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老媽把我急召回家是有什麽大事，回去以後才知道是家裏來了客人。這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前女友——金琳。

因為完全沒防備，冷不丁見著心裏還是抽了一下。我一邊脫外套一邊打量沙發邊站著的一男一女，好像明白了什麽。

老爹是金琳的碩博導師，雖然畢業多年，但她對恩師倒是念念不忘，如果人在國內，逢年過節都會來看看，即使她畢業以後我們分了手。

為了不讓彼此太尷尬，我率先和她打招呼：“呦，什麽時候回國的？”然後示意了下她旁邊比她稍高一點的胖子男，問：“對象啊？”

金琳點頭，順手給我介紹：“我未婚夫，蔣衛龍。”又把我介紹給胖子男，“承恩老師的兒子，劉海譽。”

胖子男聽了以後，禮貌地過來和我握手。他微微一笑，小眼睛被臉上的肉擠得有些看不清，不過配上一副金屬架眼鏡，倒是很有精英博士的樣子。

我想金琳大概沒告訴胖子男我和她曾經的關系，甚至沒在胖子男跟前提過我，所以胖子男對我的態度還建立在“我爹是劉承恩”的尊敬上。

我揣測金琳帶他來，一是為了告訴我們她要結婚了，二是帶胖子男見一見在經濟學領域還算小有名頭的老爹，交流交流。這麽一想，這裏也沒我什麽事，所以打了招呼以後，識趣地回自己房間貓著了。

沒多久，老媽過來敲門，一溜煙兒竄進來。

“呵，您真可以！人金琳帶著未婚夫來，您打電話叫我回來幹什麽，這不是成心給我難堪麽！”我抽開蒙在臉上的枕頭，斜睨了老媽一眼。

“怎麽啦，你以為我讓你回來搶親啊！”老媽在我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示意我騰點地方讓她坐下。

我沒好氣往裏挪了挪，老媽遂坐在我旁邊，“叫你回來是讓你看看，人家金琳可是有主了，你自己抓點緊，別老惦著吃什麽回頭草。”

“誰說我要吃回頭草啊！您怎麽老覺著我找不著對象是惦著金琳呢？”我氣鼓鼓半坐起來。

我和金琳大學的時候在一起，大學畢業以後她繼續讀研，我南下上海開始工作。我走的時候她還有點不舍，摟著我的腰，我摸摸她的頭安慰：“別難過，好好念書，以後我供你。”

當時我想，女孩子不要太受苦，多讀點書沒壞處。我是男人，應該早點打拼，早點養家，等金琳畢業我們就能結婚。

雖然一直異地，但我十分放心。要說我們的感情什麽時候開始變質的呢？後來我想了想，大概是從那次慶祝金琳博士入學的聚會。

她們那屆的經濟學博士新生統共六個，按著傳統，師兄師姐們要給師弟師妹接風。那天我剛好回來看金琳，於是她帶著我一起去了聚會。

一個我對他至今還有印象且印象不佳的師兄，在自由交談的時候朝我們過來，他單手插兜，看起來有點兒經濟學人的範兒。

他特意和我碰杯：“兄弟，你現在攻讀什麽學位？”

我知道這是金琳師兄，忙恭恭敬敬回答：“我本科讀管理，現在工作了。”

“啊，本科畢業就工作啊。”我不清楚這個師兄眼裏流露的感情什麽意思，但我聽出了他語氣裏的嘲諷，很刺耳，“本科畢業工作不好找吧？你在什麽公司，現在什麽職位？”

“小公司，只是跑銷售的業務員。”我壓著心裏的火氣，咽了口酒。

其實那次聚會我只當路遇狗屎，不小心踩了一腳，踩過就忘了，但是從此之後，我和金琳的關系微妙起來。

從前我給她說點工作中遇到的奇葩事情，兩人能笑好久，後來她變得話少，甚至我多說一點就嫌煩。

“劉海譽，你現在真的太庸俗了，我覺得沒辦法和你交流。”我們最後一次吵架，金琳特別失望地對我說。

“對，我庸俗，你站那麽高看我，我當然什麽都不是。”我心裏很清楚，我和金琳學歷上的差距，讓她越來越嫌棄我。

“所以你進取一點好不好？”

“進取？怎麽進取？回來讀個研？讀個博？去國外鍍個金？”

“好吧，我們果然沒法交流。”金琳閉上眼睛，用力吸了口氣，好久才說，“海譽，我們分手吧。”

“行啊，分吧。”雖然是一句氣話，卻也變成了現實。

“兒子，既然都過去了，就好好經營自己的生活吧。”老媽鮮有地沒和我嗆嘴，而是溫柔地拍了拍我。

這種氛圍一下讓我傷感不已。我心想，是啊，誰離了誰過不了呢，誰和誰不是過呢？

知道我這檔要去相親，老爹便沒讓我幫著應付飯局。這天我起了個大早，洗了澡，剃了胡子，用發膠定了發型，還稍微噴了點香水。

我捏著下巴欣賞了一番鏡子裏穿淡藍色休閑襯衫的自己，不禁感嘆：果然老了，不知不覺的。

過了這個年，我已經三十二歲，在奔四的路上又近了一步。

從衛生間出來，老爹老媽看我的眼神雙雙發亮。老媽端著面包邊往餐桌上放，邊誇讚：“兒子，今天真精神！”

“那是！”我擡腿坐在餐桌旁，撕了塊面包直接塞進嘴裏，邊喝牛奶邊說，“今天不是奉旨去見您未來兒媳婦麽，不花點心思您又該說我敷衍了。”

這時，一向不在這種事上摻和的老爹突然合了報紙，放在一旁，看了看我：“早前你小子要是肯下點功夫，也不是現在這個光景！”

我不知道老爹說的這個“功夫”，是我在考學上的功夫，還是找對象上的功夫，但我知道老爹心裏對我和金琳分開很惋惜，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在老媽在我們父子之間頗圓滑，感覺到氣氛尷尬之後立馬岔了件別的瑣事，這檔就算過了。

吃完早飯，我去找謝磊借車。

謝磊下來的時候只穿著大褲衩子，裏面是個白背心，外面罩了件大羽絨服。這麽大冷的天兒，我看著都替他腿冷。

我沖謝磊拿了鑰匙，往他腿上瞥了一眼：“回去吧，車用完我給你送回來。”

“行！”他瞌睡的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還是賤賤的，“你今天打扮這麽英俊，一定旗開得勝啊！我和六六在背後支持你！加油！幹巴爹！”

謝磊做了個握拳的動作，因為之前他沒拉著羽絨服拉鏈，現在羽絨服前襟咧開了口子，風吹進去，凍得他吸了口涼氣，忙把羽絨服裹了裹。

我看著他哼笑一聲，立馬開車走了。

初次見面，我們約在一家咖啡廳。我到的時候許薇已經坐著喝東西，見我過來，禮貌地站起來，打了招呼，果然是謝老媽說的，知書達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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