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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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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系甚密?

這不可能,理智告訴她程易軻不可能看得上方遙,但現實卻又讓她無話可說。

方遙雖然長相清秀,但是絕不是那種男人見了都喜歡的那種臉,再者說她日常裏的妝容也素雅,乍一看跟沒化妝一樣,特別是在電視臺這種美女如雲的工作間裏,程易軻就算要挑那也是女主播優先,而方遙只不過是後期組的一個小小組長,根本稱不上有名。

為何,這位程副主任一到單位,就總和方遙糾纏不清呢?

她似乎為方遙找到一個好理由,方遙順著桿往下爬,點頭稱道,“對對對,我在路上碰到程易,程副了,然後程副任特好,說今天聚餐問我要不要一起,你看今天可真巧。”

程易軻站在後面笑,沒急著拆穿她,不過方遙早就急的一頭汗了,見自己很完美的又圓了一個謊,不由感嘆道,古人說的果真沒錯,實踐出真知啊!

長年累月的潛伏實踐,遇到急事,總算是有點應付之策。

方遙看了一眼身邊的這位陪練,程易軻先生,她得意地笑了,似乎在說,看,我厲害吧!

女同事突然笑了,然後大家都笑了,他們這幫人的這個笑又讓方遙雲裏霧裏,她回過頭看了程易軻一眼,程易軻雲淡風輕地撿起一塊粉嫩的三文魚。

方遙望著眼前的景象有點無奈,低聲怨懟,“笑什麽?”

程易軻朝她走過來,似笑非笑的,然後用手掌在她的嘴角蹭了一下,方遙身形一僵,“幹…幹嘛!”

程易軻替她抹去了嘴角邊的一粒飯粒。

眾人的下巴在今天晚上再一次晚節不保。

陳分艱難的開口,“程副…您和方組可真熟啊~”

程易軻這人有個習慣,但凡別人和他說話,他一定會看著別人的眼睛回答,以表示尊重。

他看著陳分,十分真誠認真地說,“不。”

陳分松了口氣,正當眾人幹笑著準備開啟下一話題之時。

程易軻聲音平靜,“是非常熟。”

方遙低頭在用筷子蘸著魚子醬吃,她根本吃不出什麽味道,她不得不承認,雖然程易軻讓她下不來臺,但是她此時內心卻泛起了一種溫暖的情緒。

這樣溫暖的情緒,包圍著一直孤軍奮戰的她。

聚會散場之後,方遙一個人往地鐵站走,夜晚的風有些冷,她不自覺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她想到剛才程易軻談笑風生的樣子,她仍然跟數十年前坐在階梯教室仰望他的小不點一樣,頓時啞言,只是呆呆地望著他,好像自己除了望著他,也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方遙嘴角泛起苦笑,實事求是,她喜歡這樣的日子,能夠一直看著他。

前提是,時間停止,永遠不要長大,她就可以懷著這樣卑怯又細致的心思,一生一世。

周五晚上正值下班的高峰期,馬路上的車堵成一溜,有幾個司機下車對前面聲勢浩大的車隊吼著:“快走哎,堵這兒等著過年啊!”

方遙暗自偷笑,還好她沒開車來,不然這可倒黴死了。

自從程易軻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時候起,方遙不得不承認,她變了。

不再是那個只知道看著他,想著他,或者一心喜歡他的小姑娘了,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很希望程易軻能消失,只要程易軻消失,她工作、結婚,都可以很順利。

只要他一出現,方遙庸碌的生活就會被打斷,她不能像一個正常的女孩一樣去戀愛,去結婚。

因為再次遇見了他,方遙甚至心生了一種和除他之外的男人結婚是一種詐騙行為。

不是她不想,是她做不到,她腦子本身就不夠用,一面要去和不愛的男人打情罵俏,一面還要騰出空來應付程易軻,這不太現實。

在馬路對面等車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路虎橫亙在她面前,她一怔,方遙認得這是誰的車,坐在駕駛位子上的那個男人低沈的嗓音在說,“上車。”

方遙當時腦子裏無數的傑克蘇小劇場開始粉墨登場,如果她就是不上這輛車,程易軻會不會瀟灑地走下來,一個公主抱把她放在車裏。

可是現實當場打她的臉,程易軻冷漠地把臉搭下來,“你再不上來,我走了。”

原本她還沈浸在傑克蘇的微笑中,後面一排車的喇叭開始叭叭作響,打破了她的美夢。

方遙擡頭看,現在是綠燈通行時間。

上了車之後,很自覺地系上安全帶。

程易軻沒理她,就當她不存在似的。

方遙覺得挺莫名其妙的,你既然要載我,好歹跟我說兩句話吧,這樣的氣氛還真是尷尬。

方遙沈默半響率先開口,“謝謝啊。”,一句謝謝說的不鹹不淡,一聽就不真心,

程易軻淡淡道,“謝什麽?”

“謝謝你送我回家,我家在玄武路附近,你把我放在路邊就行。”

他笑了,方遙一定不敢相信接下來這句話是出自於他之口。

“這麽主動?”

方遙聽得頭皮發麻,假裝沒聽到,望著窗外的建築,似乎不是回家的路,“你導航出問題了吧?”

“不會。”

“前面就是電視臺。”,他正視前方,無比確信地說。

“電…視臺?”,方遙不解地看著他。

一個紅燈,他停了下來,表情挺欠揍的,語氣倒是很理所應當,“去電視臺還能幹嘛,加班啊。”

方遙一瞬間五雷轟頂,她已經過夠每天對著電腦屏幕的日子了,她才不要再回到單位。

“不不不,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走回家。”,方遙好言好語地央求他。

程易軻搖頭,冷漠的一張臉,“你以為我有閑心跟你敘舊?”

他繼續說,“我在跟你談工作,你現在這個消極怠工的態度非常不好,要不你寫封檢討給我。”

方遙癱死在副駕上,得,他說啥就是啥吧,她揮了揮手,好好好。

到了主任辦公室,方遙坐程易軻旁邊,基本上是把這兩年做的比較好的新聞專題片都給他放了一遍,最後程易軻頭也不擡地說,“你坐邊上去吧,我自己看,不懂的再問你。”

被利用完就被扔到一邊,這的確符合他的性格,方遙勾勾嘴角,嘲弄地笑著。

“知道了。”

☆、15

她恍惚間想起大學時候,一個叫徐戈的師兄偷了程易軻的新聞選題,自己當時還特別當回事,氣呼呼地去找學校酒吧找徐戈理論。

“徐戈,我有事問你,你出來?”。

周圍幾個穿著隨意的男生大笑著問徐戈,“你學校的妞長得真不賴啊。”

“徐戈,是不是你改了程師兄的選題。”,方遙說的就跟他搶了自己選題一樣。

微微熏醉的徐戈撓了撓頭,“什麽玩意兒?”

方遙冷眼看他,在他耳畔邊大喊,“我說程易軻!”

他不耐煩地叉著腰,翹著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程易軻程易軻,怎麽又是程易軻,我說你們女生煩不煩吶!”

徐戈一臉厭煩地看著方遙,揮揮手,“你回去吧,真掃興。”

“那我問你,為什麽把你的工作丟給我還有林敏,那明明就是該你完成的。”,徐戈在組織部的工作一向是最輕松的,大事兒導員都不會交給他,因為知道交給他那也做不好,基本上都是校對資料之類的小事。

徐戈也很聰明,轉手就把這些活兒扔給低年級的部員,反正他們也不會說不。

徐戈吹著口哨不說話,“那你明明知道,還不是照做了嗎?”。

他的意思,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方遙心裏竄上來一冒火,這跟無賴有什麽區別!

方遙冷冽地扯了個笑,像看清他一般點著頭。

抿了抿嘴,然後認真的看著他,說,“你以為大家做完了你的那一份是因為怕你嗎?還是你以為大家敬重你?”,不等徐戈回答,方遙奪過他的話。

“我告訴你,不是,他們是在同情你,同情你這個只會用師兄的身份壓制別人的可憐蟲。”

徐戈剛想打斷,就被方遙的滔滔不絕隔斷,“甚至連我,都是這麽覺得的。等你出了大學,你看看就你這樣的人,說的話辦的事,有誰會信服?想要什麽就去爭取啊,何必在背後搞這種把戲。”

徐戈跟聽段子似的,“嘿,你這套積極向上樂觀自強的人生格言誰教你的?又是程易軻啊?那他這些年改戰術了啊,開始弘揚人生主旋律了哈,果然有一套。”。

方遙冷靜地說,“你不要總拿這種對誰都無所謂的態度,沒有人會覺得你這樣是你的個性,有能力的人,別人才會稱讚他有個性。”

徐戈萎靡地看著方遙,淡淡地說,“方遙,你說夠了沒?”

一陣隱隱的痛感和一觸即發藏在他淡然的外表下。

“你是在說哪件事。”,徐戈冷靜地問,“到底是我把工作扔給你而生氣,還是因為我做了程易軻的選題,你才生氣。”

徐戈看見方遙此時的表情,嘴角惡劣地笑一下,像是驗證了自己所想,“果然,又是因為程易軻,是因為程易軻你才冒著這麽大的火氣來找我,如果不是程易軻,你是不是會忍氣吞聲做著本該我做的工作?你就這麽…”

徐戈想要繼續說,這時候方遙篤定地說了一聲,“是。”

“是。”,她堅定的眸子無比肯定地看著微醺的徐戈,徐戈擰著嘴巴,點點頭。

“因為我不像師兄你一樣,做什麽事情都像做賊一樣。畏畏縮縮,所以你才要來買醉是吧,你心裏很難受?”

徐戈笑了出來,就像看到一個小醜在舞臺上跳著獨舞,而方遙就是這個天真的小醜。

“我還以為你不一樣,方遙,你跟那些喜歡程易軻的跟班有什麽區別,你能不能有你自己的生活,等你真正了解程易軻之後你就會知道,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徐戈若有所指的說, “你會失望的,真的,我真心誠意的話。”

似乎這些話還不夠傷害方遙的自尊心,徐戈又加了一句, “他誰也不會喜歡,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你就會明白,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他誰也不會喜歡,他只會權衡利弊,想著和誰在一起會更好一點,所以你覺得他心裏會給你打幾分?你以為你比得過那些追他的女生嗎?”

他認真地看著方遙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後,堅定地說,“方遙,不要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了,你不適合他,他更不適合你。”

方遙沒給他什麽好臉看,只摔給他一句,“多謝師兄的提醒,我會註意的。”

但是她剛從酒吧出來,北方的冬天冷的要人命,方遙站在公交站臺邊上搓了半天手,819路公交仍然沒有來的意思,方遙張望著附近有什麽咖啡店,可以讓她取暖。

街對面有個星巴克,方遙仿佛找到了避風所,被冷風吹得頭陣陣發痛,她買了一杯中杯的拿鐵,在星巴克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身體果然暖和多了,被寒風汲取後流失的溫度也總算回來了點。

方遙趁天色還沒有黑,想著趕緊回學校,就在她剛推開星巴克的玻璃門的時候,她撞見了一個人。

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兩個人。

她的眸色一暗,原來高中論壇上說程易軻有女朋友的事情是真的,原先方遙還抱著幾分希冀,心裏暗暗想著或許那是流言罷了。

可是,她親眼看見了,她傷心的並不是程易軻有了喜歡的人這件事,她傷心的是,自己不能再騙自己這件事。

不能夠再自欺欺人,方遙心裏嘆笑一聲,要是能夠騙自己一輩子該多好,至少這中間的過程是幸福的,是沒有任何哀愁的。

程易軻和他的“女朋友”站在隔壁一家韓國商品店門口,乳黃色的燈光打在櫥窗上,營造了一種溫暖明亮的假象。

方遙看了幾眼,她想是時候該離開了,得不到就放手,她不要做個在背後偷窺的人,這不光明,也不夠灑脫。

她把紅色的針織帽戴在頭上,剛準備走的時候,方遙聽到了女生的哭泣聲,梳著高馬尾,穿著白色毛衣,紅色裙子,齊膝的長靴,在那時是很時髦的打扮。

不像方遙,鼓鼓的羽絨服,把她包裹成一個雪人,紅色的針織帽讓她看起來奇傻無比。

女孩哭了,她拉住程易軻的一只手,左右搖晃著,嘴裏好像在說什麽,方遙聽不清。

方遙只聽到程易軻冷漠高傲的聲音,“放開。”

也許,他們吵架了吧?媽媽說過,每一對相愛的戀人,總是會吵架的,吵的越厲害說明他們愛得越深。

方遙快速地瞥了一眼程易軻的側臉,白皙透亮,可是表情卻冷漠的嚇人。

女孩似乎不依不撓,嘴裏發出嬌嗔的聲音,程易軻有些厭煩的樣子,手插著口袋裏就要離開。

女孩用盡力氣抱住他的胳膊,不服輸地叫著他的名字,“程易軻!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才行嘛?還有你為什麽總故意擺出討厭我的樣子?你明明了解我對你…”,女孩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不過女孩子的自尊不允許她掉一滴眼淚,所以她死撐著。

方遙看著女孩著急的樣子,心裏聳然一動,這樣在大街上對一個女孩子是不是有些殘忍了?可是,如果程易軻牽起那個女孩的手,方遙會覺得更殘忍。

看到這個女孩,方遙似乎看到了自己,原來程易軻這麽嚇人。

程易軻不耐煩地站定,然後他的眼睛稍微不耐地閉了一下,看起來是真的很厭煩了。

他側過頭,對擡頭仰望他的女孩說,“我沒有故意。”

女孩的神情明朗了一點,眼睛裏重新閃著希望的溫度,程易軻卻冷冰冰地說,“也許我是真的討厭你。”

女孩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嘴唇哆嗦著,“你說,你說什麽?”

程易軻輕嘆一口氣,“你很漂亮,有很多男生也喜歡你,可是我不懂你為什麽一定要等一個不可能的人?”,他的語氣裏並沒有攻擊性,倒是平心靜氣地跟她講道理。

方遙心裏的某一處,隱隱一痛,這話是對那個女孩說的,可方遙卻覺得這句話是對她說的,每一個音節都刺到方遙心裏面去。

程易軻自然不會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任何的追求或合適都抵不過一句喜歡。

他們兩個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最後程易軻先開口,“我還有事,對不起。”

程易軻走到前面的一個出租車站臺上,看到一輛空的綠色出租車,他招了招手,自己率先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剩下冬夜裏的,那個女孩站在原地捂著臉哭泣,哭著哭著,她突然咯咯笑了,路過的行人都在朝著她望著,看她的打扮妝容,一定是一個很註重外表的人,而現在站在馬路上,不顧體面的大哭,都是因為那個人。

方遙朝女孩走過去,女孩哭的梨花帶雨擡頭看她,這個女孩個子不高,比方遙還要矮一截。

方遙淺笑,“你沒事吧?”

女孩搖頭,臉頰有些嘟嘟肉,看起來應該和方遙差不多年紀,“我不認識你。”

方遙又笑了一下,從包裏掏出一包餐巾紙,“我也不認識你,但是我看你很難過,這時候一個人會怯場,所以我站在你面前,你哭吧。”

女孩聽完方遙的話,剛剛平覆的情緒一下子又起來了,在北方的冬日裏,面對一個陌生女孩,哇哇大哭起來。

方遙雙手捧著咖啡杯,心裏默念著,“程易軻,你可真該死啊?”,他這個人究竟是毀了多少少女心?

後來在x院的食堂,方遙見過這個女孩一兩次,女孩在人群中見到方遙心中微動,剛想打招呼,卻被方遙的一偏頭,間接性拒絕。

方遙明白,她們最好永遠也不要知道對方的名字,以免真相敗露,彼此討厭。

☆、16

方遙托著下巴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望呆,徐戈這人雖然嘴巴欠,但說的還真沒錯,程易軻確實不適合自己,自己也不適合他。他們兩個就是有著畢生無法到達的距離。

原先她只是在發呆,對於後來是怎麽倒在沙發上的,她一無所知。

只是醒來的時候胳膊和脖子突然開始酸痛,身體上的小問題無時無刻提醒著她,不再年輕。

只是睡夢中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臉濕熱,她擡手抹了抹,卻什麽都沒有。

醒來時候,方遙擡頭看了看時鐘,已經十點半。

剛想起來,身上蓋著一件西服外套掉落在沙發上,上面還沾染著煙草的香氣,而程易軻還坐在電腦前一絲不茍的看著過往的片子。

方遙心中不是沒有感動,但也只限於感動而已,她把衣服整齊地疊好,放在沙發上,疊衣服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來大學的時候,程易軻也給她披過衣服。

那時候的情景比現在還要窘迫,那天是個深冬的晚上,宿舍樓底下的於是停水了,於是她走到大浴室去洗澡。

她發著抖走到大浴室下面,好不容易洗完出來了,剛才洗澡的時候還挺暖和,洗完就只剩下冷了,特別是被冷風一吹,她用拳頭抵住嘴巴,好讓自己不要發抖得太厲害。

只穿著一件小外套實在抵禦不住北方的風,況且頭發上還滴著水,露出腳趾的塑料拖鞋就更別提了,她的腳趾彎曲,以此好讓僵硬的腳趾不那麽冷,得以前行。

方遙只顧低頭走路,前方一團黑色的身影赫然在她面前頓住,那人的表情就跟見到鬼一樣。

他穿著黑色的夾克,灰色高領毛衣,顯得整個人更加的消瘦,下頜線順暢柔和,胳膊間夾著一本藍色的新聞傳播學的教材,右手拿著一個水杯。

他憂慮地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濕漉漉的女孩。

額前的頭發還滴著水,方遙的第一本能就是想往回跑,這樣的念頭在碰到程易軻的時候,在方遙腦海裏出現過很多回。

人類本能,趨利避害,她就如重傷小兵,剛準備躲山洞裏只求保一命,當萬帆過盡,自以為萬幸過後,一出來就碰到敵方的將軍。

那人的臉雖然看不清楚,可方遙意識到那就是程易軻。

不會這麽慘吧,為什麽平時裏見不到他,偏偏要自己這麽狼狽的時候,才會遇見他?

方遙心裏的那個小人此刻早已自殺一百多回了。

方遙低著頭,那團黑影正在向自己靠近,秋夜的風很大,呼啦呼啦的吹,方遙還是能清晰地聽到,他在說,“是方遙嗎?”

那時候他們剛剛認識,準確的來說,是程易軻剛知道這世上存在一個名叫“方遙”的人。

方遙打了個冷顫,不是被凍的,而是他的聲音,讓她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剛想擡頭說話,那團黑影靈活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一只手拿著遞給她,拿著夾克的手修長白皙。

方遙一臉疑惑地看著他,程易軻眨了眨眼睛,“穿著吧,你這麽回去會被凍死的。”,說完他又笑了一下。

這件黑夾克是程易軻之前在新聞學院晚會上穿的那件,現在他只剩身上的一件灰色高領毛衣了,在黑夜裏顯得他格外的奪目。

方遙看見程易軻帶著疑慮的看著自己。剛想和他解釋自己宿舍樓底的浴室停水一連串原因,但是嘴巴還沒張開,就打了一個噴嚏,程易軻笑著拍她的頭她,“走了。”

方遙沖著他的背影說,“那你怎麽辦?”,說完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他側過頭來,晚風把他的頭發吹起來,幾根劉海搭在了他黑色的眉毛上,“我宿舍在5棟,就在大浴室對面。”。

他沖後面那棟紅白相間的學生宿舍指了指。

方遙領悟地點頭,呵呵真是洗到閻王爺家門口來了。

就在她準備告別的時候,程易軻早已大步朝著宿舍的方向走去,自己一只手按在肩上的黑夾克上,上面還彌留著他的溫度。

程易軻的背影還是那樣挺拔與眾不同,不像一般男生那樣松垮垮的。

方遙又打著顫,正準備轉身回宿舍時,程易軻霎時間回頭,對方遙喊著,“再見,方遙。”。

他沖方遙揮了揮手。

程易軻的手很大,以前在一中對面的100路公交車上,因為人多擁擠,方遙不小心碰過那只手一秒鐘不到,不像言情小說裏寫的那樣冰涼,反而很熱。

方遙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溫度,還是程易軻的溫度,反正是燙手的溫度,生理反應促使,她快速地縮回去。

現在,他揮著那雙有溫度的大手對自己說再見,方遙又看到那個在黑暗裏,最明亮溫暖的笑容。

在所有和他相關的日子裏,他永遠是那個最明亮的存在。

幸好有夜色為她掩飾,程易軻不會看到她眼睛裏那閃著露水一樣的東西。

想到這裏,再看著此刻正與她身處一室的程易軻,她不由地笑了深感命運捉弄,曾經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她身邊,可他們除了工作,什麽也談不成。

方遙,你別太癡心妄想了。你現在想的應該是怎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而不是追逐那個不可能的人。

況且他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人家還是個大美女。

方遙對著手機看了看自己,再回想起那天晚上夜風中的柔弱美人,她永遠那麽完美。

以前高中的時候,徐嘉依和方遙算是點頭之交,因為她們兩個常常搭同一輛地鐵,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自然臉熟些。

徐嘉依和程易軻一樣,是一中有名的人物,程易軻憑借他的才氣和成績,外加一項俊朗的外形。

而徐嘉依就比較簡單,她純靠臉。

一個女孩能純靠臉就能夠在全校以及論壇上成名,絕算不上一件壞事,這是一件令所有女生會驕傲也會嫉妒的事兒。

所以,當徐嘉依的排名成為一中校花榜第一名之後,在背地裏說她行為不檢的人太多太多了不用查,絕大部分都是女生,男生只會欣賞,然後默默地在她照片底下點讚。

第一次見到徐嘉依是在地鐵二號線的等候區上,方遙是住校生,每隔一個月回家一次。

透過對面的玻璃門,方遙看到自己穿著寬大的夏季校服,和肥大的灰色長褲,左右手上都被雜貨堆的滿滿的,洗臉盆,夏天用的涼席子,活像個雜貨鋪老板娘。

而那一側的徐嘉依卻兩手空空,輕松地抱著雙臂,靜默地站在一旁聽歌。

穿的不是夏季長褲,而是校服擺裙,學校也有發特定的裙子,不過方遙覺得一條裙子學校賣四百元的價格有點貴,就沒有訂購。

果然,四百元的裙子還真不賴,襯托的她十分飄逸,細長的雙腿,嬌嫩白皙的小腿一點肌肉都沒有,引來同行人的紛紛側目。

想來這樣的人應該習慣了艷羨的目光吧,方遙默默地想著,似乎優秀對於他們,是順理成章的事。

其實美女和醜女都差不多,她們都有回頭率,而且路人沖她們回頭的原因的大差不差。

美女是,我來看看究竟是多美。

醜女是,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醜。

方遙應該慶幸,她既不是美女,也不是醜女。

無論是以前高中的時候,還是現在服飾妝容加持,方遙都是比不過徐嘉依的。

“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說的就是她這樣的美人,方遙認輸。

程易軻和徐嘉依走到一起,她一點都不意外,在她心裏反倒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兩個優秀的人遇見了在一起,這不是太正常不過了嗎?

或許,程易軻和自己在一起,那在別人眼中才不正常吧。

方遙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在擡頭望著辦公桌上的那個人時,他已經不見了,然後就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程易軻站在門口不耐煩地瞧著玻璃門,“這麽喜歡我辦公室啊?”

方遙蹭的一下站起來,跟在他屁股後面等電梯。

進了電梯間,程易軻按下一樓的銀邊按鈕,便不再跟她說話。

他眼睛一直盯在下降樓層的紅色數字上面。

封閉的空間裏,只有電梯下降的聲音,還有他平穩的呼吸聲,不知是方遙心中有癥結,還是不甘心。

她理了下頭發,裝成有口無心隨便一問,“那個,你和她什麽時候認識的?”,說完她就抿了嘴唇,告訴自己不管他說什麽,都不要再說話了,說多錯多。

仰頭看著數字的程易軻,原本嚴肅清冷的臉頰上,嘴角似有似無地勾了勾,“誰?”

方遙心中冷笑,嘴裏咕噥著,“徐嘉依。”

他似乎很喜歡這個話題,站定,望著她,認真地說,“高中啊,那時候我高三,她高二吧,好像是我們那一屆畢業典禮的主持人,正好我又是學生代表,就這樣認識了。”

方遙點頭,果然說到自己喜歡的人,話就多了起來,方遙朝他賤兮兮的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真怕自己不打住,程易軻接下來能跟她扯出自己和徐嘉依的愛情絕唱。

這可真是說者高興,聽者吐血。

方遙笑著評價,“挺好。”

☆、17

似乎程易軻不滿意她的回覆,估計在程易軻看來,方遙得為他痛哭流涕,他才能勉強滿意,男人都是這樣,報覆心極強。

方遙沈默的想著,嗯,占有欲?可能是這樣。

出了電視臺,程易軻跟著方遙走,跟變態跟蹤狂似的,方遙心裏發毛,驀然在一個路燈下停住。

方遙回頭撓了撓頭,不自然地問他,“怎麽了?你不是開車的嗎?”

他擡頭,頓了頓,聲音裏帶著嘲諷或者說不自信,“那天,那個男的,真是你男朋友?”

隨後他又惡狠狠地加了一句,“不許再騙我。”

“啊?誰?”,那一刻,方遙覺得他說的真荒謬,自己哪來的男朋友。

然後下一秒,她才意識到,是有。

何大勇不是嗎?方遙覺得好笑,荒唐的點了點頭,聲音微弱,“那個,那個其實吧。不能算…”

程易軻揚眉,冷冷的一笑,那笑聲簡直比十二月馬路上被車輪軋過的雪,還要冰冷。

“真不敢想象你,究竟有多少個男人。”,他皺著眉頭,走到她身側,“是不是,只要是男人就可以,即使是那樣刁鉆的小人,也能入了你的眼。”

方遙聽出來了,他不是在問何大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他意有所指。

指向的全是自己,方遙這個人,有多麽的不堪,有多麽的下三濫,有多麽的寂寞空虛,隨便一個男人,她都能接受,並且興高采烈,覺得這是上帝的饋贈。

方遙笑了起來,順著他的話不帶感情的說,點頭,眼睛裏帶著被理解的光,“對啊,你怎麽知道?”

“我和你不一樣,我很隨便的,只要是男人,只要不是太看不去的,我都可以接受。不像你,要挑來挑去,找個配得上你的。”

他語氣平淡,壓根沒有因為方遙的怪聲怪氣而生氣發抖,他關註的點在於方遙這句話的後半句,“我什麽時候挑來挑去了?”

我沒挑啊。

方遙怔了下,然後程易軻的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意,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靠近她。

伸手撫上她在寒風中冰涼的臉頰,輕聲說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方遙冷笑,偏了偏頭,白了他一眼。

“我在很認真地跟你說話,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方遙轉過身去,轉身的那一瞬間還不忘輕蔑地斜了他一眼,然後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的唇角已經在她的唇邊了。

方遙本能地去推開他,誰知兩只手被他攥的更緊,他的吻帶著熱氣,帶著憤怒。

並不是七年前在核桃林裏那樣淺淺的吻,此刻的吻,讓方遙明明白白意識到,他不再是那個站在階梯教室,自己記憶中的程易軻,眼前的他確確實實的存在,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男人。

一個有欲望,有占有欲的男人。

過了好久,他才放開她,看著她迷茫的眼睛,他低聲一笑,“我說過,如果你騙我,我會用老辦法對付你。”

“無恥。”,她的聲音有些含糊,沒有底氣。

方遙坐地鐵回到家時,她還沒把鑰匙拿出來,門就開了。

她以為見鬼了,活生生被嚇了一跳,在她還沒驚呼出聲的時候,一只手指豎在嘴巴上示意她小聲點。

“別叫,是我!”,說話的人一頭幹練的短發,樣子還是那麽酷,可是她身上穿的確實粉白色的兔子棉衣,這和周念平時的風格太不相符。

可是這兩者不同的相碰撞,卻讓方遙忽然的找到一絲萌點。

方遙看清她的臉,定神斂氣一陣,把鑰匙往玄關上的鞋櫃上一扔,語氣疲倦,“怎麽是你啊?”

“嘿,聽你的語氣,你似乎對我的出現很不滿意啊。”,周念關上門,橫躺在沙發上問她,“哎,我跟你商量個事唄。”

方遙剛剛閉上的眼睛,再一次睜開了,眼底露出恐懼的光。

此人找上她,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上次周念找自己陪她相親,她把地址抄錯了,去了隔壁夕陽紅老年相親中心,坐對面的是個耄耋老人,那大爺對著照片看了好久,緩緩笑道,“徐女士,您可比照片上年輕多了。”

“呵呵,大爺,您客氣了。”,周念居然這也能接上話。

方遙當即五雷轟頂,從桌下拉了拉周念的手,趕緊走吧。

周念雖然也一臉尷尬,不知所措,但是她還是以這位“徐女士”的身份,硬著頭皮和這位大爺聊了有半個鐘頭之久。

事後方遙詭異地問她,“你為什麽不說清楚你不是那位徐女士?”

“嗨,沒事兒,反正相親是我媽安排的,跟誰相親不是相啊,反正這幾年我也沒想著結婚。”

所以,有著這些吊詭的相親經歷,方遙決心再也不要跟她去相親了,這哪是相親,這簡直就是抓娃娃,抓到哪個是哪個。

方遙冷了她一眼,“幹嘛都行,反正我就是不陪你相親了!”

周念一把抱住她,“不行啊,你怎麽能拋棄我嘛…”,她還想叫喚,方遙當即阻止了她,“你說說看,你相親幾回了?”

“不是嘛,你聽我說,你不用陪我進去,你就在門口蹲著等我,如果對方是個長相帥氣,事業有成的有為青年,你就不用進來了,但是要是中年禿頭大叔,你就趕緊打電話給我,說…”,她拼命地想。

“說你家著火了,還是你媽又住院了,又或者,你表弟鄰居未來老婆的侄女在搶救?”,方遙一一細數她往日的惡行。

她苦思冥想,“還是著火吧,總咒自己家人不太好。”

第二天一大早,方遙還在睡夢裏與周公糾纏,周念就已經收拾好,晃著她的肩膀,“快起來啦!你也太能睡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照你這樣的生活習慣,以後誰娶你誰倒黴!”

方遙半撐著身子坐起來,打了個哈氣,“這才幾點啊?”

“幾點?十二點半了!我下午和人約的兩點鐘見面,你忘啦!”

方遙勉強睜開眼睛,周念刷的一下把窗簾拉開,一陣刺眼的白光立馬湧進房間,方遙埋在被子裏大叫,“救命啊!!”

一點四十五的時候,周念便拖著方遙來到一家歐式咖啡店,這家咖啡店挺有名,在著名的鼓樓街區附近。

從外面歐式的裝修風格,和服務員堪比孫子的服務態度,就知道了這家店絕對價格不菲。

果不其然,一杯檸檬水36元。

方遙小心翼翼地問她,“你確定要在這裏見面?”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周念要不是看這裏人多,巴不得把此人打一頓,“你是不是整天在電視臺剪片子剪瘋魔了,你這麽不願意投資,哪來的男人啊?”

方遙點頭沈默,她點了一杯水果茶坐在離周念約會的地方只離一個隔板的位置。

等到周念的那位男士到場之後,方遙覺得自己被匡了,那人一身西裝筆挺,一米八多的大個子,應該應符合周念的審美標準的,她的歷任男朋友,個頭基本都是在一八五以上,沒有例外。

周念的初戀就是這樣,宋宇,省排球隊的運動員,長得一般,做人也不咋地,就個頭,賊高。

眼前這位男士雖然不是多帥,但是看起來挺有禮貌的,見周念許久都沒有朝自己這裏求救,她只能手托腮,望著窗外的街景。

一個相貌清秀的服務員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請問,小姐,您還需要加點水嗎?”

方遙回頭看他,抿嘴笑笑,搖頭說不用了。

回頭的一霎那,她發現周念不見了,和她相親的那男人也不見了,她左顧右盼,竟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

不會吧,那兩人進展這麽快,都雙宿雙飛去了?

就在她下巴磕快要掉地之前,方遙在一間VIP房間門口找到了她。

周念手中正拿著一杯滿滿的橙汁,怒目圓瞪對著坐在榻榻米上的女人,那女人優雅美麗,舉手投足間都彌漫著一種清貴精致的氣息。

方遙剛趕過去,周念二話沒說,就把這杯果汁全部倒在那女人的頭頂上,從頭淋到腳。

方遙一時間怔住,剛準備問責周念,“你幹嘛?你瘋了是吧?”

再瞇眼仔細看這女人,突然明白,也突然間挑不出周念有什麽刺兒了,方遙就差點順嘴說,“你繼續你繼續。”

那正發著抖抿著嘴唇,只顧用紙巾擦拭額角的果汁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嘉依。

當年搶了周念初戀的那個人。

☆、18

18

原本方遙還攥著周念胳膊不放的手,突然間松了下來,這份恨,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散的吧。

“你真賤,一得了空,又來勾引別的男人了吧,你以為所有男人都會被你這樣嘴臉蒙蔽嗎!”,周念紅了眼眶,方遙感覺到她的肩膀在止不住的顫動。

再往裏間看,方遙只看了一眼就立馬縮回頭,就跟見了鬼一樣,坐在徐嘉依對面的那個男人,正雲淡風輕地喝著茶,一點都沒有因為自己的女伴被人潑了一整杯橙汁而有半分的改色。

甚至,他看都沒看門口的周念,只是在喝杯中的茶。

方遙倒吸一口涼氣,怎麽會是他?

回頭再想想,怎麽就不能是他,他現在不就是徐嘉依的男朋友嗎?

方遙現在算是真的心裏涼了半截,之前她還時不時的騙自己,也許他們不是戀人關系,只是偶爾遇見,但是現在,她是怎麽也騙不成自己了。

不能繼續騙自己,怎麽有點兒難過呢?

的確,他們的親密,是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

很顯然,周念也看到了這個男人,跟見了鬼似的大叫,“程易軻?”

方遙緘默無語。

程易軻有些意外,他這下才超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周念驚愕的表情,還有方遙的半個背影。

周念回過頭,推了方遙一下,“怎麽,怎麽是他啊?”

方遙難為情地笑笑,然後低著頭沈默。

周念恍然大悟般,“噢,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今天打扮這這樣呢,我就知道,又是出來勾引男人,這次的胃口挺大的啊,開始勾引程易軻了,你也不照照鏡子!你這樣的人,不論擦多少層粉,抹多厚的口紅,你就是一個破壞別人感情的小三!”

方遙扶住了額頭,場面亂成一鍋粥,咖啡店的經理站在房間門口想要插手,卻也張不開嘴,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情感糾葛。

方遙低著頭進來,拉了拉周念的胳膊,“走吧走吧,別杵這兒了。”

周念掙脫開,揚眉反問,“拜托!我在替你說話好不好,她搶男人都搶你身上來了!”

方遙閉了閉眼睛,然後聽不自然地對徐嘉依笑笑,“不好意思啊,今天的事我來承擔,你看,我賠你多少錢比較合適?”

周念盛怒打斷她,“憑什麽呀!憑什麽是我們給她…”,然後周念的聲音戛然而止,方遙回頭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然後緩緩道,“我們做錯了,自然是要給錢的,能用錢擺平的事情,多說也無用。”

這句話像是對周念說的,更像是對徐嘉依說。

周念原本震怒的神情緩了緩,嘴角勾了幾分笑,然後揚氣下巴,輕蔑的居高臨下的瞟了一眼一臉楚楚可憐的徐嘉依,站在方遙這一邊,“對,能用錢就解決的事情,何苦費口舌。”

徐嘉依自然沒有要錢,只是一臉愁容地對身邊這位程易軻說,“真是讓你見笑了。”

呵呵,還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方遙心裏還是挺佩服徐嘉依的,如果自己做了破壞別人感情的事,估計早找個洞鉆進去了吧,哪還有空想著怎麽為自己辯白。

周念擰著眉,“你…你怎麽這麽喜歡演戲!”

被方遙從咖啡館裏架出來,一路上周念依然怨氣不消。

方遙在街邊的港式奶茶店買了一杯檸茶遞給她,“消消氣吧!”

“你今天幹嘛不讓我繼續罵她?”

方遙嘆了一口氣,坐在上海路的長椅上,“你罵了又怎樣,而且那麽一大杯橙汁直接潑她頭發上,那麽稠膩膩的,肯定很難洗。”,方遙得出這樣的結論後,很不厚道的笑了。

她繼續問周念,“這不就夠了嗎?過去的事已經沒法改變,你不能拿她怎麽樣,現在的氣也消了,算了吧,說不定這次過後,以後都不用見面了。”

周念咬著吸管,似乎是默認般的點頭,然後她突然又想起什麽一般,大聲道,“程易軻!對對對,還有程易軻!她怎麽跟程易軻搞上的,原來程易軻和宋宇一樣,只看美色!根本不在乎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男人嘛,不都這樣?”,方遙挺無奈地說。

周念不平地說,“那你就這樣了?就隨她勾引程易軻了?你現在怎麽一點鬥志都沒了,當初你不是為了和程易軻上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那可真是兢兢業業、勵精圖治,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在圓規曲線上面也不放手的嗎!還有啊,你志願差點撲空你知道嗎?”

方遙淡淡的笑,她指的是當年高三填志願時,她一心只願意填報國際新聞專業,其他的看都不看,壓著分數線進了x院。

方遙凝神了一會兒,然後揉了揉太陽穴,說道,“都過去了,你就別提了,弄得跟我的黑歷史展覽大會似的。”

“誰讓你喜歡他!該!”

方遙回頭看著周念怡然自得地喝著飲料,心裏想,這句話可真是精辟,可不是嗎?

誰讓你喜歡他的,你這不是活該找罪受嗎?

正當她腹誹的功夫,看到對面街道邊上正停著一輛車,她再熟悉不過了,車窗開著,裏面的人,正側臉朝自己看來,方遙一滯,捏緊了手中的飲料瓶。

她想起了昨天在電視臺門口的那個吻,路燈暗沈,冷月清輝,夜風濕漉。

程易軻的嘴唇帶著報覆的熱切,失而覆得後的竊竊自喜,像是終於尋回了什麽一樣。

而方遙的嘴唇卻是冰冷遲緩,跟放在冰箱裏長達七年的冰塊似的,她完全忘記了和人接吻的情緒跌宕應該是怎樣。

昨天他說,“徐嘉依不是我女朋友。”,像是一句承諾,但事實卻是謊言。

方遙如今撇開情緒的癥結,仔細再一細想,世上還會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兒了嗎?

一個男人消失七年,音信全無,只留給你在陰冷的核桃林裏一個毫無感情的吻。

你原以為那只是一個吻而已,誰沒有過往的青春,誰沒有值得痛哭一場的感情?

但是本應該存在於記憶裏的那個人,冷不丁地出現在你的生活裏,毫無章法地破壞你原本環形的生活軌道。

你不能動彈,你成了他的提線木偶,但是你很清楚,這一切是你自找的。

那個人二話不說先來問你的罪責,嘲笑你感情的失敗,諷刺你的饑不擇食,質問你究竟有多少男人。

轉身,卻在這裏和另一個女人暗通款曲。

這不是雙標是什麽?

方遙心裏暗暗冷笑,吸了一口被子裏的檸檬汁,實在是酸的很。

下一次,如果此人真的把自己逼急了,她倒是也要問一問,“程副主任,請問您究竟有多少個女人呢?”。

方遙這麽極端的想著,手上的勁不覺加重了幾成。

褐色的檸檬汁滴在她深咖色的針織長裙上,被沾染的那一小塊裙子上的顏色變深,方遙無所謂,這就是她愛穿深色衣服的原因,這就是她愛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永不招惹男人模樣的原因。

周念提醒她,尖聲叫了聲,“啊啊,要灑出來啦,方遙你幹嘛呢!魂丟啦?”

很快,他搖上車窗,離開這片喧囂中。

晚上周念回父母家吃飯,順便交代相親始末。

方遙一個人從鼓樓走到玄武,因為喝了大半杯特酸的檸檬汁,她口渴難耐只想趕緊回家喝半桶礦泉水最好。

生理需要的緣故,她走得特別快,但當她路過家門口的那條街道上時,心口微微一怔,她停住腳步。

一個人正倚在車門邊上,很不耐煩地低頭看表,急不可耐的眼神,終於對上了她慌張又錯愕的臉孔。

他緩慢又疲憊地直起身子,看了她一會兒,一股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是烏龜嗎?”

距離剛才,過了整整三個小時,上海路距離玄武並不遠,地鐵兩三站就到了,主要是方遙看著周末街頭上都是居家出行的夫妻孩子、相伴而行的熱戀情侶,自己倒真是形單影只起來,一時間落寞,加上腿上是真無力,根本走不快。

於是步伐沈重,龜速般地拖著身軀移動,三站路的工夫,竟走了三個小時。

方遙微微搖頭,她還真是佩服自己。

“這麽巧?”,方遙疲了,聲音裏也帶著幾分慵懶。

程易軻神情滯了幾秒,然後他勾起薄唇像是好笑,憤憤不平地說,“能不巧嗎?我等了你仨小時。”

方遙看到程易軻鐵青的臉孔,眼神一楞,其他的方遙都看不見,她只能看見程易軻的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在瞧著她看。

當時方遙心裏閃過一個令她心寒的想法,程易軻不會是來替徐嘉依報仇的吧?

還真像武俠小說裏寫的那樣,“只見那賊追到了三岔口,然後把寶劍抽出劍鞘,帶出一陣白花花的亮堂,那賊不發一語,直直戳入了對方的喉舌,霎時間鮮血四濺,一命嗚呼。”

程易軻雙手抱著臂,蹙著眉頭,伸過頭來盯著走神的她,“餵?”

方遙從臆想中回過神來,猛得一驚,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連忙說,“你來幹嘛?”

左右想了想,不等他回答又追問,“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這?”

“你不會調了我人事檔案吧?”,方遙說完這句話,他就笑了,輕描淡寫的一句掠過,“我有那麽猥瑣嗎?”

“你親口告訴我的。”,他繼續說著,“你說過你家住在玄武。”

方遙皺眉細想,恍然想起自己的確對他說過,那天她在日料店分手之後,她在路邊碰到了他,原以為他是好心送自己回家,結果卻是送自己去加班,這人記性不錯,怪不得當年一中的理科大神,小高考政治能考A?。

對於那天的記憶,很清晰,也很深刻。

因為那天晚上他在電視臺的大樓前,吻了她。

一個既生疏又久違的吻。

方遙淡淡地說,“這裏不給停車。”

“是嗎?”,他的語氣好像並不在意,只當她在說一句玩笑。

方遙擡頭認真地說,“真的,這裏不給停車,上次我在這裏停車罰了三百多。”

程易軻看著她一臉誠懇的臉頰,忍不住笑了。

然後兩人又是無話可說,誰也沒有把那個吻視作兩人更進一步的標志,而是都自動忘卻了那天晚上的經歷。

方遙在大學的時候,聽過自己的室友茜茜說過這樣的一套理論,接吻並不是意味著你們可以朝著男女朋友的方向前進一步,而是檢測你們是否可以繼續做朋友。

現在的男人呢,喜歡可以親你,不喜歡也可以親你,甚至上床都可以,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動物。

方遙曾經趴在茜茜的床頭向她虛心請教,茜茜打個哈欠一臉老江湖的做派,“阿遙,如果你把那個吻當回事了,你就上了他的套了,你就玩他嘛,他不是親你嗎?你親回來……”

方遙聽後忍不住笑了,她要是能親回來,那她就真的是有出息了。

☆、19

19

所以大部分時候,方遙希望自己能夠迷糊一點,或者面對感情隨意一點,或許她能夠得到身體或者表面上的足夠滿足,也許可以得到一個看起來不錯的感情,亦或者婚姻。

但是她太清醒了,無論再多昏暗的路燈下,面對自己少女時期暗暗著,明目張膽著愛著的男人,她依舊無法自欺欺人。

在某些時刻她很感激程易軻這個人的出現,支撐了無數個學生時代難熬的夜,面對無措的試卷,堆成山的練習冊,她依舊咬咬牙堅持下來,考到了旁人不敢想象的大學。

高三那年,當她考上x院時,“你運氣可真好!”,這是別人對他考上x院的評價,這像是祝福,又像是暗諷,話語間似乎在說,你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方遙不置可否,但她沒有站出來據理力爭,而只是淺淺的笑。

在她的成長裏,沒有選擇隨遇而安這種活法,喜歡程易軻這件事情讓她沒有了退路。

這樣遙遠的愛情讓小女孩方遙明白,原來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讓她知道人生可以這麽活,原本平凡的小女孩,也可以熠熠發光。

但更多時候,她恨。

方遙註意到他脫掉了剛才在咖啡店時候的淺藍色西服外套,只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襯衫,領帶松了松,沒那麽謹慎。

她想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要來等她。

但是她忍住了,她心裏害怕他說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聽的。

方遙笑了一下,淡淡地說,“美國的這些年,讓你有了喝下午茶的習慣。”

他很無所謂地笑,搖頭,“也許不是我真心誠意想喝。”

難不成還是別人把刀卡在你脖子上,逼你喝的嗎?方遙偏開,走另一條路。

程易軻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幾分較真,又有幾分懇求的意思在裏面,“下次我不喝了。”

方遙回過頭沈默地看著他,程易軻淡淡笑了笑,方遙心虛地看向別的地方,“你喝不喝關我什麽事。”

他理所應當的說,“你可以監督我啊。”,他點點頭,眼神堅定,就跟犯了錯的小孩祈求媽媽的原諒一樣。

雖然方遙明白這是他的糖衣炮彈,但是她忍不住地笑了,沒想到程易軻也有可愛的一面。

方遙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嘴上不饒人,非要說一句,“我又不是你媽,我管你這麽多幹嘛?”

他看向別處,笑聲愉悅,聲音並不大,卻十分沈穩,“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我媽。”

“我媽哪有你對我好。”,細若蚊吟的聲音,然後轉過臉來註視著方遙,眸子透出炙熱的熱量。

方遙先是楞了一下,心中懷著怒氣和窘迫全部沖他發洩,踩著高跟鞋氣勢洶洶的走過去,直接把手中半瓶飲料全部撒到他身上。

程易軻沒有躲的意思,他幽怨平淡的表情像是看淡紅塵,發出虛弱的聲音,“你們女人招數怎麽都一樣?”

“除了潑果汁就沒有別的了嗎?”

方遙一不做二不休,攤手道,“那你報警吧。”,方遙氣鼓鼓地瞪著他說。

實話實說,方遙想打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恨不得把從這個人身上的得不到的愛,通過最暴力的方式打回去。

程易軻笑了一聲,他這回是被她逗笑了,“我為什麽要報警,你腦回路可真大,我報了警對我有什麽好處?”

“你可以讓法律制裁我啊,反正你不就是恨我當初騙了你嗎?”,方遙沒想到她一霍腦的全說出來了,她表情滯了一下,原本的氣焰囂張也變得沈寂無言。

他低頭看著她,半響過後,不怒反笑,嘴裏說道,“你不準備對我負責嗎?”

“我又沒拿著槍逼你去美國,憑什麽賴我啊?”,方遙心中不平,聲音都帶著顫。

“我說的是它。”,程易軻指了指身上被檸檬茶浸了一大半的襯衫。

方遙傻在原地,半天才恍悟的應了一聲,心虛地捋了捋附在額角上的碎發。

“你不會讓我就這樣回去吧?”,這個聲音怎麽聽起來那麽委屈呢?

還沒等方遙應他,他邊從西褲裏拿出黑色的遙控鑰匙,朝著車子的方向按了一下。

然後立在方遙身邊的那輛車,突然的響了一聲。

“上車吧。”

方遙上車,還沒坐穩,程易軻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很不耐煩地掛掉。

沒過一分鐘,電話又響了,就在程易軻還想掛掉的時候,方遙不安地說,“你還是接吧。”

程易軻看了她一眼,楞了楞神,然後按了接通鍵,方遙忍不住地從發簾邊偷看他的一舉一動,接通了電話後,他就嗯了一聲。

“我在外面。”,程易軻的手指敲著方向盤的邊沿。

然後他換了一只手接通電話,眉心皺成一團,任憑誰都能看出來他現在很不開心,他接著說道,“外面就是外面,那你是要我給你發個定位過去嗎,如果你需要我馬上發。”

他的語氣諷刺又尖酸,話語間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掛電話的意思。

方遙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一會兒該和他說什麽,在她記憶裏的程易軻一直是謙和有禮,溫潤如玉的樣子。

她默默地把車窗搖下,假裝若無其事地看外面的街景,結果什麽也沒看到,就看到對過街上一只貓和一只狗在打架,看樣子這是一出好戲。

她好整以暇地觀看,不過越往下看,她發現情況不對,這不是在打架,而是…

方遙十分通情達理地再次把車窗搖上,不去圍觀它們的好事。

然後車子裏的那個男人,正氣呼呼地把手機按滅。

“怎麽了?”

他沒說話,臉色不怎麽好看,方遙暗自猜度著,她猜電話裏的那個人是徐嘉依。

下一秒,程易軻就打消了她這個念頭,“是我媽。”

他發動車子,倒了個車,就駛向地下車庫裏去。

“你和你媽關系不好?”,方遙猜測,不自覺地抓緊了安全帶,照著他這樣心情開車,準不齊就撞到墻上去。

程易軻目視前方,沒時間看她,看樣子還算是個合格的司機,方遙這下才安下心。

“我不是說了嗎,我媽還沒你對我好。”,這話說的可真孩子氣,他嘴角有了淺淺的笑意。

方遙無奈地白了他一眼,“別亂說好不好,你媽好歹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方遙以為這是他的氣話,程易軻靜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她,“你媽會逼你結婚嗎?”

即使在下午,車庫裏也並不亮堂,她看不清楚程易軻的表情,但是她從他說話的語氣裏,聽出來,他並不快樂。

方遙跟被什麽擊中一樣,直了直背,機械地點頭,又搖搖頭。

程易軻也不多問,接著說,“我媽會,他巴不得讓我和她喜歡的女孩趕緊結婚。”

方遙腦子裏冒出一個挺不切實際的名字,她皺眉道,“徐嘉依?”

“這不是第一次了,我哥,就是被她逼成現在這樣,有家不能回,有冤無處訴。”,說完他無奈地笑了。

“《辭世詩》”,方遙搖頭笑道,川島芳子的詩。

程易軻挑眉,眼中有幾分歡喜,“你還記得?”

“當然了,大學電影分析課上 寫影評,每個學生都跑去圖書館找她的資料。”

“是啊,還有人偷書呢。”,程易軻不動聲色地報覆她,語氣幽幽,眼角邊上有隱約的笑意。

方遙會想起大二時候去圖書館三區找這位奇女子的資料,怎麽也找不到,最後在一個桌子上看到了那本書。

想都沒想,直接在那桌子上抽走了那本書。

“我不知道那人就是你。”,一個遲來的解釋,程易軻聽了也沒說話,拔下車鑰匙,然後偏過頭看她,“走吧。”

走到地下車庫旁邊的電梯,方遙顯得十分拘謹,回頭給他打個招呼,“我可告訴你啊,我家挺亂的,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他一臉無所謂,走進電梯裏,回頭看著仍然站在電梯外的方遙,“進來啊,客氣什麽?”

方遙冷笑,這跟去他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

當電梯上行到4樓的時候,方遙又加了一句,“我家沒茶喝啊。”,本是無心之言,但說完之後臉不知怎麽的,居然飛紅一片。

他不會覺得自己在吃醋吧?這窘迫的她直接想捶胸頓足,心裏的小人不知道切腹自盡多少回了。

程易軻沈沈的笑道,點點頭,“喝茶不是一個好習慣。”

到了家之後,方遙從包裏找鑰匙,可能一急就容易出事,鑰匙怎麽也找不到,方遙窘迫地望了他一眼。

“怎麽就是找不到?”,她嘴裏在嘀咕。

“你不會就是故意不讓我進去吧?”,他好整以暇地說道。

方遙剛剛還蹲在地上翻包,聽到他這句話立馬蹭的站起來,“你這叫無罪推論!我是真的找不到了,不信你自己看。”

程易軻十分配合地低頭看了兩眼,然後皺著眉,翹著蘭花指把一個四四方方粉色包裹的東西拿了起來,挑眉問,“這是什麽…”

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就笑了,“怪不得你今天火這麽大,好朋友來找你了?”

☆、20

程易軻說話的語氣格外欠揍,但臉上又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方遙還舍不得橫下心來打他。

方遙最後在自己衣服口袋裏找到鑰匙,簡直想把自己給殺了,開了門之後,她也沒空去招待他,只冷冷撂下一句,“冰箱裏有礦泉水。”

然後她突然反應過來什麽,歪頭看他,“你來我家也沒用啊。”

他沈默無語,只有臉上潛伏的笑意浮動。

“我家又沒有男士的襯衣。”,她就跟被騙的釘子戶一樣滿臉狐疑地質問他。

程易軻清了清喉嚨,很自然地說道,“那要不你幫我洗了吧。”

方遙哦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大罵一句,“臭流氓!”

“你別誣陷人,我可沒耍流氓,你現在這樣,我就算想耍也沒處去啊。”,程易軻大學時候在x院的校辯論隊呆過,方遙的搶白功夫自然在他之下,方遙自知技不如人,便不去自找沒趣。

方遙告訴自己要心平氣和,盡量使自己不和他急頭白臉,轉身去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不去理會他。

他也跟過來,不小心坐在了一個米色的毛衣外套上,他剛坐下去的時候覺得怪怪的,便隨手扔到一邊。

這一扔不得了,有一個正方形的東西從毛衣口袋裏飛出,掉在了大理石磚面上。

方遙也沒在意,以為是一包餐巾紙之類的東西。

他彎腰撿起了這個紅色塑料外殼的東西,直起腰之後的程易軻臉色徹底沈了下去,蒼白得嚇人。

回過頭臉色鐵青地看她。

方遙瞟了他一眼,視線轉向那紅色方形物,然後同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先發制人“你怎麽,隨身帶這個?”,口氣裏滿是責備。

程易軻冷笑,還真是沒見過潑臟水這麽得心應手的女人,看來他需要提醒她,“這是從你毛衣裏掉出來的。”,說完他看了眼被他扔到一邊的毛衣。

方遙看了眼,然後安心道,“噢,那不是我的。”。

那是周念的外套,周念隔三差五沒事兒就會來她這兒小住幾天,估計是她臨走的時候忘帶了。

“這是你家,你說這不是你的。”,程易軻帶著嚇死人的微笑問她。

但方遙仍然沒在他面前兜出這是周念的,這太不夠意思了。

“說不定這是你的呢,別想冤枉我。”,她眼睛盯在電視上,沒把這當回事,沒去理會他。

她感覺到自己的側臉邊上有一雙炙熱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她撓了撓頭,語序錯亂,本想說你打算什麽時候走?結果一急,口不擇言道,“你晚上還走不走啊?”

這回他並沒有犯渾,也沒拿她打趣,而是洩氣般靠在沙發上,“你這樣留過多少男人?”

方遙心裏莫名地想笑,她放下遙控器,手撐在沙發上,半側過身子看著他陰郁的臉頰,然後故意細數自己過往的男人,“一個?”

方遙根本不明白這番舉動會激怒到他,她仍然在笑著,而且無比得坦然自若,這早已觸碰到他那根即將爆發的弦。

程易軻沈默一會兒之後,擡眸死寂一樣地看她,眼神絲毫沒有淡下去。

方遙不為所動,繼續數著,“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哎呀,我記不清了。”,她揮了揮手,惡作劇般的笑著,是不是她一定要這麽說,這個男人才會滿意。

他用力扯住方遙的手腕,方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早已手腳並用,欺身壓住她。

從方遙驚慌失措的眼睛裏,即使曾經對這個人有過長達數年的暗戀,但是從沒有想過和他會有超越親吻以上的接觸,仿佛這是不合理的。

而他也只是望著她,沒有說話,兩雙眼睛在來回對望中泛著一絲騰空升起的恨來,程易軻沒有做任何解釋,但是他明白,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恨身下這個人的不作為。

一句喜歡真的有那麽難嗎?方遙的絕不妥協,方遙在靠近他之前打的算盤,包括她的一些計謀,不就是為了能夠讓自己愛上她嗎?

曾經有人跟他說過,“程易軻,你看不出來嗎?那個方遙對你有意思,並且她在勾引你。”

聽到這席話的時候,程易軻反常地在宿舍打游戲,他自控力極強,從不玩電子游戲一類消耗時間的東西。

他對說話的人笑了笑,“別瞎說。”

“我可提醒你,這種女孩不是什麽善茬,她可比那些胸大無腦的女孩可怕多了,這分明就是算計。”

程易軻在被殺死的那一秒,煩躁地擰著嘴巴罵了句臟話。

對方啞然,程易軻向來謙謙君子,從不說這些話,過了好久程易軻才說,“算計就算計唄。”

言下之意,也許我願意被你算計。

程易軻低頭對方遙說,“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對你不是沒有防備。”

方遙蜷縮在他身下,眼尾一揚,“當然知道。”,你對誰都有防備,你就是這樣的人,看似聽話,其實生性乖戾。

“我曾經的大學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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