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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袁震哥去鎮上的飯館買現成菜去了。”大丫面無表情,但看的出她情緒不大好。

“是菜不夠嗎?”

“不是。”大丫抿抿唇,道:“袁震哥說怕弟弟吃不慣我做的飯,就想著去鎮上買點。”

“二姐怎麽也跟著去了?留你一個人怎麽忙的過來。”

張四丫對二丫的做派有點反感,就算急著攀高枝,可這吃相也不能太難看吧?

“兩個竈眼呢,咋忙不過來。一個炒菜,一個蒸餑餑,不耽誤正點開飯。咋,你倆餓了?”大丫刻意忽略四丫第一個問題,轉身掀開鍋蓋從裏面掏出兩個土豆來,扔在邊上的空碗裏遞給四丫,道:“拿去先和弟弟墊墊肚子。”

張四丫接過土豆,問身邊的令海洋:“餓嗎?”

令海洋道:“不餓。”

張四丫把蒸土豆塞到他手裏,指著角落裏的小板凳道:“餓就吃,小心燙。去那坐著去,我跟大姐幫幫忙。”

令海洋想跟張四丫解釋一下他吃飯口味的問題,他挑食是挑所有人的食,袁震哥當然也知道,所以他應該不是為了他出去買菜的。但是看張四丫捋胳膊卷袖子已經忙上了,令海洋只好抱著碗老實坐到角落去,默默看著他們忙活。

“沒啥了,就差這一個菜,你別沾手了。”大丫道。

“我把你們用過的盆碗先刷出來,吃完飯就好收拾多了。”四丫環視四周找水缸,竟然在窗臺邊看到了自來水管,驚喜道:“自來水管!太好了!”

用水問題一直是四丫頭疼的,她沒想到都八十年代了自來水管竟然還沒有普及,村裏人用水要麽是在自家挖口井,要麽是去附近的朝陽河挑水吃。

大丫:“好吧,啥時候咱家也能安自來水管就好了。”

四丫:“放心吧,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

大丫噗嗤笑出來,扭頭看了妹妹一眼,“面包?牛奶?你哪學的這些洋詞?”

“嘿,不告訴你。”

四丫兌了點堿面水,拿一個大盆接大半盆子水,再把兌好的堿面水倒進去,打開櫃門把裏面的盤子碗都抱出來,挨個刷起來。

這些盤碗應該都是事先備好的,嶄新的瓷面上微微浮著一層土,倒是好刷。

二十分鐘不到,四丫把廚房收拾的有模有樣,大丫看著妹妹勤快利落的模樣,非常欣慰。

“好了,你也歇會,去喊奶奶和何阿姨準備吃飯,估摸著袁震哥和二丫也該回來了。”大丫想怎麽也是在人家家裏,不好耽誤太久,趕緊吃完趕緊回去,家裏還一堆活要幹呢。

“我……”

正說話間,何雨清走進來,先看看令海洋的情況,又看看被收拾的幹凈利落的廚房,心裏又高興又過意不去,人家這是給他們幫了多少忙,又給看孩子,又給做飯,竟然還幫他們把廚房收拾好,這不知要省了她多少事!

何雨清越看張家的兩個丫頭越愛,笑道:“辛苦你們小姐妹了,讓你們幫這麽多忙,何阿姨心裏太過意不去了!你們兩個快去正屋裏歇歇,剩下的何阿姨來。”

“不辛苦,您太客氣啦!”張四丫清脆的答道,外交方面,大丫一向是由四丫代言。

“誒,袁震呢?是去喊大姐了嗎?”何雨清邊說邊拍自己腦門,“看我,我應該親自去喊的。”

“袁震哥和二丫姐一起去鎮上的飯館給我買菜了。”一直沈默的令海洋忽然插嘴道,他感覺這話由他說比由四丫說好,他怕何姨因此對四丫一家有不好的印象,就像來他家做客的父親的那些下屬的家人、孩子,有些人來了一次就再沒機會來第二次。

何雨清以為是令海洋自己要求的,還擔心做飯的大丫不開心,馬上道:“這孩子特別挑食,我做的飯他都不怎麽吃。得了,不說這個,我去喊文姐姐過來。”

“何阿姨,不用麻煩您。我單獨盛出來些回去和我媽一起吃。她為人木訥,拘謹了反倒大家都吃不好。”

大丫聽四丫這麽說,她很想拿著飯回家吃,讓四丫留下來才好。可一想到袁震,又歇了這個念頭。

四丫說的大大方方,何雨清再挽留反顯得小氣,她拿出兩個盆子,一樣菜撥出些,又從鍋裏撿了幾個饃饃、饅頭一起放在籃子裏,最後單獨找出個小籃子裝些雞蛋一起遞給四丫。

“那好,就依你。回去幫何姨跟你媽媽好好說,我找時間必要單獨請她的!讓她往後常來和我做伴!”

“好的,一定。”

何雨清把四丫送到門口,又囑咐四丫幾句才放她走,不想剛要關上門,令海洋竟然擋住大門,呆呆的看著四丫前行的背影,在她將要到達自家門口時,他終於艱難的開口了。

“你還來嗎?你、你還來找我嗎?”

令海洋的聲音不大,但事實上這是他除了哭以外說的最大聲的話,他不確定張四丫能不能聽到。

“好好吃飯就來!”

張四丫語中帶笑,頭也沒回,提著兩個籃子進了自己家門。

10免費勞動力張三丫同志

晌午農民們都要歇個覺才下地幹活,老張家地少活少,一家子主要靠領手工活維持生計。

地裏活耽誤一天半天還好說,手工活要是耽誤了,下次領不領的到就難說了。

張四丫估摸文秀雲此時應該是利用晌午這段時間做手工,於是提著籃子直奔廂房,結果沒看到人影兒。她把東西放下,又去正房找人。

老張家一共兩間正房,一間是奶奶和父母住,一間是四個丫頭住。長輩住的那間略大些,但也僅放的下兩張木板床和一個大木櫃。兩張床中間用一個小矮桌隔開,中間拉了一道簾子,用最簡陋的方式劃分出了“主臥次臥”。

文秀雲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張四丫看到嚇了一跳,趕緊走過去看她。

“媽,你怎麽了?”

張四丫推推文秀雲,見對方馬上睜開眼睛,神色清明,稍稍放下點心。

“沒事,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們這麽快就回來了,吃了沒有?”文秀雲硬撐著坐起身,怕一會婆婆進來罵她偷懶。

“奶奶他們在人家那吃,我打點飯回來和您一起吃。”

“你從那吃還能多吃點兒,打回來能打多少。媽不餓,你吃吧,吃剩下媽吃。”

張四丫把文秀雲按回床上,道:“放心,何姨給我裝了不少,還給咱拿了一籃子雞蛋,就是我爸和三丫回來也夠吃的!等等,您躺著別動,我去給您倒碗熱水喝。”

幾分鐘後四丫把沖好的紅糖水端給文秀雲,盯著她趁熱喝了。

文秀雲的眼淚順著臉頰滑進碗中,熱燙的紅糖水馬上烘暖了胃,疼痛緩解,心酸卻慢慢湧了上來,她不知自己這一輩子活個什麽勁兒。嫁錯人、不受婆家待見、和娘家斷絕往來,可能再沒有女人比她活的更失敗的了。

“媽覺得活著真沒意思。”文秀雲哽咽道。

張四丫給文秀雲抹抹眼淚,嘆口氣道:“為女子弱,為母則強。多了我也不說,您就想想我們姐兒四個,您希望看到我們變成另外一個您嗎?媽,打起精氣神來,給我們做個好榜樣吧!”

女兒的話到底觸動了文秀雲,娘倆在正房裏一邊吃一邊聊,對於以後的日子怎麽過,文秀雲本沒指望四丫能說出個123來,她是想偷偷想辦法聯系娘家求助的,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可沒想到四丫卻說的頭頭是道,儼然有了家中頂梁的架勢。

“第一,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第二,槍桿子底下出政權,和平年代經濟就是那把‘槍’。第三,家中只能有一個女主人,那個女主人必須是您。”張四丫上輩子村長夫人沒白當,耳濡目染的張口就是領導開會時的調調,話說的簡單扼要,就是不知道文秀雲能聽懂幾分。

果然,文秀雲咽下最後一口饅頭,一臉的問號,道:“啥、啥意思?”

張四丫放下筷子,想了想,拍著桌子答:“謀權篡位,改朝換代!”

文秀雲咽口唾沫,忽覺熱血沸騰。

太陽西下,村裏的土道上已經沒什麽行人了。

張三丫滿肚子怨氣幫馬娘們推著獨輪車往回趕路,餓得前胸貼後背。眼看馬娘們兒家快到了,三丫尋思著她怎麽也得表示表示,不能讓她跟著白忙活一天吧,結果人壓根沒這意思,三丫氣的翻個白眼兒,扶著獨輪車不走了。

“誒三丫,眼看到家了,咋不走了!”

馬娘們兒也是一肚子火。現如今買賣自由,她親戚倒騰點兒東西賺了錢,她瞅著眼熱,也想幹點什麽。可倒騰東西都得要本錢啊,她怕都賠進去,怎麽也舍不得掏,就琢磨著幹點沒本兒的買賣。

那幹什麽呢?

這片地區盛產梨,她起早貪黑的跑人家果樹林子偷了好些梨,攢了幾天就用自家的獨輪車推著去集市上賣,稱是借來的,幫手張三丫是忽悠來的,當真是沒本兒的買賣,於是乎她揣著兩塊饃饃高高興興做買賣去了。

然而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一天下來就賣了兩毛六分錢,折騰這一趟還不如在家幹活劃算。既然沒掙著錢,她自然沒錢給幫手張三丫“好處”了。人家孩子跟她當了一天的免費勞動力,中午就給人吃梨,人能樂意才怪!

“我走不動了。”三丫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一撅,道:“馬嬸兒,您說帶我去趕集,結果讓我跟您傻站一天。我家一堆活等著幹呢,我這一走走一天,回去我爸肯定得打死我!怎麽著我也是因為幫您,您是不是好歹可憐可憐我讓我做個飽死鬼啊?”

馬娘們兒實在妥不過去,停穩車,把汗濕的手在破褂子上蹭蹭,皮笑肉不笑的從車上撿了兩個中不溜個兒的梨塞到三丫手上,“你看你,說的跟馬嬸兒白用你似的。中午你吃的五個梨不是馬嬸兒的?喏,這兩個給你!你收好自己吃,別讓你姐妹們看見。”

“嘿,老吃水果也不抗餓啊!您懷裏不是還揣了兩個饃沒吃,疼疼我給我唄。”

張三丫笑成一朵花似的,奈何馬娘們兒不吃她這套。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馬嬸兒家裏還有好幾個討債的鬼打饑荒呢,這饃可不能給你!”

“愛給不給,下次甭想我再跟著你出去當壯丁!”三丫說著從車上摟了幾個梨,擡腿照著獨輪車踢一腳,撒丫子就跑。

馬娘們兒趕緊扶穩住車,罵道:“小死丫頭!小沒良心的!我白疼你!”

張三丫戰戰兢兢回了家,發現家中就她媽和四丫兩人在廂房糊紙盒子,頓時松口氣,把懷裏的梨往桌上一放,直接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

“你這孩子一天跑哪去了?哪來的梨啊?”

文秀雲看著三閨女就頭疼,她四個姑娘裏老大勤快、老二好學、老四主意大,唯獨這老三是個沒心沒肺的,成天一門心思鉆玩上了。老三要是個小子她也不擔心什麽,可一個丫頭這麽野就不是什麽好事了,奈何老三誰都怕單就不怕她這個當媽的,老三怕的人又不管她的毛病,這可愁死文秀雲了。

“讓馬娘們騙去當苦力了。”三丫有氣無力道,“一天都沒給我飯吃。媽,您快給我整口吃的,我連累帶餓的都有進氣兒沒出氣兒了。”

“誒……”

三丫模樣俏麗又會撒嬌,文秀雲面對這樣的女兒心裏的那點氣早煙消雲散了。只是她剛應聲,就被四丫一個眼神止住了。

四丫長得眉眼嬌艷,眼風帶著股淩厲勁,此時雖然用溫溫柔柔的語氣說話,卻讓人無形中有種壓力,她道:“四姐,你出去時候沒跟家大人說一聲?”

張四丫一開口,張三丫不自覺就坐直了身子。她們姐倆因為年歲最相近,彼此都不知道讓著總打架,雖然四丫是小的,但是武力值不知高出三丫多少倍,三丫被她揍怕了,漸漸的就形成了見著四丫就低頭夾尾巴的模樣。

“嗯……沒來及說。”

“三姐到年十六了吧,大姑娘啦。”四丫巧笑嫣兮。

“啊……是啊。”三丫大感不妙。

“大姑娘就要有大姑娘的樣子。你的行事、舉止影響的是你自己以後的人生,是好是歹別人都替不了你享福,也替不了你受罪。”

“我咋沒大姑娘的樣兒了,別說小王村了,就是大王村也找不著我這麽好看的大姑娘。”三丫不滿的嘟囔,她怎麽也是四丫的姐姐,讓妹妹這麽教育,心裏很不是滋味。

四丫被三丫的不知好歹、不著四六的樣兒逗笑了,可越是這樣她就越得重視起三丫的問題。緣分一場,她該盡心盡力的地方必須要做到才對得起自己為人一場。

“四姐,我不是危言聳聽。你得哪天挑個好日子拎著四樣禮好好謝謝馬嬸兒去。”

“啊?憑什麽?”

三丫被四丫的話驚得目瞪口呆。

“憑馬嬸兒宅心仁厚,沒把你騙出去賣給老光棍兒當媳婦啊!”

此話一出,文秀雲驚得一身冷汗,三丫心裏咯噔一下,現在才知道後怕。他們周圍幾個村兒,這樣的事不是沒發生過。好一點的情況找著閨女的下落,被賣的閨女和人生米煮成熟飯,為了臉面娘家頂多找婆家要點彩禮錢了事,閨女在那家過好壞全憑造化。壞一點的情況,這輩子就甭想和家裏人相見了。

四丫見母女倆把她的話聽進去,笑道:“知道怕就證明三姐你不傻。是毛病得扳,是犯錯得罰,晚上你就餓一頓吧,小懲大誡,也好給你長長記性。”

11思想工作不白做

張四丫趁著其他人不在家給文秀雲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由於時間充沛,這次動(洗)員(腦)大會開的非常成功,還順帶激活支線任務---把不著調的三姐張三丫給整著調了。

天色微暗,張四丫生怕奶奶率領兩孫女不客氣的在人家把晚飯都吃了,趕忙往對門鄰居家去找人,剛走到院門處,就見娘幾個推門進來了。

張老太太拉著臉道:“你媽做飯了嗎?”

“馬上做好,我這不正要去喊你們嘛。您怎麽一臉不高興的,之前不還好好的嘛。”張四丫腦補不出來答案,只好從大丫二丫身上尋找蛛絲馬跡。

大丫表情沒什麽,二丫臉色有點蒼白,捂著肚子錯身繞過幾人,丟下一句“我晚飯不吃了”,徑直往屋子裏走。四丫扭頭看她,灰色的褲子上有塊血跡。

“啊,我當什麽事呢。姑娘家來例假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您是過來人還理解不了這個?”二丫避重就輕的說,一手摻著奶奶,一手挽著大丫,把兩人往廂房裏帶,“快去吃飯,咱家晚上吃大蔥炒雞蛋。”

“你知道啥!”張老太太頂頂四丫的腦門,氣憤道:“你說說她,自己的日子不知道記著點,弄臟了人家坐墊不說,本來還能從那吃個晚上飯,鬧這一出,啥也沒吃啥也拿就回來了!”

四丫和大丫相視一笑,逗趣道:“趕情您不是怕弄臟人家坐墊,是心疼沒又吃又拿啊!”

“呸!你個小死丫頭,我還不是心疼你,想給你帶點硬可的菜回來。等等,今兒什麽日子口吃炒雞蛋?不過日子了?”

“您可甭操心了,何阿姨中午就給我裝了不少菜回來,還給咱家拿了一籃子雞蛋。再說之前袁震哥不是還給咱家拿水果點心了嘛,您老可別不知足了。”

張老太太聽四丫這麽說,立馬道:“那點心不能動!我給你大姑家柱子表哥送去。他跟著他爹幹的都是力氣活,得好好補。”

張老太太生了兩兒兩女,大兒子張來貴和大兒媳婦分出去單過,費勁吧咧生了兩丫頭,日子過得還不如老幺張來福家。大女兒紅鳳生了一兒兩女,何鐵柱雖然不姓張,但是是三代裏唯一一個帶把兒的,張老太太頗疼這個外孫,但是自紅鳳嫁了人,就有點瞧不上自己娘家了,雖她住的近卻輕易不登娘家門。二女兒青鳳比大兒子張來貴過得還慘,嫁人後一直沒懷上,後來掏光家底又借外債才知道是男人的問題,兩口子想抱養一個暫時又沒條件,日子過得就是一個“苦”字。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老張家沒什麽產業,一套破土房大些,一套破瓦房小些,張來福心疼他哥,雖然老人跟他過可也把好點的瓦房留給他哥。沒成想張來貴是個不辨是非的,他覺著張老太太偏心小兒子,給他的必然是不好的。又覺著張老太太肯定有不少好東西都留給小兒子了,氣不憤的他時不時老上弟弟家順手牽羊。都是一家子,張來福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要說大哥張來貴是暗著來,那二姐張青鳳就是明著來。三天兩頭上他們家打秋風,拿了東西不說,臨走前還得挑撥一番婆媳關系,每次二姑子回趟娘家,張來福家就得雞飛狗跳一回。

基於老張家親戚以上種種劣跡,張四丫沒法對他們有好印象,那盒點心自然也不想便宜了何鐵柱。

“您不發話我敢動嗎?看您說的,明我親自給大姑家送點心去行不行。”

四丫這句話讓張老太太臉上有了小模樣,三人進了廂房,文秀雲早擺好飯菜,一家子在還算和諧的氣氛下開飯了。

“飯館做的飯那就是不一樣,豬肉燉粉條裏的肉比白菜和粉條都多!還有道菜叫孜然雞塊,就是把腌好的雞塊拿油炸的透透的,肉嚼起來又酥又香不塞牙。好家夥,得虧是大飯館,我們小老百姓家就是有幾只雞也舍不得用那老多油去炸它啊……四丫沒口福,非要家去,不然也能吃上。”張老太太活了這麽大歲數就沒吃過中午那樣好的席面,想到這更是可惜自己晚上沒能夠留在新鄰居家再吃一頓。

四丫笑笑沒做聲,見奶奶吃的差不多了,把盤中剩下的大蔥炒雞蛋給母親和大姐夾著分了。

張老太太撇撇嘴,道:“誒誒誒,你爹可還沒吃呢!”

四丫不以為然:“您還不知道您的大寶貝兒子嘛,這時候不回來那今兒就不回來了。”

“那也給你三姐留點啊。對了,你二姐不吃飯,你三姐也不吃?怎麽不見她人?”說來說去張老太太就是不想把炒雞蛋便宜兒媳婦,要不是她中午吃頂了,這大盤子炒雞蛋她一人就能吃完。

“媽,您跟奶奶說。”

不管飯桌上還是飯桌下,老張家從沒文秀雲說話的地方。要想爭取話語權,也要先會說話才行。四丫就是要從最基本的入手,讓母親習慣發言,讓家人習慣母親發言。

四丫話一出口,文秀雲就立馬繃直身體,手指緊張的攥著筷子,頭垂的更低,嘴皮子動了動,本來一肚子話想說,喉嚨卻像被皮筋箍住一樣,此時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

大丫不明白四丫為什麽忽然給母親找事,她眼帶埋怨看向四丫,只得到對方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張老太太看著著文秀雲這副窩囊樣,從鼻子發出一聲哼笑,不屑表現的非常明顯,她就是瞧不起這個城裏嬌滴滴的幹啥啥不行拙嘴笨舌的兒媳婦,她配不上她兒子。

正是張老太太這聲哼笑刺激了文秀雲那根一直緊繃的神經,文秀雲嗽嗽嗓子,慢慢開口了。

“三丫在屋裏躺著呢。她一天不著家,出去也不知道跟家大人說一聲,姑娘家家兒的這要出點事可咋整,餓她一頓讓她好好反省反省。”文秀雲的音調不高不低,溫溫柔柔的,聽著讓人很舒服。

張老太太有點詫異的看了兒媳婦一眼,道:“嘖嘖,真不容易,知道管閨女了。”

文秀雲道:“以前覺著她小沒當回事,現在開始一定好好管教她。”

張老太太像是聽了個大笑話,道:“小時候你都管不了她,長大就能管了?她能聽你的?”

文秀雲被問的一楞,沈默了兩秒,她下定決心道:“講道理不聽就餓著,再不聽話就打!”

一句話驚得張老太太和大丫嘴巴張成O型,他們不信這是文秀雲說出的話,她平常溫柔懦弱的形象在他們心裏根深蒂固,一時有點接受不了這樣的文秀雲。

四丫很欣慰,看來思想工作沒白做,她跟著附和道:“我媽說的對!”

12主要問題還是窮

這年頭農村晚上沒什麽娛樂項目,吃完飯天一黑就是悶頭睡覺。

秉承著節儉第一衛生第二的信條,老張家從來都是燒半鍋水七口人用,但是這個信條在他們家老二和老四身上不受用。尤其是近期在老四的教唆下,老大老三連帶著文秀雲也開始衛生第一節儉第二了,這讓張老太太十分牙疼,但熱水泡腳太舒坦了,她自己立場都不堅定怎麽號召群眾聽她的領導。

“哎,這是我活著呢。我要不在了,你媽指不定怎麽敗我這個家。”張老太太在熱水盆裏搓著腳,忍不住牢騷兩句。

四丫左耳聽右耳冒,把自己撿來洗幹凈的圓潤小石頭往奶奶盆裏放了幾塊,copy個養生洗腳盆出來,笑道:“您用腳底板使勁在上面撚,撚完特別舒服。”

張老太太試試,輕微刺痛帶著酸麻感從腳底傳來,她舒服的瞇起眼,嘿呦一聲誇讚道:“你個鬼靈精哪來這麽多主意,還別說,這比幹泡著舒坦。”

“那當然了,這樣刺激穴位效果更顯著,起碼有助於軟化您腳底那些老繭。”張四丫把大水盆挪到奶奶跟前,“涼了就舀熱的,泡一刻鐘最好,長些短些都不行,您自己掐著點,我去洗漱了。”

“誒去吧去吧。”張老太太閉著眼享受,早把滿腹牢騷拋之腦後。

夜空月朗星稀,院子裏黑漆漆一片,小廚房透出微微光亮,裏面隱約傳來母親和大丫的聊天聲。

張四丫摸黑往院墻邊的柴火堆走去,看見一個人影在那貼著墻踮著腳尖揚著手臂不知道在幹什麽。她悄悄走近幾步,仔細一看,墻頭上露出了半個人腦袋,那人正往人影手裏塞東西。

“明兒還這個點,我把飯盒還你。”

“你留著用吧,我大哥拿回家好多飯盒,你要喜歡明我再給你拿兩來。”

“我可不敢留,我現在幹嘛我們家裏人都看我不順眼。無緣無故多出個飯盒來,你不是害我嘛!”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噓!小點聲!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心……”

張三丫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砸到了李老三頭上,緊接著是李老三壓抑的哎呦聲,三丫嚇得扔掉手中的飯盒,跳下凳子飛奔進房間,完全沒註意到蹲在柴火堆旁的四丫。

四丫面無表情將散落一地的飯菜胡亂歸攏進鋁制飯盒裏,踩著凳子把它甩到墻頭上,飯盒剛好懟到重新探過頭來的李老三,只是這次還沒等他哎呦,衣領就被人狠狠拽住。

“李三元,你再敢黑燈瞎火往我們家探頭探腦,我就讓你那只腳也走不了道兒!你四姑奶奶說到做到!聽清楚沒有?!”張四丫是真的動怒了,她向來是要裏兒不要面的人,三丫和李老三這點破事傳出去壞了名聲不說,她怕的是養大了這孬貨的胃口,一屋子姑娘的安全就難以保證了。

“聽、聽清楚了。好妹子,快放開三哥,三哥給你賠禮道歉了!”

李三元被張四丫的氣勢震懾住,忙不疊的認錯。四丫松開他的衣領,把飯盒扔到墻那邊,杏目圓睜瞪了他一眼,跳下凳子,拾了些柴火進了廚房。卻不知因她這一記眼刀,看呆了扒在墻頭上的李三元。

廚房內氣氛嚴肅。

三丫把剛才的事跟母親和大姐講了,又分析了事態的嚴重性,三人均是一籌莫展。

解決問題的辦法有,但短時間內無法實施,而他們家也不能總靠半大的丫頭去震懾一個正當年的小夥子,等過了這個勁兒說不定那李三元又作甚麽妖呢。況且單巴掌拍不響,沒有張三丫的配合他就是想送金山銀山也沒門啊!

“不行就讓你爸打她一頓!打聽話了為止!”文秀雲急的眼圈都紅了,姑娘的名聲多麽重要,當初她和張來福自由戀愛結婚還被婆婆說嘴,更何況三丫大晚上和人家“幽會”呢!且這人偏偏是李寡婦的兒子,這不是拿刀捅她的心窩子嘛!

“三姐天生就是這個性格,不吃大虧難長記性,真要打她罵她反倒激起她的逆反心理,這個還得打持久戰,用浸泡式教育攻下她,著急是沒有用的。”四丫把洗漱用品收好,走到母親身邊溫聲勸道:“我告訴您的目的是為了讓您心裏有底,大家一起商量個對策出來,爭取把禍頭扼殺在搖籃裏。退一萬步講,就算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您母親職責盡到了,三姐也埋怨不到您身上。”

文秀雲沒了主意,道:“你都沒辦法我們能有什麽辦法,不然等你爸回來讓他想辦法!”

四丫搖搖頭,道:“您就不怕李寡婦將計就計直接忽悠我爸把三姐許給他們家?事情到了那地步才叫真的難辦呢。”

大丫靈機一動道:“要不然咱托人給三丫說門好親事!讓三丫對李老三死心!”

文秀雲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四丫道:“還是不行。三姐到年才十六,咱們這定親就得立馬結婚,太早結婚不好。再說她這不著調的脾氣再因為這個和李三元來個一不做二不休,那不等於害了三姐。”

四丫說的相當直白,大丫聽的臉頰通紅,垂著頭搓弄自己的衣角,不再發言。

“說來說去還是四丫一開始提的法子可行。可重新壘院墻是大事,得說動你奶奶和你爸同意,他們同意了咱手頭上也得有錢辦啊。”文秀雲腦子裏一團亂麻,越琢磨越愁。

主要還是錢的問題,四丫嘆一口氣,道:“媽,您下次去鎮上交活的時候帶上我一起。”

文秀雲趕緊道:“你專心學習,生計的事不用你操心。等這兩天收完糧,媽就多領些回來。”

哪裏這麽簡單,想要解決眼下的問題,把經濟搞起來就得開源節流。開源當然不能看著那點手工活微薄的收入,而她的便宜爹好賭這塊流也不是那麽好節的。

四丫抿抿唇道:“您有多少私房錢?”

文秀雲被問的一窘,支支吾吾道:“咱家的日子勉強糊口,你奶奶手裏都沒多少錢,再說咱家一天賺多少一個月賺多少,你奶奶都知道,就是有錢也藏不住。”他們家的錢全都上交到張老太太手裏。

四丫無奈笑道:“我滴媽個您可真是個直腸子。哎,您有這個想法就行,剩下的交給我辦吧。”

13一嘎達紅糖引發的心結

大晚上點燈熬油的,娘幾個不敢多說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四丫和大姐才進屋,就見三丫蒙著被子似乎是睡了,二丫正在輕手輕腳的幫她鋪鋪蓋,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二姐,我自己來。”

姐四個睡一個炕上,二三靠墻邊,一四睡中間,平常的畫風都是一三四睡前聊幾句閑篇,老二從不參與,今不知道她抽什麽風,想起關愛她這個年幼的妹妹來了。

“這就完事了。”二丫笑道。

“謝謝二姐。”四丫脫鞋上炕,慢吞吞的脫衣裳,等著二丫的下文。

“四妹,你那有紅糖嗎?”二丫捂著肚子,有氣無力道:“二姐來事兒了肚子疼,先把你的拿來給二姐,以後二姐還你。”

“她哪來的紅糖。”因為白天的事大丫心裏還有氣,說話的語氣不大好,不過她也著實討厭二丫的毛病,家裏誰有什麽好東西她都惦記著。

二丫沒理會大丫,只等四丫回答。

“我白天給媽沖水喝了,你要難受我幫你倒點熱水來。”四丫還以為什麽事,聽她是要紅糖就笑笑,轉念一想不對,她跟奶奶去大隊長家吃席幫忙得來的紅糖,奶奶都不知道二丫怎麽知道的。四丫瞄一眼炕邊桌腳下的小木匣子,問:“你翻我東西了?”

“那天剛巧看見你有。沒關系,沒有就算了。”二丫淡淡回了一句,掀開被子鉆進去,雙手捂著小腹,臉沖著墻,眼眶發熱。不值得哭不值得哭,二丫在心裏默念,眼淚卻馬上順著眼角滑落。

四丫有點無語,她既然打算避人肯定挑大家都不在的時候,二丫去哪看見的。就因為小匣子沒鎖她就能隨便翻?翻了不承認還一副別人欠她的樣子,這都誰慣的毛病啊。

室內一時無人說話,二丫抽抽搭搭的哭聲顯得異常清晰。

衣服的袖子被人輕輕扯動,四丫扭頭看是大丫。

大丫壓低聲音說:“有就先給她,回頭大姐想辦法給你弄點。”她脾氣秉性隨了文秀雲,姐妹裏最心軟的一個,前面還生著二丫的氣,現在看她這樣還是忍不住替她求情。

四丫氣笑了,道:“我是在乎那點兒東西的人嗎?我攏共就得一小塊,中午媽胃疼我給媽沖著喝了。”

大丫無奈,擡高聲音對二丫道:“要不我給你弄個熱水罐抱著?”

“不用。”二丫硬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眼淚流得越發兇了。曾經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女生羨慕嫉妒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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