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我們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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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冬把車子開出去很遠，才肯讓章唯露出臉。他皺眉道：“林景真的跟那個紀律師有一腿？他真的喜歡男的？不對啊，他跟妹子處得都挺好的啊，怎麽會喜歡男的呢？”
“他跟誰都處得好，但你見他跟誰掏心掏肺過嗎？林景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喜歡付出真心，也不接受別人的真心，但他對那個紀琛是不一樣的，看眼神就看得出來。”章唯捧著手機刷微博，正用小號跟別人對罵得起勁，他頭頂上的那撮小綠毛隨著他打字的動作一抖一抖的。
陳小冬沈默。
章唯雖然看起來不著調，說話又喜歡跑火車，但有時候看問題倒是一針見血。陳小冬跟林景算是發小，但最近幾年，林景很少主動聯系他，就算一起聚會玩的時候，也總感覺跟林景隔著一層距離。
林景是個面熱心冷的人。
“他變成這樣，大概是因為文靜的那件事吧，”陳小冬嘆了口氣，“文靜是我爸和林景他爸的同事的女兒，她親眼看著她爸在她面前被罪犯捅死了，所以心理有點問題，不愛說話，性格也怪。林景學心理學就是想治好她。後來不知道怎麽了，她殺了人。她是學醫的，殺完人之後還把屍體切碎了。林景一直不相信她殺人，各種找證據證明她的清白，結果文靜主動承認自己殺人了，還在他面前自殺了。發生這件事後，林景的性格突然就變了。以前他還挺逗比的。”
章唯楞楞道：“碎屍……這麽可怕的嗎？”
陳小冬見章唯嚇得不輕，趕緊轉移話題，“可是紀琛除了長得帥，沒什麽特別的啊，性格又那麽冷淡，根本不像是林景的菜。”
章唯翻了個白眼，“愛情要是能講邏輯，那特麽的還算是愛情嗎？”
“……你說粗話了。”
“我本來就是粗俗的人啊。”
“為什麽你好像有點生氣？”
“你要是被人罵抄襲狗，你的心情會好嗎？”
“……”
——
林景再次失眠了。他吃了好幾片褪黑素，最後還是沒有效果。
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想起紀琛的樣子，大學時的紀琛，現在的紀琛，在他眼前不停地重現。
煩躁！
好不容易睡著了，林景做了個夢，夢裏有個聲音一直在急切地問：“你相信我嗎？你會相信我的對吧？”
林景的周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但他總感覺有雙大眼睛在盯著他，轉瞬間，世界突然變成了血紅色……無盡的紅色，將他淹沒、窒息，掙紮。
“你不相信我嗎？”有個冰冷的聲音在問。
紅色的血霧散去，他看到紀琛面對著他，站在陽光下，撐著藍色的傘，側頭對他笑著……
“鈴鈴～”鬧鈴聲將林景從夢裏拉了回來。
他坐在床上，恍惚了一會，然後破口罵道：“dammit！都怪那個該死的紀琛！”
到了診所，林景看案例完全看不進去。他忍了半天，終於把手伸向書架的角落裏，拎出了那本布滿灰塵的《夢的解析》。
林景拂去封面上的灰塵，翻看，瞟了一眼又合上。最後又翻開。看看而已，反正又不真的解夢，不要緊吧？
“尖銳的錐形物、彎曲的傘柄、水龍頭、槍……這些物件都是男性性器官經過潛意識的扭曲、潤飾後出現在夢裏……”林景啪地合上書。
傘柄……性——胡說八道！
不愧是弗洛伊德的書，簡直就是在扯淡！
林景更煩躁了。
這時，小鄭敲門進來道：“學長，有位來訪者指定要找你。”
“他以前來過咨詢？”
“沒有，而且他們也沒進行預約。”小鄭道。
“他們？”
“他的父母也來了。”
林景看了眼手表，距離下一個來訪者到來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把他們都請過來吧，我先了解一下情況。”
過了一會，小鄭帶著一對中年夫婦進來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那對夫婦都戴眼鏡，男的穿著黑色西裝，女穿著米白色外套，應該都是高知份子，他們都眉頭緊鎖的；而那個男孩個子很高，穿著白T恤牛仔褲，五官很精致，但神情冷漠，應該是個大學生。他讓林景想到了大學時的紀琛，兩人都是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高冷氣場。
林景請他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溫和地問道：“你們好，請問我有什麽能幫助你們的嗎？”
那對夫婦露出尷尬的表情，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男的先道：“我姓顧，這是我兒子顧覺修，他……”
顧覺修打斷他父親的話，先開口問道：“約翰華生的《行為主義者心目中的心理學》是什麽時候發表的？”他的烏黑斜劉海撇開，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1913年，發表在《心理學評論》，標志著行為主義心理學的誕生。”林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男孩竟然出題目考他。
“斯金納什麽時候去世的？”
“1990年8月18號。”林景換了個坐姿，“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專業能力，你應該問問一些更具理論性的問題。”
“弗洛伊德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林景頓了一會，尷尬道：“1936年？”
“錯，1939年9月23號。”顧覺修露出笑容，“你通過了我的考驗，我相信你是純粹的行為主義者了。”
直覺告訴林景，這個來訪者將會非常棘手。他應該看過不少心理書籍，而那些知識將會成為咨詢最大的阻抗。
“很榮幸能得到你的肯定，”林景表現得卻很淡定，“那麽，你想讓我幫助你什麽？”
顧覺修沈默了一會，然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矯正我的性取向。”
這時，他的父親在一旁露出尷尬而嫌棄的眼神，仿佛聽到了什麽骯臟的詞匯。
林景楞了一下，然後解釋道：“同性戀不是一種病，並不需要矯正。你的性取向是不是讓你產生了什麽困擾，你能告訴我嗎？”
“林醫生，您覺得心理疾病是什麽？”顧覺修反問道。接著又迅速加了一句：“不要給我念書上的定義。”
林景想了想，答道：“讓人感到非常痛苦並且嚴重影響到了正常的生活。”
“對於我來說，ta就是這樣一種存在，那算是病嗎？”顧覺修挑眉道。
林景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剛才的問題是在挖坑。
“不算。因為你的痛苦不是你的性取向本身造成的，而是它衍生出的困擾造成的，比如別人對它的看法……”
“夠了，”顧覺修打斷他的話，“看來，我們沒必要交流下去了。”
談崩了……
誰知顧覺修從書包裏拿出一疊紙，放到了林景面前。他道：“請你按照我的咨詢方案進行。”
林景拿起那疊紙，“你寫的咨詢方案？”
“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所以我給自己設計了咨詢方案，你只需要嚴格執行就可以。”
林景翻了翻，寫得還替像模像樣的。但是……
“你知道用厭惡療法矯正同性戀是什麽年代的事嗎？”林景無奈地問道。
【厭惡療法主要用來矯正成癮行為，它是根據條件反射原理，強行建立一條“厭惡”的反射回路，讓患者不再重覆出現之前的行為。】
顧覺修想了想，答道：“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但它是最安全有效的。”
“性取向很大程度是由基因決定的，而厭惡療法只對後天形成的行為有效。”林景繼續翻下去，發現顧覺修還羅列了好多方法：
電擊療法。
切除腦前額葉。
愉悅療法——患者與女性交往的同時，刺激其伏隔核，建立愉悅的反射回路。
激素治療——即化學閹割。
……
“愉悅療法呢？”顧覺修不死心，繼續道，“愉悅治療中最有名的一位同性戀“患者”叫B-19，他最後與一名女性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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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冬沈默。
章唯雖然看起來不著調，說話又喜歡跑火車，但有時候看問題倒是一針見血。陳小冬跟林景算是發小，但最近幾年，林景很少主動聯系他，就算一起聚會玩的時候，也總感覺跟林景隔著一層距離。
林景是個面熱心冷的人。
“他變成這樣，大概是因為文靜的那件事吧，”陳小冬嘆了口氣，“文靜是我爸和林景他爸的同事的女兒，她親眼看著她爸在她面前被罪犯捅死了，所以心理有點問題，不愛說話，性格也怪。林景學心理學就是想治好她。後來不知道怎麽了，她殺了人。她是學醫的，殺完人之後還把屍體切碎了。林景一直不相信她殺人，各種找證據證明她的清白，結果文靜主動承認自己殺人了，還在他面前自殺了。發生這件事後，林景的性格突然就變了。以前他還挺逗比的。”
章唯楞楞道：“碎屍……這麽可怕的嗎？”
陳小冬見章唯嚇得不輕，趕緊轉移話題，“可是紀琛除了長得帥，沒什麽特別的啊，性格又那麽冷淡，根本不像是林景的菜。”
章唯翻了個白眼，“愛情要是能講邏輯，那特麽的還算是愛情嗎？”
“……你說粗話了。”
“我本來就是粗俗的人啊。”
“為什麽你好像有點生氣？”
“你要是被人罵抄襲狗，你的心情會好嗎？”
“……”
——
林景再次失眠了。他吃了好幾片褪黑素，最後還是沒有效果。
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想起紀琛的樣子，大學時的紀琛，現在的紀琛，在他眼前不停地重現。
煩躁！
好不容易睡著了，林景做了個夢，夢裏有個聲音一直在急切地問：“你相信我嗎？你會相信我的對吧？”
林景的周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但他總感覺有雙大眼睛在盯著他，轉瞬間，世界突然變成了血紅色……無盡的紅色，將他淹沒、窒息，掙紮。
“你不相信我嗎？”有個冰冷的聲音在問。
紅色的血霧散去，他看到紀琛面對著他，站在陽光下，撐著藍色的傘，側頭對他笑著……
“鈴鈴～”鬧鈴聲將林景從夢裏拉了回來。
他坐在床上，恍惚了一會，然後破口罵道：“dammit！都怪那個該死的紀琛！”
到了診所，林景看案例完全看不進去。他忍了半天，終於把手伸向書架的角落裏，拎出了那本布滿灰塵的《夢的解析》。
林景拂去封面上的灰塵，翻看，瞟了一眼又合上。最後又翻開。看看而已，反正又不真的解夢，不要緊吧？
“尖銳的錐形物、彎曲的傘柄、水龍頭、槍……這些物件都是男性性器官經過潛意識的扭曲、潤飾後出現在夢裏……”林景啪地合上書。
傘柄……性——胡說八道！
不愧是弗洛伊德的書，簡直就是在扯淡！
林景更煩躁了。
這時，小鄭敲門進來道：“學長，有位來訪者指定要找你。”
“他以前來過咨詢？”
“沒有，而且他們也沒進行預約。”小鄭道。
“他們？”
“他的父母也來了。”
林景看了眼手表，距離下一個來訪者到來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把他們都請過來吧，我先了解一下情況。”
過了一會，小鄭帶著一對中年夫婦進來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那對夫婦都戴眼鏡，男的穿著黑色西裝，女穿著米白色外套，應該都是高知份子，他們都眉頭緊鎖的；而那個男孩個子很高，穿著白T恤牛仔褲，五官很精致，但神情冷漠，應該是個大學生。他讓林景想到了大學時的紀琛，兩人都是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高冷氣場。
林景請他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溫和地問道：“你們好，請問我有什麽能幫助你們的嗎？”
那對夫婦露出尷尬的表情，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男的先道：“我姓顧，這是我兒子顧覺修，他……”
顧覺修打斷他父親的話，先開口問道：“約翰華生的《行為主義者心目中的心理學》是什麽時候發表的？”他的烏黑斜劉海撇開，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1913年，發表在《心理學評論》，標志著行為主義心理學的誕生。”林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男孩竟然出題目考他。
“斯金納什麽時候去世的？”
“1990年8月18號。”林景換了個坐姿，“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專業能力，你應該問問一些更具理論性的問題。”
“弗洛伊德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林景頓了一會，尷尬道：“1936年？”
“錯，1939年9月23號。”顧覺修露出笑容，“你通過了我的考驗，我相信你是純粹的行為主義者了。”
直覺告訴林景，這個來訪者將會非常棘手。他應該看過不少心理書籍，而那些知識將會成為咨詢最大的阻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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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覺修沈默了一會，然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矯正我的性取向。”
這時，他的父親在一旁露出尷尬而嫌棄的眼神，仿佛聽到了什麽骯臟的詞匯。
林景楞了一下，然後解釋道：“同性戀不是一種病，並不需要矯正。你的性取向是不是讓你產生了什麽困擾，你能告訴我嗎？”
“林醫生，您覺得心理疾病是什麽？”顧覺修反問道。接著又迅速加了一句：“不要給我念書上的定義。”
林景想了想，答道：“讓人感到非常痛苦並且嚴重影響到了正常的生活。”
“對於我來說，ta就是這樣一種存在，那算是病嗎？”顧覺修挑眉道。
林景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剛才的問題是在挖坑。
“不算。因為你的痛苦不是你的性取向本身造成的，而是它衍生出的困擾造成的，比如別人對它的看法……”
“夠了，”顧覺修打斷他的話，“看來，我們沒必要交流下去了。”
談崩了……
誰知顧覺修從書包裏拿出一疊紙，放到了林景面前。他道：“請你按照我的咨詢方案進行。”
林景拿起那疊紙，“你寫的咨詢方案？”
“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所以我給自己設計了咨詢方案，你只需要嚴格執行就可以。”
林景翻了翻，寫得還替像模像樣的。但是……
“你知道用厭惡療法矯正同性戀是什麽年代的事嗎？”林景無奈地問道。
【厭惡療法主要用來矯正成癮行為，它是根據條件反射原理，強行建立一條“厭惡”的反射回路，讓患者不再重覆出現之前的行為。】
顧覺修想了想，答道：“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但它是最安全有效的。”
“性取向很大程度是由基因決定的，而厭惡療法只對後天形成的行為有效。”林景繼續翻下去，發現顧覺修還羅列了好多方法：
電擊療法。
切除腦前額葉。
愉悅療法——患者與女性交往的同時，刺激其伏隔核，建立愉悅的反射回路。
激素治療——即化學閹割。
……
“愉悅療法呢？”顧覺修不死心，繼續道，“愉悅治療中最有名的一位同性戀“患者”叫B-19，他最後與一名女性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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