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風城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右護法露出奇特的笑容，盯著眼前的戰場，無論是他們的咒軍還是皇褀軍，現在的傷亡都極為嚴重。但他沒有絲毫的心疼，似乎不論是哪一方，只要死人他就高興！

咕！

一個水泡在他腳邊碎裂，他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只是突然感覺身上濕漉漉地——下雨了？他覺得很想睡，身上酥酥軟軟的，他再次低頭驚恐地發現，自己是雙腿已經不見了，像是被什麽東西融化掉了，鉆心地劇痛讓他尖叫起來，他剛想開口，只覺得嘴巴一緊，一只濕漉漉的手從他背後纏住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

“有人告訴過我，如果普通的一個咒師張不開口，他就只能等死了。”

哢嚓，脖子扭斷的聲音傳入右護法耳中。

身體一死，忽然一團黑霧從右護法胸口沖出——這黑霧才是他的本體——他心中暗自慶幸自己又逃過一劫。但一個巨大的水泡一下子將他籠罩了起來。

“還有人告訴過我，殺人必須要徹底！”

水泡中發出淒厲的慘叫，隨著水泡的縮小，黑霧徹底消失了。

遠處，夜姬的動作越來越快，此刻歐陽夏冰才明白過來，之前夜姬是因為重傷歐陽皇褀而讓自己受傷了，現在才開始漸漸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在夜姬身上沒有元氣也沒有魔力波動，似乎她就是憑借有肉體之力，就已經如此強大。

歐陽夏冰的防禦本是無懈可擊的，那一層層致密的冰鏡，在夜裏也閃耀著金屬般的光澤，不僅堅固，而且一直互相交錯移動，密不透風，奈何夜姬的雙手宛如猛獸的利爪，冰鏡的生成跟不上被摧毀的速度。更為可怕的是，夜姬的身體還強悍的可怕，明明看起來是吹彈可破的肌膚，卻刀槍不入，無論歐陽夏冰用怎樣的攻擊都難以傷她分毫。

哢嚓！

五指如五柄利劍，割破了歐陽夏冰最後一道防禦，夜姬毫無表情的妖艷面孔在歐陽夏冰眼中急劇放大。

很快，她的脖子也將被這樣割破，迎接她的將是死亡。

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呢？她在這一瞬間自問，是想著幫那個那個人嗎？為什麽在看到他受傷之後這麽想為他報仇呢？不過我卻沒能做到。她閉上了眼睛。

“呀！”一聲似人非人的尖叫劃破夜空。

歐陽夏冰沒有死，她睜開眼睛，看到身前站著一個男人，而夜姬則遠遠地退開，一只手捂著肚子。

這個背影有些熟悉，但比她原以為的要高一些。歐陽夏冰的手微微顫抖，是他！是蔚萊。

“歐陽……歐陽師姐，”阿萊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歐陽夏冰，他轉過身，有些生硬地道，“你沒事吧。”

夜姬在阿萊轉身之後，猛地撲了過來。

“小心！”歐陽夏冰提醒道。

但還沒等夜姬靠近，黑暗中響起破空聲，砰！重重地一擊落到夜姬臉上，將她打的連連後退，還不等她反應，又是一擊擊中了她的腹部。原來有兩個法器球在空中不停的攻擊。

阿萊始終沒有回頭，他一直看著歐陽夏冰，他道：“師……師姐受傷了？”

原來歐陽夏冰手臂的衣衫已經破碎，有五道深深的抓痕。他拿出療傷藥，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她的肌膚時，歐陽夏冰卻忽然避開了，她道：“我自己來吧。”

她搶過他手裏的藥，並退開了一步。

阿萊楞了楞，突然發現了不同，歐陽夏冰的衣服和發髻，那是已嫁人的婦女的裝束！他如遭重擊，臉色大變。

歐陽夏冰也發覺阿萊的異常，她正欲開口，阿萊卻已經轉身，他大步地離開，身上一下子再次出現四只法球。

“殺！”他沖進了漆黑的黑衣人中，大殺四方。

歐陽夏冰苦笑著搖了搖頭，止血藥撒在傷口上有股鉆心的痛疼。

六顆黑色的法球縈繞在阿萊身旁，散發著強悍的氣息，每一個似乎都蘊含著天人之威。他不僅一個人就拖住了夜姬，更是讓咒軍連連避讓，他們那本來可以消弭各種攻擊的神秘長棍，似乎此刻也失去了應有的威力，面對阿萊的法球難以抵擋。

不只是阿萊，還有一個白衣青年，他身形飄逸，一掌一指，輾轉騰挪間，黑衣人紛紛倒下。他旁邊是一個高大的金屬傀儡，大開大合，拳打腳踢，殺出一條血路。

雨還在下個不停，夜空明明是晴朗的，無雲之雨，無盡之域，殺人於無形。至今還沒人知道柳如水真身在哪裏。

原本占據優勢的青龍軍開始一下子落入下風，傷亡越來越大。

一陣狂風刮起來，黑影突然出現，他輕輕捏訣，將所有正在激戰的青龍軍都歸攏起來。

緊隨著他到來的是歐陽黎和一臉蒼白的歐陽皇褀。

“黑影，如果你現在退去，我還可以饒你一命，但這些手下必須留下！”歐陽黎冷酷地道，“他們上手沾了太多我們歐陽家的血！”

“跑？”黑影笑起來，他不會跑的，因為他跑了肯定也活不過今晚，“別以為現在我就輸了。歐陽皇褀畢竟突破的倉促，又受了傷，現在他沒有多少力量，如果我和你拼個魚死網破，肯定也可以帶上他！只要他把東西交出來……”

歐陽皇褀雖然面色不好，但身上卻透露著桀驁的霸氣，他的只有一個字：“戰！”

所有還站著的皇褀軍也跟著齊聲吶喊：“戰！”

歐陽黎露出笑意，歐陽皇褀沒讓他失望，他已有了決斷，即便同歸於盡也要救下歐陽皇褀，“那便戰吧！”

一直在下的雨，此刻忽然停了。

正欲出手的歐陽黎也呆立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似乎有一陣清風吹過，他整個身子開始慢慢分解，隨風消散……

歐陽皇褀臉上露出震驚，憤怒的臉上流下了一行淚水，心裏一陣的劇痛，他無聲地張口：“黎叔……”。

但他動不了，這一刻所有人都動不了！

黎叔最後看了一眼歐陽皇褀，眼神中滿是遺憾和不舍——他的身子已經散去大半——最後他無力地搖了搖頭，似乎在告誡歐陽皇褀不要輕舉妄動，緊接著徹底消散而去。

“果然是一群廢物。”有聲音慢慢傳出，一個黑袍人慢慢浮現，他淩空而立，眼神冷漠中透露著霸道，“我們那邊都已經結束了。”

語氣之平淡，讓人覺得他並沒有在對著人類講話，而殺掉歐陽黎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說的風輕雲淡，但是黑影卻知道“那邊”到底意味著什麽，他萬萬沒有想到會這麽快，他心裏不禁恐懼到了極點。

以黑袍人為中心，整個空間都被禁錮，包括黑影他們也都不能隨意行動。“索性部殺了吧。”黑衣人毫無所謂地道。

黑影臉上流下汗水，“殿……殿主……聽我解釋，這邊突然多了很多變數——”

啪！

一個響亮的嘴巴子，打的黑影眼冒金星，那黑袍殿主卻絲毫沒有動過。

“你這是在質疑我？”

黑影立刻掙紮著跪在了地上，“屬下不敢！”

“這所謂的青龍軍雖然花了你不少精力，但似乎沒什麽作用嘛，”殿主道，“那就讓他們也融入進去吧。”他輕輕敲了一個響指。砰砰砰砰……一個又一個黑衣青龍軍人像西瓜一樣炸裂，中間沒有絲毫停滯。

從歐陽黎悄無聲息地死去，到此刻這恐怖的一幕，所有人都面色蒼白，冷汗濕透了脊背。

黑影雖然心在滴血——這支部隊都是他的心血啊——但他連頭都不敢擡，只能看著成百上千的青龍軍碎成血肉。不消一會，全部青龍軍都消失了，只剩刺鼻的血腥味在彌漫，血液在汩汩流動，滲入了比夜空更黑的地底。

沒有人說話，歐陽家幸存的人和阿萊他們都看不到希望，來者太強，太可怕了。

“知道我為什麽殺他們嗎？”殿主竟然主動解釋起來，“因為你不該讓原本已經到手的材料都跑了。”

他一揮手，漆黑的夜空中仿若出現了一片明鏡，裏面倒映出很多人，他們或坐或立，大多數人都驚魂甫定，另外有十三人站在他們外圍，警惕的打量周圍，卻對殿主的探查毫無察覺。

正是從曲風城中逃出去的眾人。

歐陽夏冰看到了弟弟和父親，她的手緊張地攥緊了，這個可怕的男人說的“材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屬下該死，讓咒軍融入到那偉大的計劃中，是他們的福氣。”黑影硬著頭皮道。

殿主點了點頭，“希望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那這些人就連材料都算不上了，直接舍棄吧。”殿主面無表情地道，他朝著那原本生動的鏡中景象點去，裏面所有的一切瞬間凝固，眼看鏡子就要破碎，裏面的一切都要隨之湮滅，易文和歐陽楚河他們便徹底被抹去了。

“不要！”歐陽夏冰大喊。

阿萊怒目圓睜，幽門自己人殺自己人他可以不管，但是現在要殺他們的人，他便不能繼續隱忍了——湛藍之光從他身上迸發——“雲楊，柳兄帶大家走！”

禁錮突然間失效，還沒等雲楊他們動手，在歐陽夏冰的話音剛落之際，歐陽皇褀已經抱起了她，並對所有幸存的皇褀軍道：“都撤！”

就在大家都撤離之時，阿萊竟然直奔殿主而去。

殿主有些詫異，但隨即露出不屑的微笑，不自量力。他的目光只是在阿萊身上多停留了一會，阿萊的身體便被定住了，那幽深的藍光還在噴薄，但似乎有什麽絕對的力量壓制住了它。殿主似乎有意為之，他沒有繼續對付阿萊，而是繼續朝空中的鏡像點去。他就是要當著阿萊的面殺人！

但，忽然，他的手有些僵住了！

他眉頭微皺，冷哼一聲，似乎有一聲沈悶的崩裂聲從遙不可及的空間深處傳出，殿主一直踏在虛空中的雙腳，竟然後退了半步。

阿萊的禁錮被解除，天上鏡像也不見了。

“什麽人？”殿主沈聲問道，“上尊大人已經支會過你們了吧，獨善其身可以，如果敢阻攔我們，你知道下場。”

四周空間靜悄悄地，夜色凝重。

阿萊雖然不知有什麽人在出手，但他知道他們還有易文等人暫時安全了。“傀，我們快走！”他不再遲疑，立刻離開去追趕先前退去的歐陽夏冰等人。

殿主面色平靜，對黑影道：“去追。”

黑影立刻領命離開，他也不想多待在這個恐怖的殿主身邊，更何況現在歐陽黎已死，歐陽皇褀又傷的很重，他也沒什麽好怕的。

他剛追出去沒多遠，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降臨，沒有絲毫反抗餘地的，就要置他於死地，但他並沒有死，殿主一臉冷笑地出現在他身邊，護住了他，並道：“除了我，沒人有資格殺我的手下。”

殿主一揮手，一道模糊的影子閃過，一個漆黑的圓球浮現在殿主和黑影中間，它似乎連光線都能吸收，讓周圍的夜色更加濃重了幾分，更是蘊含著爆炸性力量。

原來那個神秘人早就料到殿主會來救人，已留下陷阱。

殿主面色有些難看，他伸手一抓，那正欲爆炸的墨黑圓球頓時癟了起來，但並沒有徹底被破壞，一股強大的引力讓他身形一頓。這時黑影感覺身子一輕，腰間攜帶異空間的法器破碎，一具嬌體跌落出來，正是夜姬。

她剛一出現就再度消失不見。

黑影的心砰砰地跳個不停，剛才他離死亡真是只有一線之隔，“這邊我處理，你去拿東西。”殿主道，他這時已經清除了爆炸，正看著前方的虛空。

黑影雖然心裏很想拿回夜姬，但他卻不敢停留，而且那也是他們幽門的東西，如果殿主都拿不回來，他更沒戲。

“大陸上像你們一樣的老家夥估計還有一些，”殿主道，“上尊都已經挨個通知了你們吧。難道你們都沒聽懂？”

“那些事我可以不管，但是這個人我要帶走。”虛空中傳出聲音。他指的顯然是已經昏迷的夜姬。

“雖說這個東西用處不大，但總歸還是一個好工具，而且我們幽門的東西不是憑你一句話就可以帶走的。”

“她不是一個無所謂的東西，更不是工具！”

殿主搖了搖頭，似乎在惋惜，“你這是自尋死路啊。”

虛空開始蕩漾，漸漸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身影。竟然是丘。

“領域！”丘琥珀色的眼睛黑夜中閃爍。

每一縷空氣都重若千斤，所有的植被巖石頃刻間被碾碎作飛塵，周圍的地面更是凹陷下去，空間也開始扭曲，讓高空之上的星星顯得搖擺不定，似要墜落般。

“好一個重力領域！”殿主的黑袍緊緊貼在身上，顯出他修長強健的體魄，一股戰意在升騰，“剛剛在那邊因為上尊在，打的不過癮，現在就跟你好好玩玩。”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憑你那點修為放下來拖累我們嗎？”

原來他是擔心我拖累他，歐陽夏冰想。她雖然是天人，但畢竟是魔法師，體力本就不如他們武者，何況現在又受了傷。她道：“我死了跟你有什麽關系！”

“沒關系，只不過會讓我留下一個只顧自己逃命的膽小鬼的罵名。”

“你的罵名難道還少嗎……”歐陽夏冰道。

他們在匆匆趕路，周圍護擁著皇褀軍。雲楊和柳如水則在另一邊，雲楊時不時瞥向歐陽夏冰，不知在想什麽。

忽然空間一陣波動，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首先探了出來，然後是一個高大的金屬傀儡和阿萊。

“嚇死貓爺爺了，”離嘟囔著道，“那個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毫不懷疑——雖然它一直躲在傀身體中的異空間中——那個人想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臭蟲一樣簡單。

阿萊也跟上眾人的步伐，心中在盤算後面的退路，如果不盡快逃出那個殿主的探查範圍，幾乎沒有任何生機。

歐陽皇褀主動靠了過來，“大恩不言謝……”

阿萊自然註意到歐陽夏冰正被他抱著，他似乎明白了什麽，臉上的表情有些覆雜。歐陽夏冰拼命地掙紮出來，離開了歐陽皇褀的身邊，“阿萊，剛剛你一個人沖出去太危險了！”她對阿萊道，同時咬緊牙關，努力跟上大家的節奏。

歐陽皇褀似笑非笑，臉上甚至有幾分安心的解脫之色。

“師……師姐，”阿萊有些生硬地道，“我當時也沒多想……傀，你來。”

傀一步跨到歐陽夏冰身邊，一下將她背到身上。

前面出現人的喧嘩聲，原來他們也到了易文他們所在的地方。

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一起，現在的問題是怎麽逃呢？雖然那個強到離譜的黑袍殿主被什麽人阻攔了，但沒人知道這能爭取到多少時間，而且還有一個黑影。何況這裏還有很多曲風城的普通百姓，他們肯定是不能跟上修者的步伐的。

放棄他們？

所有人這一瞬間心頭都升起了這個念頭。但沒人說話。

“我們……我們……”戴德臉上都快擠出苦水了，他剛剛才和所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證，他們已經絕對安全之類的，“難道要放棄——”

“不要說了，”歐陽皇褀打斷了他，“我有辦法。”只有一只手臂的他面色堅毅，哪裏還能看到半點之前縱情女色的浪蕩氣息。

眾人不禁伸長了耳朵，即便是最為憎惡他的歐陽楚河也耐心等著。

“他們的目標是我，其他人不過是順手殺之，歐陽家引來的災禍就由我來承擔。”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射出冷峻的目光，不容置疑地道，“所有人！所有人往北走！我往反方向引開他們。我會拼盡全力拉開距離，你們就保護好所有人，在離開之後就盡快找地方躲起來，化整為零，進入玄輝帝國，各自為生吧！”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不行！”歐陽夏冰都沒想到自己的反應竟然這麽強烈。

歐陽長克長嘆一聲，他有些明白女兒的心意了；歐陽楚河則十分不解，他道：“姐！你幹嘛要為了這個畜生——”

“你住嘴！”歐陽夏冰面色蒼白，她嘴唇哆嗦著看向歐陽皇褀，還想再問什麽，有件事她一定要確認。

“蠢女人就是蠢女人。”歐陽皇褀趁她不備，一掌砍在她後頸。歐陽夏冰隨即在傀的背上暈了過去。

他看著阿萊，又指了指歐陽夏冰，眼神中大有深意。

“不要再耽擱了，就這麽辦！”他雷厲風行，說走便走，身上湧起帝境之意，末了又道：“我怎麽說也是一個帝境，不要搞的我要去送死一樣，我歐陽皇褀還等著回來繼續找女人吶！哈哈！”

但沒有其他人笑，他每走一步，那些皇褀軍也跟著他走一步。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們用行動在表明：他們要誓死追隨他們的少主！

歐陽皇褀怒目相向，但沒人退回去。終於，他笑了，那笑容自豪中泛著淚光，“都是我歐陽家的好男兒！”

“戰！戰！戰！”

震耳欲聾的吶喊穿透漆黑的夜幕！

歐陽楚河終究不再是從前那個輕浮的富家子弟了，他經歷了這麽多生死苦難，思考的也深遠了一些。歐陽皇褀的笑容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此刻他心裏第一次出現了迷茫，如果歐陽皇褀真是一個渣滓，一個禽獸不如的人，他能訓練出如此的隊伍嗎？雖然他確實對他姐姐很過分，但似乎……

歐陽皇褀帶著所有的部下離開了，剩下的人心頭都沈甸甸的。他們也不再遲疑，所有人都動了起來，能幫助普通人趕路的手段都一一使了出來。阿萊心裏不住地回想歐陽皇褀那個眼神，那個眼神一方面似乎在說他們扯平了，各不相欠——上次是阿萊幫了他，這次是他幫了阿萊——另一方面似乎在說讓他好好照顧歐陽夏冰。就在阿萊胡思亂想之際，傀背上的歐陽夏冰悠然醒來。

很快，她便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一言不發地伏在傀背上。片刻之後，傀離阿萊更近了。

他們三個慢慢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面，歐陽夏冰貼在阿萊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阿萊面色巨變。

“他不知道？”阿萊問。

“不知道。”

“那正因為這個你才更要活下去！”

“我不行！我必須去問一個答案，”歐陽夏冰道，“如果這麽不明不白的獨自逃走，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我以後又哪有顏面面對——”

“那我陪你！”

“不要！”歐陽夏冰道拒絕道，“這是我和他兩個人的事，尤其是阿萊你更不能去……你明白我的意思。而且父親和弟弟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一個女人一旦下定了決心要做一件事，她的主意就很難再改變。最終阿萊還是點了點頭，眼中有淚光閃爍。

“謝謝你，阿萊，幫我照顧父親和弟弟。”歐陽夏冰輕輕地道，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深深地看著歐陽長克和歐陽楚河的背影。這是最讓她牽掛，讓她放心不下的人。她不再眷戀，掉頭離去，去的正是歐陽皇褀的方向。

在她即將消失在夜色中時，轉身迅速說道：“是我沒福氣，如果能再見，我們還是好朋友。”

隨即黑暗淹沒了她。阿萊忍住淚水，追上了大部隊。只有雲楊悄悄回頭看了看他，發現歐陽夏冰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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