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琛靜靜地在林景的門外站了幾分鐘，但他還是沒有想到解決方法。林景太聰明了，他騙不了他。

離開林景家後，穆子妤聯系了他，說要聊聊林景的問題。

他選了一家咖啡廳，等了幾分鐘後，穆子妤就過來了。

“紀琛，你等了很久吧。”穆子妤走到他面前，她拉開椅子坐下，“林景他現在還好嗎？”

紀琛直接問道：“林景他那時候僅僅是解離性失憶了嗎？”

穆子妤楞了幾秒，“老師他們綜合評估後，給林景下的診斷是解離性失憶，但是，”穆子妤語氣微頓，“我覺得解離性失憶只是結果，如果結合林景失憶前的表現來看，我覺得他更可能是……”穆子妤收住話。當初林景發病後，她跟方祈帶著林景去國外治療，專家的診斷都是林景只是失憶了。

“是什麽？”

“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DID），也就是多重人格。”穆子妤抿了一口咖啡，繼續道，“岑文靜那件事發生後，林景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性格、言行舉止完全變了。就比如對你，他為了幫岑文靜洗清嫌疑，甚至陷害你。我們認識的那個林景是不會那樣做的。那時我就懷疑，林景可能有多重人格。但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林景都沒有表現出異常，我以為我的判斷錯了，直到沈建豪的自殺。”

紀琛沒說話，低頭看著桌上的咖啡。

“紀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穆子妤摩挲著手裏的杯子，“我看了林景與沈建豪的聊天記錄。我們認識的林景一定不會那麽做，我相信他。但如果存在著一個我們不認識的林景呢？”

“你想說什麽？”紀琛看著她，聲音很冷漠。

“我是讓你做好心理準備。”穆子妤嘆了口氣，“陳思思卷入的案子以及李玟的自殺，對林景來說，都是刺激性事件。你沒有發現林景最近很不對勁嗎？”

“我相信他！”燈光灑在紀琛的臉上，在他眼底投下了幽深的暗影，“等沈建豪的事處理好，我會帶他去國外治療。

——

詳細的屍檢報告很快就出來了，沈建豪的死因是縊死（機械性窒息的一種）。警方還在他的房間裏找到了一個微型攝像頭，攝像頭拍下了他上吊的全過程。

上吊之前，他還對著攝像頭喃喃了幾句，臉上還帶著笑，一點也不像個要自殺的人——這坐實了法醫的猜測：沈建豪很可能是打算通過勒住脖子的方式，獲得窒息的快感，從而達到性喚醒。

沈建豪的母親看到視頻後，更加確信她兒子是被別人騙著自殺的。她不僅找了律師要告林景，甚至還找了很多家媒體報道這件事。

“我兒子原本好好的，他就是宅了一點而已，可自從去那個叫洗心島的診所治療後，我兒子變得越來越古怪，”沈建豪的母親接受采訪時道，“那個姓林的醫生不僅讓他穿紅裙子，還唆使他上吊……都怪我，帶他去看什麽心理醫生啊，那全是一群變態……”

不少網友紛紛對林景進行人肉，林景的私人信息在網上傳得到處都是，再加上林國強的身份敏感，一時間林景被輿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連帶心理學都被網友魔化了。

江妍急得都快上火了，無論她怎麽找沈建豪的母親商量，對方都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讓林景給他的兒子償命，否則她絕不罷休。

而李明輝那邊的調查又有了新進展。他從李玟的自殺入手查起，最後竟然發現李玟殺害顧雪前曾經跟林景接觸過。林景跟劉青山經常去江州理工大學做義務心理輔導，而李玟就在幫助對象的名單裏。

他立刻找到了李玟的所有電子設備，並讓技術人員覆原了她刪掉的所有聊天記錄。他發現李玟自殺前的那段時候經常跟一個叫L的陌生人聊天，聊天內容都是一些瑣事，經過調查發現，那個L是林景註冊的賬號。

所有線索瞬間串聯了起來。李玟和沈建豪都跟林景有過聯系。

李明輝立刻召開了案件分析會，除了專案組的人，連之前參與過李玟案件調查的人員也被叫到了會議室。

“李隊，你不會懷疑林景就是那一連串命案的幕後主使吧？我覺得不太可能，那個聊天記錄很明顯就是偽造的。”小陳見他一直揪著林景不放，忍不住道，“而且林景是林隊的兒子，不會做這種違法犯罪的事，他圖什麽呢？”

李明輝這次來江州是來查一起網絡兇殺案的，最近江州市發生了好幾起自殺案件，而這些自殺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接觸過一個叫“我們都是孤獨的”的群。他們懷疑，這個群的群主就是幕後主使，他利用這個群來篩選目標，並通過與他們交談來了解他們，最終利用他們的心理弱點誘導他們自殺，就像沈建豪那樣；或者唆使他們殺人，就像李玟那樣。

但那個群主利用了木馬遠程控制了很多臺電腦，每隔幾分鐘就換一個IP地址，讓技術人員根本無法追蹤到他的地址。而李玟的自殺，讓他們追查到了林景。隨著調查的深入，林景的嫌疑越來越大，現在又多了個沈建豪，林景跟這些事肯定脫不了幹系。可令人費解的是，林景並沒有殺害他們的動機啊！

“入群標準是一個心理量表、他通過交談就能控制對方甚至誘導對方自殺，”李明輝單手叉著腰，繼續翻看林景的資料，“因此，建立這個群的人必定有心理學背景。而且我不認為他可以不通過現實接觸就可以完全了解那些受害者，他私底下肯定會接觸他們。所以，林景符合所有條件。”

小陳反駁道：“那個群主能利用肉雞，每隔一分鐘就換一個IP地址，甚至能換成國外的IP，那他肯定很擅長電腦技術，我認識林景，他壓根不懂電腦技術，連他的電腦系統升級都是找小劉幫的忙。”

【肉雞就是中了木馬的機器，操作者可以遠程控制這些機器，作為跳板使用，這樣IP地址就可以變來變去，讓人找不到幕後操作者。】

“這就是不合理之處，”李明輝的眉毛壓了壓，露出陰沈的冷笑，“據我所知，林景本科的課程設置裏有一門學科叫認知神經科學，這門課不僅要求他們掌握各種腦電設備的使用，還要求他們學會編程和數據處理。林景這門課九十多分，他的電腦操作水平肯定不錯。但是你說他連系統升級都不會，這是不是他在刻意隱藏自己的能力？”

“就算存在誘導自殺，但他怎麽可能誘導別人殺人，而且還是像李玟那麽覆雜的殺人手法呢？”小陳還是覺得，李明輝的所有推理都是在預設林景就是那個群主後得出來的。

“所以，我找了個專家幫我們解答這個疑惑，”李明輝看了眼手表，“這個點，他應該快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

小陳打開門，見是個溫和的男人，他穿著白色襯衫，五官很精致，最關鍵是他的笑容，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你好，我叫方祈，我是來找李警官的。”方祈嘴角上揚，目光卻落在白板上貼著的資料上，他掃了一眼，又迅速移開目光。

“方教授，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談論誘導自殺的可行性，”李明輝趕緊給方祈找了個座位，等他入座後，忙問道，“你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思路嗎？兇手是不是利用催眠技術了？”方祈是催眠師，李明輝找他來，就是想了解一下是不是真的存在所謂的誘導自殺。

方祈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給了他一份資料，然後解釋道：“誘導自殺的確存在。國外有很多組織利用心理關懷甚至是某種信仰拉攏成員，並通過蠱惑他們自殺來霸占他們的財產或者制造反社會事件。所以，只要找準了某些特殊人群的性格缺陷和心理創傷，就很容易鼓動他們去自殺或者自傷……”

李明輝問道：“你的意思是即使兇手不會催眠，他也能做到讓人乖乖聽他的話去自殺？”

這時，李明輝的手機突然響了。

“方教授，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您隨意。”

李明輝走後，方祈拿起李明輝桌上的資料，隨意地翻看了幾下，然後放了回去。

“你好，請問你是？”李明輝接通電話，聽聲音對方應該是個年輕的女性。

“李警官，我想給你提供一些線索，關於林景的。我覺得那個沈建豪的自殺真的跟他有關，因為這樣的事，他不止做過一次。”她的語氣頓了頓，咬字變重，“我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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