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席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林景熟悉的身影——王嫣。

她為什麽會成為證人？

“證人，你的身份。”審判長道。

“我叫王嫣，是林景曾經的心理輔導對象。”

林景瞪大眼睛看著她，怎麽會這樣？他根本不記得他跟王嫣之間發生的事，難道他失憶忘掉的不僅有岑文靜，還有這個王嫣？那他為什麽要忘掉跟王嫣發生過的事呢？

紀琛雖然也有些意外王嫣的出現，但他沒有表現出驚訝。林景跟王嫣之間的交集並不多，王嫣應該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出庭作證。

“控方律師，請提問。”審判長道。

陳國華問道：“證人，你跟被告之間發生了什麽？”

王嫣瞟了眼林景和紀琛，見他們驚訝，她很滿意地揚了揚下巴，“讀大學時，因為學業壓力再加上我失戀了，那段時間我很抑郁，我吃了些抗抑郁的藥，但是沒有效果。後來，我就找到了林景，他那時候還是心理系的學生，我們是在一次社團活動中認識的。剛開始跟他聊天的時候，我感覺心情好多了，抑郁狀況也得到了緩解。但後面的談話讓我覺得害怕，總感覺他……他想讓去自殺！”

旁聽席立刻傳來陣陣喧嘩聲：

“又一個受害者嗎？”

“這個心理醫生就是個變態吧！”

“變態也能成為心理醫生？”

“學心理學的人都不正常！”

“安靜！”審判長敲了敲法錘。

陳國華問道：“證人，你有證據證明原告試圖誘導你自殺嗎？”

“有！我還保存著那時的聊天記錄。”王嫣道，“那時我覺得我跟他的談話非常有意義，它見證了我如何走出抑郁的陰影，但直到我看到沈建豪的報道，我才發現我幾乎與死亡擦肩而過了，因為類似的事情，林景也對我做過。”王嫣低垂著頭，露出痛苦的神情，“我以前真的很相信他的，沒想到他幫助背後是這樣的！”

審判長看了看王嫣上交的證據，裏面是大量的聊天記錄，其中標紅的那些初看沒什麽問題，但仔細一想，就會發現那些話會加深對方的抑郁。

比如，他給王嫣推薦的電影都是那種陰郁黑暗風的，裏面還有自殺橋段。

他推薦王嫣進入抑郁癥患者的互助群，但那個群裏聊的內容大多都是關於如何自殺的。

而與王嫣的對話，表面上是在幫助她走出抑郁，但實質上更像是在幫她反芻痛苦，讓她陷入毒性思維的循環。

“這些聊天記錄不會也是有人盜你的號，偽造的吧？”陳國華嘲諷道。

“她說謊，我根本不認識她，也沒有給她做過咨詢！”林景冷漠地看著王嫣，“你為什麽要陷害我？”

“不認識我，為什麽我們會有合影呢？”王嫣舉起一張照片，上面是一群人的合影，第一排中間站著的是林景，而王嫣就站在人群的角落裏。

“我……”林景感覺自己的思維瞬間斷掉了，一片空白！

“反對！備份的聊天記錄可以作為證據嗎？我方對控方提交的證據的真實性提出質疑。”

審判長道：“反對無效！技術人員已經對證據原件進行過分析，沒有造假的可能，證據原件具有法律效力！請控方律師繼續舉證！”

陳國華道：“被告，你可以解釋一下這份聊天記錄嗎？”

林景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眩暈，陽光變成了彩色的音符，它們發出刺耳的聲音，旁聽席上所有人的臉都扭曲變形，在他的四周轉來轉去。

“他是個心理變態！”

“他殺了人！”

我……殺了人……

那些音符漸漸變成了失真的聲音，非常刺耳。

“被告，請你解釋這份聊天記錄！”陳國華重覆了一遍問題。

紀琛道：“抱歉，我的當事人因為某些原因，曾經患有解離性失憶，致使他忘記了某段經歷，他可能無法解答跟王小姐相關的問題。”

“所以，被告曾經也出現過心理問題？”陳國華立刻抓住這點死磕你，“作為一個心理障礙者，被告他有什麽資格幫助別人治療心理問題呢？”

“她要死了！快點叫救護車，她要死了，她要死！”林景驚恐地看著那個律師，因為他看到律師的脖子在噴血，噴得很高，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熱熱的，黏糊糊的。

“林景！”紀琛察覺到他的異常，立刻出聲喚他。

“紀琛，她要死了，我們得救他！”

陳國華抱起手臂在一旁看熱鬧，“被告這是要在法庭上裝瘋賣傻嗎？”

林景搖了搖頭，發現那些血都不見了，那個律師的脖子也還好好的。他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紀琛冷冷地掃了陳國華一眼，然後對審判長道：“審判長，我請求休庭！”

審判長評估了一下林景的精神狀態，跟合議庭商議後，同意了紀琛的請求。但是審判長又補充了一句：“希望被告家屬能夠帶他去做個精神鑒定，強制執行！”

出了法院，林景還是覺得腦袋有些眩暈。這時，一群記者突然湧了過來，有的攝像機直接懟在了林景的腦袋上。紀琛費了很大的勁，才把林景拉上車。

開車的是吳曉駿，他擔心地看了林景一眼，卻沒有說話。

林景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垂著頭。他腦子裏迅速閃過各種扭曲的畫面。

幻覺！

又出現了幻覺。

“林景，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紀琛低頭看著他，目光很柔和，讓但是林景緊繃的神經有一絲放松。

“紀琛，我好像病了，可能是精神分裂癥，也可能是別的，”林景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驚恐地說道，“我出現了幻覺，世界是扭曲的，經常有血腥的畫面在我眼前閃現，而且還伴隨著幻聽。可是我還有自知力啊。我也不知道我出現了什麽問題。”恐懼感再次在林景的腦子裏蔓延開來。

“沒事的，沒事的！”紀琛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我帶你去看醫生，沒事的！”紀琛也有些慌了，難道穆子妤說對了，林景真的存在另一個人格？但是人格分裂不等同與精神分裂，林景怎麽會突然出現幻覺呢？紀琛感覺就像有一張大網朝林景鋪開，讓他無處可逃。

如果沈建豪的自殺不是偶然，他只是某個人計劃的犧牲者，那麽林景會不會也是那個人的目標呢？

紀琛直接讓吳曉駿把車開往市精神衛生中心。

王醫生見到林景過來做檢查，驚訝得嘴巴長得老大，“林景，你不就是失了個眠嗎？怎麽還要做腦電圖？你確定沒走錯地方？”

林景淡定地看著他，“老王，我懷疑我得了精神分裂癥。”

“精神分裂癥？哈哈哈哈……”王醫生笑了一會，然後看向紀琛，“他是在開玩笑的嗎？”

“你給他做個檢查吧。”

“不是，你出現了什麽問題？”王醫生有些荒神，“好端端的，你怎麽會跟精神分裂癥扯上了關系？”

林景垂著頭，坦白道：“我出現了幻覺。”

“哈？”

“還有爭議性幻聽！”

“靠！我趕緊給你安排做檢查！”精神分裂癥最常綁定的癥狀就是爭議性幻聽，一旦出現這個百分之九十是精神分裂癥。

在等待檢查的期間，紀琛握住林景的手，“林景，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呆在你身邊。”

“我沒事！真的！”林景玩著紀琛的手指，“我以前就曾想象過，精神分裂癥患者的世界會是怎麽樣的呢？現在我感受到了，原來那些幻覺真的很令人痛苦，它讓你分不清什麽是真實的，什麽是假的。”林景戳了戳紀琛的手背，“但是，你是真是的，我很確定。”

紀琛緊緊握住他的手。

林景很快就排上了隊，王醫生把能檢查的都給他檢查了一遍，腦電、核磁共振、血檢、尿檢。

剩下的就是等結果了。

林景不想回家，他害怕自己那天連最後的自制力也喪失了，於是幹脆住在了醫院裏。王醫生給他選了一個位置最好的病房，是向陽面，陽光充足，而且窗外就是小花園，風景很好。

紀琛請了假，幹脆在病房裏陪他。

劉青山他們聽到消息後，先是震驚，後來趕緊買花買水果過來看林景。

“林景，你真能耐，竟然能把自己折騰進這裏。”江妍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

林景笑了笑，“我就是來體驗一下這裏的豪華病房的。”

劉青山給他剝了個橘子，遞給他，但什麽話都沒講。劉青山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林景的家族史都被他扒爛了也沒找出個精神分裂癥患者，證明林景他就沒這個基因，怎麽會突然得精神分裂癥呢？而且林景現在還口齒伶俐的，根本就不像是得了那病的人。

穆子妤的想法跟劉青山的一樣，她也覺得林景不可能得精神分裂癥。她離開病房，直接去找王醫生。

叩叩叩，她敲了三下門，王醫生喊了聲請進。

她進去才發現，紀琛也在裏面。

“子妤，你來得正好，林景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你也過來看看吧。”王醫生找了把椅子給她坐，“腦電和核磁共振的結果表明，林景的大腦並沒有異常，以我的判斷，林景並沒有得精神分裂癥。但他又產生了很生動的幻覺，我懷疑他曾經服用過有致幻功效的藥物，結果林景的尿檢結果，證明了我的推斷！”

紀琛皺眉，“致幻劑？林景怎麽會服用致幻劑？”致幻劑屬於管制藥品，普通人很難獲得。

穆子妤仔細看了看檢查結果，她問道：“紀琛，林景最近有服用藥物嗎？”

“他最近有點失眠，偶爾會吃褪黑素。”

“退黑素？林景沒吃我我給他的那瓶助眠藥嗎？”

“俄文的那瓶？”

“對！”說完，王醫生的表情微變，趕緊澄清道，“那瓶不可能是致幻劑，那可是進口的助眠藥，很有效……”

“你確定是助眠藥？”穆子妤察覺到王醫生表情的變化，“你在俄國沒有朋友，你怎麽會有那邊的進口藥？”

“我坦白！”王醫生半捂住自己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裏擠出子來，“藥是方祈給我的。他說林景失眠很嚴重，就讓我把藥給他。他還說他直接給林景，林景肯定不會接受，因為林景太要面子了，不肯在心理督導師面前暴露自己。”

方祈……紀琛記得他是林景的督導師。

經過化驗，那瓶藥果然有問題，裏面檢測到了致幻劑的成分，林景服用了大量這種藥物，所以才會不斷出現幻覺，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差，如果不是做了檢查，林景繼續服用下去，估計就真的發展成了精神分裂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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