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傷到動脈，靜養幾天就好。但你們看著點她，千萬別讓她再做傻事了。”

紀菱拼命哭，她想開口跟媽媽說話，但嗓子像被卡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是這樣的……她一點也不想拋棄媽媽。

她很愛媽媽啊！

“小菱，不，紀小姐，思婭她不想見到你，請你回去吧！”林思婭被推到病房裏，小王擋在病房前，不讓紀菱跟進去。

“媽……”紀菱大張著嘴，幹涸的嗓子終於發出了一個音。

她想見媽媽，她想解釋一切啊！

小王見紀菱那麽傷心，松開手，放她進去了。

林思婭用後腦勺對著紀菱，至始至終都沒跟她說一句話。

“媽……媽媽，”紀菱半跪在地上，用力嘶吼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嗓子裏蹦出來，“對……不……起！”

林思婭的眼淚湧了出來，卻沒有回應她。

“媽媽，我愛你，我很愛你，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但是我不可以那麽自私！”紀菱終於可以流利地說出整個句子了。

“我以前從來不知道，你喜歡畫畫，你喜歡旅游；你演戲那麽棒，有很多人喜歡你。那天，我在網上看到了關於你的視頻，那個你是會發光的啊。現在的你總是呆在那棟大房子裏，總是圍繞著我轉。我覺得你是不快樂的。”

“可是，媽媽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喜歡畫畫，不喜歡當個乖孩子，不喜歡上綜藝節目，不喜歡陪你呆在那個大房子裏。我想玩游戲，交很多朋友，吃很多零食。”

“我不喜歡為了我而活的媽媽。我也不想變成媽媽喜歡的那個紀菱。”

“我們必須分開，這樣我才能長大，媽媽，你才能找回你自己。你是那麽優秀的演員啊，你不該一輩子只扮演紀菱的媽媽這一個角色。我想看到那個，會發光的媽媽。”

林思婭緊閉著眼睛，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但是，媽媽，我錯了，我永遠都是你的小菱，我會乖乖陪著你的，不要不理我，好嗎？求求你了，跟我說句話吧！”紀菱拽著林思婭的手，哭得撕心裂肺。她以為離開媽媽，就能讓媽媽變得快樂，可是她錯了，她跟媽媽是一體的啊。

離開了彼此，她不快樂，媽媽也不會快樂的啊。

“媽媽，你不肯原諒我嗎？求你，不要這樣，我害怕！我好怕！”

林景走到紀菱身邊，小聲對她道：“醫生剛才給你媽媽打了麻藥，麻藥的效力還沒過，你等會再來找她，好嗎？”

紀菱乖乖跟著林景出了病房，並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那一刻，林思婭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紀菱說得對，只有離開她，紀菱才能健康長大。

她就是個痛苦的沼澤，紀菱跟著她，只會跟她一起陷進去。

再見了，她最親愛的女兒。

紀菱在病房門口不吃不喝地守了好幾個小時。紀琛多次不耐煩地想離開，但都被林景以“你是她監護人，你得負責”的理由給留了下來。

林景忍不住勸她，“紀菱，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紀菱搖頭。

“你媽媽也要吃飯啊，我們去吃飯的時候，可以順便給她買一份。”

紀菱搖搖頭，又點點頭。

吃完飯，當紀菱小心翼翼地捧著外賣回來時，卻被醫生告知，林思婭已經出院了。她給紀菱留了一張紙條：小菱，我會讓你看到那個會發光的媽媽。

紀菱又大哭了起來。

出了醫院，天已經很黑了，天空中沒有月亮，只有幾顆星星，散發著微弱的星光。

紀菱緊緊拽住紙條，笑著哭了出來：“紀琛哥哥，我以後也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了，對嗎？”

“小菱，”紀琛伸手摸了摸紀菱的腦袋，“你只是不能跟你媽媽住在一起，你們以後還會再見面的。”紀琛有點晃神，他想到了他因病早逝的母親，突然有點羨慕紀菱。不管怎樣，紀菱至少還擁有母親！但他沒有了。

上了車，紀菱也許時哭累了，趴在林景的懷裏睡著了。

林景見紀琛表情不對，用手肘捅了捅紀琛，“你也別太難過，我還從來都沒見過我媽媽呢，寫母愛題材的作文時也只能全靠腦補……”

紀琛有些意外，“你以前沒提過這些。”以前的林景是個很樂觀的人，喜歡到處折騰，現在他變得沈穩了好多，但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林景，喜歡掩飾自己，但卻很容易被人看穿心思。

“那是我想讓你看到完美的我，然後嫉妒我啊！”林景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路燈，“不過，人生就是這樣，不斷告別，不斷相遇，我們不能沈溺於過去的傷疤，應該向前看！過去再美好，再不好，都已經過去了。”

紀琛深沈地看著他，“那我屬於告別的那部分，還是重逢的那部分？”他認真，而又苦澀的喃喃自語。

林景沈默。

安靜得太過於久了，林景略略揚首——

紀琛凝視著他，雙目冰冷，眼神如同刀刃般鋒利，切人血肉。

在令人窒息的靜默中，紀琛漸漸敗下陣來，繼續問道：“還是它屬於你應該遺忘的那部分？”他的臉被路燈照得忽暗忽明，給林景一種壓迫感。

“你有跟我說過告別嗎？”林景很認真地問道。

“沒有！”

“那我覺得，我們應該還是朋友。”

紀琛突然停車，雙手按住林景的肩膀。

隨即，林景的雙唇被一種燙熱的觸感覆蓋著，紀琛先是試探般的輕輕舔弄他的唇瓣，溫柔吸吮，像是在慢條斯理地享用一份甜品。

“你……”林景一張嘴，紀琛更加囂張，唇舌強勢地長驅直入，攻城略地。

林景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炸開了，身體發麻，一股電流在攢動。

據說，性喚醒的時候，人的整個大腦皮層都會被激活。

那時候，你眼睛裏會看到無數火花綻放的樣子。

“還要做朋友嗎？”不知道過了多久，紀琛放開了他，輕笑道。

“你……你簡直喪心病狂！”林景瞪著他，四目相對，兩道急促的呼吸聲交融著，多了一絲暧昧。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只會罵這一句嗎？”紀琛道。

“你到底想幹嘛？”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

林景推開車門，慌忙地下車。

不該是這樣的啊！

——

關於林思婭的自殺，她的經紀人用一句她削蘋果時不小心割傷了手指給搪塞了過去。林思婭治好傷後，繼續活躍在熒幕前。她的情緒狀態好了很多，上節目的時候也多了些笑容。

而紀菱重新回到了學校，她變得活潑了不少。

兩個人都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有些關系就是這樣，過於親密就容易迷失自己，愛情是這樣，親情也是這樣，最終把兩人鎖死，一起走向偏執的深淵！

……

紀家。

紀菱背著書包回家，路過客廳時，王嫣攔住了她的路。

“你見到媽媽都不打招呼的嗎？”

紀菱沒理她，往樓上走去。

“呵呵，林思婭就教育出了你這麽沒禮貌的孩子嗎？”王嫣抱著手臂，再次攔住她的路。

紀菱歪頭看著她，露出俏皮而滲人的笑容，“那我媽媽也比生不出孩子的阿姨您好吧。”

“你……”王嫣臉色微變，紀菱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痛處。

“為什麽阿姨您會生不出孩子呢？”紀菱邁著步子，上了幾個臺階，平視著王嫣，“我很好奇原因吶。所以，我花了很多錢，請了一個叔叔幫我調查了一些關於您的事情哦！那些事比故事書還有趣啊，我很想跟爸爸分享一下……”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話的內容卻讓王嫣心裏發寒。

“紀菱！”王嫣狠狠地掐著她的臉，嚴厲地警告道，“你只是個孩子，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孩子的鬼話！”

“那您肯定也知道一個孩子為了好好活下去，能變得多壞吧？”紀菱的齊劉海遮著眼睛，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王嫣看著紀菱，心底裏突然生起了一陣寒意。她想起了童年的自己，一樣的倔強狠辣，一樣的心機十足，卻只是為了能好好活著。

因為她們都是沒有家的孩子。

“紀菱，我們能好好相處嗎？”王嫣突然心軟了，主動求和道，“只要你願意叫我媽媽，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紀菱笑瞇瞇道：“阿姨，我要去做作業了，希望您別再來打擾我！”

一步一步，紀菱走得非常有氣場。但她一回到房間，就輕拍著小心臟，瞬間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她剛才演得還算不錯吧，王嫣都被她嚇得不敢說話了。

她戳了戳林景送給她的那顆水晶球，小聲道：“紀菱，你一定不可以成為壞孩子哦。”

水晶球響起了悠揚的歌聲：“洋娃娃和小熊開始跳舞，跳呀跳呀……”

而紀菱的平板電腦上正放著孤兒怨。

不可以成為壞孩子。

但需要演成一個壞孩子。

因為這個世界，有很多壞人，他們會欺負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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