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林景回診所之後，紀琛開車去了警局。

林國強他們忙得不可開交。趙小清的毀容證明了林景他們的猜測，警方不得不對那棟宿舍樓進行地毯式的排查。李玟太喪心病狂了，不知道她是怎麽潛入其他宿舍的，好幾個曾經嘲笑過李玟的女生的化妝品裏都檢驗到了腐蝕性物質，但幸好她們還沒使用那些化妝品，否則也跟趙小清一樣被腐蝕劑給毀容了。

紀琛直接去找陳法醫。

陳法醫擡頭看了眼紀琛，又迅速低頭，“是你啊。你自己倒水喝吧。”陳法醫正在玩水果忍者，手起刀落，姿勢就跟在切屍體一樣。

“陳思思身上的噴濺狀血液怎麽解釋？”紀琛猶豫了半天，還是想來問清楚。反鎖的門還可能是李玟通過工具鎖上的，但陳思思身上噴濺狀血液怎麽解釋？

而且李玟的日記太奇怪了。一個心思縝密，策劃那麽覆雜兇殺案的人，怎麽會把殺人計劃寫進日記本裏？這反而像是刻意寫給警方看的。

陳法醫一邊繼續玩切水果，一邊分析道：“有很多種可能：1.陳思思進去時，死者的傷口還在噴血，濺到了她的身上。2.陳思思觸碰屍體時，改變了屍體的姿態，造成頸部傷口第二次大出血。3.陳思思對屍體進行過虐待。4.人是陳思思殺的，或者她是兇手之一。”

紀琛問道：“以你的判斷，是哪一種？”

“我不喜歡做沒有根據的猜測，我只喜歡根據現有的證據去分析。”陳法醫收起手機，他翹起二郎腿轉著椅子，“沒有證據證明陳思思動過手，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沒動過手。疑罪從無，所以這個案子到此為止。”

紀琛有些意外地看著陳法醫，他以為陳法醫是那種不查出真相決不罷休的人，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麽含糊地敷衍了事了。

“除了當事人和死者，就只有上帝才知道真相。”陳法醫見紀琛有些失望，笑著搖了搖頭。到底是年輕人啊，想法幼稚！真相……哪有那麽重要啊。陳思思的精神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她的確有精神分裂癥，這幾天處於發病期，藥又停了，案發時屬於無民事責任人。

結果正義就夠了。

紀琛沈默幾秒，然後才道：“岑文靜的那個案子也是這樣嗎？”

“不是，岑文靜那個案子有鐵證。”陳法醫用腿蹬了一下椅子，滑到辦公桌前，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還有個奇怪的事，李玟也加入過這個群。”

紀琛翻開，裏面是一堆聊天記錄，而群名是一句奇怪的話：我們都是孤獨的。當年岑文靜也是加入了這個群，然後行為舉止越來越奇怪，最終犯下了命案。

“又是那個群？他們到底是做什麽的，你們還沒查出來嗎？”

“嗯，應該是同一批人建立的群。不過，它現在已經被解散了。林隊他們正在查這些成員的身份，但估計不會有什麽發現，他們太謹慎了。”陳法醫指了指其中的一頁，“你看看，這就是他們的入群問題，像不像個量表？他們在篩選他們想要的成員，這些成員都有相同的特點：內向、被社會忽視甚至遭受了不公正待遇。”

紀琛問道：“你懷疑李玟的殺人動機跟這個群有關？”

陳法醫搖搖頭，“不知道。但李玟跟文靜都加過這個群，應該不是巧合。”

紀琛沈默。陳思思和岑文靜還有個共同點——她們都曾是林景的患者。

“這些事我們會查的，你別管，”陳法醫見他緊張，趕緊岔開話題，“倒是林景那個孩子，我挺擔心他的，畢竟李玟在他面前自殺了，他肯定心裏很難受。”陳法醫記得他們心理咨詢師界有名言：一個患者的自殺足以毀掉一個最優秀的心理咨詢師。

李玟雖然不是林景的患者，但她畢竟是在林景眼前自殺的，對林景的心理肯定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嗯，我會看著他。”

紀琛走後不久，林國強就急吼吼地進來，“老陳，群成員的背景資料查出來了幾個，可是，裏面竟然有……”林國強大喘了一口氣，話就斷在那裏了。

“裏面竟然有林景。”陳法醫玩游戲的手一頓，淡定地接了下去。

“你……你怎麽知道的？”

“他的那個號我很熟啊，我之前還以為是重號，沒想到還真是他。”陳法醫翹著腿，繼續玩切水果。

“所以？”

“這個群也許只是個普通的心理互助群呢？”陳法醫伸手拍拍林國強的肩膀，“別想那麽多。”

林國強暴走了，“那是我兒子，我能不想多嗎？”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腦子，想了也是白想！”

“……那你說說，林景為什麽會在這個群裏？”

陳法醫道：“兩種可能，林景是他們選中的目標；或者……”陳法醫沒有說下去，他很清楚林景的性格，林景絕對不會做違法犯罪的事，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

林景回到家，剛打開電視打算追劇，劉青山的電話打了過來，“林景，我那本做了筆記的《FBI教你破解身體語言》是不是你借走了？快還我，我要借給我表妹相親用。”

“……我去找找。”林景記得這書是林國強非要看，他才問劉青山借的。他跑去書房，在書桌上隨手翻了翻，他看到了那本書，剛想抽走，卻發現書底下放著一疊案卷，記錄的是一起碎屍殺人案，最上面印著張照片，是那個叫岑文靜女孩的臉。

她死了。

林景拿起文件，往下翻了翻，有種熟悉感湧上心頭。

為什麽他會有跟這個女孩的合影，但卻對她毫無印象？

為什麽他對碎屍案有種熟悉感，卻記不起相關的細節呢？

不對勁……

林景突然想起，紀琛剛回國那會，對他非常冷淡。他做了什麽對不起紀琛的事嗎？

林景覺得自己腦袋疼，眼睛也像是蒙上了一片白霧，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難道……真正失憶的人是他自己？

林景立刻跑出家。他想找紀琛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什麽。跑到馬路邊時，一輛車飛速從林景眼前開過，他趕緊退後幾步，整個人踉蹌了一下。

林景此刻看起來像一座危房，陳舊腐朽，隨時面臨坍塌。他看不到自己紅著的眼眶，甚至沒察覺到自己顫抖的雙手，他的腦子一片放空……

“你是不是想找死啊？神經病！”司機停下車，罵了林景幾句，然後又開著車走了。

他要去幹嘛來著？林景搖搖腦袋，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站在馬路邊，腳上還穿著毛拖鞋。

買菜嗎？

不對，他好像是要去找紀琛。

林景感覺自己的思維有點混亂。

他努力想了想，終於記起來了，他要買菜去紀琛家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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