真不把雪紅果拿給鄭璀璨，把她這個新媳婦兒漏裏，才把她支走的。不由嘆道：“她白長了你兩歲，還不如你懂事！”
四丫笑笑沒接話，從地上拿幾樣菜掛到大丫手上，送她出了廚房。
因材料有限，火鍋底料就是用蔥姜蒜、花椒、幹辣椒、芝麻炸的碗香麻麻的油，一會倒進銅鍋裏，用開水一澆和熗鍋一個意思，到時鍋裏再灑上枸杞、大棗就齊活了。
蘸料是香菜末、麻醬、蒜蓉，芝麻辣椒油和花生碎。
這個火鍋配置對四丫來說簡單，對其他人來說可謂超豪華陣容了。
當看到一樣樣切得整齊漂亮的肉、菜、蘸料擺上桌時，眾人不禁都看傻了眼。
“咋、咋吃火鍋還這多講究？”
那邊還沒感嘆完，這邊四丫麻利的把熱麻麻的油倒進銅鍋裏，滾燙的開水澆進去，熱氣裹著香氣瞬間撲騰開來，只把人勾得口水都出來了。
“別幹看著，快下菜、動筷子呀！”
人太多碗不夠用，除了張老太太和張來福單獨用一個碗，其他人都是兩人用一個。
四丫和鄭璀璨兩個小孩子一起吃，本來大人還擔心孩子小互相不知道讓著，沒成想竟然一個比一個謙讓，誰都不肯先吃。
“你先吃，三丫姐給我吃好幾個雪紅果，我沒那麽餓。”鄭璀璨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嚕嚕叫。
四丫笑著夾一筷子青菜，沾好餵到他嘴裏，道：“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快吃吧不用管我。”
鄭璀璨被堵上嘴，臉色通紅。
趙玉芬聽了又感動又好笑，對著文秀雲道：“你說說，你家的閨女都咋養的，咋都那麽好。四丫，你也吃啊，你也是長身體的時候，餓著你親娘心裏更不好受。”
張來福哈哈大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們老四，她吃飯臭毛病可多了，先吃稀的再吃幹的，吃的不多每次還都是最後撂筷子的，說什麽想要長壽養生就得細嚼慢咽。所以啊，管誰都不用管她！”
眾人聽了這才熱熱鬧鬧開吃，眼見桌子上的盤子、盆空了一個又一個，老銅鍋裏的水也燒到了過半，鄭輝煌這才從桌子下拿上兩瓶小二鍋頭，打開和老丈人一人一瓶。
“奶奶、爸、媽，在坐的各位親人！”鄭輝煌站起身，舉著小二鍋頭沖眾人擡擡胳膊，紅著眼眶道：“謝謝你們對我的支持幫助！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說著舉杯喝了一大口，又單獨對四丫舉杯，道：“四丫，你是我的貴人。姐夫在這要特別感謝你！”
四丫端著半碗湯，站起來微笑著掃視眾人一圈，方道：“姐夫太客氣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都是窮苦出身，既沒有人脈又沒有錢財，想要翻身過上好日子，就必須團結一致，共同奮鬥……”
總結陳詞還沒發表完，診所大門便被人敲響了。
“可能是房東大叔過來了，我去開門。”
大丫剛要起身就被鄭輝煌按住了，道：“你剛喝完熱湯身上都是汗，我去吧，興許是來病人了。”說罷匆匆離桌。
屋外月朗星稀，寒風凜冽。
鄭輝煌打開門，招呼的話未出口，就嚇得呆在原地。
門口站了兩位年輕公安，身後停輛小汽車。
“同志，你好。”一個氣質斯文的公安道。
“你、你好。”鄭輝煌心裏直打鼓，不知自己犯了什麽事，但肯定自己是犯了事兒的，不然人家公安同志咋找上門來了。
“你是叫鄭輝煌嗎？”另一個人高馬大的公安板著臉問，見他點頭繼續道：“你開門診辦理相關手續了嗎？手續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鄭輝煌的心咯噔一下沈底了，腿軟的幾乎站不住，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呵呵什麽手續？你們是哪個部門的這時候來查？衛計委的還是工商局的？工作證件先拿出來給我看看！”
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鄭輝煌忙轉過身向四丫求救，卻見四丫面上帶笑，毫無焦急之色，不禁滿頭霧水。
“姐夫別怕，這二位是幫我家對門看院子的趙宇、陳建剛。”
陳建剛擠身進了院子，一把抱起張四丫，奇道：“成精了你，連公安局的人都不怕？還知道衛計委和工商局，真不簡單吶！”
四丫懶得理他，對趙宇道：“趙宇哥，你們怎麽來了。”
趙宇苦笑，“海洋有事找你，聽說你在縣城，讓我們過來接你。”
“啊？他不是過完年才回來嗎？”四丫驚道。
陳建剛沒好氣道：“那個大少爺人沒回來，但是電話打過來了。大晚上柴局長特地派了局裏的車，讓我們過來接你回小王村接、電、話！”
四丫無語，有錢真特麽任性啊！
111夢都是反的
大家夥本來打算在診所裏打地鋪湊合一宿轉天再走，左右這個點兒沒車了，屋子暖氣燒的燙手，怎樣都比小王村的家暖和，倒也談不上受罪。可既然有“專車”來接，為省下路費，眾人就都擠在一輛小汽車裏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四丫提心吊膽，生怕嚴重超載的小汽車半路撂挑子或是出什麽交通事故，好在有驚無險，安全抵達。
院門才開鎖，電話鈴就響了。
四丫一天陀螺似的忙不停，到家連口水都沒喝上，聽到電話響火氣噌噌往上冒，接電話時情緒就有點帶出來了。
“餵。”
“四丫，我是海洋。”
“嗯，我知道，有什麽事說吧。”
電話那頭的令海洋似乎感覺到四丫的冷淡，沈默一下，道：“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讓四丫瞬間火氣全消，她想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一個孩子發什麽脾氣，尤其是他現在身處異鄉。
“沒關系，我的態度也不好。”四丫緩和語氣道：“下次不要這麽任性，因為你一個人，一幫人都要不消停。”
“呵，我沒想到我還能支使動人。”
“什麽？”四丫納悶，有誰敢不聽這位小祖宗的吩咐，如果不聽，那也是為他好才對，想必是他任性要找自己，何阿姨攔著他了。
“我想早點回來。”令海洋無視四丫的問題，徑自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回到小王村，怎麽也找不到你了。所有人都在，唯獨沒有你。我問文阿姨，四丫在哪裏，文阿姨告訴我她只有三個女兒，大丫二丫三丫，沒有四丫。”
令海洋用與年齡極其不符的淒涼、滄桑的語氣描述這樣一個夢境，不禁讓四丫後背生寒，她想到自己的來歷，確實如他夢境中得到的答案一樣，這個年代的小王村沒有做村長夫人的張四丫……
但是！
她張四丫敬鬼神，不懼鬼神。
不論是陰差陽錯還是冥冥中註定，她的存在就是絕對的正確！
四丫挑眉一笑，霸氣側漏，道：“怕什麽，夢都是反的。你說夢中怎麽都找不到我，現實中就是怎麽都不會和我分開。”
“真的？！你說真的？”
“真的。”
“真的？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和我分開？”
“真的真的。”四丫無奈笑道：“所以你就為了一個夢大晚上讓人把我從縣城接回來？過不了幾多少天你可都14啦！令海洋同志！”
令海洋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坦然道：“我從夢裏哭醒了，一直到現在，就是跟你講著電話還是十分傷心。”
四丫噗嗤笑出來，一個小屁孩還懂得傷心呢。
“誒，你現在都睡得這麽早嗎？也不要睡太早，不然早上醒太早對身體也不好。最好在晚八點睡早上七點起最科學。”
趙宇去接她的時候大概是七點多鐘，令海洋肯定是在這之前睡的，那應該是五六點鐘。如果只是午休，何阿姨不會讓他午休睡太久，以他的性子醒了也會馬上派人找她來的，絕不會拖到晚上。那麽就是他身體不舒服，導致作息亂了？
“海洋，你是不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四丫主要擔心那個道士亂來。
“沒有，我身體很好，今天下午玩累了睡得才早些。”
“好吧，不管怎麽樣你記住，入口的東西不要亂吃，隨身攜帶的東西不要亂給人。”
“嗯，我知道了。聽說大姐夫在縣城開個診所，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問到點上了。
一開始她不想走令海洋或徐大夫的關系，這年頭相關的手續卡的不是那麽緊，找人辦事花錢送禮，只要找對人錢花到位就可以了。但現在令海洋知道了，你不讓他幫他也會幫，不如痛快開口。反正有安裝電話、趕李寡婦搬家、送自行車和派車接人這些事跡，她也不指望在令家長輩那有什麽好印象了。
“哎，這方面我也知道個大概，不知道說得對不對。雖然現在市場不規範，好多診所無照經營的，但是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嚴格，有就比沒有強。現在我姐夫需要的是工商局的營業執照和衛計委的審批，還有他戶口也是問題，最好能從小王村遷到縣城，這樣將來申考相關資格證可以就近報考，孩子的就學問題也能徹底解決。”
鍋不能白背，四丫幹脆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戶口一定要遷，你考慮的很周到。具體需要什麽手續，我也不太清楚，明天我讓柴叔叔幫忙找個人和姐夫專門跑這事，你就不要擔心了，應該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辦好。”
要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呢！
四丫打心底佩服令海洋，官二代果然不是白做的！擱前世的她身上還是當了幾年村長夫人才摸索出一套交際、用人的方法，令海洋張嘴就說出了其中精髓，這個孩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海洋，謝謝你。”
“為什麽謝我，你的事就是我的……”
令海洋話說一半就被被一個男聲打斷，聽著像是袁震的聲音，催促他趕緊休息，語氣中竟然少了從前的恭敬，多了些不耐煩。
“知道了，馬上就掛。”令海洋淡淡回了一句，轉而對四丫道：“四丫，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四丫想起剛剛令海洋說支使不動人的話，也許是她多心，但多教他一點總是好的，笑道：“海洋，我再和你說一句話。”
“嗯，你說。”
“用人最好的效果就是如臂指使。若暫且做不到，就換了臂膀。具體怎麽做，你自己拿捏。”
“……”
“晚安。”
“晚安。”
掛斷電話，轉身就見二丫笑吟吟站在身後。
“爸媽他們馬上洗完了，你可以去洗漱了。”
“謝謝二姐。”
四丫邁步向外走去，只聽二丫道：“你越過林老師去求令海洋幫忙不好吧？虧林老師那麽疼你，今天一直問我，是不是你對她有什麽誤會，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和她商量，原來是你看不上林老師的門路。”
“我和林老師不是上下級關系，不存在越級匯報的問題，你這個邏輯有點可笑啊。”四丫面帶輕蔑，繼續道：“二姐，你要明白，即使我不去給林老師做養女，林老師也不會選擇收養你。收起你的小心思，抓緊時間多在林老師那上幾天課，乖乖的少惹是生非。萬一哪天我小脾氣來了，第一個進不了對面院門的人就是你。”
原來張四丫什麽都知道！
張二丫強忍怒氣，暗暗握緊拳頭，笑道：“哦？是嗎？那我們走著瞧。”
112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暖陽初升，陽光打在結冰的窗戶上，釀成一團金暈。
二丫閉著眼縮在棉被裏搓搓手腳，咬牙翻身起床。
雖然旁邊兩個妹妹還在熟睡，她也沒有放輕半點動作，穿好衣服下床，拿起洗臉盆和毛巾，咣當一聲把門帶上，去小廚房洗漱。
小廚房裏傳來熟悉的雜糧粥味道，還夾雜著大蔥炒雞蛋的香氣。
二丫皺眉，不就是去縣城給大丫他們收拾回房子嘛，至於大早上炒雞蛋吃？還偏趕在她去林老師那上早課的時候炒，擺明是把她刨除在外。
二丫心裏有氣，幾步走進小廚房，看見站在竈前忙活的文秀雲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往水缸那走。
“二丫。”文秀雲把炒鍋挪下竈，拎起大鐵壺坐上，隨即捏起一大塊炒雞蛋送到二丫面前，笑道：“快張嘴，剛出鍋的，可香了！”
“我不吃。”二丫歪頭躲過，看到文秀雲滿是凍瘡的手，眼中的嫌惡之色更加明顯。
文秀雲神色一僵，把雞蛋放進自己口中，故作無事道：“你咋起這麽早。”
平常都是三丫四丫起的早，昨天他們姐倆跟著跑前跑後，整天沒閑下來，睡得又晚，今兒晚起會正常。可她這個二閨女節假日一般都要九點多才起來，今天不到八點怎麽就來洗漱了。
“你不知道我今天得去林老師那上早課嗎？”二丫冷笑一聲，道：“也是，你們眼裏心裏都是四丫，什麽時候關心過我。”
文秀雲只當是二丫吃醋說酸話，並不放在心上，直接道：“你天天往林老師那裏跑多麻煩人家，以後少去吧。”
“少去？”二丫瞪著文秀雲，“你要是像人家林老師那樣有學問，我爸要是像徐大夫那樣有本事，我還用總往那面跑？你當我樂意過去看人臉色、討巧賣乖？！咱們家什麽樣你自己一點數都沒有嗎？我指望不上你們幫我，我靠自己還不行？我求你行行好吧，不要拖我後腿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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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試試暖氣熱不熱，不熱得找房東，讓他們給弄。”四丫從兜裏掏出兩塊牛奶糖，遞給文秀雲一塊，自己剝了一塊含在口中。
俗話說得好，有錢好辦事。
大丫回門的第二天，張來福、文秀雲帶著四丫就把錢給送過去了。當天幾個人一起坐車去縣城，直接找幾家中介，看了幾處房子，對比下來定了四喜胡同這。交完定金，房東給留出三天富裕來，讓他們踏實搬家。
房東厚道，白給用三天房子，他們更得爭分奪秒趕緊把門診開起來。
於是轉過天來，大家兵分好幾路，各忙各的。
鄭輝煌和大丫去藥廠進藥，張來福去舊貨市場尋麽櫃臺和貨架子，三丫去鄭家幫著親娘一起打包小兩口的行李，收拾好就得給送過來。
文秀雲和四丫留在租的小院這兒，裏裏外外打掃一遍，安排工人把房東留下的或他們臨時添置的家具擺放好，燒上鍋爐，等一會房東過來，還要把正式租房的合同簽了。
從早忙到快中午，娘倆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活兒一時半會幹不完，四丫人小抗不住餓，文秀雲有低血糖的毛病，吃塊糖正好能頂會。
“哪來的糖？”文秀雲嚼著牛奶糖，頓時感到頭不那麽暈了。
“趙宇哥給的。”
“呵，倒是老有人疼你。”文秀雲撫摸著四丫漆黑微硬的短發，越看越愛，笑道：“你咋懂那麽多，還知道看暖氣熱不熱。”
四丫道：“我也是聽中介叔叔說的。”
“哦，敢情你這個小人精也有被人忽悠的一天，我說你怎麽非攛掇你姐夫租帶暖氣的房子。”
“這怎麽叫忽悠，這叫物有所值。”四丫重又把那天說給鄭輝煌的話說給文秀雲聽，“不帶暖氣的房子一個月7.8元錢，裏面就給預備張床，帶暖氣的房子一個月9.5元錢，有桌椅板凳床什麽的，基本不用咱們添置什麽家具，這就給咱們省了一筆錢。最重要的是房子有暖氣，大姐他們是長期駐紮，不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等他們安頓好，門診步入正軌，要把親娘、鄭璀璨接過來住吧？大姐用不了多久就得給您生小外孫吧？您把多花出的這部分錢，攤在每個人的頭上折合成一天多少錢，那簡直是太值了！況且就算不為我們著想，也得為病人們著想啊。一樣都是看病來的，誰不願意往環境好的地方跑。”
文秀雲噗的笑出聲，道：“你說別的我反駁不了你，可看病才多會功夫，拿了藥就出來了，別拿病人說事！”
四丫揚揚小下巴，道：“誰說的，有需要輸液的病人，一輸就能輸一天。您屋子裏冰天凍地的，人待著多遭罪，沒治好病再添病，不是吃飽撐的嘛！我看了，隔了三條胡同還有家門診，要是知道姐夫這有暖氣，人不就樂意往姐夫這來了？如果那家門診裏也有暖氣，那咱們這房子更租值了，免得咱們跟前的人往那邊跑啦。我跟您說，您別心疼多花的那點兒租金、煤火錢。”說到這她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多來幾個輸液的病人就都賺回來了。”
文秀雲看四丫煞有其事的樣子好笑，道：“有幾個人生病用得著輸液？再說輸液人家不去醫院，能認你姐夫這？”
四丫笑道：“嘿，到時候您就知道啦。”
娘倆說笑著，不遠處走過來兩個中年人，正是房東大姨和中介人。
“您過來了！”
“叔叔阿姨好！”
“好好好，走，咱們進去吧！”
四人進了屋子，中介拿出合同遞給文秀雲，文秀雲仔細看看又遞給四丫，等四丫點頭，她才在合同上簽字。
雙方都簽好字，合同一式兩份各自保留，文秀雲從上衣裏掏出一個紙包，裏面裹著一年的房租錢。
“一百一十四元整，您點點。”
房東大姨接過錢點了點，塞進了隨身背著的女士皮包裏，笑道：“正好。你們看看還有什麽不妥當的就和我說，我就住頭裏三喜胡同二排15門。對了，那個暖氣要是覺著不熱就把那放氣閥擰開放氣就行，特別簡單。”
她說著走到一組暖氣片前，給文秀雲演示一遍，只見從放氣閥裏噴出一股白汽，帶了些水出來，她又趕緊把放氣閥擰緊，摸摸暖氣片道：“看，是不是比剛才熱了？”
文秀雲走過去摸摸，笑道：“嗨呀，還真是！這麽會兒就比剛才熱不少！”
房東大姨道：“那可不，你們要是舍得燒煤，屋裏能熱得你站不住腳！想當初我們安暖氣片的時候，可是縣城裏的獨一份，找的最好的安裝師傅，安的是最好的暖氣片。三間屋子搭小洗澡間，哪個都沒落下，全裝上了！你們租我家的房子可是太合適了！”
中介人笑著搭腔道：“嘿，這話說的是。文大姐租著了您的好房子，您也租給了家好戶。人文大姐女婿用房子開門診，不禍禍房，不像孫姨家似的，把房租給賣醬貨的，沒兩年您看那屋子給熏成啥樣了。”
房東大姨點點頭，“你說的對，不然我咋認頭一個月九塊五租給大妹子，當初我找你的時候，可是說好了十一塊錢，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中介人笑：“所以說啊，兩合適的事兒，多好啊！”
文秀雲在邊上跟著陪笑，道：“謝謝房東大姨了。他們小兩口第一次在外面住，以後少不了麻煩您，有什麽做的不到的地方你多擔待些。”
嘴笨不怕，出口只說人好總沒錯的。
這是四丫一而再再而三提醒過文秀雲的，這麽些日子在外擺地攤，和人打的交道多了，就沒從前那樣杵窩子，客情話說起來也流利許多。
果然，房東大姨看文秀雲老實厚道，為人柔順和氣，她一高興便道：“放心，有事盡管找我！晚上等我家那口子下班，我讓他再給你們拉點煤來，順便讓他教給那小兩口咋燒煤省煤。”
文秀雲忙道：“別、別，煤不便宜，哪好意思老用您家的。等今兒把屋子收拾妥當了，明天就讓輝煌自己去拉煤。”
“得了吧，往後咱們總往來，我還差幾塊煤嘛！”房東大姨見文秀雲還要拒絕，便擡手捏捏四丫的臉蛋，笑道：“我不沖你們誰，沖的是這小鬼精靈！小丫頭嘴巴忒能說，比我閨女都隨我！”
昨個一起來看房子的四個大人，楞是沒一個小丫頭能說會道。一張巧嘴把中介人和房東大姨哄得倍兒美，中介費給便宜了，租金也給少了。
“呦~今兒怎麽成紮嘴葫蘆了？叫聲叔叔阿姨就得了？”中介人也忍不住逗起了四丫。
四丫俏皮道：“嘻嘻，我這叫愛惜羽毛，功成身退。要是老叭叭的說不停，惹您煩了，下次您見著我別說送我們家煤燒，怕是連根針線都不借給我們了。”
“哈哈聽聽、聽聽！這張嘴呦！”
眾人哈哈大笑。
109東風自來
夕陽西下，四喜胡同裏飄蕩著飯香。胡同裏的人聞著香味，回家的腳步越發快了。
一位綁著麻花辮的少女，身上背了兩大個包袱，手上提了兩個大鐵桶，鐵桶裏放了雜七雜八的東西，邊走邊和一旁比她略微大些的女孩抱怨。
“張二丫不來！奶奶和親娘都暈車，我一個人又要看行李，又要看大人孩子，連口喘氣兒的功夫都沒有！大姐，我告訴你，將來你和大姐夫吃香的喝辣的，讓不讓我一起吃是次要的，可你要是敢給張二丫一點兒好處，我絕不答應！”
“行了，少說兩句。她不來就不來，你辛苦點，一會晚上多給你夾幾塊肉。”張大丫也沒閑著，一手攙扶一位老人，還要回頭看身後蔫頭耷腦的鄭璀璨跟沒跟上。她沒想到奶奶和小叔子也跟來了，早知道再叫個人和她一起去車站接人了。
趙玉芬緩過些勁兒，便推開兒媳婦，接過三丫兩個鐵桶拎在手裏，不好意思道：“帶累三丫了，回頭親娘給你買糖吃。”
三丫甩甩酸麻的胳膊，道：“親娘，我不是沖您。您不知道張二丫多可恨！一開始四丫讓我過去給您幫忙，後來我奶奶也想跟來看看，單留二丫一個人在家不好，就叫著她一起去。她推脫說多一個人多花一份車錢，不去。我奶奶說她上過學去過鎮上，咋都比我強，反倒要把我留下看家，非要帶著她上縣城。結果呢？她又說自己來例假了肚子疼，扭頭就跑林老師那去了，我奶奶追過去好說歹說都沒請動她，歸齊還是得我帶著奶奶來！”
“行啦！”張老太太打起精神攔住三丫的話頭，心說你的火氣不是沖趙玉芬，也不是沖張二丫，分明是沖我，沒好氣道：“我錯啦，我上輩子欠你們姐兒四個的！”
趙玉芬不知咋勸好，生硬的轉移話題道，“對了，輝煌咋不來接我們娘幾個，咋讓你一個人跑來？”
提起這個，大丫立即笑道：“本來我們兩個要一起來的，沒想到剛出門，就來病人了！”
“啥？還沒弄利索呢就有病人了？”趙玉芬驚訝的張大嘴巴，道：“人家怎麽找到咱家的？東西都預備齊了嗎？能給人看病嗎？”
“能！多虧咱們家的小軍師四丫安排的好，我和輝煌一大早就被安排去進藥、購置醫用設備，我爸則被發配去買櫃臺貨架，等我們一回來，我媽和四丫都把屋子收拾的幹幹凈凈漂漂亮亮的啦！暖氣燒上了，還找鄰居幫忙，油了一塊白漆長木板，上面用紅漆寫了市二院鄭大夫門診幾個大字，掛在院門邊上，許是看見招牌就進來看病了。”
趙玉芬剛要笑，一想不對，馬上問道：“咋寫個市二院鄭大夫？這不是騙人嘛！萬一被人發現了可咋整。”
大丫沒白受四丫熏陶，現學現用道：“這咋叫騙人呢？這叫包裝！”
張老太太聽到這，不滿道：“咱們啥都不懂就別跟著瞎摻合了，沒幫上忙也別添亂啊。他親娘，就算你不信我們四丫的本事，也得信你兒子吧！他都沒意見，你有啥好擔心的。”
趙玉芬想也是，從兒子娶媳婦到開診所，幾乎都是他老丈人家出的力，要說老丈人家富裕倒好說，偏生人家不富裕還這麽幫襯自己兒子，她還有啥可說的，聽從之揮悶頭幹活才是正經。
“親姥，您瞧我，我不會說話，您別往心裏去。以後我保證再不多問一句，孩子們說啥就是啥。”
張老太太見趙玉芬低頭低得快，還算滿意，嗯了一聲道：“還有多遠啊？”
“沒兩步就到了！”張大丫笑著應聲，松了一口氣。
小王村，大樹家。
總吃外面的夥食容易膩，今兒晚上林老師親自下廚給大夥改改膳。
張二丫站在廚房裏給林老師打下手。雖然她不會切菜做飯，洗菜剝蒜端碗遞盤子還是可以的。
林老師把蔥花灑進油鍋，笑道：“昨你跟我說四丫可能會來求我把大丫對象安排進鎮醫院，我還揪了好久的心，不知怎麽回絕這孩子才能不傷著她，沒想到她人小鬼大，竟然眨眼間就幫著她姐夫把門診開起來了！”
安排鄭輝煌進鎮醫院不難，主要是看老張家對於她收養四丫這件事的態度。她不是菩薩聖人，做好事不留名，她付出是要有回報的。
近來四丫很少來她這裏，她就猜這孩子察覺出什麽或是她家大人察覺出什麽了。
不過無所謂，她不急於這一時。等老徐那邊做通徐家的工作，最後真金白銀擺在老張家面前，不信他們不動心。說句不好聽的，農村的孩子，能有多寶貝？只是不到最後，她不希望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罷了。
昨天二丫跟她提起四丫要來求她幫忙，她也沒想刁難四丫，關鍵在於她能順利把四丫收養過來，怎麽幫都行。所以在今兒張老太太來之前，她很是煩惱了一通怎麽應付那個八面玲瓏的小古靈精怪，結果發現是她庸人自擾了。
想到這，林老師心裏越發喜歡四丫了，竟然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那可不是，敢問哪家不滿14歲的孩子有這樣的眼界、魄力和行動力？
怕是多少大人都不能及的！
張二丫見林老師如此反應，胸口似堵了塊大石頭似的難受。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那幾個人那麽沒腦子，三言兩語就被四丫忽悠住，說幹就幹了。那個小死丫頭前世不會是搞傳銷的吧？！
更可惡的是張老太太嘴沒把門的，什麽都和林老師說了，害她白費了口舌挑撥不說，還差點把她這些日子以來在林老師面前樹立的形象毀了。
“四丫最好的一點不是腦子活絡，而是聽人勸。”張二丫淡淡一笑，道：“許是那晚我跟她說的話，她聽進去了。”
“什麽話？”林老師詫異道。
“萬事不要光想著找人幫忙，別人幫是人情不幫是本分。而且事不可做絕，利用什麽都可以但絕對不能利用別人的感情，那樣會傷了真心待你的人。她知道您、徐大夫、何姨、袁震哥都非常疼她，所以才改變主意沒來求您的吧。”
前世張二丫白蓮花不是白當的，這話暗示得妙。若四丫不知道林老師打算收養她，那她上門求助就是做事沒分寸。若她知道內情，那就是她曾動過利用林老師愛護她的情誼謀利。不論怎樣，現在、以後，她找不找林老師幫忙，這疙瘩張二丫是給林老師種下了。
果然，林老師臉上的笑容僵住，待要說什麽，忽然外面有人喊道：“林老師，接電話，海洋打來的！”
110有錢就要任性
大冬天吃什麽最好，當然是火鍋啦。
四丫翻出房東留下的老銅鍋，當即拍板決定晚上給大家做火鍋。
這個年代副食店還沒有賣現成的火鍋底料，好在菜市場離著不遠，四丫列個單子，大丫三丫按著單子買，沒多會就拎著各式調料和肉回來了。
“縣城就是不一樣，咱們家那買啥票和錢都得有，這裏沒有票也成，價格上提高些就賣給你。不過幸好媽帶些糧食和菜來，咱手頭也還有些票，不然光掏錢買，咱們可吃不起。”大丫說著把調料拆開包擺到爐子邊的木桌上，一吊三斤三兩的羊肉放在案板上等四丫下刀，道：“羊肉太貴，我就要三斤，結果師傅多切了三兩，我也沒好意思讓他重切，就都要了。”緊接著又接盆水開始洗菜。
四丫點點頭，舉著大菜刀比劃比劃，她得有幾十年沒親手切羊肉片了，還是前世沒出嫁的時候，小姐妹去她家聚會她做過幾次，印象中應該是頂刀切，下刀要快，手掌不要壓肉，留三根手指扶住肉就好，不然就會把肉壓死，影響口感。
刷刷幾刀片了幾片羊肉，找到感覺，這才道：“很正常，以後國家經濟發展起來，物資豐富，各類票證都會逐漸退出舞臺，買什麽都方便。”四丫回憶了一下，票證制度大概是九十年代初期廢除的，現在是八十年代中期，正是票證作用弱化的時候。
“嘿，你咋啥都懂。”三丫手裏捧著個紙包，裏面是用糖霜滾的紅果，是剛剛大丫在菜市場買的獎勵她的。她連著往嘴裏塞了兩個，又餵大丫四丫一人一個，剩下的把紙包擰緊，直接揣在口袋裏。
四丫笑道：“以後你得問我有啥不懂。大姐，你給璀璨也買了嗎？”
大丫哎呦一聲，道：“忘了，三丫你把剩下的給璀璨送去。”讓婆婆看見她只顧自己妹妹多不好。
三丫白了四丫一眼，“張八啦樣兒，啥都管！”
說完轉身就走了，大丫喊她也不回頭。
“大姐，你端著盆去大屋裏洗吧，大屋比這暖和。我把鍋底和蘸料調好就完事了，很快。”
大丫知道四丫是看她放心不下三丫，怕三丫真不把雪紅果拿給鄭璀璨，把她這個新媳婦兒漏裏，才把她支走的。不由嘆道：“她白長了你兩歲，還不如你懂事！”
四丫笑笑沒接話，從地上拿幾樣菜掛到大丫手上，送她出了廚房。
因材料有限，火鍋底料就是用蔥姜蒜、花椒、幹辣椒、芝麻炸的碗香麻麻的油，一會倒進銅鍋裏，用開水一澆和熗鍋一個意思，到時鍋裏再灑上枸杞、大棗就齊活了。
蘸料是香菜末、麻醬、蒜蓉，芝麻辣椒油和花生碎。
這個火鍋配置對四丫來說簡單，對其他人來說可謂超豪華陣容了。
當看到一樣樣切得整齊漂亮的肉、菜、蘸料擺上桌時，眾人不禁都看傻了眼。
“咋、咋吃火鍋還這多講究？”
那邊還沒感嘆完，這邊四丫麻利的把熱麻麻的油倒進銅鍋裏，滾燙的開水澆進去，熱氣裹著香氣瞬間撲騰開來，只把人勾得口水都出來了。
“別幹看著，快下菜、動筷子呀！”
人太多碗不夠用，除了張老太太和張來福單獨用一個碗，其他人都是兩人用一個。
四丫和鄭璀璨兩個小孩子一起吃，本來大人還擔心孩子小互相不知道讓著，沒成想竟然一個比一個謙讓，誰都不肯先吃。
“你先吃，三丫姐給我吃好幾個雪紅果，我沒那麽餓。”鄭璀璨話音剛落，肚子就咕嚕嚕叫。
四丫笑著夾一筷子青菜，沾好餵到他嘴裏，道：“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快吃吧不用管我。”
鄭璀璨被堵上嘴，臉色通紅。
趙玉芬聽了又感動又好笑，對著文秀雲道：“你說說，你家的閨女都咋養的，咋都那麽好。四丫，你也吃啊，你也是長身體的時候，餓著你親娘心裏更不好受。”
張來福哈哈大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們老四，她吃飯臭毛病可多了，先吃稀的再吃幹的，吃的不多每次還都是最後撂筷子的，說什麽想要長壽養生就得細嚼慢咽。所以啊，管誰都不用管她！”
眾人聽了這才熱熱鬧鬧開吃，眼見桌子上的盤子、盆空了一個又一個，老銅鍋裏的水也燒到了過半，鄭輝煌這才從桌子下拿上兩瓶小二鍋頭，打開和老丈人一人一瓶。
“奶奶、爸、媽，在坐的各位親人！”鄭輝煌站起身，舉著小二鍋頭沖眾人擡擡胳膊，紅著眼眶道：“謝謝你們對我的支持幫助！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說著舉杯喝了一大口，又單獨對四丫舉杯，道：“四丫，你是我的貴人。姐夫在這要特別感謝你！”
四丫端著半碗湯，站起來微笑著掃視眾人一圈，方道：“姐夫太客氣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都是窮苦出身，既沒有人脈又沒有錢財，想要翻身過上好日子，就必須團結一致，共同奮鬥……”
總結陳詞還沒發表完，診所大門便被人敲響了。
“可能是房東大叔過來了，我去開門。”
大丫剛要起身就被鄭輝煌按住了，道：“你剛喝完熱湯身上都是汗，我去吧，興許是來病人了。”說罷匆匆離桌。
屋外月朗星稀，寒風凜冽。
鄭輝煌打開門，招呼的話未出口，就嚇得呆在原地。
門口站了兩位年輕公安，身後停輛小汽車。
“同志，你好。”一個氣質斯文的公安道。
“你、你好。”鄭輝煌心裏直打鼓，不知自己犯了什麽事，但肯定自己是犯了事兒的，不然人家公安同志咋找上門來了。
“你是叫鄭輝煌嗎？”另一個人高馬大的公安板著臉問，見他點頭繼續道：“你開門診辦理相關手續了嗎？手續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鄭輝煌的心咯噔一下沈底了，腿軟的幾乎站不住，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呵呵什麽手續？你們是哪個部門的這時候來查？衛計委的還是工商局的？工作證件先拿出來給我看看！”
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鄭輝煌忙轉過身向四丫求救，卻見四丫面上帶笑，毫無焦急之色，不禁滿頭霧水。
“姐夫別怕，這二位是幫我家對門看院子的趙宇、陳建剛。”
陳建剛擠身進了院子，一把抱起張四丫，奇道：“成精了你，連公安局的人都不怕？還知道衛計委和工商局，真不簡單吶！”
四丫懶得理他，對趙宇道：“趙宇哥，你們怎麽來了。”
趙宇苦笑，“海洋有事找你，聽說你在縣城，讓我們過來接你。”
“啊？他不是過完年才回來嗎？”四丫驚道。
陳建剛沒好氣道：“那個大少爺人沒回來，但是電話打過來了。大晚上柴局長特地派了局裏的車，讓我們過來接你回小王村接、電、話！”
四丫無語，有錢真特麽任性啊！
111夢都是反的
大家夥本來打算在診所裏打地鋪湊合一宿轉天再走，左右這個點兒沒車了，屋子暖氣燒的燙手，怎樣都比小王村的家暖和，倒也談不上受罪。可既然有“專車”來接，為省下路費，眾人就都擠在一輛小汽車裏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四丫提心吊膽，生怕嚴重超載的小汽車半路撂挑子或是出什麽交通事故，好在有驚無險，安全抵達。
院門才開鎖，電話鈴就響了。
四丫一天陀螺似的忙不停，到家連口水都沒喝上，聽到電話響火氣噌噌往上冒，接電話時情緒就有點帶出來了。
“餵。”
“四丫，我是海洋。”
“嗯，我知道，有什麽事說吧。”
電話那頭的令海洋似乎感覺到四丫的冷淡，沈默一下，道：“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讓四丫瞬間火氣全消，她想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一個孩子發什麽脾氣，尤其是他現在身處異鄉。
“沒關系，我的態度也不好。”四丫緩和語氣道：“下次不要這麽任性，因為你一個人，一幫人都要不消停。”
“呵，我沒想到我還能支使動人。”
“什麽？”四丫納悶，有誰敢不聽這位小祖宗的吩咐，如果不聽，那也是為他好才對，想必是他任性要找自己，何阿姨攔著他了。
“我想早點回來。”令海洋無視四丫的問題，徑自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回到小王村，怎麽也找不到你了。所有人都在，唯獨沒有你。我問文阿姨，四丫在哪裏，文阿姨告訴我她只有三個女兒，大丫二丫三丫，沒有四丫。”
令海洋用與年齡極其不符的淒涼、滄桑的語氣描述這樣一個夢境，不禁讓四丫後背生寒，她想到自己的來歷，確實如他夢境中得到的答案一樣，這個年代的小王村沒有做村長夫人的張四丫……
但是！
她張四丫敬鬼神，不懼鬼神。
不論是陰差陽錯還是冥冥中註定，她的存在就是絕對的正確！
四丫挑眉一笑，霸氣側漏，道：“怕什麽，夢都是反的。你說夢中怎麽都找不到我，現實中就是怎麽都不會和我分開。”
“真的？！你說真的？”
“真的。”
“真的？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和我分開？”
“真的真的。”四丫無奈笑道：“所以你就為了一個夢大晚上讓人把我從縣城接回來？過不了幾多少天你可都14啦！令海洋同志！”
令海洋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坦然道：“我從夢裏哭醒了，一直到現在，就是跟你講著電話還是十分傷心。”
四丫噗嗤笑出來，一個小屁孩還懂得傷心呢。
“誒，你現在都睡得這麽早嗎？也不要睡太早，不然早上醒太早對身體也不好。最好在晚八點睡早上七點起最科學。”
趙宇去接她的時候大概是七點多鐘，令海洋肯定是在這之前睡的，那應該是五六點鐘。如果只是午休，何阿姨不會讓他午休睡太久，以他的性子醒了也會馬上派人找她來的，絕不會拖到晚上。那麽就是他身體不舒服，導致作息亂了？
“海洋，你是不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四丫主要擔心那個道士亂來。
“沒有，我身體很好，今天下午玩累了睡得才早些。”
“好吧，不管怎麽樣你記住，入口的東西不要亂吃，隨身攜帶的東西不要亂給人。”
“嗯，我知道了。聽說大姐夫在縣城開個診所，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問到點上了。
一開始她不想走令海洋或徐大夫的關系，這年頭相關的手續卡的不是那麽緊，找人辦事花錢送禮，只要找對人錢花到位就可以了。但現在令海洋知道了，你不讓他幫他也會幫，不如痛快開口。反正有安裝電話、趕李寡婦搬家、送自行車和派車接人這些事跡，她也不指望在令家長輩那有什麽好印象了。
“哎，這方面我也知道個大概，不知道說得對不對。雖然現在市場不規範，好多診所無照經營的，但是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嚴格，有就比沒有強。現在我姐夫需要的是工商局的營業執照和衛計委的審批，還有他戶口也是問題，最好能從小王村遷到縣城，這樣將來申考相關資格證可以就近報考，孩子的就學問題也能徹底解決。”
鍋不能白背，四丫幹脆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戶口一定要遷，你考慮的很周到。具體需要什麽手續，我也不太清楚，明天我讓柴叔叔幫忙找個人和姐夫專門跑這事，你就不要擔心了，應該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辦好。”
要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呢！
四丫打心底佩服令海洋，官二代果然不是白做的！擱前世的她身上還是當了幾年村長夫人才摸索出一套交際、用人的方法，令海洋張嘴就說出了其中精髓，這個孩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海洋，謝謝你。”
“為什麽謝我，你的事就是我的……”
令海洋話說一半就被被一個男聲打斷，聽著像是袁震的聲音，催促他趕緊休息，語氣中竟然少了從前的恭敬，多了些不耐煩。
“知道了，馬上就掛。”令海洋淡淡回了一句，轉而對四丫道：“四丫，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四丫想起剛剛令海洋說支使不動人的話，也許是她多心，但多教他一點總是好的，笑道：“海洋，我再和你說一句話。”
“嗯，你說。”
“用人最好的效果就是如臂指使。若暫且做不到，就換了臂膀。具體怎麽做，你自己拿捏。”
“……”
“晚安。”
“晚安。”
掛斷電話，轉身就見二丫笑吟吟站在身後。
“爸媽他們馬上洗完了，你可以去洗漱了。”
“謝謝二姐。”
四丫邁步向外走去，只聽二丫道：“你越過林老師去求令海洋幫忙不好吧？虧林老師那麽疼你，今天一直問我，是不是你對她有什麽誤會，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和她商量，原來是你看不上林老師的門路。”
“我和林老師不是上下級關系，不存在越級匯報的問題，你這個邏輯有點可笑啊。”四丫面帶輕蔑，繼續道：“二姐，你要明白，即使我不去給林老師做養女，林老師也不會選擇收養你。收起你的小心思，抓緊時間多在林老師那上幾天課，乖乖的少惹是生非。萬一哪天我小脾氣來了，第一個進不了對面院門的人就是你。”
原來張四丫什麽都知道！
張二丫強忍怒氣，暗暗握緊拳頭，笑道：“哦？是嗎？那我們走著瞧。”
112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暖陽初升，陽光打在結冰的窗戶上，釀成一團金暈。
二丫閉著眼縮在棉被裏搓搓手腳，咬牙翻身起床。
雖然旁邊兩個妹妹還在熟睡，她也沒有放輕半點動作，穿好衣服下床，拿起洗臉盆和毛巾，咣當一聲把門帶上，去小廚房洗漱。
小廚房裏傳來熟悉的雜糧粥味道，還夾雜著大蔥炒雞蛋的香氣。
二丫皺眉，不就是去縣城給大丫他們收拾回房子嘛，至於大早上炒雞蛋吃？還偏趕在她去林老師那上早課的時候炒，擺明是把她刨除在外。
二丫心裏有氣，幾步走進小廚房，看見站在竈前忙活的文秀雲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往水缸那走。
“二丫。”文秀雲把炒鍋挪下竈，拎起大鐵壺坐上，隨即捏起一大塊炒雞蛋送到二丫面前，笑道：“快張嘴，剛出鍋的，可香了！”
“我不吃。”二丫歪頭躲過，看到文秀雲滿是凍瘡的手，眼中的嫌惡之色更加明顯。
文秀雲神色一僵，把雞蛋放進自己口中，故作無事道：“你咋起這麽早。”
平常都是三丫四丫起的早，昨天他們姐倆跟著跑前跑後，整天沒閑下來，睡得又晚，今兒晚起會正常。可她這個二閨女節假日一般都要九點多才起來，今天不到八點怎麽就來洗漱了。
“你不知道我今天得去林老師那上早課嗎？”二丫冷笑一聲，道：“也是，你們眼裏心裏都是四丫，什麽時候關心過我。”
文秀雲只當是二丫吃醋說酸話，並不放在心上，直接道：“你天天往林老師那裏跑多麻煩人家，以後少去吧。”
“少去？”二丫瞪著文秀雲，“你要是像人家林老師那樣有學問，我爸要是像徐大夫那樣有本事，我還用總往那面跑？你當我樂意過去看人臉色、討巧賣乖？！咱們家什麽樣你自己一點數都沒有嗎？我指望不上你們幫我，我靠自己還不行？我求你行行好吧，不要拖我後腿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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