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出了飯店，陳小冬去開車過來，章唯蹲在飯店門口，頭低著，腦袋上的那撮綠毛迎風飄蕩。

“難受就哭一場吧。”林景忍不住安慰道。

“林景，你說，我在19歲那年自殺了，我是不是就是別人眼裏的天才？”19歲之前，章唯是樂隊主唱，他們出了兩張搖滾專輯，是主流媒體看好的搖滾天才，然而他的路卻越走越偏，最後成了大眾眼裏的神曲專業戶。

林景蹲在他旁邊，看著夜空道：“在我眼裏，你一直是個天才。”

章唯擡頭看著他，自嘲地笑了笑，“你在騙我。你從不聽我的音樂，也不看我的綜藝，你的微博也沒關註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林景被他混亂的邏輯弄得哭笑不得。

“章唯，正因為你是個天才，所以你不能奢望所有人都理解你。一旦你去迎合大眾，你在他們眼裏，就不再是天才了。”天才，就應該高高在上，受眾人仰視。

“為什麽不能？我只是想告訴大家，無論是做音樂也好，還是做綜藝，我只是想讓大家快樂……”

林景語重心長道：“但你會很累。”一個人一旦想去迎合別人，想要獲得喜歡，就會很累。

章唯鼻子一酸，眼睛染上了霧氣。

他只是想做快樂的音樂，但人們覺得那是低俗，一次次被否定，被謾罵，他還是不肯放棄。

因為他喜歡音樂啊，很喜歡。

章唯悶悶道：“林景，我能抱你一下嗎？”

林景伸手抱住他。

章唯咬著手抽泣起來，哭得像個小孩，“我不是故意要抄襲，真的。我寫歌的時候，所有旋律都在我腦海裏回蕩，我也不記得哪些是我創造的，哪些是我記住的，我不是想抄襲，我只知道那段旋律放在那裏是最適合的……你懂什麽叫完美嗎？就是只有它最合適，哪怕那段不是我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它就是最合適的啊！”

“章唯，可那畢竟不是你的東西。”

章唯哽咽道：“我寫的時候不知道，腦子裏都是音符，它們碰撞在一起，然後就變成了歌，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林景嘆了口氣，章唯的所有焦慮都來自於音樂：音樂不火焦慮，火後被人詆毀和謾罵時也焦慮，他擺脫不了焦慮，因為他放棄不了音樂。

“抱夠了嗎？”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將林景拉回現實。

林景擡頭，看到紀琛正憤怒地看著他跟章唯。林景突然有種被抓奸了的感覺，心虛得慌。

紀琛不看他，冷聲道：“你們在飯店門口就這樣抱在一起？不怕被人拍到嗎？”

“我是直男。”章唯松開林景，慫慫地看著紀琛。

紀琛目光嗖得掃過來，“所以？”

“我喜歡胸大、豐滿的胖妹子。”

紀琛的目光僵住。

原本看到林景跟章唯在一起，他心裏就很不安——林景在高中的時候是追過星的，那個明星就是還是樂隊主唱的章唯。然而，看到章唯本人之後，紀琛開始懷疑林景的審美了。

章唯繼續道：“但林景不喜歡妹子。”

紀琛的表情有些錯愕。

章唯邁著小細腿，蹭蹭蹭地挪遠了幾步，指著林景道：“所以，是林景他勾引我的。他趁我心情低落的時候，偷偷強抱我，這一切跟我沒關系啊……”

林景的嘴角抽了抽，“你戲能不那麽多嗎？”

“我得解釋清楚啊。學法律的，心都黑，萬一他打擊報覆我呢？我黑點那麽多，可經不起折騰。學心理學的呢，心更黑，萬一你把鍋都甩給我，我不冤死了嗎？你們小兩口鬧別扭，睡一覺就……”章唯一開口，他們幾乎沒有說話的機會。

林景聽他的碎碎念聽得頭疼，不由得看了一眼紀琛，誰知道他也正看向他，兩人眼神交匯，林景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小兩口這個詞……

林景搖搖頭，滿臉嫌棄道：“睡一覺只會讓事情更覆雜。”

章唯：“……”

紀琛笑道：“也許是睡的方式不對呢？”

林景被他笑得心裏發毛。

有一件他一直不想面對的事再次被他從潛意識裏拎了出來。

他喜歡紀琛。

一直喜歡。

但喜歡這個兩個字太沈重了。

章唯理了理自己被風吹亂的綠毛，小聲道：“除了眼神勾搭，你們就不能換點別的神交方式嗎？”

林景瞪著章唯：“你經紀人呢？他打算就把你扔在這裏了？”

章唯還沒開口說話，陳小冬就開車過來。

車一停穩，陳小冬利索地打開車門，伸手把章唯拽進車裏，撂下一句“狗仔來了”，然後油門一踩，只留給林景一個瀟灑的車屁股。

林景和紀琛兩人幹瞪眼。

林景覺得氣氛不對，那感覺就像是化掉的硬糖，打開包裝紙，粘粘的，牽扯不清。

紀琛低頭打量著他，從上往下，眼底的意味很清晰也很赤裸，“林景，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談……什麽？”林景有些驚慌失措。

“昨天晚上的事。”

林景詫異地看著他，“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要臉了？”五年前的林景可以毫不猶豫地承認自己的感情，但現在的林景不會了。

因為愛情在他心裏什麽也不是了。

紀琛笑道：“在你對我做了不要臉的事情之後！”

“……”殘酷的現實告訴林景，永遠不要去懟一個律師，你是懟不贏的，不僅懟不贏，還會讓自己特憋屈。

林景轉移話題道：“章唯這事麻煩嗎？”

“你們咨詢師都這麽關心來訪者的嗎？”紀琛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

“他是我的朋友。”林景很認真地看著他，“我不希望他遇到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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