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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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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魏景準時睜眼, 親親妻子,蹭蹭她的腰腹, 掀被悄悄翻身而起,後頭卻被人扯了扯衣擺。

邵箐揉了揉眼睛,也坐起:“夫君?”

“多睡會吧, 不是說了, 先歇幾日的麽?”

魏景回身扶按她,邵箐雖順著力道躺回去,但卻道:“我不困, 要起來了。”

早起習慣了,睡懶覺反而不大適應,這二日魏景前腳出門,她後腳也就起了。

話說邵箐有孕的消息傳出後, 整個平城乃至益州上層都為之沸騰。魏景固然英明神武,但後繼有人也十分重要,賀喜之聲不絕於耳, 他走路都帶風。

不過邵箐倒沒摻和進去,她近幾日暫時休假了。

本來魏景如臨大敵, 聽得顏明說前三個月切莫跌碰過疲,他甚至一度起了讓妻子好生休養到生產的念頭。

邵箐當然不同意, 哪需如此?前世多少事業女性上班到產期臨近?張馳有道,不過度勞累即可。

夫君關心她她知道,但真不需要矯枉過正, 讓她閑一年,她能先悶死。

魏景又咨詢了顏明,這才作罷。

不過妻子前段時間太忙碌了,近日又略見不適,他就堅持她要先休息幾日再說,後續上值也不能累,他回頭給多配兩副手。

這點邵箐沒意見了,自己身體胎兒健康,頭等大事,她可不會輕忽絲毫,遂立即點頭同意。

這不,都歇第三天了。

邵箐也不和他爭,躺在暖烘烘地被窩看他出了門,蹭了蹭,也就起來了。

用了早膳,又散步消食,回來翻了一陣子書,正覺得無甚趣味時,孫氏過來了。

“阿娘。”

“嗯。”

孫氏笑吟吟應了一聲,她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人之一,這幾日天天來陪伴女兒,一大早就來了。

“元兒,今兒吃得可好?”

緊走兩步,按住要起身相迎的女兒,孫氏端詳兩眼,見邵箐面色紅潤,她放心點頭。

“好著呢娘。”

實際邵箐早孕反應真心不大,也就食欲不振罷了,胸悶欲嘔都很少。且自從喝破得孕消息後,她精神大好之下,食欲反而見好。

為此,魏景和孫氏都很放心。

孫氏撫了撫她的臉,笑道:“我兒是個後福大的,當初我懷你和二郎時,可吃了大苦頭。”

常識邵箐是有的,聞言連連點頭,又摸了摸腹部,她這孩子是個體貼親娘的,很乖巧。

喜滋滋腦補一番好孩子,邵箐表示:“我明兒上值去了,在屋裏閑得發慌。”

女兒如今很有主意,只要不影響身體健康,孫氏沒意見,只叮囑幾句切莫過勞,便罷。

邵箐一一應了,又問:“阿娘,你昨兒和舅母五表妹去金泉寺,如何了?”

孫氏篤信佛法,孟氏亦然,但這三人昨兒午後結伴,去了平城近郊名剎金泉寺,卻不是單純為了叩拜佛祖的。

賞菊宴次日,範磬果然私下找了魏景,表達了範恬乃至範家對傅蕓的求娶之意。

除去私礦一事沒明說,魏景便將諸事隱晦提了一遍,重點在過繼上面。

回頭他又和孟氏傅蕓細說了範恬和範家。

他態度溫和,讓雙方都仔細考慮清楚。

一邊是他的心腹大將家,一邊是唯一的血親,有進一步意向固然好,沒有也沒所謂。當初以雷霆之勢勸慰孟氏傅蕓不過情況所需。他自然是知曉強扭的瓜不甜的,傅蕓要有好歸宿,雙方自願程度越高越好。

他不幹涉。

範磬很爽快,該商量的昨天家裏也商量完了。他當場表示,過繼無妨,反正兄弟幾個的子嗣都是範家子孫。至於姬妾婢女這些,以後看範恬本人意願,但絕不會寵妾滅妻,也不會有庶子問題。

魏景頗滿意,他本人無二色意向,但不得不說這並非當世主流觀念,若強硬要求範恬,就有些過了。畢竟範恬十九了身邊還幹凈得很,他不是非納妾不可,而是範家想保留這個權利,不想限死了。

光明磊落,反而教人高看一眼。

範家沒意見,孟氏和傅蕓聞訊後,也是如此。

賞菊宴一結束,孟氏立即就打聽了範恬和範家,範恬年輕有為,兄長得力,家風又清正,想來是很滿意的。

既然雙方都有意向,那就可以讓當事人進一步接觸了。

傅蕓情況有些特殊,她以後的日子,總要自己舒心才好,盲婚啞嫁不大適合她,定下之前,應適當接觸,再看雙方意願。

範家武將世家,行事幹脆利落,昨日下午就定下了第一場相親約會。

地點就是金泉寺。

孫氏孟氏求神拜佛,兩年輕人私下接觸,也不宣之於眾,就算他日事不成,也不會損傷各自名譽。

昨日魏景是接了報,據聞還不錯,但訊報往往簡短,邵箐今兒便問一問同去的孫氏。

孫氏道:“我和孟夫人也沒跟去,進了金泉寺,範小將軍早到了,孟夫人就催促五娘……”

……

時間回溯到昨日午後。

寬敞的香木大馬車出了平城郡守府,在護衛女侍簇擁下往金泉寺而去。

金泉寺是附近最大的寺院,信者眾多游人如織,小攤小販一路到山腳,非常熱鬧。孫氏昨兒知悉愛女得孕,也是特地來祈求閨女孕期順利,母子平安的,一進大雄寶殿,立即虔誠合十叩拜。

梵音陣陣,孟氏看了眼不遠處正叩跪的孫氏背影,拍了拍女兒的手,低聲囑咐:“快去吧,範小將軍已來了有些時候了。”

傅蕓低頭,捏了捏拳,手裏絲帕絞得很緊。

“範小將軍年輕有為,二位兄長又是殿下心腹猛將,範家再合適不過。”

孟氏又催促了一次,回頭看一眼佛祖莊嚴寶相:“阿娘在此處等你,正好給你弟弟求支平安簽。”

聽得傅沛,傅蕓終於擡頭,看了慈眉善目的佛祖一眼:“嗯,娘我去了。”

“快去吧。”

外男多了,傅蕓恐懼無法自控,但獨身一個還好,她定了定神,招來退至另一邊的丫鬟婆子,往殿外行去。

孟氏目送女兒轉出,回頭又看了孫氏一眼,整了整衣襟,跪伏在地,虔誠叩首往佛祖金身前去。

……

孫氏把昨日求得平安符取出,放在女兒手心:“孟夫人有些急了。”

她距離遠,聽不大清這母女說什麽,只隱隱約約飄過幾個音節。

“也是該急的,五娘年紀有些大了。”

不是說魏景表妹年紀大了不好嫁,而是選擇對象範圍會大大縮小,畢竟同齡男性基本都定親或成婚了,客觀難度增加。

換了孫氏,孫氏怕也急。她搖了搖頭,對閨女說:“五娘回來後看著臉色不差,下次去金泉寺的時間也定好了,此事看著還成,你也不需再費神離了。”

邵箐有了身孕,又繼續上值,孫氏作為母親,自然不樂意她操心些旁的瑣事。

實際她對孟氏母女也並非如表面那般親近,自從出了給女婿獻殷勤一事後,她頗有微詞,之所以笑語晏晏一如舊日,純粹不想讓女兒女婿為難。

“你有了身子,安心養胎才是正理。”

這種以雙方自願為原則的事情,既已進入軌道,那確實不需要邵箐再費神,她撫了撫平坦依舊的小腹,笑道:“我知曉了阿娘。”

孫氏也笑,此事罷,她又和女兒抱怨:“你弟弟這兩三月來,睜眼匆匆出門,夜深才歸,我想看一眼都難,也不知這公務是否真這般忙碌?”

提起這個,邵箐倒清楚:“二郎確實不得空閑,近日都忙著糧草調度之事呢。”

邵柏跟莊延學著,莊延就是負責這一塊的,從益州往外路途頗遠,二人忙得腳不沾地。

孫氏聞言卻一怔,這調度糧草,長達兩三個月:“元兒,莫不是殿下近日又要興兵?”

邵箐按了按小腹,籲了一口氣:“若無變故,應是如此。”

……

這幾個月來,從魏景養傷,尋獲孟氏母女,再到邵箐懷孕,平陽倒挺平靜的,只外頭的局勢卻越演越烈。

朝廷大敗後,對地方的約束力進一步被削弱。魏顯這皇帝,實際控制範圍已縮減至司州,及涼並豫兗四州的半數區域,還有冀州一小塊。

聽著挺大的,但實際對於一個皇帝而言,已是銳減至僅剩約六分之一。

小軍閥雨後春筍般紛紛冒頭。本就是一方長官的大中軍閥膽子更是大了很多,以前都是遮遮掩掩地小動作,現在明目張膽起來了,左攻右交忙的不亦樂乎。

皇帝大概很郁憤的,但他根本沒法分心處理這些了。當世另兩大勢力,他的老對手濟王和楨泉軍的攻勢愈發猛烈。失去二十五萬北軍的朝廷,哪怕有新征召的兵卒入伍,一時也焦頭爛額。

並且這種劣勢很大可能將持續下去,現在的朝廷都這麽吃力了,實難保某一天不會前線失利,被叛軍步步逼近。

總而言之,現在的天下局勢,豫兗二州戰火最猛,其餘地區遍地開花。

最亂的時刻已經到了。

於有志於天下者,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譬如,魏景。

……

次日例行議事,季桓站起,拱手道:“主公,如今我方大軍休整數月,已是停當。”

“今兵馬齊備,糧草也足,當是獎率三軍,趁亂而出。”

魏景頷首:“確是如此。”

欲得天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時機稍縱即逝,可遇而不可求也。

自然不容錯過。

他環視在座諸臣吏,目光在右下手的邵箐臉上頓了頓,邵箐微微點頭,他聲音沈穩:“趁亂而出,諸位有何見解?”

這一點,其實親近賓主幾個心裏都大致有數,聞言,季桓毫不猶豫道:“主公,此時非北伐良機。”

冬季馬上就要到了,北方將大雪封路。更何況,此時朝廷正和楨泉軍濟王打成一鍋粥,己方實在沒必要一頭撞上去。

他們有更好走的路。

季桓大步行至左邊墻壁,仰看懸掛著的大楚疆域圖,伸手在正中間打橫一攔,食指擦過揚州荊州益州北境一線。

“南方攻伐難度遠低於北方,又無大雪封路。”

他肅然拱手:“在下以為,主公當先攻占荊揚交三州,穩坐南方半壁江山,後再俯瞰北方中原,伺機北伐。”

若是將大楚攔腰一分,南方就四個州。出了益州是荊州,荊州再往東是揚州,揚州已瀕海。

打橫三個州,腳底下還橫臥著一個交州。

但這四個州,都是大州,面積加起來甚至比北方九州還要大點。季桓說,占據四州就是穩坐半壁江山,確實不假。

若魏景穩占南方半壁江山,那將是天下第一雄主,再無人可與之相媲美。

他若北伐,天下撼動。

這是目前最好的、最容易走的、成功率最大的一條路。無第二者可與之相比擬。

魏景頷首:“伯言所言,正如我意。”

他一言既出,征伐的步調當即定下。

魏景註視著巨大的地域圖,目光一寸寸從交州揚州越過,最後落在荊州東邊四郡上。

“欲東征,必先伐安王。”

……

荊州七郡,排列相對而言算比較整齊的,縱向的東西兩行。西邊緊鄰益州崇山的三郡,平陽南陵武陵,在魏景手裏;而東邊零陵、桂陽、曲陽、漢壽四郡,則是安王的勢力範圍。

安王剛好把東邊的路都攔住了,而南邊則是交州的崇山峻嶺。

從地理上看,欲東征,必先伐安王。

另外。

張雍一擊長案,道:“安王那孫子,一直在征召兵卒!”

是的,安王一直在征召兵卒。

他一直都沒有熄滅奪回南陵武陵二郡的心,暫時休戰,不過形勢所迫。

平陽一戰,魏景大勝,得了近十萬降卒,其中大部分都是原北軍,實力大漲。

反觀安王,他雖然及時退兵保存實力,但戰了這麽久,還是有損傷的。他碰上了魏景以來,連連損兵折將,此消彼長,兵力相差已足有一倍。

這不得趁著空隙,緊著征召新兵嗎?

戴光道:“征安王,越早越好。”

雙方新仇舊恨,如今又添上東征戰策,沒必要給更多的時間讓安王蓄力。

魏景道:“諸位所言甚是。”

大基調已悉數定下,接下來該議的,就是具體戰策了,也就是進軍方略。

“漢壽、曲陽、零陵,此三郡與我方接壤。其中位於中部的曲陽郡地勢最棘手,山多水多,西邊關隘重重。”

季桓還站在地域圖前,順手一劃,他眉心一蹙:“此郡,乃我軍進軍最難之處。”

話說魏景手下的荊州三郡,平陽在頂上,南陵中間,武陵底下。安王那邊則是漢壽頂上,曲陽中間,零陵最底下。雙方大體按順序接壤。

原則來說,三個郡魏景都能進軍。

但實際情況是,位於中間的曲陽地勢對我方最不利。首先,它和南陵郡接壤之處關隘重重,不適合首戰進軍,得排除。

排除以後,開戰只能在它兩邊的漢壽和零陵任選其一。但選了並攻下以後,這杵在中間的曲陽天險多多,不用懷疑安王必會仗地勢大力防禦反攻,必是一塊硬骨頭。

簡單來說,三郡兩頭易中間難,選一頭開戰的話,中間肯定是難關苦戰。

那能不能兩頭開戰?再夾攻中間呢?

魏景沈思片刻,搖了搖頭:“此非上策。曲陽西境關隘眾多,南北卻少,若攻入零陵,揮軍向北,比分兵更佳。”

兵力,是己方目前的最大優勢,分兵就削弱了。若安王忍痛舍棄零陵,將重兵放在漢壽,那己方戰至中後期時難度會更大。

沒錯,要舍棄,安王只會舍棄最南的零陵。零陵相對地廣人稀,而最富庶稠密的曲陽郡,則是安王的大本營根據地。

魏景看好的開戰點是零陵。

零陵,比漢壽和曲陽都更好進攻。而一旦攻入零陵,再揮軍往北攻曲陽,比從南陵這邊容易多了。雖還是硬骨頭,但小塊了不少。

眾人仔細思索,紛紛點頭。

從零陵開戰定下。

季桓提議:“主公,攻入零陵,越快對我軍越有利。不若,我軍佯作分兩路同時進攻,實際一虛一實,擾亂安王視線?”

零陵雖不如曲陽關卡多且險,但也不是沒有的。魏景進攻,安王必率大軍迎敵。若能用一路虛兵吸引安王大軍主力,實兵攻其不備,必能一舉攻入零陵。

魏景讚同:“伯言此計甚佳。”

他視線投向地域圖,良久,最後手一點:“南洛可為虛,鞍山關可為實。”

從零陵進軍,有好幾條路徑。其中南洛城郊地勢開闊,城池略顯蔽舊,相較而言是進攻難度最小的;而鞍山關有天險可依,則屬中等。

魏景看好的卻是這鞍山關。

鞍山關說易守也行,說有破綻也行。因為它附近山勢相對平緩,有幾處可突襲的缺口,距離遠近不等。若守兵充裕,最遠的缺口也能守得穩穩,只倘若兵力不足,那就難免有所缺漏。

陳琦擊掌:“若南洛虛軍吸引了安王大部分兵力,鞍山關確實有機可乘!”

兩地距離不遠的,急行軍一夜可至,屆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虛為實,驟不及防之下,安王大幾率不能及時率軍趕至。

關口一破,長驅直入。

季桓頷首,笑:“妙哉,妙哉!”

魏景軍事能力強,眼光獨到,從來都不是一句謬讚。

“諸位。”

魏景站起,環視眾人,眾人肅然,他沈聲道:“我意,月內征伐安王。”

“傳我令,即日集結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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