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寶兒把哭臟的小臉擦幹凈，又用冰袋敷臉。刺激的觸覺讓寶兒眉頭微皺，不過人還是醒不來。自己喝了多少？忍不住去責備她，心裏又要疼惜。不過最重要的是看到她好好地躺在眼前，可愛又可憐，不禁湊上前親她一口，笑出來。

第二天感覺身邊有動靜，忙爬起來。寶兒已經坐起來，楞是舍近求遠，避開我從另一邊下床。我忙跑過去扶她：“有沒有不舒服？唔？”

經過一夜積澱，寶兒臉上的淤青完全散出來，青紫的指印觸目驚心。

寶兒不想理我，掙紮著要把我推開。我知道她一點也不想見我，但我舍不得離開，現在只要陪著她，讓我知道她沒事，就心滿意足。

“寶寶，求求你，別趕我。”我追索寶兒，去看她的眼睛，想讓她看到我的誠懇和悔過，但寶兒就是推拒，不看也不聽，“我和許薇已經沒有關系了，真的，我們之前也只是非常普通的朋友……”

這段荒唐的經歷果然不容易解釋清楚，要怎麽讓寶兒相信，我是為了利益答應幫許薇的忙，但就算這樣解釋清楚，她又怎麽看我呢？

提到許薇，寶兒明顯情緒激動，胸膛起伏劇烈，像有壓抑不住的委屈和怒火。但是她並沒有沖我發洩，閉上眼睛用喘息盡力恢覆了情緒，然後張開眼，冷冷看著我：“你憑什麽以為，許薇不要的東西，我會要？”

寶兒的話讓我怔住了，反應過來，是無比心碎的感覺：我在她心裏竟是一件物什，可以隨意丟棄的東西。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僅存的自尊被最愛的人踐踏，一瞬想爆發怒火，又被自己一點點壓制下來。

瞥見扒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衛雨繁，我朝她走過去，“你好好照顧她。”說完離開。

其實寶兒現在的心境我能明白，她不光計較我欺騙她，她更計較我是因為許薇欺騙她，把她陷在一段不堪的關系裏。她父母的不堪已經讓她飽受痛苦，讓她拼命想擺脫，現在卻讓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寶兒一直在倔強地保護媽媽，可她好不容易為媽媽豎起的壁壘，卻因為我的欺騙，土崩瓦解。她到底沒有保護好媽媽，讓她因為自己的事再遭謾罵和羞辱，所以她自責。

我一點不怪她對我決絕、冷漠，這是我該受的。盡管心裏多麽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事實就是讓她傷痕累累。這件事我脫不了幹系，所以恁憑她怎麽和我發脾氣，都覺得應該，但是我希望她脾氣過去以後，能原諒我，重新和我在一起。這是我最期盼，也最不能放棄的。

去上班，多少心不在焉。中途接到項目經理的電話，說華天要從項目裏撤資。

華天是SOAIR旗下的地產投行公司，它要撤資，就說明林善媛對我的制裁，拉開了帷幕。

我還沒想好怎麽應對這筆突來的資金缺口，很快又接到大經理的電話，讓我去趟辦公室。

“怎麽了，經理？”我在門口敲門，隱約感覺也是為了這件事。

大經理鮮有愁眉緊鎖的樣子：“你最近……得罪了什麽人？”

“怎麽了？”我裝作若無其事走進去。

“老板下個月從美國回來，這期間，讓我暫停你在公司一切職務。”

這樣快……林家果然不是能隨便惹的。我現在談不上後悔，談不上憤怒，反而有些認命和逆來順受：“好，我去準備一下，有些爛攤子，可能要扔給你解決。”說完，我準備轉身出去。

“小譽！”大經理焦急叫住我，並從桌後追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對我還不能說嗎？”

我知道他是真的擔心，於是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這次得罪了姓林的那家，你我怕是要友盡。”

“林？林善和？”大經理納悶起來，“你什麽時候和他拉上關系的？華天註資那會兒我還挺新奇，這是怎麽回事？”

“唔……鍋從天上來，不知道怎麽，相親相到他家外甥女……”我現在居然覺得這一切的巧合過於可笑，一下笑出來。

“你把人家睡了？”大經理頓現驚恐狀。

“那沒有，沒看上。”

我這麽說，大經理的驚恐瞬間消失，“噗嗤”笑出來，轉而拍起我的肩：“唔，有種！萬貫家財居然看不上，太有種了！”說完後，他溜達回自己的老板椅上，一躺，“人家的實力和勢力你也看到了，我勸你還是屈屈尊，趕緊看上得了！”

我朝他笑笑，並不理會：“需要處理的文件一會兒給你送過來，這幾天辛苦一點。”說完出去。

我覺得，我是要找一趟許薇。說到底，她才是始作俑者，現在把自己摘得幹幹凈凈，把我和寶兒搞成這樣，我怎麽能叫她得意！

約許薇出來，並不容易。電話打不通，其他方式聯系不上，我打算直接去她家裏找。反正我是光腳不怕穿鞋的，林善媛那麽好面子的人，跑我家裏鬧了一回；我面子沒她的金貴，自然不怕給她鬧回去。

然而就在我打算有所行動的時候，沒想到接到林汐落的電話，約我去珠寶店見面。

我對林汐落沒什麽好感，也沒有厭惡，但想到她是林善和的女兒，隱隱排斥。聽到我不友善的拒絕，林汐落有點著急，可口氣也不善：“反正我是受人之托，你來不來隨意。出了事情本來就要解決，這點道理還用我教你嗎？”

她這麽說，我極不悅，不過念在她說“受人之托”，倒想看看是受什麽人之托！

林汐落在三樓等我，見我進去，嘴角揚了揚，並不客氣：“我這店面小，沒什麽好招待的，你要吃點喝點，盡管隨意。”

我瞥她一眼，徑直坐到旁邊沙發上：“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許薇呢？讓她過來！”

林汐落看看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背手踱過來：“怎麽？這麽著急見薇薇？你是想她呢，還是有求於她？”

林汐落的話讓我笑出來，隨即冷冷道：“我想揍她！”

“你！”林汐落被我氣到。她們這些從來不受人氣的就是這樣，你說點什麽都容易氣到，我突然有個惡俗的想法，幹脆把林善媛約出來，什麽話惹她生氣說什麽，直接把她氣死好了，給我和寶兒報仇。這樣想完，心情好很多。

林汐落鎮定了一會兒情緒，大約懶得和我鬧，乖乖坐到一旁：“就是薇薇托我約你的，有話和你說。”

“她托你？她自己怎麽不來？怕被揍啊？”

“劉海譽，你說話能不能客氣一點！你別覺得這件事你很受委屈，當初你和薇薇要好處的時候，可是理所應當呢！”

行，這句話算她有理，我不反駁。

林汐落看我安靜受訓，態度也好一點：“我姑媽家的事，你不清楚。薇薇現在被姑媽關在家裏，哪兒都去不了，所以才托我找你。”

“她被她媽媽關在家裏？”我覺得自己受到驚嚇。林善媛平時人模人樣挺有範兒啊，難不成內心是個瘋子？我想起當初林善媛把許薇身份證交給我的事，她不是擔心許薇把證件弄丟，而是一直扣押著她的證件，把她關起來。

“這點你不用好奇，我不是誆你，多餘的事我也不想多說，反正這次姑媽肯定不會放過你，還有唐寶寶。”

“既然這樣，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麽用？你覺得以你姑媽的能力和勢力，我能反抗？我現在自求多福都沒菩薩肯受理。”

“唔……興許，你可以試著去找我爸爸這個活菩薩。”

“你爸爸？”我覺得不可思議。

“嗯。”林汐落一點不是開玩笑，“我爸爸和你一樣，是正經商人，你們看重什麽，不用我多說。你只要能給他想要的，他絕對能回饋你應得的。你要知道，這件事只要姑媽做得不算太過分，我爸爸就不會幹預；你想讓我爸爸幹預，就要讓他看到你的價值。”

“但是……你爸爸不會介意？”

“我爸爸才不是那種人！”說起這些，林汐落還有點得意，“你以為誰都能做首富嗎？那不僅是需要眼光和頭腦，還有胸襟和氣度！不過，這件事你給他留下了壞印象，至於要怎麽挽回形象，你自己考慮吧，我幫不上忙。”

林汐落的話讓我分外受益，同時也很感謝她，自然對剛開始的惡意相向心懷愧疚：“你為什麽……要幫我？”

“不是我幫你，我只是受薇薇之托傳個話。”

我明白她的意思，對許薇的怨恨也變為感激：“許薇，她現在怎麽樣？”

“哼，你還知道關心薇薇？”林汐落冷笑著瞥我一眼，“她沒事，就是不能出門一陣子。等姑媽氣消一點，又和以前一樣。”

雖然我知道自己已經自身難保，不該多管閑事，但好歹曾為一條戰壕裏的戰友，不免關心一下：“你姑媽為什麽限制她的自由？因為邊防哨所的那個人？”

林汐落顯然驚奇我知道這些，轉過來看我，點點頭：“那是薇薇很喜歡的一個人，以前是警備團的軍官，但是姑媽看不上，然後就……”林汐落沒說出口的這段，我大約猜到，就是和我現在一樣，被制裁了唄。“順利的話，他今年八月份能轉業，所以薇薇本來想著，把你們的關系拖到那時候，等他回來再做打算；不然讓姑媽知道她還惦記那個人，那他可能真要在邊防耗上一輩子。”

林汐落說著都有點替人惋惜的意味，我就更納悶了：“我還真是搞不懂，為什麽你姑媽不讓她嫁個自己喜歡的人呢？我這樣，許薇也不喜歡的，她反而看得上？”

“唔……起碼你有個不錯的爸爸，你在我姑媽面前，偽裝成低眉順眼的樣子，也受她喜歡；那個人呢，什麽都沒有，還不會低三下四。”

我本來無意識點點頭，突然間覺得這話……怎麽這麽膈應人呢？

“你說誰低三下四呢！”

“誰愛裝孫子說誰唄！”林汐落冷哼一聲，大搖大擺返回自己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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