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家路過學校。

正值假期，學校黑黢黢一片，周圍餐館也是關門閉戶的景象。唯獨我學生時代經常光顧的那家小餐館亮著燈，在茫茫暗夜裏讓人覺得有幾分親近。

於是我在路邊停了車，打算進去看看。

我大二的時候，這家小面館才開起來，那時候還不是店面，只是一個美食長廊的檔口。老板娘人長得好看，面做得好吃，又很照顧學生，所以我們很喜歡去她家吃面。

畢業之後，每次回來，得了功夫我也去她家吃碗面，因此和老板娘關系不錯。

今天我的到來顯然讓老板娘有些驚訝，我忙解釋：“路過，看到您這亮著燈，就進來了。現在不是假期嗎，您這麽早開門，還開到這麽晚？”

老板娘笑笑的，右邊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明天開門，今天過來打掃的。寶兒這丫頭非要給重新布置布置，不留神就忙到現在了。你吃點宵夜嗎？現在就能做！”

我當然樂意，遂找地方坐下：“那就麻煩您了，一碗餛飩面！”

“和我還客氣！”老板娘熱情地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轉身招呼旁邊的小丫頭：“寶兒，去斟杯水。”說完，往廚房去了。

小丫頭應聲去斟水，我趁著這個功夫打量了她一會兒。

剛才進門我就註意到這個叫“寶兒”的姑娘，只是一直和老板娘說話，沒顧上好好看。

這個小丫頭看起來正是我上大學時候的年紀，我記得我上大學的時候她還很小，坐在老板娘檔口後的板凳上，睜著大眼睛看美食長廊裏人來人往。

那時候我特別喜歡逗她，每次來都給她帶幾塊巧克力吃。後來我離開這裏，再沒見過她，轉眼就這麽大了，真是不得不感嘆歲月催人老。

她把水杯放在我面前，抿了抿嘴，有點害羞。

小丫頭長像隨老板娘，卻比老板娘更靈動可愛，光是看著就讓人覺著喜歡。我推了推杯子，將胳膊撐在桌子上，問她：“你還認不認得我？”

小丫頭抿嘴一笑，點了點頭。

老板娘聽到我和寶兒說話，從裏面探出頭來，搭話說：“小時候吃過你不少巧克力呢，肯定認得。”

所以餛飩面端上來，我和老板娘的談話內容則多是圍繞寶兒展開的。

我了解到寶兒後來跟著她父親去了上海，一直在上海生活，現在在那邊讀大學。也算他鄉遇故知吧，我自然給寶兒留了電話，告訴她在上海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可以找我幫忙。

回家以後，難免被老媽追問今天的戰果，我說：“如果人家沒問題，我覺得可以試試。”

聽我這麽說，老媽尤為高興，歡天喜地給謝磊媽打電話去了，我這才有點醒悟：這倆老太太該不是一早就串通好的吧！

可惜許薇那邊一直沒給反饋，讓我覺得這件事又黃了。

工作緣故，我很快返滬，奔忙起來，日子倒不覺無聊。等謝磊夫婦回了上海，“課外活動”豐富一點，畢竟謝磊經常呼朋引伴約些人聚在一起喝酒，一方面消遣，一方面拓寬人際關系，和別人取取生財之道。

一天下班，沒想到接到許薇的電話，約我吃晚飯。

我和許薇沒有工作交集，唯一的聯系就是相親，所以她給我打電話，我很清楚目的。

只要離開家，離開老媽，催婚壓力自然降低。我心裏依然排斥相親這種結婚模式，本打算拒絕，但是沒想到許薇已經在公司樓下等我。

“我知道沒經你同意就跑過來，有點冒昧，但我不想錯失這次機會。”許薇的眼神有幾分真誠，讓我在情感上覺得受用。

“所以，你是考慮了這麽久，才覺得我合適？還是見了其他相親對象，比較下來覺得我能勝任？”我一點不怕給許薇難堪，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反過來找我，就證明我在這場博弈裏占了上風。

這次輪到許薇沈思。同樣是送命題，我看她怎麽說服我。

許薇沈思片刻才開口：“我覺得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理想狀態也是我的理想狀態，既然志同道合，為什麽不試一下？”

我笑出來：“我想你可能有點誤會我的意思。強調一下，我的本意是，我不喜歡別人管我，但如果你選擇和我結婚，就要安分守己做個好妻子。”

我這麽說，許薇的臉色果然泛出難堪。只是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居然同意：“我不會約束你的自由，如果結婚，我也會做個好妻子。但我不知道你說的好妻子是什麽樣，如果可以，你教，我做。”

許薇的話讓我分外驚訝，同時心裏隱隱有幾分佩服。

“但是，我想知道為什麽？”我意識到許薇再度找我可能不像我想的那麽簡單，所以撤掉針鋒相對的不友善，打算和她深入聊聊。

然而許薇只是淡然一笑：“沒有為什麽。你權當我是被逼無奈下，打算嘗試一次。你呢？不想試試嗎？也許這一步走出去，並不像我們想的那麽難。”

“哼，是嗎？那一起吃晚飯吧。”許薇的話讓我覺得蠻有意思，反正之前說過，和她在一起對我頗多好處，我也不在乎她對我什麽感覺，如果這段關系能讓我們各取所得，也挺好。

確立關系之後，我和許薇開始嘗試融入彼此的生活。我每天接她下班，兩人一起吃晚飯，聊聊天，再把她送回家，也算相處得宜。

一次聚會謝磊喝得有點多，散會後他醉惺惺過來勾住我的肩，“兄弟，最近你和那個趙薇處得怎麽樣？也不見你帶出來讓我們看看。”

我拖著謝磊往外走，沒好氣“哼”了一聲：“人家是‘許薇’不是‘趙薇’！”

謝磊“嘿嘿”一笑，醉裏醉氣的：“都一樣，都一樣！”

我把謝磊拖到乘車區打車，風吹得謝磊有點清醒，他不再完全壓著我：“把女朋友帶出來嘛，大劉！不是我說你，你這人就是忒小氣，有了好東西總是藏著掖著不給人看，你說你至於嘛！”

我鄙夷地白了謝磊一眼，冷冷道：“她不喜歡這種場合。”

尊重彼此自由這件事上，我和許薇達到高度默契。不過說實話，我是不希望許薇真的融入我的圈子，至於她，不知道是不是這麽想。

謝磊還是酒後話多，說了半天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懶得再理，最後只負責把他塞進出租車，送到六六手裏。

六六下來扶謝磊上去，告訴我舞蹈室學員已經搬過去了。

我點頭答應明天下班以後過去看看。

下班前給許薇打電話，知會她晚上有事不能接她下班。許薇一貫不追問我有什麽事忙，只說自己打車回家，讓我不用擔心。於是下班以後，我直接開車回了浦東。

其實浦東這處房子位置很好，正處商圈。當初我工作兩三年，大經理照顧接了筆大單，湊齊首付剛好買了它，本來準備和金琳結婚做新房，戶主都寫著她的名字。後來我們分手，讓我對這房子有點意見，便買了一處離公司近的。

我開車回去，主要把住房合同拿給她們簽，順便囑咐些安全問題。停好車正準備上樓，和樓上下來的人迎面遇上，頗讓我驚喜。

“你在這兒住嗎？”我仰頭打量下來的寶兒。

她穿一身粉色毛絨睡衣，戴著後面連體的兔頭帽子，看起來活像只小兔子。

寶兒看見我也很驚奇，不好意思地把帽子摘下去，手往樓上指了指，“我和朋友在這裏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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