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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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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徒睡著了。

鐘彌一動也不敢動地縮在他懷裏, 脖子僵得發酸, 確認他呼吸平緩後,才試探性地往旁邊挪了挪, 翻過身睡到一邊去。

還好,他沒有醒。鐘彌暗中觀察著, 睡得很沈,於是放心地換了一個舒服點的睡姿。

舒服的睡姿沒有讓她立刻睡著,過了一會兒, 她翻了個身, 再過了一會兒,又翻了一次。一時半刻都沒睡著,她扭頭疑惑地看看熟睡中的溫徒。

他是真的失眠?

鐘彌這個哄人睡覺的反而睡不著,不過這都是她自找的,她嘆著氣,徒勞地數起了羊。

一數就是千來只, 她沒把自己數睡著, 反而等來了窗外的一場雨。

雨越下越大,打著玻璃窗,打著院子裏的樹葉, 劈裏啪啦的聲音吵得更讓人睡不著。

山上晝夜溫差大,空調一直沒有關,她開始覺得冷,蓋了被子還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好像哪哪漏了風。

一冷, 就不由自主往背後的熱源上靠了靠,男人的體溫本來就高,據說那象征著身體機能旺盛。溫徒身上很溫暖,誘引著她貼過去,她慢慢地挪動了一點。

好暖。他身上有暖烘烘的熱氣。

嘗到一點甜頭,動作難免就大了一點,鐘彌的腳冰涼,無意中觸碰到他滾燙的小腿,硬得跟烙鐵塊似的,嚇得她一縮,可不能把他涼醒。

這時,他就從背後抱了過來。

鐘彌渾身一僵,就感覺背後那個人下巴往下一抵,埋進她的頸窩裏,在她耳根子後面含糊不清地說了什麽。

“溫徒?”你說什麽?

鐘彌聲音顫抖,哆哆嗦嗦。

沒有人回答她,是夢話。

鐘彌只感覺到自己被溫暖包裹著,身體越來越沈。

這時,原本嘈雜的雨聲反倒讓她感到了平靜,倦意也隨之洶湧襲來。

就讓他抱一會兒,就一會兒,暖和了再睡到旁邊去。鐘彌迷迷糊糊地對自己說。

一夜過去,早上放晴了。

鐘彌在溫徒的懷裏醒過來時嚇了一跳,一時忘了自己怎麽睡到了他懷裏,驚愕中,慢慢在腦海裏回放了昨晚的事情。

可是也不對,她昨晚是背對著他睡的,現在怎麽變成了面對面抱著?

鐘彌把埋在他懷裏的腦袋擡起來,看見他的眼睛閉著,眉毛微蹙,還沒醒。

那麽,是不是應該在他醒過來之前,先解決掉目前這個狀態?

鐘彌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去掰開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然而她一動,那只手就把她抱得更緊了些,還不耐煩地拍了她一下:“別亂動。”

鐘彌不敢再動,躺在那裏,不知不覺又來了陣瞌睡。

被迫睡了個回籠覺。

再醒來時身邊已沒了人,鐘彌是被傭人打來的內線電話叫醒的,再不起床就該遲到了。

她揉著眼睛在床上懊惱了一陣,自我安慰著,溫徒先起了床,起碼比他們兩個同時醒來大眼瞪小眼要好,要是那樣該有多尷尬。

鐘彌下了床,穿衣洗漱過後,下樓去吃早飯。

“鐘姐姐早。”溫綾在餐桌前喝一小盅白玉菇味增湯,人看上去很精神,“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鐘彌笑著坐下來,“早,阿綾。”

餐廳裏只有溫綾一個人,她昨晚不在家,大概又是大清早回來的,難為了她,鐘彌很是過意不去。

“哥哥在健身室裏。”溫綾善解人意地告訴她,隨即換上一副很有深意的笑容,“鐘姐姐,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哥哥是從你的房間裏出來的。”

鐘彌的臉一熱,想解釋,但估計跟她說,其實什麽也沒發生,她也不會信,只能低頭喝牛奶。

看她這樣溫綾笑得更開心:“沒什麽好害羞的,好了我不問了。”

溫綾逗著她,門一開,洗過澡的溫徒走了進來,溫綾這才收斂一點,規規矩矩地吃東西。

溫徒剝了只水煮蛋,問起來:“你什麽時候回去?”

趕她走了嗎?鐘彌心裏嘀咕,這句話問得沒道理,她本來昨天就要回家的。

沒想到溫綾接了話:“哥哥你這話讓我好傷心,明天早上的飛機,我去住機場旁邊的酒店,保證在今晚就在你面前消失。”

“不是我趕你走,你逃了這麽多天課,已經很不像話了,我也沒法跟媽媽交代。”溫徒道。

原來那句什麽時候回去不是在問自己啊……鐘彌發呆。

“要不是鐘姐姐,你才不會管我回不回去呢。”溫綾嘟起嘴巴,看看鐘彌,註意到她的穿著,“咦,鐘姐姐怎麽穿自己的衣服啦?我不是讓人給你拿了好多套新的嗎?”

鐘彌又把來時的一身T恤長褲穿在了身上,穿成這樣幹活方便,矜貴的連衣裙反倒束手束腳,讓她抗器材都不敢有大動作。

“噢,我今晚要回家,就不把阿綾的衣服穿回去了。”她解釋道。

“鐘姐姐怎麽也要回家啦,在這兒住得不好?”溫綾問,她回大阪有一半原因就是不想打擾哥哥和他女朋友的二人世界,沒想到她走了,鐘姐姐也要走。

這時溫徒淡淡道:“你吃你的飯。”

溫綾吐了一下舌頭,不說就不說,他們兩個人的事,她就不插嘴了。

鐘彌吃完早點,回到樓上收拾了東西,下來時溫徒也整理完畢,等她一塊出發。

車從郊外往市中心去,周一的路上比平時堵,鐘彌時不時看看時間,有遲到的風險。

兩個人從起床到現在,好像還沒有過一句正面的交流。

是溫徒先開的口:“晚上不過來了?”

鐘彌扭頭看他,是這個人一開始說只在他家過個周末的。

然後就莫名其妙讓她多留了一晚。

現在還問她晚上還要不要再過去。

“你怎麽說話不算話呢?”鐘彌皺著眉頭問。

溫徒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手伸過來揉亂了她的發:“下班等我。”

車開到寫字樓下,已經過了上班時間,電梯最擁堵的時候也過了,空蕩蕩沒幾個人。鐘彌確認了一下沒有同事在,松了口氣,跟溫徒一左一右分別走進兩側的電梯。

遲到有二十分鐘了吧,鐘彌懊惱地盯著電梯的數字變化,“叮”的一聲,到了她的樓層。

“鐘彌!”正當她匆匆往公司跑,要去打卡時,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藍朵從另一間電梯裏跟了出來,笑瞇瞇地走到跟前:“原來你們發展得這麽快,以後都要一起上班了?”

鐘彌呆立當場,聽見她嘆著氣道:“本來只是過來找你聊聊,沒想到大清早的,吃了頓狗糧。”

“你要多少錢?我給你。”鐘彌瞪著眼,她開始明白,如果不幹脆用錢打發了藍朵,她一定會陰魂不散。

“這麽爽快,溫徒沒少給你零花錢吧?”藍朵本以為還要敲打一番才能讓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看起來她還是聰明的。

“我沒要過他的錢。”

“那就難辦了,我是根據溫總的承受能力來開價,你這麽逞能,能給得起嗎?”藍朵擔憂地看著這個單純的小姑娘。

“你要多少?”鐘彌問。

藍朵伸出三根手指。

“三萬?”鐘彌覺得她在獅子大開口。

藍朵笑開了花:“三百萬。”

“你在開玩笑嗎?”鐘彌氣壞了,把她賣了也沒有三百萬。

“我很認真。”藍朵一本正經地解釋,“鐘小姐你跟溫先生不是真愛麽,將來要嫁入豪門的,三百萬對豪門太太來說算什麽?”

“要是以平時的行情價,三萬也就當我喜歡你,交個朋友了,”藍朵靠近一步,壓低了聲音,“可是鐘彌你沒把我當朋友,是你做事不厚道。這三百萬是我的封口費,別忘了你是因為什麽來找我。”

是因為阮宥。

觸及到這個秘密,鐘彌才明白過來,藍朵分明不是向她要錢,而是變相在敲詐阮宥。

“錢我會想辦法,你給我點時間。”她只能先穩住藍朵。

藍朵道:“那你別讓我等太久,我沒什麽耐心。”

她還想說點什麽,萬蘇正好捧了一摞東西從公司裏出來,看到電梯間的兩個人。

“鐘彌,”萬蘇好心提醒了一句,“打卡了嗎?遲到太久要扣錢的。”

“知道了。”鐘彌高聲回答萬蘇,眼睛卻還是定定地看著藍朵,拿她沒什麽辦法,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你等我消息。”

“我給你一個星期。”藍朵在她身後道,“夠寬限了吧。”

“早上那個小姐姐,找你來幹嘛的?”午餐時間,萬蘇好奇地問道,“是來找你麻煩的嗎?”

鐘彌搖搖頭:“不是,她只是找我幫忙。”

“找你幫忙用那種語氣?那她態度好差呀,你不要幫她。”萬蘇皺了一下眉。

“沒關系。”鐘彌不願意多談。

“噢,對了,星期五那天,你走得早。”萬蘇提起了上周的飯局,“太可惜啦,大家都好親切,玩得很開心,後來又一起吃了不少好東西呢!”

“我酒量不好,頭暈就先走了。”鐘彌笑笑。

“那怎麽行,你要好好練練,”萬蘇看著便當盒裏的自帶午飯,微波爐重新加熱後,菜變得軟塌塌的,她用勺子戳了戳,“啊,要是每頓都能吃得那麽好就好了。”

下了班,鐘彌沒有等溫徒,給他發了信息,說晚上臨時有事。

好在溫徒也沒有追問,鐘彌站在地鐵上,隔一會兒看看手機屏幕,沒有新的信息進來,也沒有來電。

出了地鐵,手裏的手機開始振動,她拿起來一看,是阮宥。

“到哪了?”阮宥問。

“剛出地鐵。”

“六樓那家雲南菜人少,我坐在最裏面等你。”

鐘彌找到了地方,阮宥穿得低調,戴著個棒球帽,帽沿壓得低低的。

他一擡頭,鐘彌小聲地驚叫,因為他嘴角淤青了一塊,額頭上也有擦傷。

昨天跟沈老板打架留下的痕跡。

“不要緊,皮外傷,昨天嚇著你了吧?我沒想到你也會去。”阮宥笑起來,那樣子挺狼狽,“你找我有什麽事?”

鐘彌捧著水杯,先喝一口鎮靜一下,阮宥想起了一件更讓他想問的事:“你跟溫徒……”

“不是因為你,”鐘彌立刻解釋,“是我自己願意的。”

阮宥松懈下來:“那就好。”

鐘彌便說起了正事:“藍朵來找我,她要三百萬。”

阮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瘋了?”

鐘彌今天把這件事想了一天,覺得自己也快瘋了。

這事阮宥是當事人,由他來決定怎麽處理才最好。

阮宥沈思了片刻:“我知道了,我來找她,這事我來解決。”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鐘彌問,“你打算怎麽解決?”

阮宥卻沒說出什麽,反問道:“你和溫徒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他對你好不好?”

“也就是前天……”鐘彌也沒料到他會問這個,老實點頭,“他很好。”

“那你們好好在一起。”阮宥若有所思,“沒別的,這樣就好。”

想來,他一開始的計劃也就是這個,後來放棄了,如今卻反倒歪打正著。

然而如今鐘彌已經不是他計劃中的棋子,她心裏想得很明白,她是不會讓溫徒為了自己把前途都放棄的,實際上,她也自知沒那個能力。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吃了飯,阮宥提出送她回去,她謝過了他的好意,還是下樓去乘地鐵,再看手機時,發現多了兩個未接來電。

時間是一個小時前,也正是她接完阮宥的電話,把手機放進包裏的時候,振動聲沒聽見。

鐘彌給溫徒回過去,那邊接了起來:“忙完了嗎?”

“嗯……我沒聽到電話,抱歉。”鐘彌心存愧疚,捏著手機不是滋味。

“在哪?我去接你。”

鐘彌本來想推辭,卻聽溫徒說他還在公司,那正離她不遠,她便說了自己的地點。

“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等待他的時間裏鐘彌推算出這個結論,一上車便問他。

溫徒表示不在意:“反正不餓。”

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樣子,真是要不得。

大概是兩個人已經躺在一張床上睡過一宿,鐘彌跟他說話時感覺都變得不太一樣,就像個老媽子一樣操心:“這樣不行,你吃個飯都不規律,難怪覺睡不好。”

溫徒惶然不知:“這兩件事之間有聯系?”

“當然有,”鐘彌向他科普,“人體有自我保護機制,處於饑餓狀態下,就不容易入眠,不然,睡著的時候餓死了怎麽辦?”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溫徒笑笑,沒反駁。

“吃點東西吧,這一次我請客。”鐘彌猜他是等自己,有些過意不去,“我吃過了,但沒吃飽,還想再吃點。”這後半句,是不想讓他有所顧忌。

她這樣貼心,溫徒反倒不好拒絕,點了點頭。

車就近在地鐵站停下,鐘彌牽著他的手,帶他去坐了來滬市後的第一次地鐵。

過了下班晚高峰,地鐵裏不那麽擠,進了車廂,還有兩個空位,鐘彌像中了彩票似的開心,拉著他就過去坐下。

“路上還是有點堵,坐地鐵快一點,再過幾站就到了。”鐘彌問著他的意見,“吃點清淡的,可以嗎?”

“可以。”餓過了頭,他是該吃點清淡的。

鐘彌沒坐一會兒,就發現對面幾個女孩在偷偷瞟溫徒。也是,以溫徒這個身材與長相,穿著價格不菲的西裝,還擁有一頭白發,走哪都很惹眼。鐘彌眼看著對面還把手機拿了起來,急忙起了身,擋在溫徒面前。

“怎麽了?”溫徒關切道。

鐘彌拉著吊環:“沒什麽,坐久了難受。”

溫徒便也想起身:“那我陪你站著。”

“不用,”鐘彌一把把他按回去,“你就坐這兒。”

見溫徒疑惑地看著她,她訕訕地笑著:“你個子太高,我老是要仰著頭跟你說話,脖子很累的。”

她說完,覺得這段對話的感覺莫名熟悉。

無數次坐地鐵,她聽著身邊的小情侶之間說話,大概也都是這種調調。

輕聲細語,我站你坐,你陪我,我陪你的。鐘彌臉上發起了燒。

幾站過後,她帶著溫徒出了站。

地鐵站附近有個藝術街區,裏面有形形□□的小店,裝修和菜單都特立獨行,她以前喜歡過來拍照,在不少店裏都吃過。

溫徒被她帶到一家窄小的鋪面門前,比白老板的日料店還小,只有奶茶店那麽大,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老板,兩碗面,加雞蛋。”鐘彌在吧臺前喊了一聲,對方很快回了句“好嘞”。

溫徒問:“我們在哪吃?”

“這家店是站著吃的。”鐘彌指指旁邊窄窄的長條桌,“不過,那邊也有座位可以坐,我們待會兒過去坐。”

“不用了,那就站著吃吧。”溫徒入鄉隨俗,隨和地走到桌前,環顧四周,這家店雖然小,但是極簡的裝修風格,到處都很整潔。

兩碗陽春面盛上來,清爽的面條,醇厚的醬油湯底,撒著一點青白相間的蔥花。空氣裏彌漫著豬油的香味,那是屬於老滬市特有的味道。

“帶男朋友來吃?”看樣子,鐘彌還是熟客,店主自然地跟她寒暄。

鐘彌看看溫徒,他好像確實是,於是羞澀地點點頭:“嗯。”

“慢用,有需要叫我。”對方便回去忙活了。

溫徒吃得不快,卻很幹凈,最後一點湯也沒留下。鐘彌原本擔心這面可能不合他的胃口,才發現那是多餘的,之前陪他吃飯,他雖然不挑食,但也不會每一樣東西全都吃完。

可能,是餓著了?

鐘彌不敢怠慢他,讓老板再下半碗,他也沒拒絕,這次吃的時候,還騰了點時間跟她說話。

“以前常來?”

“嗯,你別看現在人不多,”鐘彌道,“十點鐘的時候這裏生意可好了呢。”

“為什麽?”

“因為它便宜,幹凈,營業時間晚,在附近工作下班晚的人,就會順路過來吃一碗,吃完身上暖暖的回家。”

“你也是嗎?”

“嗯……我在附近的電影院裏打過工,收工以後都會過來。”

溫徒若有所思。

他們吃完面,鐘彌領他在這裏逛逛,他接了個電話,司機說已經到了附近,隨時可以上車。

“今晚不去我那兒嗎?”溫徒又問了她一次。

鐘彌搖了搖頭,也許如果藍朵今天沒有來找她,她是會去的。有了藍朵這件事壓在心上,她不敢跟溫徒發展太快,昨天晚上的那陣撩撥已經讓她意亂情迷,她不能保證自己再跟溫徒過幾夜,還能相安無事。

但是,想到溫徒的失眠,她又覺得他很可憐,左右搖擺不定。

溫徒看出了她的為難,沒再強求:“我送你回去。”

鐘彌跟著他上了車。

她想著找點話題跟他說:“前天拍的照片我在暗房裏洗出來了,照片晾在那兒還沒收,你可以去看看。我拍了後院的葡萄架子,還拍了夕陽,膠片的效果很美的……”

“好。”溫徒點頭,“這周還來拍嗎?”

哎哎,又回到了這個話題。

鐘彌一想到藍朵那句“一個星期”,狠了狠心:“這周末我想回家一趟,看看我媽媽,我已經幾個月沒回去看她了。”

昨晚她也提起過,這時說回去看看,倒也順理成章。

“你老家在哪?”

鐘彌小聲說了個地名:“回來後,我去找你。”

這句話可能取悅了他,他輕聲笑:“好。”

鐘彌獨自回到家,點開了阮宥的短信,他說錢他會給,讓她以後可以不必理會此事,還是像之前說好的一樣當沒發生過。鐘彌雖然覺得藍朵可恨,但既然阮宥選擇了妥協,她也不好說什麽。眼下她只想等著事情過去,再去認真梳理自己跟溫徒之間的關系。

這個時候回老家清靜幾天,也許是件好事,正好給了彼此一點時間,讓她能靜下來好好想明白。

一晃就到了周五,下班後她就拖著行李箱,趕往車站,連夜回了老家。

到家時已經十點多,鐘媽媽早就包好了小餛飩,等著她回來,下了一鍋,調好紫菜蝦皮湯,淋一點辣椒油,鐘彌吃得大汗淋漓,洗了個澡就躺下了。

躺下半天卻睡得不好,鐘彌瞇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格外清醒,不禁失笑,難道失眠會傳染。

她心這麽大的人,也會有睡不著的一天。仔細想想原因,是因為這幾天溫徒都沒有找過她?仿佛是種默契,她想冷靜冷靜,他就沒了消息,連上下班也不曾在寫字樓裏偶遇過。

鐘彌開了燈坐起來沒多久,臥室的門就被敲了敲:“鐘彌,還不睡嗎?”

鐘媽媽推門進來,坐到她床邊:“失眠啦?”

鐘彌不好意思地躺下,問她還記不記得是怎麽哄小時候的自己睡覺的。她背對著媽媽,讓她幫自己摁摁腦袋。

“交男朋友了嗎?”鐘媽媽揉著她的後腦勺,冷不丁問了一句。

鐘彌被問住要點,心虛地否認:“沒有。”

“我看你回來就魂不守舍的,還以為你戀愛了。”鐘媽媽樂呵道,“長得也不差,怎麽到現在還沒人要?”

鐘彌臉上掛不住,紅一陣白一陣。

她畢竟還是個易困體質,在媽媽絮絮叨叨的問話中,不知不覺就耷拉了眼皮。

溫徒的電話是在周日的上午來的。

他問幾時回來,那時鐘彌正走在街上,去幫家裏買點東西,電話來得意外,她還沒買車票,含糊地說了句“兩點吧”。說完一楞,她竟在這大街上看到了溫徒的司機。

司機在路邊買煙,問有沒有萬寶路,店員說沒有,便換了一家。

“你在哪裏?”鐘彌當即就對著電話問。

這時,他司機正好看見了她:“鐘小姐。”

好了,也不用到處找了,直接領著她回到了車上。

“你怎麽會來?”鐘彌真的見到了溫徒,感覺自己見了鬼。

明明前天晚上還在為他失眠,暗暗擔心,這幾天不聯系,大概是沒什麽希望了吧。

溫徒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也不遠,兩個多小時就過來了。”

也是巧,她車票還沒買。

“這幾天睡得還好嗎?”鐘彌關心起了他的睡眠狀況。

溫徒笑著搖了搖頭,難不成,他這麽急著來接自己回去,是想改善改善睡眠質量?鐘彌不禁懷疑起來。

她坐在他的車裏,想起了自己出來的目的,手裏抱著一筐菜,正準備拿回家燙火鍋呢:“我得先回去。”

她客套地問他要不要去家裏一起吃個午飯,沒想到溫徒這個不懂中國國情的,沒聽出來,直接就答應了。

鐘彌硬著頭皮帶著溫徒走在小區裏,司機跟在身後,雙手提著禮物,她懷疑他是算計好了的,連見面禮都提前準備齊全,盡管溫徒的解釋是:“我只是以防萬一。”

鐘媽媽來開門,被驚著了。

不是說沒交男朋友?

鐘彌自己也很恍惚,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帶男人見家長的概念,這離她的生活太遠。而眼下發生的簡直是在逗著她玩,溫徒才認識她一個月呢?居然就肯跟她回家吃飯,是他中邪了還是她中邪了?

溫徒的司機平時不愛說話,其實是個人精,飯桌上以茶代酒,跟鐘爸爸侃天侃地。鐘媽媽則跟溫徒拉著家常,問父母身體怎樣,家裏幾個孩子,經濟條件方面則避著沒問,一看還帶了個司機就知道身價不菲,疑惑自己女兒是哪兒找的闊少。溫徒一一答過,彬彬有禮,解釋了頭發是遺傳的少白頭,對健康沒什麽影響,末了還邀請鐘家父母有空可以去滬市小住幾日。

鐘媽媽雖然覺得不太靠譜,越聊卻越開心,覺得溫徒這人不錯,起碼沒什麽架子。

鐘彌是在爸媽的熱切目光中回滬市的。

不得不說,溫徒作為一個“被帶回家的男人”,表現十分合格,無可挑剔,要不是鐘媽媽比較有主意,可能就控制不住要問起婚期。

鐘彌難以想象那樣的場景,想必會很尷尬。溫徒這樣的人,是怎麽可能也不會跟她結婚的。

回去有一段路不好走,稍微有些顛簸,溫徒卻說困,頭靠在鐘彌的肩上,晃悠著居然也能睡著。鐘彌怕他睡得不好,捧著他的腦袋枕在腿上,算是感謝他特意過來接自己。於是他睡得十分安穩,一路睡回了滬市。

“溫徒,醒醒。”鐘彌想讓他下車,剛叫醒他,忽然想起他家傭人的話,說他——一向是在哪裏睡著在哪裏過夜,盡量不要去驚醒。

從熟睡中被叫醒,對他這種睡眠困難的人來說,應該是件很殘忍的事?鐘彌看到他坐起來,靠在椅背上回神,感到很過意不去。

“噢……”鐘彌想起自己要跟他說什麽來著,“跟你商量一件事,可不可以讓你的司機送我回一趟家,我想把從老家帶來的東西放回家,然後去拿點我的換洗衣物過來。”

溫徒剛睡醒,對她的話沒太過腦子:“去吧,我不下車了,一塊去。”

“誒?”認真的嗎?她家離這半山別墅還挺遠的。

來不及多想,司機已經往她家的方向開。

溫徒慢慢清醒了一些,白天小憩過後的狀態,跟醉酒的感覺很像,有點暈。他很久沒在白天睡過覺,這是種久違的感覺。

“你是不是要開學了?”他問。

他倒是很清楚,鐘彌道:“嗯,跟公司請了一天假,明天去學校報道一下,大四基本沒幾節課,我還是可以照常上班,後期做做畢設就好。”

“學校離半山是不是很遠?”

“這倒是……”鐘彌笑笑,那能有什麽辦法,本來還是她提出“回來後我去找你”的,“明天我早點起就好。”

溫徒大概還沒醒,搖了搖頭:“還是別去半山了,我明天再來接你。”

“咦?”鐘彌忽然有些不習慣他這麽好說話。

下車前她扭頭看看溫徒,他仰面靠著,目光有些失焦。她陡然對他產生了一些憐憫,這個人白天睡了覺,晚上怕是更不容易睡著,又要失眠。

“我還是去吧。我上樓拿個東西,去去就來,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她起了惻隱之心。

“不等。”

“……”鐘彌好像被同樣的拒絕對付過兩次,楞了一秒。

楞完她想明白過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麽,上去坐坐嗎?”

當司機開著車絕塵而去,溫徒替她提起東西時,她沒給自己猶豫的時間,帶著他上了樓。

上次來時下著雨,他們撐著一把傘,挨得很近,現在的鐘彌想起來,那算是一個契機嗎?就因為那場雨,他們之間好像嗖的一下,突飛猛進了。

這次家裏好像亂糟糟的,沒料到會帶他來,鐘彌臨走前收拾箱子,把家裏翻了一遍,還沒整理。

一進門,鐘彌到處收了收,茶幾上還攤著一堆雜志,溫徒隨手拿一本看看。

“你吃不吃炒飯?”鐘彌燒了水以後,開始著手解決晚飯問題,她只會做這個。

不挑食是溫徒的優點:“吃。”

一小鍋米飯蒸上,鐘彌倒了水,給他端過來,看到他手裏的雜志,好像翻到了奇怪的一頁。

誒,或者說這雜志本來就很奇怪,鐘彌托人從日本代購的,風格有些……露骨,她純粹是覺得攝影水平不錯,拿來參考參考,裏面的日文都看不懂。

“別看了。”鐘彌把雜志從他手裏收走,跟其他的“正常雜志”一起,扔到收納箱裏去。

氣氛很奇怪,鐘彌躲回廚房去打雞蛋,打完從花盆裏拔了點小蔥,切成蔥花,剩下的時間裏就躲在廚房裏等米飯煮熟,她從門縫裏偷偷看了溫徒一眼,他沒雜志看,便看起了沙發後掛著的照片。

看吧看吧,鐘彌退回廚房,像供著這口電飯鍋似的,盯著它從“煮飯”跳到“保溫”。

溫徒對她的炒飯很給面子,吃了兩碗,鐘彌還以為他會嫌棄這種食物油膩的,畢竟他們這些有錢人,吃東西都講究健康清淡,鐘彌連鹽都沒怎麽敢放。

吃完溫徒就連她的碗筷也一起收進了廚房,很自然地洗了鍋碗,鐘彌一時難以接受撩起袖子幹活的溫徒,這真是活久見。

她坐在沙發上等他從廚房出來,就像剛才他在等她一樣。

溫徒倒沒她那麽磨嘰,收拾完就出來,在她身邊坐下,側頭看看她的手機屏幕:“在看什麽?”

鐘彌的手機頁面是2048,她一心煩就會拿出手機玩這個,解壓,不過她玩得爛,老是死。

溫徒把她玩得稀爛的一局要過去,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

幾分鐘後,2048就被他拼出來,買一送一,一拼拼倆,合到一起,變成4096。

“好厲害!”鐘彌發自內心地鼓掌。

而他把手機扔到一邊去,他不過是不想讓她這種時候還惦記著手機游戲而已。

他捏著她的下巴一提,讓她靠近自己,在唇上結實地吻了一下。

洗手液的香味,鐘彌敏感地聞出來。

“鐘彌。”

“有。”鐘彌身體前傾著,有些僵硬。

他又一次吻過來,與以往的不同,是耐心而細膩的吻,不帶有掠奪,但這一次就是掠奪,溫柔只是侵略前的麻痹。因為,他的唇輕輕地在她耳廓上盤旋:“給過你幾次機會,這次不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訂閱,截止9月29日(周五)24點之前,本章的留言都有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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