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家裏存的那點紅薯根本沒剩下。

陸多喜翻著醫書想找辦法給鳳凰治病，可是一坐下他就不由開始思考接下來的生計問題。

自打他接受了妖怪醫院，醫院一直是出來虧損的狀態。職工的工資處於拖欠狀態沒有發放，光每天食物支出就夠他頭疼了。

要說夏川真的是挺能吃，即便如此，陸多喜也沒想過要辭退他。等到餐廳開業之後，或許境遇就會好很多吧。

好在醫院開張當天就迎來了生意，多接幾個病號把名聲打出去就好了。

陸多喜一面想著，一面看了一下今天的賬目票據。

“專家號三百，診療費五百，夜班門診加費兩百……”陸多喜看著賬單上的明細，不自覺念出聲來。

“哎，老章你過來下。”

收費是老章在坐，票據也是老章打印的，有事情自然是要找他的。

“來了！”老章剛把風七的病歷輸到電腦裏，轉身來到陸多喜面前，“院長，你找我？”

陸多喜指著明細上的“專家號”，忍不住就問道他：“這個專家……”

老章瞬間明白了陸多喜的意思，很自然擡手往上推推鏡框，耐心給他做了解釋：“這個專家指的就是你啊院長。”

啊？

“我畢竟是剛接手，其實還算不上專家吧。”陸多喜自認是非常有自知之明，想說這個名頭可能有些誇張。

老章聳聳肩，滿臉的無奈：“我當然也知道，可是普通門診才幾個錢，前面加上“專家”兩個字就能多收幾百，反正醫院就你一個醫生，為什麽不加？”

陸多喜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他想了下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只是指著夜班門診那一欄不解，“咱們本來就是晚上開業吧，這個夜班門診……”

“不然呢？”老章深吸口氣，忽然加快了語速，“這都是老院長定下的收費準則，巧立名目為的還不是多收一點錢。我們厚著臉皮想名頭給醫院盈利，你以為我們容易嗎？”

陸多喜還是第一次見別人把多收錢說的這個義正言辭。

“做人最重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面對老章的忽然發問，陸多喜楞了一下脫口而出來了句：“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

“才不是。”老章當下擺了手，給了一個不走尋常路的答案，“是活著。”

陸多喜本來想說這是什麽鬼，可是老章一拍桌子就繼續道：“活著就要考慮衣食住行，活著就得身後有房子手裏有票子。咱們開醫院不是做慈善，初衷為的就是賺錢。別的不說，院長你覺得，你要是不多賺，能養活的了夏川嗎？”

想到夏川那個胃口，陸多喜下意識就搖頭了，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生存壓力。

老章往前湊了身子，抹了發油的頭發紋絲不亂：“院長，現在你還覺得咱們的收費有問題嗎？”

陸多喜搖頭，一副讚同姿態：“沒問題，我覺得OK。”

解答了領導疑問後，老章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陸多喜看著今日收益跟支出，不免又開始考慮餐館營業問題。單靠醫院生意或許還不夠，總覺得餐館得盡快開起來才行。

可是要開餐館就要考慮成本問題，最好是能找到物美價廉的供貨商。像是蔬菜米面這些常用的食材，還是批發會來的便宜些。

陸多喜本來是想自己去找供貨商，看看能不能談下來價格合適的。可是讓他意外的是，不等他去找供應商，供應商就自己找上了門。

早上六點整，陸多喜準時起床想著做個早餐出去轉轉。

剛開餐館門，就見門口停著一輛紅色跑車。奢華的跑車跟陳舊的街道格格不入，來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去看，圍觀的不在少數。

老章站在門邊打著哈欠，胡亂抹了一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這車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總覺得像是在哪裏見面。

夏川站在前臺倚著櫃臺，不疾不徐來了句：“鼴鼠的車。”

陸多喜再看那車，果然是之前鼴鼠精開過的。裏面的鼴鼠精看到餐館開了門，立刻笑著下了車。

他穿著一身商務西裝，腳上的皮鞋亮的閃光，完全正裝模樣。

鼴鼠精下車後，副駕駛的車門隨即也被打開，上面跳下一個白凈小男孩，看著也就七八歲模樣。

小男孩的皮膚白，臉上帶著一點嬰兒肥，看起來嘟嘟的很可愛。鼴鼠精拉著小男孩走上前，對著陸多喜打了招呼：“陸先生，我帶表弟過來登門道歉。”

陸多喜這才明白，原來這個小男孩是竹鼠。

“先生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竹鼠的聲音奶裏奶氣，脆生生的很是動聽。

陸多喜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笑著說了句：“沒事，先進來坐吧。”

竹鼠仰著腦袋看向陸多喜，總覺得這個老板哥哥身上香香的，長得好看又溫柔，讓他喜歡的不得了。

竹鼠剛想去牽陸多喜的手，突然就感受到了犀利的光。他猛地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那邊似笑非笑看著他的夏川。仿佛只是一瞬間，那些因為饑餓斷片的記憶全部回到了他的腦海。

“竹鼠上火烤……”

“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眼前的夏川明明是在對自己笑，可是竹鼠還是覺得怕的不得了。他沒敢去牽陸多喜的手，只是嗖的一下躲到了鼴鼠精的背後——

這個世界太可怕，只有表哥溫柔些。

“這孩子……”加竹鼠扯著自己不放，鼴鼠精像是吐槽可是眼神裏面完全是對小孩的寵溺。他帶著竹鼠進屋坐下，再次鄭重跟陸多喜表達了歉意，“我總覺得做錯事情應該當面道歉，所以一早就帶他過來了。還有一件事，我想跟先生合作，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合作？

陸多喜不解：“什麽合作？”

鼴鼠精兩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談起生意眉眼之間都自信了不少：“我聽說先生想要開餐館，就像問下先生要不要從我那裏進食材。其實說起來，我們公司算是東城最大的蔬菜食物供應商，品質方面先生你完全可以放心，價格方面我也會給絕對優惠的。”

鼴鼠精說著話，順手從公文包裏掏出合同遞給陸多喜：“這是合作意向書，先生可以看完再決定。”

“好的。”陸多喜接過合同翻來看，越看越覺得難以置信，“這樣真的可以嗎？”

鼴鼠精說是合作，可是照這個合同書來看簡直可以說是在做慈善了——

什麽買一斤送兩斤，新鮮蔬菜免費嘗鮮幾百斤，可以先是食用後付款，可以賒欠一百年……

陸多喜怎麽看怎麽覺得鼴鼠吃虧，可是鼴鼠並不覺得：“我沒什麽別的本事，但是對於種植業還是有點天賦跟運氣。先生放心，照我們公司的發展趨勢來看，至少經營個一百年不是問題。只要有我在，先生的餐館永遠都會享受這個優惠。”

饒是陸多喜再窮，也不少意思這麽直白占鼴鼠的便宜：“我對晏先生的人品很放心，也很希望能跟貴公司合作。我只是單純覺得這份合同對於宴先生有點不是太公平，要不就按市場價來就好了……”

“那可不行。” 不等陸多喜說完，鼴鼠精就急著說道，“蔬菜有價恩情無價。先生幫了我的表弟就是幫了我，我知道這份恩情償還不完，但還是想去幫先生做點什麽。先生要是不答應，我睡覺都不會安心的。”

旁邊的竹鼠也小聲開了口：“哥哥你就答應吧。”

陸多喜正猶豫著，回神才發現老章跟夏川正趴在自己手邊看合同。

“幸虧你沒吃那只竹鼠……”

“是啊，還好沒來得及……”

老章跟夏川一人一句嘀咕著，陸多喜忍不住咳了兩聲提醒他們說話稍微註意點。

夏川看完合同站起身，再看那兩只鼠兄弟莫名就覺得順眼的多。

老章偷偷抽出一條長腿去到桌上卷了筆，而後遞給陸多喜。見陸多喜遲疑，老章不動聲色指指夏川。陸多喜了然，最後還是在合同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兩份，鼴鼠跟陸多喜各執一份。

簽好合同後，鼴鼠精站起身來對著陸多喜伸了手：“陸先生太好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陸多喜緊緊握住這個金主供應商的手，臉上笑容真摯：“合作愉快！”

道過謝又收了合同，鼴鼠精本來想著帶竹鼠離開。

“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一起吃個便飯吧。”剛談好合作陸多喜自然不好讓他們空著肚子離開。

剛好他們也沒吃早飯，權當是一起。

“這怎麽好意思。”鼴鼠下意識就想拒絕，可是奈何觀財醫院的大家對他忽然變得很熱情，最後也就留了下來。

昨晚睡覺之前陸多喜還想著幹脆就煮一鍋粥，就著鹹菜啃饅頭。可是現在客人都來了，菜譜顯然需要換下。

陸多喜讓老章招呼客人，自己領著夏川去到早市。

剛好牛肉鋪的老板要收攤，肉新鮮還便宜賣。陸多喜買了幾斤牛肉又買了三斤牛柳，外加牛腩跟牛板筋還有牛肚。

回到家以後，陸多喜讓夏川把牛腩、牛板筋以及牛肚放進了冰箱。自己則是拿到開始處理牛肉。

陸多喜先是用刀背輕捶牛肉疏解肌理，而後三下五除二便把牛肉片成薄片。

“幫我切點青紅椒。”陸多喜把洋蔥切片，隨後把案板上的一個青椒一個紅椒留給夏川，讓他幫忙切成片。自己則是擰開火，油熱之後加了牛肉進去，滑散出味便撈出。

借著鍋裏剩下的底油，陸多喜把洋蔥、青椒紅椒放進去炒香，隨後加了牛肉進行翻炒。旁邊鐵板燒熱，鍋裏加鹽、雞精、孜然粉調味後便盛出來放到了鐵板上。

鐵板上面牛肉滋滋作響，屋裏彌漫著孜然牛肉香。

竹鼠不知何止來到廚房門口，眼巴巴瞧著炒熟的牛肉咽口水：“先生，我們可以開動了嗎？”

陸多喜回頭看到竹鼠，眼底有了笑意：“還差一個醬香牛柳，稍等片刻，馬上就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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